作者青丝桂枝所著的小说《我的太太很自卑》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我的太太很自卑围绕主人公太太开展故事,内容是:有一个很胆小的太太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大概是每天都在想怎么才可以保护对方,和他在一起。
网友热评: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我的太太很自卑》精选:
我犹豫再三,还是购买了几个摄像头。
安装的那天我把他叫出来,告知他摄像的存在,他踩过一地的纸箱,蹲在一旁。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安静地陪我安完所有的摄像。
其中一个机位我用了点小心思,虽然安在客厅,借了镜子的反射,只要他的房门打开,就能将他的房内一览无余。
因为这个举动,我和医生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医生认为,这会让他加剧不安,认定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再次加深自己的负罪感。
我反驳医生,我有必要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对他的安全负责,并且实时观测也有利于治疗他的病情。
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但医生不能来我家拆了我的监控。
我对我的太太抱有全部的耐心和爱,但现实里我却几乎无法和其他人和谐共处,我不擅长社交。因为这个,我换过好几份工作。现在的公司很好,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交流基本都在线上,也没有虚假的应酬。
即便我知道,这是因为这家公司徘徊在倒闭的边缘。但它徘徊了近一年,我满足地认为,它命不该绝,我便竭尽所能地享受这份摇摇欲坠的惬意。
我把监控画面最小化后挂在窗口上,看着房间的门关了一天。
他又没吃饭。
医生把绝食解读为是他对自我的惩罚。或许真的是因为监控,才导致他病情的反复。
回到家后我凑在房间门上,轻轻问他:“出来吃饭吗?”
里面没有动静。
而夜里我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又出来偷偷进食了。
我仿佛养了一只神秘的仙蒂瑞拉。
他再次好转的病情让我激动万分,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为他简单煮了份粥,自己来不及吃了,踩着时间赶到办公室。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原因,我直到中午都没感觉到饿。
但这份心情注定无法延续,晚上回家后,锅里的粥还是一分不减。保温状态开了一整天,我拔掉电饭锅的电线,锅里的粥无助地冒了个泡泡。
我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
我烤了两份小蛋糕,他拿着勺子在边缘试探着切割。
“好吃。”他说。
我的烘焙技术不是很好,只会烤这一种最简单的款式。这个配方是福利院的院长教会我们的。在某个冬天,院长在院里添置了一台小烤箱,自那以后,每逢节假日,院长都会手忙脚乱地给我们每个人烤上一块。
我会偷偷留下半块,等在墙角。有时他没来,我就默默自己吃掉,如果他来了,我就顺着墙洞递出去。
然后他就会像现在一样,斯斯文文地说上一声:“好吃。”
“我过几天该回院里了。”我把空盘子放在桌上,看他慢慢地吃,“你今年还是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不回去。”
我每年都会在离开福利院的那天回到院里,给院里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最重要的是,回去看看院长。我知道他对院长的爱不比我少,但不知为何,他一直都偷偷地躲在角落,从不回到院里亲自抱抱她。
医生和我说,这也是过度自卑的一种体现。他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不敢与最亲的人见面。
“上次你给院长挑的花很好看,她很喜欢。今年你要不要再帮我挑一束?”
他抬起头,眨眨眼。
我耐心地等他回应。
他说:“好。”
他同意出门了!他同意接触外界了!
我带着他来到小区附近的花店。之前我们散步的时候经常路过这里,他很熟悉这里。花店的服务生依旧是那个很敬业的小姑娘,我们经常看见她吃力地把花盆搬进搬出。门口的风铃一响,她放下手里的花,从柜台走出来。
“您需要点什么?”
小姑娘真挚的目光看向我,我看向他。
小姑娘会错了我的意思,沿着我转头的方向,直直地走向花台:“您是对这几束感兴趣吗?”她把花瓶搬出来,“这是今早刚进来的,多新鲜啊。这个品种送情人送朋友送长辈都很合适,您要是不喜欢黄色,这边还有白色。”
他也顺着小姑娘的动作观察那些花,他弯下腰,想去碰碰花瓣。
小姑娘似乎没发现他的动作,突然把花瓶搬到一旁,空出花台一角,把装着白色花的花瓶放下。
“我们这边还可以免费插花,免费打包。”她热情地介绍,“您看墙上这些照片,都是我们以前的作品,您如果喜欢哪个,我们也可以原样复刻,保证还原。”
他重新躲回我身后,好奇地看墙上的照片。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一处停留。
他指了指那张照片。
我点点头:“这个能做吗?”
“能做能做。”小姑娘笑眯眯的,“这些花材店里都有,您跟我来,看看选哪几枝,我帮您插。”
我询问他的意见:“去看看?”
他还没说话,小姑娘愣了一下:“啊?”
