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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路而生

择路而生

发表时间:2022-05-06 15:34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择路而生》,择路而生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新雪拭刀所著的小说围绕岳天河乔鹤生两位主角开展故事:岳天河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他所需要的是什么,他或许只是想要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而已。

网友热评:温柔知性舞蹈首席✖外冷内热武术教练

择路而生小说
择路而生
更新时间:2022-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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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路而生》精选

“……一,二,三,定——”林风站在台下,从左到右走了一遍,然后踱步回来停在中间,他抬头看着台上四下分布,造型不一的舞蹈演员,眉头越皱越深。打量了半天,干脆直接上了台,换了好几个位置审视,又走到每个人身边仔细端详。

这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时间,舞蹈演员们手里拿着各样的道具,动作一个比一个难,就算功底再深,这么定着也有点扛不住,何况他们已经连续排练四个小时,体力早快跟不上了。但林风是这次的总导演,出了名的严苛,他不开口,谁都不敢松劲儿。

他在台上绕了一圈,扫了眼演员们,有些小腿都不可控地发颤才摆了摆手:“收——”

话音一落,就听到一连串的松气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老时间继续。”这一句依旧毫不留情,但演员们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都是各个舞团剧场的佼佼者,经历层层选拔才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从林导这里熬过去,是最后一道关卡。挺住了就能在省里规格最高的舞台上献舞,甚至有机会被引荐到林导手下的红日歌舞团,那是全省乃至全国的歌舞演员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但要是挺不住……

林导是个很偏执的艺术家,对舞台有着极致的追求,一旦他对谁不满意,说换就换,反正人家随时都能从自己的歌舞团找人顶上,要不是此次表演要求吸纳不同地区的年轻血液,他还是更愿意都从自己人里选。

“老师,关于编舞,我有些问题……”

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林风还在看刚才的录像,听到声音抬头,神色竟也柔和了些。

“哦?说来听听。”

能让林导和颜悦色地说话的,就算是红日歌舞团里也找不到几个,更何况是小辈,但面前这个青年就是那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乔鹤生还有些喘,高强度的排练显然也有些超负荷了,他稳住气息后道:“《国殇》是历史舞剧,其中很大部分在突出两军对垒,权谋纠葛,舞蹈里加入了很多武术动作,”他顿了顿,看了眼手上的表演剑:“虽然咱们很多演员都是古典舞出身,也接受过武术训练,但还是……太柔了,动作到造型定式都差点意思,看着都是花架子。”

林风微微挑眉,他今天在意的就是这个问题,乔鹤生不愧是他看重并用心栽培的学生,今天初次集体排练就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他将手机往旁边递了递:“你看,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没什么气势,根本体现不出气氛来……。”

乔鹤生显然已经习惯了林风的一阵见血,就着录像看完后点头:“可离表演没多久了,就算现在强化动作训练恐怕也来不及,身韵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难不成改编排?

这更不可能,以他对老师了解,只要是认定了的东西不可能在这种关头改。

果然,林风皱眉,他保养得很好,年近五十脸上也没什么沧桑感,但一严肃起来整个人都不怒自威,也难怪小辈们都怕他,乔鹤生也闭了嘴。

“现在这情况,让我改设计没得谈,你说的也是个难题……”林风关了手机,双手叠在一起无意识摩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乔鹤生站在他身边,却没感觉到他老师有多担忧。

“……这样,这两天我去老陆剧组找个武指来给你们看看,”沉默了会儿后开口,语气是一贯的不容置喙:“能纠点儿就纠点儿,这帮孩子我今天看也是挺灵气的,应该能有点好转。”

“都听老师的。”乔鹤生抬手擦了下从额角往下滚的汗,呼吸已经平稳。

林风起身,看着眼前跟了他四年的学生,从当初模样还挺青涩的小孩儿成长到如今歌舞团色艺俱佳的台柱子,有天赋又努力,但其间吃了多少苦,才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天才们把“花瓶”这个标签从他身上撕下来,可能他这个做老师的都无法完全感受。

老一辈艺术家都喜欢这样的孩子,有实力也谦逊,也难怪刻板的林风对他态度好。

“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排练,”终于有了个笑容:“你可是我拿来镇台的,别给我掉链子啊。”

乔鹤生也笑了笑,微眯眼时能看到他右眼靠近眼尾的眼皮上有个小小的痣,白璧有瑕,才更灵动鲜活,回话时声音也清朗:“不会给老师丢脸,砸了咱们歌舞团的招牌。”

