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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着衣衫褴褛

奔跑着衣衫褴褛

发表时间:2022-06-05 11:29

《奔跑着衣衫褴褛》by牛二ggg,原创小说奔跑着衣衫褴褛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夏利江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江就是希望有一个可以爱自己,但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他们都不愿意爱,也根本不会爱自己。

热门评价:是他错了吗?

奔跑着衣衫褴褛小说
奔跑着衣衫褴褛
更新时间:2022-06-05
小编评语:原来如此,哥哥弟弟是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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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着衣衫褴褛》精选

就像道貌岸然为我加冠一样,流浪者是钥匙,随时能打开我的心和阴囊。

一群紫红色袈裟的僧侣在傍晚行走,穿过这座街往乡下的僧院去。他们浩浩荡荡,又静悄悄。看他们的眼睛,有说不完的故事,看他们的赤脚下,有走不完的路。

我真羡慕,因为自己至今无法找到心之所向。

“你难道没有一个目标吗?”

苗上次见到我,几乎是愤怒地发问。

我摇摇头。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亲爱的苗,你快给我一个安慰的吻。

他烦躁不安,好似被强迫地拱到我怀里。他很爱我的身体,如同嫩笋渴望春雨,很快就快活的叫唤开。

某天夜里,我突然觉察到一个惊人的事实:在下现在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我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夏利,然后只身一人离开,向南走或者向北走,做一个僧人或者一个流浪者。暂时还没想好,但是这个仓促的决定一下调动了我所有的神经与细胞,它们长久沉睡着,如今纷纷醒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把我这具身体引导去正确的方向。“让他去印度去印度,去寻找独一无二的阿特曼!”“去尼泊尔去尼泊尔!在蓝毗尼,亲爱的悉达多诞生了!”

我被说的热血上涌,兴致勃勃地开始收拾衣物。起初我拎了一只巨大的越洋皮箱,很沉重,于是中途再三舍弃,换了一只竹藤匣,略轻便,里头只有三两件衣物,一小团槟榔,两包烟。当我拎着它走进院子,突然吹来一阵虫鸣与清风,院子里的无花果树,芒果树,鲜花,都朝着我的方向摇摆,仿佛在说“亲爱的江,你不要离开”。

我感到一种幸福,突如其来的,是有关不满足别人任何期待,纯粹的自由自在的幸福。原来在我挽留艾米特的时候,他竟然是这样的幸福,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拼命挽留。

我索性把匣子交给阿嬷,“我的东西,如果夏利不想要,就都扔了吧”

“先生,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面前的老妪是我最亲近的人,她老泪纵横,跟着我提心吊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我的决心。“阿嬷,我要去寻找一张床。我从来不在床上睡觉,因为无法入睡。也许曼德勒没有合适的床,我想去外地看看。很快就回来,也许床太大不好搬,我也就因此不回来了。”

她哭着握着我的手,还沾着洗漱的水渍。“保佑你,孩子,我会每天为你诵经。献上你最爱的黄色玫瑰……”

我就此别过。与亲爱的庭院,和小楼,凉亭。我昂首阔步,身无长物,赤足而行,向着一天中唯一的傍晚,也就是西天的云彩,大步前进。

“你又出什么怪”

马桑正坐在酒馆门前,身穿蓝底白花的日本女士和服,头发盘在头顶。莱可躺在她怀里,一脸娇俏甜美,还是那么可爱。

我说我要去远行,马桑显得既不耐烦又隐约感兴趣。还好我没做过多停留,不然可受不了她老鹰似的目光,被她盯着好像我在撒谎一样,即使我没有。她和莱可站在路旁,还保持着上半身斜探的姿态,遥望着我的背影。

它真是决绝。

未行至曼德勒山,我几欲晕倒。毒辣的太阳比想象中更加可怕,我的确是热爱阳光,但那是在我从房间走进凉亭的途中。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荫凉极小,根本藏不住我高长的身体。并且随之而来干渴,饥饿,疲惫,困倦……我像一只绝望水生动物,在沙漠中艰难跋涉。永远看不见尽头,唯一的水源也是海市蜃楼。

正在这时,一群年轻的僧侣走了过来。他们衣衫褴褛,年纪大多在十五至三十五不等。他们黝黑干瘦,脚底皲裂肮脏,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他们在树下排坐,解开水壶喝水吃化缘来的干粮。没人说话,很久之后他们打坐休息。

我不忍心问他们讨要吃的,便转身走到小河边喝了几捧水。

等我返回时,发现他们已经列好队伍,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什么。带头的一位年轻僧人看见了,冲我点点头,再次上路。我跟在后面。