他又后退一步,用我的身体挡住小姑娘的视线。
我无奈笑道:“没事。走,去看看。”
“啊,好。”她走在前面带路,我们很快选了几支新鲜的,她怀里抱着一捧,去操作台插花了。
我和他就在花店四处看看。
我小声调笑:“怕什么,都见过好几次了。”
他红着脸不说话。
“你都这么久没接触别人了,现在还会不会说话呀。”我撞了撞他,他往左侧闪躲,“会不会说话,嗯?说一声我听听。”
他走到另一侧的花架,不理我。
我们走出花店后,他摸摸我怀里抱着的花束,小声骂了一句:“幼稚。”
我有意让他多走动走动,带他走进了附近的小广场,大爷大妈动作熟练地排成矩阵,有节奏的音乐震得花似乎都蔫了不少。
我拉着他在小广场上绕圈,广场舞的节奏让我们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突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广场舞矩阵里一个人挥着手走过来。
同事惊喜:“你也住这附近?”
“啊,是啊。”我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同事注意到我手里的花:“真浪漫啊?买给弟妹的?”
“是,我们……”我转头介绍同事给他认识,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一下子急了,来不及和同事寒暄,大声叫他的名字,沉浸在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都向我投来古怪的目光。
同事尴尬笑笑:“可能先回家了吧?你给他打个电话?”
他没带手机。
我顾不上同事,脚步匆匆赶回家。
路上我打开家里的监控。
夕阳打在橘黄色的沙发上,扫地机器人嗡嗡乱爬,没有他的身影。
我抱着一线希望推开门,他从洗手间走出来,怀里抱着洗好的花瓶。
“我想,留一朵。”他举起花瓶,“放在这里好不好。”
我心跳如雷,缓缓滑下门板,瘫在地上。
他挑了一朵白色的小菊花,为了不破坏整体的造型,那朵被拿出来的菊花很小,伶仃地搭在宽大的瓶口。
最近他走出房间,偶尔会在阳台坐一会,我把这朵小东西放在阳台,在瓶子里添了些水,希望它能活的久一点。
去福利院的那天早上,他像一条粘人的小鱼一样跟在我身后。
“跟我出门?”我对着镜子扶正衣领,他站在我身边,坚定地摇头。
他还是不爱说话,医生说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觉得他不会说话,会伤人,所以干脆不说。
“那是舍不得我走?”我笑笑,没指望他能回应。
他还在看那束花。
我从鞋柜上捞起花束:“别看了,不会弄丢的。你在家乖乖的,我会跟院长说,花是你的功劳。”
他依依不舍地停在门边,我狠心关上门。
福利院院子里一如既往地吵闹,这群孩子在院子里追逐,见我进来后怯生生散开,好奇地眨巴眼。
我瞧见躲得最远的小胖子:“嘿!你躲什么!我这些年给你喂的零食都白喂了!去去去,你们老师在哪?”
小胖子拼命摇头,一溜烟跑得不见影子。
我简直气笑了,这孩子小时候还挺黏我的,我和院长在一起谈话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偷吃院长招待我的食物。
福利院的结构我再熟悉不过,我绕进办公室,几位工作人员背坐着,正低头干些杂务。
“打扰一下。”他们抬起头,我突然发现,这些工作人员我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这一年来福利院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我之前是这儿的孩子。”我自我介绍后,他们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即便从来没接触过我,也多了一份天然的亲近。
“我回来是想见一见院长,院长现在在院里吗?”
话音一落,他们都愣住了,离我最近的工作人员站起来,她身上穿着福利院统一的工作服,工作服的样式这些年变了很多次,每一套我都烂熟于心。
她脸上带着沉痛哀伤,简单的几句话被她切得支离破碎:“你应该想找的是前任院长。”
听到这里,我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抱歉,前任院长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节哀。”
“啊我……”我一时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卷入了一场盛大的雷鸣。
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去见一见新院长。我下意识拒绝了,我害怕见到别人坐在院长办公室里,带着院长的胸牌,害怕记忆里的院长会被逐渐抹去。
工作人员:“前段时间也有人来看过前任院长,他打听到了前任院长的墓地,我当时听了一耳朵……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我索要了墓地地址,浑浑噩噩坐上出租车。
院长的墓前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最前面摆着新鲜的水果,两侧簇拥着漂亮的鲜花。
我小心翼翼弯下腰,拿了一路的捧花最后还是献给了院长。
有那么一刻,我似乎理解了我的太太,我像他一样蹲坐在院长墓前,久久沉默。
我站在楼下,仰望自己家的阳台。
他没在阳台,我舒了口气,走进电梯的瞬间,我用手掌盖在脸上,再拿下来时,又换上了一副满足雀跃的表情。
他果然在门口等我。
他眨着眼睛等待我的反馈。
事到临头,喉头哽咽了一瞬,我笑着说:“别担心,院长很喜欢。”
他也松了口气,我不忍心看他弯起的眼睛,借着脱鞋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一股脑把准备好的话都说出来:“院长身体不错,她今天特别高兴,还给我烤了小蛋糕,本来想带回来一些给你尝尝,结果那小胖子趁人不注意全给偷了。你很久没吃过院长的手艺了吧,下次我让她多做一些。”
“那小胖子又胖了,都是院长惯的,我跟院长说了,他也该减肥了。”
“别催别催。院长喜欢你的花。她知道你身体不好,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也争点气知道吗?别让她担心。”
我说不下去了,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灌下去。
我扬起笑容看他,在他的背后,阳台的桌案上,一朵白色的菊花在晚风里飘摇。
就像院长墓前的每一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