林风满意点头,背着手出了表演厅。

看着林风走远,乔鹤生笑容和煦的脸才垮下来,深深呼了口气。

他将薄外套披上,合眼瘫坐在剧场的椅子上,一脸疲惫。台柱子也是会累的,首席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一直以来都是,他得付出比常人给更多的努力,忍着辛苦伤痛,向所有人呈上一个个完美的作品。

他热爱这份事业,但说实话,透支过度了累也是真的。

强迫自己别在这个地方睡着,他休息了会儿,包里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慢吞吞掏出来,看了下屏幕上的备注,瞬间坐直了些——

“妈。”他低低喊了声。

“刚刚给你打电话没接,在忙呢?”乔母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大家闺秀的温文书卷气。

“嗯,”乔鹤生慢慢放松了些:“半个月后有个舞剧,现在老师抓着我们往死里排呢。”

“哟,那你可得注意别累出毛病了啊,”母亲在忙碌的孩子面前总会絮叨关切些:“记得好好吃饭。”

“这可不会忘,”乔鹤生失笑:“每天运动量那么大,饿得快。”

“那就好,别让我和你爸担心……”乔母简单关怀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们演出结束有假吧?”

乔鹤生想了想:“有吧,以前大戏后老师都会给假。”

“那就好,到时候提前给我说一声。”

“嗯?”乔鹤生一愣,脑子里的弦忽然被拨了下,警觉道:“有什么事儿吗?”

乔母在对面叹了口气:“能有什么事儿,还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不等乔鹤生打断接着说:“这次别跟我乱来啊,人家可是文工团的,我看过那孩子照片,模样俊俏着呢,性格啊其他什么条件都好,配你绰绰有余……”

“妈……”乔鹤生有些无奈打断。

“就这么说定了啊,”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乔母紧跟着又说了几句,迅速结束了话题:“……行,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快去吃饭。”

“嗯……”家里数他妈说话最有力,乔鹤生深知拗不过,深深吸了口气:“好,你和我爸注意身体,再见。”

……

挂了电话,现在不仅是身上累,心里也累了。

他收拾好东西出了剧院,打了个车回家。

看着沿街不断变化的景,乔鹤生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他已经三十岁了,作为一个舞蹈演员,不算年轻,可也不老,他还能一直跳下去。但也许是因为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他热爱的舞蹈,个人问题一直没个着落。自打他毕业后,尤其是妈,没少给他操心,但他心思不在这儿,感觉还不错的,处一段时间后也受不了,不是人家嫌他忙,就是他觉得处着费劲。

手机又震动了下,他顺势点开,是妈发来的一张照片,

几乎看不出什么修图美化的痕迹,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身军装,挺拔又精神,脸看着挺秀气,但大概在部队浸染过,眉眼间有股子英气。

他喜欢硬朗些的男性,看来他妈已经逐渐摸透他的喜好了。

是的,他喜欢男人,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自打妈给他第一个相亲对象安排了个姑娘后,他回去就坦白了,他爸一时接受不了,但妈是个知书达理又跟潮流的,也就郁结了几天,结果第二次让他相亲时直接甩给他一张男孩儿的照片。妈是彻底接受了,那对他妈百依百顺的爸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想来做父母的,比起什么人伦道义,还是更希望自己孩子幸福。在这一点上,乔鹤生觉得自己很幸运。

可接着就没完了,他妈也不知道从哪找到这么多喜欢同性的男孩儿,每个气质都还不一样……

乔鹤生大概看了眼,回了一个OK的表情后再度抬头看向车窗外。

沿街有队背着各种器械的小孩儿,乖乖跟着前面的领队走,大概是刚参加完比赛或是表演。乔鹤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一片混乱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很模糊的脸,那眼神却记得清,冷得像是要结出冰碴来,他顿了顿,刚要仔细回想,而那些短暂又久远的画面像浪花,翻卷了下就迅速消失在脑海中。

“师兄,一个月后的省里的武术锦标赛,咱们报名吗?”坐在电脑后,打扮挺潮的男生将耳机扯脖子上挂着,抬头问他对面的男人。

岳天河将一次性筷子扔下,抽纸擦了嘴后漫不经心道:“报吧,馆里有几个小孩儿还不错,可以去少年组试试。”

“得嘞。”

岳天河抬头看了眼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敲着的人,顺口问:“你不去试试?”

