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钟蘧肖铎的小说《北京漂亮故事》是作者鹌鹑正连载的一本小说,北京漂亮故事的主要内容是:旅行其实可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事,让完全不可能相爱的人也有可能在一起,而肖铎和钟蘧就是这样的意外。
最新评论:可他是真的很喜欢。
《北京漂亮故事》精选:
钟蘧听话地囫囵吃了饭,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家,蹲坐在窗户下。
要跟肖铎解释。
他知道他必须向肖铎解释。
他给兆南之打电话,这次连哭都哭不出来,他看着天上一弯蛾眉月,像是喝醉了似的呓语:“怎么办啊,肖铎还是没办法原谅我不回他消息。”
兆南之人间清醒:“那你到底为什么不回他消息啊哥。”
“……”钟蘧这次终于告诉兆南之,“他家住着一个女孩子。”
“什么?”
“跟肖铎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住在四合院里。”
“什么?!”
“他妈妈……他妈妈请求我,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
“操……”
兆南之都惊了:“操,肖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什么,他妈妈愿意给你几个亿啊?”
“不是,”钟蘧帮肖铎说话,“肖铎很久之前就向家里出柜了,他也很早就拒绝了那个女孩。但谁让他是双性恋呢,他爸妈虽然他们接受了他会喜欢男人,还是希望他能结婚生子的,而且那个女孩家里好像和肖铎爸妈关系很紧密。”
“什么年代还搞家族联姻啊?那你怎么不跟肖铎一起反抗封建大家长?”
钟蘧伸手挡住了月光,声音有点抖,“在他妈妈找我之前,我已经跟他提了离职……我就是想离开北京。”
“他妈妈让我不要再联系肖铎了,我心里想,‘那就这样吧’,我根本没想反抗,”他终于还是漏出哭腔,“肖铎说我放弃他,我好像是放弃了。”
“等等,”兆南之有点头秃,他明白了,那时候钟蘧确实想分手。
但是,“等等,钟小蘧,”他想到钟蘧在KTV里的表现,理了理其中的关键,“对,你是想离开北京,但你真的会提分手吗?”
“就算会,你要搞清楚,这是两回事:你想要跟他分手,和你分手之后消失是两码事。”
兆南之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如果是正常分手,你可能在他找你的时候不理他吗?你还不赶紧收拾行李扑到他身上?”
“你肖哥生气的是你分手之后完全不跟他联络,他觉得你对他完全不留恋,太伤人了啊钟小蘧。”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提了离职、你想离开北京,所以你们分手不能怪肖铎他妈妈?”兆南之接着说,“你傻啊,全都推给他妈,赶紧跟你老公撒娇去,‘呜呜呜,人家那时候太年轻了才会被你妈妈吓到,现在人家长大了两岁,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呜呜呜’,害,这不就完事了么。”
“很有道理,”钟蘧被他唬得眼泪都干了。但实际上他清楚,肖妈妈不过是他们岌岌可危的爱情上方最后一根稻草。
另一方面,他轻声说:“但如果全推给他妈妈,他妈妈就更不可能认可我了。”
兆南之都想给他跪了,他愣了半天,这才挤出一句:“嘿,你还挺会延迟满足。”
他说:“行吧,那你就‘嘤嘤嘤,人家真的有原因的,哥哥相信人家,人家年纪小,你别怪人家了。’”
钟蘧:“呕。”
月上中宵。
钟蘧还蹲在地上,他在微信上给“-”发了长长的信息:
“第一次想跟你分手,是你告诉我你不能来杭州工作了。电话打来的时候,我跟朋友在开五黑,王者打得正起劲,你搞没了我的五杀,让我掉段,也让我被朋友们笑了一晚上。我兴冲冲地接你电话,但感觉你好像我在B站关注的虚拟偶像,生活在网线的另一边。我很久没见你了,我的朋友们你都不认识。”
“第二次想跟你分手,是在杭州远程实习,送你去机场的时候。我以为当你的实习生的话,我们会有更多的话题,其实只是多了更多我没法参与的话题。每次你问‘你们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我都脑袋空空,为什么南希会这么老练啊?气死我了。其实跳上车送你去机场的那次,我就想提离职的。”
“第三次想跟你分手,是你带我去参加投资人酒会。太蠢了,我还问你要不要穿礼服。你让我去跟投资人们聊聊天,但我真的无话可说啊,他们问我‘肖总对内容行业是什么判断?’我只知道小蛋糕是草莓味的,但不好意思多拿。”
“第四次想跟你分手,是去你家。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让阿姨来家里做饭,你爸妈肯定会知道我的存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男朋友的爸妈居然住在四合院里。我以为我跟四合院最近的距离,就是去东四的胡同博物馆了。”
“但我都只是想想,我才舍不得。”
“你能不能相信我,没有更多想跟你分开的时候了。”
“两年前不回你的消息真的是有原因的。”
“但我不会再消失了,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
月亮高过屋顶,逐渐消失在窗前。
他发完这些,站起身来,又因为腿麻站在原地歇了好一会。
手机已经放进了裤子口袋,肖铎不会回,他没有什么期待。躺到床上,却还是忍不住上下刷新对话框的消息。
他没按兆南之说的做,没解释他不回信息的理由,还把分手的原因归为了他们的“不适合”。他现在又后悔,为什么要跟肖铎说他想过要分手呢,就像兆南之说的那样撒撒娇不好吗?