灰林鵖鹊鸲的叫声,山雀也在林中穿梭,滴滴答答的声音啪嗒在路面,我以为下雨了。后来发现湿的只有自己的脚下。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或者为了什么而哭。

我从没哭过,擅长自我感动的人从来都把自己当作表演的道具,在人群中假笑,在夜深人静假哭。只为了将自我意识升华,即便是杀人以后,也会不断告诉自己:是他该死,你怜悯他可怜他,给他一条新生路。

我因此找不到眼泪的意义。期盼一场大雨,先是淅淅沥沥掩盖我奇怪的泪滴,落在地上的痕迹,然后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哗啦啦,如同山洪暴发,把世界淹没了。我则把方舟赠予人,自己被海水席卷,这样世界上仅存的人类都会知道我的牺牲。里面最好有夏利,让世人看看我是多么的以德报怨,夏利会哭着喊着伸手拉扯我,毫无王子的高贵形象,简直像个泼妇。在我沉入海底之际,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波澜壮阔的海面归于平静,地球上的人类心有余悸,信奉上帝的同时,也不忘一位圣贤名为江。

夏利奔走,为我修建祠堂。在家中置佛龛,灵堂,披麻戴孝,去教堂为我祷告。想到我就会哭泣,见到人就像一位寡妇絮絮叨叨讲着我生前壮烈的事迹,苍白的脸上沾满泪水,嘴角由于不停说话而渗出浅浅的白沫,脸蛋上有羞涩的红润似乎联想到一些与丈夫的床第之欢。

走进山区,真的下雨了。我被雨水浇醒,才发现自己赤脚踩在石阶上,并且如同战败的逃兵,空洞又可悲。

我寄居在一所僧院,和僧人一同在清晨诵经,在午时排队领食。没有人来询问我的过去,或者未来。我像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漂泊许久依旧了无建树,一丝/不挂,灰溜溜折回家乡,并渴望从未收到我善施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能接纳我,可怜我,关爱我,又不要关注我。让我继续任性,继续没有人样。像对待一颗从不结果的无花果树,不要有任何的期待,因为我注定缺少了某种生长激素。

很久以前,有人说我空洞。空有一副皮囊。如果是件屋,里面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如果是棵树,里面早已被啄木鸟掏空。如今在世人面前的,只剩下高大的外壳。

我漫步在林间,遇见了几位来自印度的沙门,他们身上写着一无所有,眼睛里却满是释然。

沙门,意味着告别。

“吾道弘大,合众为一,帝王种、梵志种、君子种、下贱 种,来作沙门者,皆弃本姓。”

比起他们,我为自己还有结实的肌肉,还有尚能蔽体的华服而自卑。

“请问能加入你们吗”

我祈求着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的到来,佛陀,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有时候,我看山顶的秃鹫,就会以为自己也靠食尸为生,下山偶遇清泉,我又觉得自己是躲藏在水草里的鱼。

蚂蚁,乌鸦,芒果树……我曾试图挤身于它们的队伍,却不被接纳。

亲爱的沙门,你们会接纳我吗?我无心去寻找佛经真谛,我甚至不是一个修行者,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即使这样你们也愿意接纳我吗?

“我的朋友,寻找自己吧,真理无处不在”

我开始漫长的苦行。

在星空下打坐,在溪水旁静立。一天只吃一顿,一顿只吃三口。我的衣服很快变成了丝丝缕缕,最后索性光着脊背在烈日下行走。刚开始皮肤被晒伤,一到夜晚便痛痒不堪,我只好彻夜躺在涓涓浅潭,由鱼虾兄弟们啄掉那层烂皮肉,水藻给它疗伤,再度启程,我已然长出一层新皮。黝黑透亮,包裹着坚硬的骨节。

一行走到仰光,我宛如隔世,眼睛前所未有地清明。

“江?是你吗?”

我看见了苗站在街头,手里捧着用棕榈叶盛放的糕点。他瞪大眼睛跑了过来,不停地把我的头发从两颊边拉扯开,似乎在努力斗争着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是的是的,你可要把我脸都撕裂了”

他哭着拉我回家,这是一栋豪宅,三层建筑门前是雕花的石柱,华丽至极。我穿过葡萄藤,鲜花,搭成的拱形桥,来到阔气的大门口。两尊古希腊的战神雕塑一边一个,目光似乎在审视来者的内心。

我为好朋友所享的荣华富贵感到由衷高兴。

“苗,我真高兴”

我把所想说给他听。

他却无法理解,一直哭着拖我去洗澡,亲自为我找华丽的绸袍。出来的时候,已经布置好长达五米的餐桌,上面摆满美食与葡萄酒。

“江,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

他捧着脑袋,似乎在隔开与世界的距离。与世界隔离,就是与真理隔离。

我知道多说无益,只好任由他往盘子里填菜。“你走之后,我发疯似的找你。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没就没,可是到处也没有你的下落”