“我?”薛璟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算了吧,我可差远了。”

岳天河微微皱眉,本就有些锋利的脸显得更冷:“这话你去老师跟前说?”

“别别别,我可不敢……”风扇摇着头呼呼送着凉风,薛璟却身上一热,脸色瞬间垮掉:“老师能整死我。”

岳天河喝了口水,沉默了下说:“你随意吧,不过自己心里有点儿数,你可快毕业了。”

薛璟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当然知道自己快毕业了,按照要求他至少得在省级的相关比赛上取得不错的名次才行。但之前某次很糟糕的经历,给这自尊心极强的孩子留下了阴影,至今让上比赛都各种推拒。

岳天河知道原委,也没多勉强,毕竟谁心里还没个坎儿了。

他拿了桌上的半包烟起身:“行了,我上去了,你早点歇着。”

“嗯,师兄好好休息。”薛璟打起精神回了句。

这句话才说完,岳天河就已经从门口消失,他看了眼对桌上剩下的外卖,里面的炒饭还有大半。

薛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点开馆里的学员统计表,已经月底了,依旧没有新学员,甚至还退了几个。

“唉……”他叹了口气,有点担心。

东岳国术馆,这是岳天河太爷爷辈留下来的,建在城南,靠近郊区,是座看着挺老旧的三层平房,下面两层是日常训练的场地和接待区,第三层空间小些,改成了住的地方,一层后面带着个小院子,养了只老狗,叫叮当。

附近的民房因为旧城改造,住户都搬走了,训练结束后基本没什么人,夜里就更安静。

岳天河简单洗漱了下,将自己摔在床上,床垫不软,砸出了轻微的咯吱声。他掏出手机,微弱的光打在脸上,衬出没那么冷静的脸。

他眉头越皱越紧,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将手机往旁边一扔,翻身埋在枕头里。

最近一年都是这样,这年头开武馆也难,新学员越来越少,退费的越来越多,这么大个地方,日常开支本就不小,他已经快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补贴亏损了。

这里是前两年才批下来的武术之乡,但底蕴深厚同行众多,实力也很强,各大赛事里都卧虎藏龙。竞争这么激烈,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但自从父亲接手几年后,武馆就开始走下坡路,最近几年更是什么成绩都没有。

他自己有伤,也没法亲自参赛,一个地理位置不占优势,又没有吸睛成绩的国术馆,注定要被遗忘淘汰。

岳天河翻了个身侧躺,盯着手机还未暗下去的屏幕出神,艰难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关掉武馆另谋出路,反正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但每次闪过这个念头,心里都会被扎一下似的疼。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嗡——”

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伸手取过来,看着上面的名字,脸色缓了缓。

吸了口气平复情绪,接通电话——

“陆哥……”

“啧……”林风抱着手臂站在台下,眉头紧皱,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不管对林导了解有多少,这副样子一看都知道要发火了。

乔鹤生从自己的点位上起身,往侧一步纠正了下他旁边那个姑娘的动作。

“谢谢……”她看起来年龄不大,高强度的排练后脸色发红,知道乔鹤生在给他们找补道,低声飞快道了谢。

乔鹤生轻轻嗯了声,然后走到舞台另一边,给几个点位卡得不对或是动作不到位的演员稍稍调整了下。

谁都没说什么,哪怕他在林导没发话前自作主张。

大家不说知根知底,但也知道这是林导的得意门生,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人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能顺顺林导的脾气,在这种时候简直救人水火。

果然,林导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休息十分钟。”

这话一出,大部分舞蹈演员直接瘫坐在原地,个个一脸疲惫地揉着酸痛的胳膊腿。

乔鹤生也在舞台边上找到自己的杯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林风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朝这边喊了声:“鹤生,过来下。”

乔鹤生放下水杯,轻巧地翻下台:“老师?”

“老陆安排的武指到了,”林风给乔鹤生推了个联系人:“你去接下。”

“好。”

乔鹤生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外走。

联系人的默认名称就是一个简单的“岳”,他顺手加上对方,对面的头像是把剑,一看就知道这人大概是个武术相关从业者。没多想,他迅速发过去一条消息——

“您好,我是林风导演安排来接您的,请问您在哪个位置?”