他想了想,发了一条仅肖铎可见的朋友圈,配图是一张肖铎在798的背影。
“第801次想跟你重新在一起,是跟你一起逛798,有你在身边的世界被泼上各种色彩,”他像是曾经给肖铎写明信片,甚至有些虔诚地写,“你不要害怕,你手上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我追随你的背影,一路狼狈地漂流,只是想回到你身边。”
整整一周时间,他不停更新自己的朋友圈。
定位在小区,他说:“第802次想跟你重新在一起,是想念你带我去公司的时候。现在定了闹钟反而总是很早就自然醒。想念你叫我起床反而把自己搞得一肚子起床气的样子。”
定位在T公司楼下,他说:“第803次想跟你重新在一起,是想念你做的咖啡,怎么会有猛男搞小猪拉花啊?”
甚至有一天噩梦惊醒,他第一次告诉肖铎:离开你的两年,我真的过很不好,“离开北京的两年里我经常夜半惊醒,后来发现是因为在梦里伸了手,却发现你不在。”
就算两个人分开之前钟蘧也很少展露自己的负面情绪——生气时候的经典国骂除外——他这样坦诚,就是想告诉肖铎:求求你不要害怕,我那么爱你。
一周之后,7月11日,周日。
21年的北京意外的多雨,这天早上甚至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北京周边的几个景区集体禁止游客进入。
钟蘧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风吹得玻璃哐哐地响,他却只能想到原本上周肖铎没拒绝他的邀请,“下周再说”的约定即将失效。
再晚些,T公司发布了7月12日居家办公的通知。
钟蘧像是被按下某个开关,他突然从床上弹射升空,猛地生出一种冲动。
他简直来不及多想,任凭冲动驱使,立即拿上几件衣服,再把电脑、鼠标胡乱往包里一塞,手抖着打上一辆车直奔肖铎的公寓。
一个小时后,他又见到了熟悉的保安亭,雨伞挡不住夏天酣畅的雨,等冲进保安亭,他的裤脚、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但钟蘧露出一个全然快乐的笑,问保安小哥能不能放自己进去。
保安小哥认得他,两年前就是这个男孩,总是笑着大步走在肖铎周围,有时候他们会和他打招呼,他的心情也能好一整天。但他想到上次向肖铎提起这个男孩时肖铎的反应,还是招呼他先坐会,让他打个电话。
电话通了,肖铎的声音在座机里显得很沉,他应了一声,“嗯。”
保安小哥不知道怎么介绍钟蘧,只说,“前几天和您提到过的那个男孩子,他现在保安亭,我让他进去找您吗?”
肖铎愣了一下,“什么?”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暴雨。
钟蘧接过话,乱七八糟地说:“那个,公司发了通知,说明天居家办公,我就想,偷来的一天,我想跟你一起过。刚好,刚好明天也要去燃雪传媒,就在边上……”他说,“你说这周再说,要和我一起吃饭。”
肖铎早就吃过了晚饭,他看了一下表,晚上7点。
他难得有些烦躁,“你,”他呼出一口气,才能心平气和地接着说,“你等一会,我下去。”
肖铎不让他进去。
钟蘧意识到了:他的突然到访可能是一种打扰。
肖铎是那样有规划的人,而他又在打乱他的计划。
他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些,应到,“嗯。”
肖铎很快出现在保安亭,却是开着车,奔驰G500的车窗打开,露出里面肖铎冷硬的模样,他看向钟蘧说:“上来。”
钟蘧再次坐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车子划开路面的积水,这个车速对雨天而言,确实是太快了。
钟蘧隔了一会才敢问:“我们去哪?”
是要送我回去吗?
肖铎沉默。
钟蘧说他手上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他却知道,他自己也在等待一个宣判。
钟蘧已经把他可以顺势而下的台阶撤去,他只能选择画地为牢或是纵身一跃。
奔驰G500在大雨里低吼,他问:“看电影去吗?”
钟蘧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去!”
黑色的庞然大物撕开夜色。
飞驰过几个红绿灯口,肖铎在路边停下,走进暴雨里,买了炸鸡、可乐,之前他不喜欢也不让钟蘧多点,但钟蘧总是特别喜欢的那些食物。
然后他带钟蘧来到一个广阔的场地。
平常足以停下几百辆小车,今天却因为暴雨只剩下零星几辆,超大的凹型全钢银幕仍在狂风暴雨里兢兢业业地播放电影。
一个汽车电影院。
正常情况肖铎的车应该停在后排,今天却占据了正中的位置。钟蘧看了看隔壁的小轿车,忍不住想,世界上还有同样疯狂的人吗?
