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陈羽书夏星的小说《不许跟着》是作者清唱一首小甜歌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不许跟着的主要内容是：陈羽书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是喜欢还是讨厌，这些年中，他渐渐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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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跟着》精选：
后面两天苏阡没再出现，陈羽书稍微有一点在意。
舒汶看出他情绪不高，悄悄解释学校最近在准备期末，苏阡被教授抓壮丁去批改期末大作业和准备期末试卷，这几天都在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
“没……不用特地跟我解释”，脸红心跳，还有什么被撞破期待更令人羞赧的事情么？
舒汶征用何言的胳膊支着脑袋，喝了口奶茶，笑眯眯地“嗯嗯”。
陈羽书扒拉几下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还是好没出息。
“其实苏学长拜托我的，他说给你发了微信，但你不理他，问我你是不是生气了。”
说到这，陈羽书更窘了，支支吾吾地替自己辩白：“没有……手机掉水里，坏掉了……”
吃小龙虾的第二天早上，陈羽书洗脸的时候，被水蛰了眼睛睁不开，拿洗面奶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扒到了水里，用了两年多的手机寿终正寝，这会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这样啊，没有手机很麻烦的，你家里人联系不上你应该也挺着急”，舒汶说着，拨了个电话出去。
陈羽书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他并没有什么联系不上他就会着急的家人……
电话接通的很快，舒汶开门见山地汇报：“苏学长，你家小孩的手机掉水里坏掉了。”
“喂！这么丢脸的事不要说啊！”
陈羽书抓狂，跳起来要去抢舒汶的手机，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言抱着肩膀拉回来，只能挣扎着看舒汶把手机调成公放。
“这样啊，我有个闲置的手机，用不用？”
苏阡似乎真的在忙，接电话也没有停下回答周围人的问题，过了一会还没收到这边的回答，疑惑地“嗯”了一声。
陈羽书好像听到手指叩击桌面的声音，周围还有四道期待的视线。
简直如坐针毡……
“噗，行了，你们别欺负他”，苏阡笑着说，陈羽书都能想出苏阡笑着的样子。
像只狐狸。
“我这边忙完了给你送到酒店去，会晚一点，到时候你下来拿？”
苏阡没提任何人的名字，但在场的人都盯着陈羽书看。他措辞的时候，公放又传出低沉的笑意：“我忘记没办法联系你，九点吧，那时候你们应该回去了。”
“谢谢”，话说到这份上，陈羽书再不接受，就又显得他有点不知好歹。
“嗯，先这样，我挂了。”
电话切断，陈羽书像只石化的鹌鹑，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想着，晚上苏阡来的时候，自己要怎样表现，才不显得刻意。
“苏学长在北城的圈子里挺有名的，会照顾人，性格也好，不少被动在追他”，舒汶把手机收回口袋，笑着对陈羽书说：“不过他不太好撩，看起来像对你很有兴趣，不考虑发展一下么？”
几天相处下来，陈羽书跟舒汶也熟悉起来，这位看上去老实的男生其实是资深的群内潜水选手，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群内的动向和八卦一手掌握，更新速度堪比新闻联播。
可面对对方有意的撮合，陈羽书心中忐忑着……
他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
何况距离那么远……
“太远了……而且，我怕疼……”
脸上打架的伤痕还没完全褪掉，这话毫无可信度。
晚上舒汶要带何言去喝酒蹦迪，说是来了北城，心痒了一整年就等着何言来陪着自己圆梦，陈羽书婉拒了两人的邀约，自己先回酒店。