屏幕上方的“岳”立刻变成了正在输入,几秒后,一条很简短的信息回过来——

“2号出口。”

“好的,您稍等。”

剧院很大,里面错综复杂,出口也多。但乔鹤生经常来这儿,就算方向感不太好也早就熟门熟路。五分钟后到了二号出口,看到前面的背影时还愣了下。

本以为安排过来的人应该是个挺有资历的前辈,但这背影挺拔高挑,一看就知道年龄也不大。

对方呼出口淡淡的白雾,抬手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的凹槽里,而后又将手插回裤兜里转身。

正巧对上门口还拿着手机的乔鹤生。

乔鹤生愣了下,心里忽然涌过一阵奇异的感觉,但那感觉飞快掠过,没抓住。迅速回神走上去:“咳,请问您是……”

他又看了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还好对方主动给他解围:“嗯,岳天河。”

声音是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磁性,带着点抽完烟后的沙哑。

乔鹤生不可见地轻轻怔了下,声音淌入耳道后很舒服,就像他跳了一天后,将酸痛的脚泡进热水里的感觉,酥麻也舒坦。

他快速回神上前几步,轻轻一笑:“您好,岳先生是吧,我是跟您联系的乔鹤生。”

“嗯。”对方低低嗯了声,又垂下了眼。

乔鹤生这才注意到对方直接穿了一身运动服过来。

“林导和演员们都在里面,我带您过去。”乔鹤生朝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有劳。”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鹤生脚下步子一顿,这声音让人无端上瘾,但心里的熟悉感却越发浓重。

就像是……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但对方明显是个话不多的,乔鹤生也没多聊什么,两个人步子都很快,但走了一段后才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很轻。

所谓习武之人的脚步都轻……是真的?

乔鹤生带着人熟练地抄了近道,脑子里的想法飘远了点,一路沉默着,很快到了表演厅。

“到了,就是这儿,我带您去找林导演。”

“好。”对方还是惜字如金。

乔鹤生带人在第一排找到正在看录像的林风:“老师,人到了。”

林风抬头,看到岳天河的一瞬间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乔鹤生站在一边,察觉到自己老师尚未表现出来的不悦。

“你就是老陆推荐来的武术指导?”几天的排练都不见效果好到哪儿去,林风的语气听着也不太好。

“嗯,陆哥让我来的,”不同于圈子里的晚辈见到林风时的紧张或谄媚,这男人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语气也是公事公办:“岳天河。”

乔鹤生见林风微微眯起眼,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

但这两人对视了会儿,林风却慢慢起身:“行,那让他们完整来一遍,你给看看咱们这出剧的问题怎么调?”

不介绍、不说明、不讲问题、不告知要求,先让对方自己看,这是林风一直以来的习惯,用他的话说,如果任何一个导演自己都看不出剧目里的问题,那么就算告诉了要求让他去调也难以达到好效果。

乔鹤生在去准备前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但没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变化。岳天河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坐到第三排中间,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排练。

由缓至急的鼓声后,音乐起,舞蹈演员们按着既定的位置和顺序出场,第一幕是宫廷宴乐,十几名身形相仿的姑娘舞姿柔美,懒懒坐于前方的君主扮演者神态生动,将昏庸之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二幕边关告急,大将军冒死劝谏,终令昏君下旨,领军抗击外敌。乔鹤生就是将军的扮演者,本场舞剧的主角,从神态到动作都没得挑,编排设计难度不小,何况这一幕今天已经排练多次,但完成度依旧很高。

岳天河坐在那里,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动作。

接下来就是高潮前的铺垫,行军,僵持,到交战。

为营造出交战时的宏大声势以及紧张焦灼的气氛,这一幕的人数是最多的,两侧演员手执不同的道具器械,动作繁复流畅,整齐度也算不错。

但看到占满了大半个舞台的人,岳天河终于有了点表情变化,皱了皱眉。

舞剧的最后一幕是全军战败,将军战死,配乐由激昂到萧瑟,乔鹤生扮演的大将军盔甲散乱,长剑断折,孤独跪于舞台中央。虽未上妆,但表现力也足够,表情由狰狞到惨淡,最后一声狂笑,却生生断在中央……

幕布合上,再度拉开时又是一片歌舞升平,演员脸上的笑容与动作都带着精心设计的刻板僵硬,最后一个个定格,靡靡之音里,尽是讽刺,亦是国殇。

……

一出完整的舞剧一个多小时,乔鹤生喘匀了气往台下看时,岳天河坐在那里,动作完全没变过。

他看林风朝岳天河走过去,然后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交谈起来。隔得远了,根本听不见两个人说什么,乔鹤生趁着休息不时往那边瞧,林风的表情倒是挺丰富,从眉头紧锁到逐渐明朗。反观岳天河,除了偶尔微微皱眉,表情依旧冷淡。

心里有点好奇,难得见谁跟老师谈正事能稳住情绪的。

“诶诶诶,那人谁啊,”董昇跟他同一个舞团,是《国殇》中昏聩君王的扮演者,两人大学就认识了,很熟,关系也很好,他长腿一搭在乔鹤生旁边坐下:“你带进来的?可以啊,我可好久没见老林跟谁谈事情不吵的了……这位哥什么来头啊?”