“谢谢你,苗。”

他瞪大圆眼睛看我,似乎受到了侮辱。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抚摸他,却在中途停下,转到了自己头上,“哈哈,洗了头发感觉是清爽许多”

他看着我的动作,低头沉默不语。很久之后才重新开口“夏利疯了,他处处使损招垄断曼德勒的罂粟市场。你的木材林现在都被他拆除,种上了大片大片的罂粟………已经有人要联合起来……”

我有些心痛,却又感到救赎。

“他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苗看了看我的脸,突然笑了出来。像他之前那样,爽朗地搂着我,“江,我是傻子,不是瞎子!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每根胡须上都写着担忧”

临别前,苗拥抱我,并站在台阶上邀请一个吻。我亲吻他的脸颊,他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释然了。“江,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只不过再也不能接吻”

我想了想笑着说 是的,不过,似乎这才是朋友的本质。

他照旧穿着芒鞋,走路颠着脚,站在路旁,向我挥手告别。

乌溜溜的脑袋,圆圆的眼睛。浅褐色的皮肤,还有一抬手便能看见的,小巧的肚脐…

都在夕阳下化作黄香楝粉,涂满了仰光的天空。

我必须要向几位沙门告别了。他们似乎早有预料,没有挽留,也没有道别。只是像往常一样,互相问候着,向我说一句

“一切知,具与黎明中醒”

如同百年柚木迎接一场细雨,没有任何波澜。

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向南走。

这一次,没有僧侣或者沙门的陪同,我将与森林,河水,鸟雀,鱼群同行。

一个月的时间,从仰光到达曼德勒。我在伊洛瓦底江边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和胡须几乎盖住了脸颊,眼睛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便多问。皮肤,肠胃,双腿,早已有它们自己的规则,我只是听从它们的调遣。饿则食,渴则饮,乏则憩,困则眠。

现在我形销骨立,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副高耸的骨架。空洞感也随之消逝,每一步,都是骨头磕在大地上,我感受着一种名为脚踏实地的痛楚,那正是人活着的根本。

迈着漫无目的的步伐,我重新走进那座——原本是我的庭院。

我既不知道那里现在住着谁,也不知道那里现在还存不存在。

首先找到佛塔,继续向东,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有贩卖鲜花者,手抱婴儿,嘤嘤啼哭;鱼贩挥舞棕榈叶,驱赶苍蝇,嗡嗡嗡嗡……腥臭,花香,辣椒丝的清凉,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渗透着气味。

带着饱满的芳香,我走进十一丁目。

“大蘑菇,你不好看了”

莱可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白色短袖,几乎把胸前的点都凸显干净。他捧着三四个空酒瓶,趿着拖鞋往商店去。

五官由于太阳照射,夸张地挤在一起。他围着我转圈,一边重复道

“大蘑菇,你不好看了”

我对他笑笑,“现在还想念明吗?”

“不了,他告诉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爱我”他挺着胸/脯说道。

他身上带着混合酒精的奶味,好像一颗美丽的橡树,受伤后还会流出奶白色的浆液。

“莱可!别和流浪汉讲话!”

马桑从卷帘后面探出头,手里叼着一只长长的烟。

我们同时回头,马桑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地,充满怀疑地,向我走来。

她目光总是那么冷而深,如今我却不惧怕。她走路一瘸一拐,现在配上一支手仗,上面丁零当啷拴着彩带和铃铛,一看就是莱可的大作。看起来滑稽,因而显得良善平易近人。

我们相互注视着,她透过模糊的泪光,我穿过杂乱的脏发。

她步步稳当地走来,似乎将沿途的地上都铺满了方砖,泥泞不见了,她也不瘸了。她今天没有化妆,是个英俊的男人。高傲的眉骨,有半截眉毛消失了,可能也与火有关。

她不知为何,看着我哭了。又罕见地冲我笑了笑,“回来啦”

她向我张开手臂,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知道自己衣衫褴褛且肮脏不堪,却丝毫不担心玷污她。因为我同时知道,真正的朋友,不会在乎。

从前我惧怕她,以至于厌恶她。然而现在她的手掌轻拍在我的后背,我终于感到了一阵深切的遗憾。她的爱深沉而温柔,以至于没有经历苦痛的人不能理解,如同蚍蜉因一片树叶遮挡了家门而咒骂大树,殊不知它此生都在树荫下而蒙福。

“回家就好”

马桑说。

“谢谢”

我说。

接着要继续向前。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闻见了栀子花香,紫檀花挂在墙壁上……

终于到了。

我的院子。出乎意料地静谧,没有丝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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