为了见苏阡，陈羽书洗了澡换了衣服，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最后化繁为简，将松垮的白T恤挂在身上，下半身套了一件卡其色的棉麻直筒裤，裤腿有些肥又有些长，穿好之后只露出脚趾。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陈羽书默念：要自然……不要太刻意不要太做作……
直到完成自我催眠，让自己都相信了这幅样子足够不经意，才放下心来。
没有手机的当代高中毕业生无所事事，电视剧催人困乏，趴在床上磨时间的人不知不觉间迷糊地睡了过去，最后记得的情节，是电视剧的反派让女主喝下一碗落胎的什么花。
房间里的电话铃打破了属于深夜的沉寂，古早的固定电话声音有种令人恍惚的魔力，陈羽书爬起来，茫然地接起电话，脑袋一片混沌，不知今夕是何年。
“喂……”
声音沙哑，带着不愿起床的怠惰。
“睡得好么？”
神智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刻迅速回笼，陈羽书看着床头柜上电子时钟显示“22:12”，一边蹦下床一边心中惊道“完蛋了”。
可能是听到这边手忙脚乱的动静，电话里苏阡笑着哄他：“你慢慢来，我在酒店大厅。”
放下电话，陈羽书用手指插进发丝之间揉搓许久，方才电话的效果不好，轻微的杂音与苏阡的笑声重叠，耳朵像是被电流击中，挨着听筒的位置刺刺地痒。
心跳太快了……
突发状况让陈羽书根本想不起自己排练好的“从容不迫”，出门时险些忘记带房卡，进了电梯又忘记按楼层，然后在电梯开门看到苏阡时，他居然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苏阡不会以为他是个傻逼吧……
“这是手机，还有充电线。”
苏阡把一部黑色的手机递过来，跟陈羽书坏掉的那部是同款，可能是用的时间不久，看上去还很新。
陈羽书道了谢，手伸到跟前，对方却狡黠一笑，把东西抽了回去。
“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要有点小惩罚。”
“惩……”陈羽书咬住下唇不作声，内心天人交战。
惩罚是什么？苏阡不会要在这打他屁股吧？
哪怕是对苏阡有好感，可能也还没有到可以在对方面前脱裤子的程度……
“想什么呢？”
陈羽书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大概并没有那样冒进，他为自己脑补的场景感到些许心虚和羞愧，轻轻摇了摇头，问道：“怎么罚？”
电源线点点陈羽书左手的手背，语气不容置喙：“手伸出来。”
“……唔”
电源线对折一下，然后不轻不重地在手心抽了三记，打过的地方有点泛红，不太痛，却有点胀。
“以后不许迟到”，苏阡把手机放在他手心里，“下次被我抓包，就不是抽手心了。”
“嗯”，虽然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但陈羽书还是答应下来，他发现当自己对某个人产生希冀的时候，连带着那些因为等待而流淌过的时间都变得明媚又富有生机。
见面不到十五分钟，陈羽书与苏阡告别，上楼换了手机卡，没过一会，夏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方显然不太高兴，闷闷地问他：“哥哥，你前几天手机怎么都关机了？”
“手机坏了，进水。”
对方沉默，似乎想要更多解释。
陈羽书退出电话的界面，登陆聊天账号，苏阡发了很多消息，有路边的花草，有墙头的野猫，还有会议室桌上的绿植。
苏阡跟他说：“开会好无趣，你看那边那个有点秃头的男的是我的导师，我可不想秃头。”
陈羽书很轻地笑了，然后往下翻，苏阡最后问他：“我这个人其实话很多的，会不会嫌我烦？”
“不会”，陈羽书小声答道。
“哥哥？”
这时陈羽书才注意到，夏星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于是他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哥哥玩得很开心？”
“还可以”，陈羽书确实有些开心，他甚至不想回兰城，也不想回到那个家。
可遗憾的是，一周的时间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哥哥”，夏星叫他，然后小声跟他说：“我明天要期末考试了。”