乔鹤生收回视线,一脚踹开贴自己身上的腿:“听说是陆导那边过来的武指。”

“这么年轻?”董昇有点意外:“老林不会让人给坑了吧,这出剧上面都很重视,随随便便就派个人来?”

“陆导是老师的铁兄弟,应该不会随便应付的。”乔鹤生抬头,刚巧对上岳天河往舞台扫过来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又再度错开。

“你也太稳得住了,要是老林不满意,得往死里整咱们,”董昇锤着大腿放松:“这儿可没几个跟你似的扛得住啊。”

“扛不住也没资格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汗裹在身上慢慢变冷,乔鹤生起来活动了下:“你也上点儿心吧,咱俩配合的那段我可瞧着你好几处失误了,回头看老师怎么收拾你。”

“嘶……”董昇的脸垮了下来:“你现在这语气是越来越像老林了。”

乔鹤生挑了下眉,没接这话,但意思不言而喻:怎么着,不服?

“假象!”董昇夸张地捶地叹息:“可怜老林被你乖学生的皮骗了好几年,殊不知玉面小乔里子却是诡计狐狸……”

“你再这么叫一声试试?”乔鹤生反手从后面勒住他脖子,作势凶狠道:“信不信小乔今儿就给大王正法了!”

乔鹤生名字里带个乔字,人长得也堪称精致,虽然现在是张开了浓眉大眼,但大学那会儿五官更秀气些,所以那时候大学里好兄弟都戏称他小乔,但现在熟人里也就只有董昇敢这么喊他了。

“别别别我错了,”董昇扒着他胳膊求饶:“将军饶命,小王知错了——”

乔鹤生失笑松开手,一巴掌拍他后背上:“你怎么戏这么多……”

董昇闻言翻身,趴了个可称风情万种的姿势,就是这副扮相下抛个媚眼诡异得不行:“愿凭将军处置——”

“嘶……”一把嗓子被他掐成这样,乔鹤生眉尖抽了下,刚想一脚踹过去,就听到老师在下面喊他。

“鹤生——”

他应声抬头,林风和岳天河站在一起,脸色还不错,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

“老师?”他快步过去,站在两人前面。

“嗯,我刚跟岳师父聊了下,他有几点建议,你也来听听。”林风看了眼岳天河,示意他说。

乔鹤生来不及感慨林风对一个初见的年轻人这样称呼,就听岳天河开口——

“舞剧我看了,有的地方为了追求效果反而太花哨了,尤其是倒数第三幕交战时人数本就很多,动作复杂了不仅无法体现气势,还显得累赘,而且都是舞蹈演员,动作不够刚劲,声势上也差了点……”自打见面到现在,乔鹤生第一次听岳天河一口气说那么多:“建议修改简化,调整武术动作。”

林风在一边点了点头。

“走位上也有问题,上场退场的队形影响了动作发挥,本来人就多,技巧也复杂,如果按照目前的编排,等都调整好空间位置再走动作,中间会有空隙,连贯度会受影响。”

乔鹤生有些诧异地看他,又瞥了眼脸色如常的老师,这个问题其实不算凸出,毕竟是节奏上的细微变化,就算内行人也会先思考是否是设计使然,不会一针见血指出这里有问题。

也是因为林风的专业水平很高,排过诸多经典舞剧,没人敢轻易质疑权威,但岳天河明显不在乎这个。

“还有就是……”岳天河偏头看了下乔鹤生:“你的器械。”

“啊?”乔鹤生愣了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儿还能有问题。

岳天河倒是毫不客气:“既然演了个大将,用剑未免格局小了,换成枪效果好些。”

林风抿了下唇,微微皱眉,没有反驳。

“当然,这只是个建议,毕竟演员也不一定会用枪,”岳天河将视线转到舞台上:“要么部分动作调一下,现在这一套……空有技巧,气势不足。”

毫不留情的评价。

乔鹤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点评,就连他苛刻的老师最近两年都对他很满意。

他虽然看着温温和和,但也是个心气高的,不过岳天河这番话却没有让他感到丝毫不适,竟被激起了好胜心,有些隐隐的期待。

“你说的这些……确实是目前要紧的问题,”乔鹤生看向林风,最后怎么改动还得林导拿主意:“老师怎么想?”