而肖铎甚至打开天窗,让雨全部落在头顶的玻璃上。伴随着片刻不停的雨声,甚至有种他们回到荒野,回到西藏的路上的感觉。
雨刮器片刻不停的工作,肖铎有条不紊地调整两人的座椅角度,调频到指定频道,让电影的声音通过车载3D环绕音充斥整个车内,压过窗外的雨声。然后他打开炸鸡盒子,让美拉德反应产生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先吃点东西。”
肖铎喝了口可乐,然后双手交叠在头后,靠在了椅背上。
钟蘧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肖铎明明看起来很平静,他却局促起来。
“你吃你的。”肖铎轻轻抿了一下嘴角。
钟蘧就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像个听指令的机器人,抱起小吃桶,喝可乐、看电影,再看看肖铎。
暴雨在前挡风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迹,奇幻冒险题材的动画片吵吵嚷嚷得让人头疼。肖铎在黑暗里闭了闭眼,为自己没办法不见钟蘧,见了面又没办法不对他生气而挫败,心乱如麻。
他吐出一口气。
钟蘧立即转头看他。
重逢后他们第二次单独相处,还是在这样密闭的车内,钟蘧整个人像装了八百个肖铎感应器,还是灵敏度爆表那款。
肖铎这一口气中途一窒。
半晌,他失笑,枕在脑后的双手松弛下来。
“特效做得还可以,”他说,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夜雨里,有风灌进车内,像拂去满车敏感的蛛丝,车里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嗯,”钟蘧没看电影,连电影是动画片都不知道。听到他这样说,才勉为其难地把八百个感应器分给电影一半。
肖铎继续聊剧情,慢慢的,钟蘧也跟着他的步调放松下来,终于投入到剧情里去。
……
食物吃完了,可乐和炸鸡的味道在车内慢慢散去,空气里有雨后泥土的香。电影放到第三部,变成了亲子题材。
钟蘧看不进去,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看得有些酸的眼睛,突然想到这个点已经过了肖铎睡觉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安置自己才打扰了肖铎的休息。
他转头去看肖铎,肖铎注意到他的目光,很自然地问:“这周工作怎么样?”
钟蘧老老实实回答:“还在跟江柳沟通,怎么说呢,感觉江柳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可以说,但都感觉……是包装好的。”
肖铎也打了一个哈欠,看雨小了一些,他完全打开车窗,习惯性地一只手撑到车窗上,声音听着懒懒的,“都是经纪公司教的。不过他很喜欢音乐,音乐是他真正的梦想,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问问他。”
钟蘧有点惊讶,“是吗?好像是……他所有经历其实都跟音乐相关。”
他醍醐灌顶,又猛地看向肖铎,“你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不能说好,有点冲。
肖铎愣了一下,钟蘧护食的劲儿确实有点可爱,他忍不住笑了。
大雨初歇的夜,窗外飘来湿漉漉的雨后气息,他们在隐蔽的车里,荧幕的光照亮肖铎的侧脸。
钟蘧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比雨滴嘈杂。
他有点冲动。
——已经多久没听到肖铎的笑声了呢。
但肖铎似乎意识到了他的蠢蠢欲动,他的食指顶上钟蘧的脑门,形成了一种略带俯视的视角,让他的凤眼都眯了起来,“我跟他是朋友。”
钟蘧被迫仰起头,偃旗息鼓。
但他心里的小兽还在原地刨着土,心想:“还是他的榜一大哥。”
他“哦”了一声,看着肖铎的眼神还是很直接。
肖铎放开他,又笑了一声。
钟蘧忍不住磨了磨牙。
良久,他反应过来,在安静的车子里吸了吸鼻子,“你……你原谅我了吗?”
“不是,”肖铎的眼睛在暗处像流光的黑曜石,他的视线从头顶满是水珠的玻璃,落在钟蘧的眼眸。
“但既然你说有原因,钟蘧,这一次我也选择了,做一只鸵鸟。”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离开我的理由,很在意你再次来到北京的原因,但当你出现在公寓楼底,我败退三里,不得不选择:
做一只鸵鸟,活在北京。
*
钟蘧睡着了。
他知道:肖铎不追究两年前他的了无音信了,肖铎给了他机会。
他的心事完全放下,等又一场电影放完,迷迷糊糊地回应两句,这一周,他第一次陷入黑甜的睡眠。
电影台词在湿润的空气里,像优雅地播着一盘黑胶磁带。
肖铎关上窗,调小音量。
许久,在夜色和电影的荧光中伸手搓了一下钟蘧额前的碎发。
钟蘧不知道,这也是肖铎对他在簋街的问题“你怎么样?”的回答。钟蘧不在身边的两年,他失眠的时候,就会跑到这个汽车电影院,吃他喜欢吃的垃圾食品,喝他喜欢喝的碳水饮料,然后靠在椅背上,直到天亮。
肖铎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他应该也不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