只是陈述句，却莫名有点不合常理的可怜，陈羽书没想太多，就当是平时夏星对自己习惯性地撒娇，笑了笑，像是安慰也像是敷衍，回复他：“那你好好考。”
高考查分那天，陈羽书对总分695的成绩没有太多意外，倒是康虹接到几所大学的意向电话时惊讶了一下。
“北城大学给我家打电话了你知道吗？”
陈羽书下楼遇到康虹的时候，群组语音中何言刚好说到这一句。
北城游四人小分队拉了个讨论组，今天两名高考生查分，何言一大早被舒汶接去了家里，这会语音里显示有三个人，但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
苏阡可能静音在忙，听舒汶说放假之后苏阡被导师留在学校干活，提前体验社畜的滋味。
“我昨晚做梦梦到我落榜了，啊，虽然王牌专业没戏但是还是有几个可以挑选的”，何言总分693，激动得不行，一方面是收到了理想大学的电话，另一方面，这对小情侣也终于向双方父母证明了恋爱会让他们彼此成就，变得更好。
何言抓不到陈羽书，大概就转去祸害舒汶了，“宝贝儿！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我就知道你可以啊”，陈羽书听到舒汶毫不意外的平静嗓音，然后哄孩子一样逗何言，“我宝宝一直都很优秀的，想好房子买在哪里了么？爸说了，不用给他省钱。”
隔着电话还是令人牙痛。
陈羽书穿过客厅，刚要出门被接完电话的康虹叫住，他的步子停在门口，半转身看过去，淡淡地问对方：“什么事？”
“志愿的事，妈妈想跟你聊一聊。”
康虹起身走近，伸手看上去是想拉一下陈羽书的手腕，他下意识地躲开，手与手在空中碰在一起，像是他要把康虹的手拨开一样。
“……”
气氛一时静默，陈羽书已经太久没跟康虹靠这么近了，对方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一根刺，他被盯得难受，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
“你……你决定了么？要去哪个学校？北城大学不错的，虽然专业不一定能随意选择……”
陈羽书冷淡的态度大概让对方有无所适从，康虹说话的口吻带了些示弱的意味。
此情此景，陈羽书突然想起，上次两人单独聊天好像也是志愿……
当时他还告诉康虹，自己要去开挖掘机……
“我去昆城。”
这样客套公式化的关心让陈羽书不想再听下去，他打断了康虹冷静客观的分析，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向后直接出了门，隔着耳机还听到康虹说：“昆城怎么行？你爸之前说过昆城不太安全的！”
我爸……
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陈羽书咬了咬后槽牙，忍住回头顶撞康虹的冲动。
苏阡还在群组里，他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难以管教。
或许听出这边不对劲，语音里的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陈羽书以为自己掉线了，打开软件查看，却发现在群聊之外，苏阡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小朋友，考得很好。”
“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我当年才考了689，不如你。”
“[照片]”
“老师养了一年多的玫瑰终于开花了，他每天要看三次。”
“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么？”
“[照片]”
“买了中午的机票，我去找你。”
最后是一张机票订单的照片，上面有苏阡的名字和机票的目的地，似乎想用这张图证明，他不是在诓骗自己。
“……”
陈羽书打字打了很久，输入框却还是一片空白，他的眼睛都酸了，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打字都没办法准确地按到字母，可手指依旧不听使唤地输入又删除。
……
少年颀长的身影立在酷暑的树荫下，斑驳的树影遮挡了他的表情。
夏星暑假被生母接过去待了两天，赶着高考出分的日回来见陈羽书，下车却刚好看到这一幕。
陈羽书，他的哥哥……
是在哭么？是没考好么？
不知道有没有告诉过哥哥：他哭的时候很好看，平时也是……
为什么时间不能快进？
他想到跟哥哥分开，两年这个期限就像是所在脖颈间的铁链，苦闷的令人窒息。