林风沉沉呼了口气,离表演还有十天,要最大程度提高舞台效果,岳天河的建议都是恰当的,但无疑一场赌,如果实际效果达不到反而浪费时间。何况以目前的情况,真要这么上了,也不是不行……

三个人之间微妙地沉默了会儿,都在等林风做决定。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岳天河,又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将视线投到舞台上。

但很快,大概只考虑了两分钟,林风将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来,看着岳天河,果断又郑重道:“那就先按你说的办。”

林风看了眼时间:“你需要时间编排吗?”

“不用,”岳天河淡淡开口:“现在就能调了。”

“行,”林风朝乔鹤生使了个眼色:“鹤生,带岳师父过去认识下,等会儿我得去见见几个承办方,你看着点。”

“好,”乔鹤生转向岳天河,侧身让了个道出来:“岳……岳师父,跟我来吧。”

“嗯。”正事之外,岳天河的话一向很少。

“大家都有,集合——”乔鹤生站在舞台中央,拍了拍手将演员都集合过来,看人都差不多了才道:“这位是林导找来的武术指导,给咱们细化调整动作的,还有十天就表演了,大家都加把劲儿,累就累点,配合下工作。”

乔鹤生转头:“岳师父,你简单说下吧。”

岳天河抬眼扫了一圈,依旧惜字如金:“我是岳天河,接下来由我来对部分动作做一些调整,合作愉快。”

舞蹈演员们面面相觑,还没从这过于简洁的一句话里回过神来。

乔鹤生轻咳一声,朝董昇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意会——

“咳,那什么……欢迎岳师父来指导啊,咱们这时间紧任务重的,得辛苦你了,”这个货虽然总贱兮兮的,但带气氛可是好手:“大伙儿也精神点啊,来,欢迎欢迎——”

说着他自己先鼓掌,回过神的演员们也跟上,这么一遭也算是认识了。

乔鹤生观察了下岳天河的表情,却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对旁人的眼光毫不在意。

“那岳师父给讲讲想法吧……”时间紧张,乔鹤生也迅速转到正事上。

“嗯……”

岳天河点了下头,在台上随意走了两步,将需要他进行调整的每一幕都拎出来细讲,甚至简单演示了下修改后的动作。

他的运动外套没脱,随手从一个男演员手里取了器械,很是随意的几个动作,带着舞蹈演员们缺乏的刚劲和力量。但看着并不复杂,只需稍加训练,他们这些和各种动作打交道的也能做到。

乔鹤生看着他的动作,不论什么器械道具在他手里都很听话,动作看着随意,也轻松,这身形……愈发觉得熟悉。

他恍惚了下,这感觉又来了,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可也由不得他多想,岳天河示意他过来招呼着大家排练动作。说来奇怪,明明是初次见面,对方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能懂意思。

大概是跟着老师太久,察言观色已经炉火纯青了,乔鹤生漫无边际地想。

“会用枪吗?”岳天河教了其他演员们几个动作,让他们先练着后找到乔鹤生,开口这么问了句。

“……用过,但不是很熟练。”乔鹤生实诚回答。

岳天河走开两步,找到角落里躺着的一柄红缨枪,一脚踩在稍稍靠后些的位置,往回一带,脚尖一勾,将那枪挑起来,稳稳抓住。

他看了眼乔鹤生,言简意赅:“我练一遍,你先看看。”

长兵器更大开大合些,岳天河随手脱了外套扔到一边,单手拎着枪后退几步,直到现在他的动作都很随意。

等他站定,合眼沉默片刻,大概是在思索动作。

再度睁眼时,乔鹤生愣了下。岳天河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冷淡或随意,正像枪一般锐利。

右腿发力后撤,弓马步转换间,清晰可见大腿绷起的肌肉,双手握着枪身,胳膊上的肌肉也随动作舒张,手腕抖动后,枪头也颤,而后腰部发力,猛地拧身,朝侧面一刺——

原本轻飘飘的红缨一瞬也活了起来,顺着这动作散开舞动,明晃晃的枪尖带着寒光,只是这一个动作,乔鹤生脑子里自然想到的词就是枪出如龙。

……

这套动作利落大气,对乔鹤生来说也不算难。

岳天河演示完一遍后将枪递给他:“能记得多少?”