像熬不到头的漫长苦夏，也像一瓶经年久日的气泡水，再也没有生趣。
生活日常只剩下大人们无止境的聒噪和计较，再也没有可以期待的东西。
这么想着，脚步就情不自禁地要靠近对方，走到近处，夏星听到陈羽书在说话，声音很低，带着鼻音和淡淡的委屈。
“谢谢你对我好……”
“没事，就一点点难过……”
“考得还行，正常发挥。”
“那我去机场接你。”
苏阡在群语音里冒泡，说自己现在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上，下午就飞到兰城，舒汶说开车去接，苏阡没有答应。
“今天先看看受委屈的小朋友，明天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受委屈的小朋友本人当然也听见了，所以小声回复苏阡发来的消息。
“花也很好看，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玫瑰。”
“那你路上小心……”
陈羽书的心思全在手机上，等语音切断了才发现近在咫尺的夏星。
夏星的表情有些怪，却也难辨喜怒，倒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陈羽书思前想后，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
“哥哥要出去么？”夏星嘴唇轻动，“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北城的那个人么？”
“新朋友……”
陈羽书不知道自己跟苏阡的关系可不可以算得上朋友，但苏阡对他很好，好的程度远比通常的同学各种关系要更高上许多。
那应该算是好朋友了吧？又好像不止……如果在陈羽书心目中，苏阡又好像不止是好朋友。
“算是吧”，陈羽书打字问苏阡有没有带洗漱用品有没有订酒店，觉得自己不能空手去接人……
不然带一束花？
“哥哥”，夏星突然上前拉住陈羽书的手腕，那股爆发的力气很大，直接将陈羽书按在树干上。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劲儿了？个子也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
陈羽书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夏星沉默地与他对视，眼神如有实质，凶狠又带着几分悲悯，喉结上下滚动，像匹伺机而动的狼。
“你做什么？”陈羽书问。
夏星没有回答，两人僵持不下，过了一会，陈羽书感觉眼前被一片暗色笼罩，夏星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轻柔小心，又别扭地跟他拥抱。
“哥哥，有了新朋友也不要把我丢掉好不好？”
如果可以，哥哥以后能不能只看我……夏星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据说对视17秒就可以爱上一个人，刚才我们对视有没有17秒？哥哥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偶像剧看多了？什么丢掉不丢掉的，莫名其妙。”
陈羽书说完，把夏星的手扒拉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方才还沮丧的夏星此时好像又有点高兴。
奇奇怪怪……
……
大屏幕上显示苏阡乘坐的航班于十分钟前抵达兰城机场，陈羽书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接机口，有点难为情地张望着。
平时扛书包拎钢管的手这次抱着花束的包装纸，来自鲜花的气息扑鼻而来，不断提醒着他，脑袋一热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早知道就不该听何言的。
懊悔愣神的工夫，人已经到了面前，苏阡与陈羽书之间隔着接机口的栏杆，抬手先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拨弄自己养护的花草，温柔的声音像是拥有令人镇定的魔力，苏阡说：“看起来精神一些了。”
苏阡来的很临时，只背了个装电脑的双肩背包，陈羽书把包装好的花束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手中已经有一枝花了。
“想到一起去了，我们交换”，苏阡将陈羽书手里的花束接过，然后把手里的花放在陈羽书手掌上。
那是一朵橙色花边的奥斯汀玫瑰，陈羽书刚在花店看过，一枝要二十多块钱，很贵。
但很眼熟……
陈羽书翻开手机，苏阡跟自己的聊天记录里，然后发现那张据说终于开花的玫瑰，照片实物躺在自己手上。
花顿时变得烫手起来。
“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就把花偷偷剪下来了，带来哄哄你”，苏阡不见外地拉起陈羽书的衣袖，把人带到稍微僻静的地方，问他：“有没有开心一点？”
苏阡比他高，说这话的时候稍微倾下身来，向日葵的花瓣就戳在脸上，有点痒。
“有……谢谢阡哥。”
“那就行”，苏阡又拉着他去打车。
明明是他的主场，苏阡却显得比他更加如鱼得水……
“我家是从兰城搬到北城去的，因为我爸调动工作”，似乎是看出了陈羽书眼神中的疑惑，苏阡主动替他解答道。
原来如此……
“先跟我去趟酒店吧，我洗个澡换件衣服”，坐在车上，苏阡报了酒店名字，然后转向陈羽书，顿了顿，“你要是害怕，可以在楼下等我。”
有什么可害怕的？
原本没多想的陈羽书突然就想到了……
就这么自然的跟主动去酒店，一点都没有自己是个被动的自觉。
“我没害怕”，陈羽书说话都有点颤，带着股强装镇定的气息。
苏阡低低地笑了几声，抬起左手沿着颈部的弧线插进陈羽书后颈微长的发丝间，捏了捏靠近发尾的软肉，像哄一只不肯乖巧的猫，“好，你没害怕，是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
陈羽书下意识地反问，问过之后又看苏阡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有点心虚……
“怕啊，怕我如果表现不好，你就不当我家的小朋友了。”
“才不会的”，陈羽书往苏阡的方向挪了一点，这是个示好的小动作，被苏阡鼓励似的捏了捏后颈，然后拍拍后背，最后停留在身体接触座椅的部位。
当苏阡家的小朋友应该很幸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那种幸福和温暖……
“真的可以？”
“嗯”，陈羽书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屁股也像是被针扎到，被苏阡触碰的地方不敢乱动，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蠢爆了。
苏阡却又笑，笑得比那一捧向日葵还灿烂，手离开危险的地方，转而抬起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笑着又弹他的脑瓜，说道：“今天哄小朋友不动手，你再考虑两天，走之前给我答复。”
末了，苏阡像是确认陈羽书没有彻底断线，手掌警告般拍拍大腿，问：“明白了，陈羽书小朋友？”
“明……明白了……阡哥……”
陈羽书感觉自己头顶的灯光暗了一块，抹着眼泪仰起头看过去，发现苏阡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然后单膝蹲下，用手背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小朋友，我并不需要一只报恩的小猫。”
出租车上，兄弟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手机响了一路，陈羽书像是没听见，搭在车窗边的手指尖却微微颤抖着。
伤处阵阵隐约的疼，车驶过减速带，颠簸加剧了痛楚，陈羽书皱了皱眉，手垫在屁股下方轻轻按了两下。
隔着裤子他都能摸出肿起的硬块，传递到掌心的热度不知是因为座椅不透气，还是责打留下了余温。
“哥哥，需要我扶你下车么？”
陈羽书心里乱糟糟的，所以也没发现停车，夏星拍拍他的手背，小声询问。
“不用”，回复有些生硬，陈羽书小心地蹭下车，毒辣的午后阳光让眼睛产生短暂的不适应，陈羽书背过身打了一串喷嚏。
兰城的天气就是这样，昨天还暴雨倾盆，今天就晴空万里，翻脸如翻书。
看着陈羽书发白的脸，夏星关切地上前，“哥哥，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事”，陈羽书嘴硬道，可夏星执拗地扶起他的手臂，保持这种亲密无间的体态往家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你放开我。”