优秀的舞者学习能力很强,加之多年的经验,一串动作基本上看一遍就能记住,他接过枪:“七七八八吧,我试试。”

“嗯,我看看。”岳天河退开几步,抱着手臂站到旁边。

乔鹤生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默默理了理。练古典舞的,尤其男生,大多也学习过基本的武术动作,他学着之前岳天河的动作,后撤一步往侧面刺出去。

岳天河看他动作虽慢,但基本不差地练了一遍,结束后点了点头:“都记住了,就是不够连贯,多练练就行,之后你再看怎么和你原来舞蹈衔接上……但有几个地方发力方式不对,”他说着上前两步:“回到第一个动作,刺出去。”

这声音低沉,却带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感,乔鹤生依言摆好动作,刺枪而出——

“停,”岳天河绕到他后面,将他的肩部往下压了压,手肘和腿的位置也调整了下:“定式是这样,体态能记住吗?”

乔鹤生点了点头:“能记住。”

“好,”岳天河拍了拍他的腰侧:“你们跳舞也知道腰部发力吧,刺枪也是一样,靠腰部力量带动肩、肘、腕,把力量传递到枪尖去……”岳天河绕了一圈回到前面:“来,试试。”

乔鹤生顿了顿,调整了下呼气,眼神也凌厉起来,缓缓收回,再度猛地刺出去——

这一下的确不一样,枪尖也微微颤动,力量不弱。

岳天河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其他几个不同姿势的刺枪动作也是一个道理,你练练,我去看看其他人。”

“好的,辛苦岳师父……”乔鹤生收回动作,朝他轻轻一笑。

看着岳天河走开的背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刚被拍过的腰侧……

室内的空调温度不算低,但怎么这么凉……

一直到结束时间林风也没回来,看了眼手机,乔鹤生招呼着大家将目前修改后练习的动作走一遍,录好后发过去才得到了下班批准。

换好衣服后,董昇往乔鹤生肩上一搭:“诶,这岳师父有一手啊……就这么一会儿的指点问题最大的那一幕效果直线上升啊。”

乔鹤生背上包点头:“嗯,挺专业的。”

“啧啧,说起来人也帅啊,我还以为得是个老头子,”董昇摸了摸下巴:“你可没瞧见有几个小姑娘那眼睛都粘人家身上了。”

乔鹤生失笑:“我说呢,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一款,难怪没人看得上我了。”

“快得了吧你,”董昇毫不客气赌回去:“你性别卡死男,就算对你有意思也没戏啊。”

乔鹤生的取向歌舞团里没多少人知道,一开始倒是有不少小姑娘明里暗里表示好感,但他都委婉地拒绝,时间一长都觉得他是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准备继承团长衣钵无欲则刚。

也就是董昇跟他大学就认识,见过他曾经跟几个同性试过。

“……那您这不卡死的,怎么也不见桃花开啊……”乔鹤生跟他损了一路,出了更衣室。

“那是咱眼界高懂吗,宁缺毋滥。”

两个人从表演厅路过,舞台上还有两三个人在练习,乔鹤生看过去,跟董昇说的一样,岳天河站着拿了把剑,正在给几个女演员纠正动作。

对待女演员,他没有直接上手调,就是嘴上说两句,对方实在改不过来,就用剑鞘去拨一拨。

乔鹤生看着他略一颔首,那几个演员也起身,笑着说了什么,接着就散了。

岳天河一矮身,直接从台上跃下来,动作很是利落,他看到乔鹤生,长腿一迈就朝这边来。

“岳师父,”乔鹤生笑道:“结束了?”

“嗯,”岳天河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先走了,之后什么事情你直接联系我。”

“好的,那……”乔鹤生心下一动,刚想说什么,岳天河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下屏幕,接上后朝转身走开两步——

“怎么了……”

大概是熟人吧,乔鹤生能敏锐地听出他语气里不同于跟他们说话时的熟稔。

“这凑近了一看,是真的帅啊,熟男的魅力,啧啧……”董昇感慨了句:“就是看着不好接近,挺高冷。”

乔鹤生看着那背影,点了点头。

“你别说,这种练武之人啊,气质还真是不一般,不怒自威,”董昇很是真肯地评价了句:“带劲。”