陈羽书强硬地甩开夏星，后者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今天怎么会在酒店门口？你跟踪我？”陈羽书问夏星，表情像是结了霜，“别说你又刚好路过。”
“哥哥……”
夏星抬头，大大的眼睛透露着对这句质问的难以置信，随后就像是天气一样变了脸，眼圈粉红起来，不多时就挂着泪珠，像是受了委屈，他问：“哥哥喜欢那个男生吗？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你们做了……”
“你tm闭嘴！”
话正戳在陈羽书敏感的情绪上，盛怒之下，火气直冲脑门，头脑一时短路，陈羽书拳砸在夏星左脸的位置，这拳打得不轻，夏星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蝉鸣鸟叫都凝滞了，炙热的空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焦灼。
陈羽书空攥拳头，盯着地上的空地看了一会，转身向家的相反方向走下去。
“哥！”
夏星在身后，音色沙哑地喊他，听得陈羽书心头发紧，加快脚步拔腿就跑。
他不该跟夏星动手的，冷静下来，心虚的像是害怕愧疚感追上自己。
……
“出来”，陈羽书在一家下午不休息的小摊位旁边坐着，给圆寸打电话。
圆寸似乎没想到陈羽书会这个时候找他，有点兴奋有点跃跃欲试，“啥事儿啊哥！打架么？”
陈羽书问老板要了瓶起子，不太熟练地起开酒瓶盖，然后闷声回答：“不打，出来喝酒。”
“你疯了？下午三点你喝哪顿酒？”
“少废话，来不来？”
啤酒带着微苦的气泡感被咕咚咕咚地喝进胃里，回味有点辣，又有点甜，刺激得他打了个嗝儿。
“来来来，定位发我。”
圆寸到的时候，陈羽书的桌上摆了两个空瓶，见人来了，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两个玻璃瓶被搞得晃荡着摇摇欲坠，陈羽书拎起其中一个，指着圆寸：“你好慢啊，老子等你好久。”
摊主见陈羽书这个气质，又看圆寸一副社会的打扮，在一边小心地看着，像是随时准备报警的架势，圆寸赶忙冲对方摆摆手，“淡定，我们是良民，没有要打架。”
“嗯，不打架”，陈羽书又指着圆寸，冲着老板说：“他太菜了，打不过我。”
“是是是对对对，您是我爸爸。”
圆寸好容易哄着陈羽书把酒瓶子放下，就听对方一拍桌子：“老板，再来一打啤酒！凉的！”
“祖宗！您是我祖宗！”圆寸按下陈羽书的手，跟老板示意别听他的，然后问陈羽书：“您知道一打是多少吗？”
“我知道！One dozen！12瓶！”陈羽书推圆寸的脸，嘴里咕哝着“你这傻逼别把爸爸当傻逼，然后胳膊一挥，大喊：“老板！”
“哎哟！”圆寸赶忙去捂陈羽书的嘴，扭头冲老板歉意地表示：“先来两瓶凉的。”
“你干嘛！”陈羽书把圆寸的手拉低，转头又要嚷嚷。
“先喝先喝，拿上来放热不好喝，啤酒这东西就得随拿随喝知道吗？我这么大人不会骗小孩。”
圆寸信口胡诌的解释让脑子不清楚的陈羽书觉得很有道理，嗯了声缩回小凳子上，像入定一样不再动弹。
“你咋了？跟失恋了似的。”
“失你……个大头鬼！”
圆寸期待着陈羽书能借着酒有所突破，可他在即将骂出口的时候卡了壳，最后变成有些凶狠地可爱。
“你为啥对这个……就他爹他妈的这么敏感啊？”老板拿了啤酒来，圆寸麻溜地起开了，一瓶递给陈羽书，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陈羽书盯着圆寸的杯子，小声嘟囔：“用杯子喝酒，娘炮！”
“嘿你！不好好回答问题是不？”
“我爸没了，我妈不喜欢我……我不骂她，希望她能喜欢我一点”，陈羽书明显有了醉意，眼角湿漉漉的，手指比划出大概一厘米的间距，强调着：“就这么一点点就行。”
“嗐”，圆寸捏住他的手指头按下去，举起自己的酒杯：“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是被拐到这的，警察追人贩子，那群狗东西把老子扔路过的垃圾站里了，然后被我姥姥路过捡回家了，因为她只有个闺女，所以对外就说我是她外孙，小时候我也挺烦别人总说什么孩子是路边垃圾堆捡的，因为老子确实是捡来的。”
“我就说咱俩有种相似的气质，一看就都是筋骨不凡！干一个！”圆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陈羽书对着酒瓶吹掉半瓶，爽快地将瓶底磕在桌上，有种莫名的豪气。
“你比我好，还有个家，有学上，有出息，你有兄弟姐妹不？”
“有个弟弟”，陈羽书的眼神有点木，说起来的时候又想到夏星，然后胡乱摇摇手腕，“是我妈后来结婚的男的带的。”
“我也有个弟弟”，圆寸咧着嘴笑开了，“亲弟弟，当年我被拐走，我爸妈又生了一个。”
“……”
陈羽书定定地看着圆寸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在问对方，冒出一句：“你不会难受么？”
“难受！警察把我带回去的时候我可难受，后来我就跑了，我想清楚嘞，我得给姥姥养老送终，刚好家里有弟弟，他们也不用太惦记我”，圆寸说着把胳膊伸出来，给陈羽书看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我弟给买的，绑定账号能看到姥姥的身体状况，可好了。”
“也挺好……”
陈羽书是第一次听圆寸说自己的来历，两个都满心苦水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便喝到了深夜。
不胜酒力的陈羽书醉得人事不省，圆寸结了账，搀着他往大路上走。
“呕”，姿势变化引起反胃和不适，陈羽书扶着墙吐了满地之后，被圆寸拎着衣领才免于趴在呕吐物里的命运。
“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啥？”圆寸还保留着几分清醒，把人弄到路旁的树下给他买了瓶水清口，结果陈羽书以为是酒，拿起瓶子又吹掉一半。
“你真行！”
“嗯……”
“你tm答应个屁啊，现在老子随便揍你知道不？”
“不……”陈羽书迷迷糊糊地趴在树干上，小声用气音喃喃：“疼……”
“我找人接你回去？”
圆寸不知道把陈羽书弄去哪里，翻着陈羽书的兜里找到手机，又对着他的脸解了锁。
“卧槽大哥，您有八十多个未接来电知道么？”
圆寸把最近通话扒拉在陈羽书眼前，陈羽书木然地看着，然后抬手拍掉手机屏幕。
“我给哪个打电话？何言？”
“何言……不行……”陈羽书摇头拒绝。
“那……舒汶？”
陈羽书依旧摇头。
“苏阡？”
“不能给他打电话！”
陈羽书嚷出声，然后竟然哭了，圆寸拍着他的后背，顶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哄儿子似的帮他顺气，“不给他打，乖，不给他打。”
这时候，手机打进一通电话，圆寸为难地看着陈羽书，最后尝试着问了一句：“夏星……能接么？”
陈羽书似乎在想，然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伸到一半就垂了下去，像是用尽了最后的清醒。
圆寸没别的办法，只当陈羽书没有拒绝，便自作主张地点了接通。
听筒里传来犹犹豫豫的男声，像是有点怯似的，又有点软，轻轻喊他：“哥哥……”
圆寸听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解释：“我不是你哥，你哥喝多了，你能不能来接他回家？”
男生的声音马上变冷，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地址？”
夏星打车来的，陈羽书已经靠在圆寸的肩膀上进入了迷糊状态，夏星把几乎不能自理的哥哥接过去，轻而易举地搂在肩膀上，末了又问：“他喝了多少？”
“七八瓶？不太记得了”，圆寸被夏星的视线盯得后脊梁冒凉气，心想着陈羽书的弟弟看起来比他更不好惹。
这时候陈羽书好像醒了，懒懒地哼咛：“头痛，别吵我睡觉。”
“我们回家睡”，夏星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把人哄着弄进车里，然后冲圆寸并不友好地道谢。
“嘿！他叫我喝酒的，凶我算个鸡吧事？”圆寸冲着远去的车尾灯骂骂咧咧。
出租车飞驰在空荡的高架桥上，夜色在车窗外快速倒带，车内夏星扶着睡着迷迷瞪瞪的陈羽书靠在自己肩膀上，对方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安排，长长地哼了一声，然后轻轻吧唧两下嘴巴，似乎又说了什么话。
夏星听不清，小声询问，被陈羽书推着脸挪到一边，稍微大了点声音喃喃：“头晕，我想睡了，别吵。”
满口酒气。
醉酒的人往往会表露与不同的一面，平常走冷淡人设的校霸学霸，这会竟然也有些小孩子气，会埋怨夏星离得太近，“好热。”
车驶过减速带，咯咯噔噔地一阵阵，陈羽书又挥手乱晃，不高兴地嚷嚷：“好吵。”
“哥哥”，夏星抓住那条乱挥的胳膊，把人拽回自己身边，轻轻叫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