“你在这儿点评个什么劲儿啊,”乔鹤生失笑,勾着他肩膀往前一拽:“走了——”

“诶你轻点儿!”董昇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无奈跟上。

“……直接轰出去……嗯……没事,我马上回来……”岳天河这一声不高,但两个走出去几步的人都听见了。

两人顺势回头——

“嚯,你听听,岳师父这一声儿,听起来是个狠人……”董昇搭在他身上没个站相,小声开了个玩笑。

但乔鹤生没回他,也没别的动静,一直看着那个背影。

“嗯?怎么了?”董昇还疑惑,拍了拍他肩膀。

“啊……”乔鹤生回过神,垂头回了句:“没什么……”

这么一会儿,岳天河电话也打完了,他朝这边过来,点了下头,而后越过两人往外走。

乔鹤生回过身,眼神有些复杂。

岳天河开车回了东岳,看着二楼两扇窗户透出来的光,皱了下眉。

等他上去时,薛璟正一脸不爽地擦道垫,看他回来了,将抹布往盆里一扔:“师兄……”

“他们又来了?”岳天河脱了鞋走进去,坐到还有些水渍的垫子上。

“嗯,还是说那件事。”

“他也配?”岳天河的声音很冷,带着点讥讽:“看东岳现在不太景气就想吞了?真当我是软柿子啊……”

“可不是放屁呢,”薛璟拧干毛巾又仔细擦了一遍:“这帮人鞋都不脱直接就踩进来,给谁示威啊……”

岳天河听着他骂骂咧咧,沉着脸没说话。

薛璟说了几句也闭嘴,知道他师兄现在心情很糟糕。利索地打扫干净收拾完,薛璟才叹了口气,看了下场馆前面的墙上挂着的剑:“师兄,之后说不定还没完了,怎么办……”

岳天河沉默了下,平静道:“没事儿,我还在呢。”

薛璟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挺晚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岳天河起身,顺便端起盆子。

“嗯……”薛璟犹豫了下,挠了挠头:“师兄,还有个事儿。”

“嗯?”

“快开学了,下学期我怎么也得弄个名次,”他脸色有些发苦:“老师要我尽快回去加训了。”

“什么时候走?”岳天河抬头看他,淡淡问。

“明天下午吧,反正也不远,就是……”薛璟叹了口气:“之后忙起来就没时间过来帮忙了。”

岳天河沉默了下,平静道:“这没事,你是得加训好好练了,”顿了顿又多叮嘱了句:“回去听老师话,他是严格了点,但也是为了你们能出成绩。”

“嗯……”

岳天河挥了挥手,转身去倒水。

薛璟看着他背影,心情复杂,最后叹了口气上楼。

岳天河将清扫工具放好,又回了馆里。

脱了鞋踩上道垫,他定定站在那把镇馆的剑前面,很认真地用目光描摹剑鞘上古旧的线条。

这是当年老一辈的东岳人赢得的荣誉,象征昌盛与不容挑衅的实力。虽然如今早已不复从前,但它依旧被挂在这里,见证着东岳的每一天。

虽说是个象征,但它见证了东岳起落浮沉的这些年,从当年的风光得势到如今处处被压一头,如果这把剑有生命,估计也会唏嘘不已。

其实在岳天河父亲那辈时,一开始都发展得很好,但同行之间不乏有竞争,而老一辈的针锋相对又传到了现在,而这几年的东岳一直在走下坡路,有些以前憋着气的,就得来闹出点动静,幼稚地耀武扬威。其中有一家最过分的,负责人跟岳天河也有点私怨,借着如今势头猛,好几次找岳天河谈合并。

合并……

岳天河动作轻柔地取下剑,用干净的白布仔细擦拭。

回想下这么些年的事,东岳在他父亲和他手里,一点点衰落下来,高山倾颓,江河日下,任他怎么努力,好像都毫无作用。

岳天河看着这着它,勾了下嘴角,带着些苦涩。

“挺失望的吧……”

剑不会说话,它只是安静地挂在那里,以柔和的反光作为回应。

二楼的灯全部熄灭,岳天河上楼,给自己简单地煮了碗面,对付了下后就疲倦地洗漱休息。

合眼之前,他看了下手机。

联系人“乔鹤生”发来一条消息——

“岳师父,明天下午两点,还是今天的表演厅。”

他回复:“好。”

睡意昏沉间,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下午两点,那上午还能带会儿训练……话说没有人叫过他岳师父,这些人怎么回事……

择路而生小说
择路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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