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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

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

发表时间:2022-11-14 16:33

好看的小说《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作者:不要捏我的爪儿,苏世让谢不辞是小说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苏世让认为自己是有可能和谢不辞在一起的,但前提是他需要有尊严的和谢不辞在一起,有尊严的和谢不辞相爱。

最新评论: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小说
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
更新时间:2022-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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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精选

我生怕他将狼崽会认字的事说出来,有些心虚的舔了舔谢不辞的手指。谢不辞没往别处去想,反倒一挑眉道:“你这可提醒我了,我将这崽子当儿子养,不如就给它起名叫苏世让?”

我:?

狗东西谢不辞!

尔璋年纪轻,气性大,当然听不得这种话。他登时眉毛倒竖就要骂回去,却被谢不辞一句话噎的没能说出口。

谢不辞道:“……苏世让,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也惊讶于他会直接说出来,后来一想,我父母过世的早,家中又无亲人,若是我还活着,最有可能联系的就是以前这些老部下。更有甚者,说不定他已经在想这么多次刺杀的幕后之人,就是死而复生的我了。

尔璋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骂道:“谢不辞你是疯魔了吗?苏相现在在哪你能不知道?不如我送你下去向苏相磕头赔罪?”

瞧瞧这孩子,骂人都用这么正经的词,要是我,早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了。

谢不辞轻哼一声,在我头顶重重撸了一把:“少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们费尽心思瞒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他自己跑出来搅了局?”

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我气的牙痒,抬头见谢不辞领口微微敞开,自锁骨之下露出几点若隐若现的痕迹来,就想在他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谁料这在我面前一向乖巧的人竟然还没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不辞神色微沉,咬着牙道:“以往苏世让不是最为光风霁月,沉稳端方的吗,怎么竟趁人之危,四书五经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枉为君子!”

我惊呆了。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怎么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呢?

尔璋也惊呆了,不过他不清楚事情原委,只听到谢不辞毫无来由的给我扣了几顶帽子一通乱骂,顿时眼都红了,叫道:“谢不辞!是谁将你从军营带出来,在相府栽培你,在皇帝面前举荐你,你第一次上战场回来的时候是谁彻夜不眠等着迎接你,又是谁连着一个月帮你给伤口换药,去请御医来为你检查,生怕你落下一点病根?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变成了皇帝的走狗将他逼死,你也配这么说他!”

我感到正挠着我耳朵的手一滞,谢不辞的声音宛如一把淬了毒的钩子一般:“哦?是吗?这些事你知道的很清楚啊。你进相府,是为了苏世让?”

尔璋道:“反正不是像你一样,踩着老主人的头往上爬!”

将我揽在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重,手上的劲也不小,差点要给我毛都拽秃了。就在我以为谢不辞要给尔璋来上个几百鞭子或者棍子时,他竟然将我抛了下去,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这么走了。

好机会。我窜到门外,盯着看守的两个侍卫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柴房的钥匙被他们挂在了胸前,其余的出入口好像只有一扇能送进吃食的小窗,从外面被扣住,没有上锁。

我没有跟着谢不辞回他的院子里去,而是偷偷摸进了府中的厨房。平日里的下人们见我待在谢不辞身边也见的多了,此时看我跑到这边来,虽说有些害怕,倒也不至于躲着我走。偶尔有胆子大的姑娘婆子,见我眼巴巴地看着厨房里的东西,还找了个干净的瓷碗盛了些炖熟的肉或做坏了的点心给我。

我在厨房里吃的小肚溜圆,随便找了个草丛一觉睡到天黑,这才跑出来,叼了一把厨房的剔骨尖刀,一路循着墙角来到了柴房。

两个守门的侍卫在夜里站成了两尊塑像,我轻手轻脚地绕开他们,将扣住的小窗拨开挤了进去。

尔璋靠坐在墙边,听见动静便抬头扫了一眼,见是我叼着把刀进来,显然大为惊讶。他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来,我便把那把刀放在了他的脚边,还用爪子推了推,示意他拿走。

显然作为一只畜生的我看起来很是无害,尔璋迟疑了一下,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最终还是努力挪了挪身子,将那把匕首握在了手里。

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再帮上其他,也不再强求尔璋能认出我来,于是便甩了甩尾巴,转身又从那扇小窗跳了出去。夜色正浓,我又身量小脚步轻盈,一路自草丛里穿梭,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谢不辞的院子里。

刚进院子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四周侍女守卫之中凝滞着些紧张的氛围,明面上增添了几个容貌普通,身着大内侍卫服饰样的人,暗处隐藏的气息更是多了不知凡几。

我谨慎地换了个方向,溜着墙根想借着遮掩过去看看。谁料刚一动,几个大内侍卫的目光便齐齐移至我的身上。我之前没少出入宫闱,对这些暗含审视与凌厉的目光不可谓不熟悉,不过现下我已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苏相,只好默默停下步子,在院子门口来回转悠。

没过多长时间,房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穿着压暗金色龙纹的长袍,头发随意地束起,面上带着一副和煦的笑容。谢不辞跟在他的身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两步。房间内灯火通明,门外是漆黑浓稠的夜色,那人的面孔便被分割成了两半,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一出门便看见了我,笑意顿时更深,指着我对谢不辞道:“这便是朕送来给你贺喜的狼崽子?怎么这些天便养熟了,在你府里到处乱跑?”

谢不辞随意道:“哪里就养熟了,这崽子凶得很,除我之外谁也不让碰。陛下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免得龙体有损,臣不好交代。”

我用爪子刨了刨土,即使心中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人就是我扶持多年,最后却反过来捅我一刀的小皇帝,李浮光。

他听了谢不辞的话,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单论样貌来说,李浮光并不能算符合一个皇帝的标准。他有一对梨涡,还有一双杏眼,眼角圆钝,仰头看人时便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以往我不知被他这个样子骗过了多少回——

——我转头看向谢不辞,当然,这人也没好到哪去,总是小心翼翼又乖巧懂事,跟如今这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性子完全不同。现在想想,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瞎眼也一瞎瞎一对。

李浮光扫了一眼身侧的谢不辞,开口道:“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

谢不辞缓缓道:“虽是畜生,也有獠牙,若是真惹怒了……”

李浮光微微蹙起眉。

谢不辞看着我轻轻一笑:“……陛下倒是一走了之,这畜生就得对着臣发难,当真是无妄之灾。”

我看到李浮光哼笑一声,便知这个话题算是被揭过去了。他很快便席卷了一群人离开小院回宫,谢不辞也跟着一起送了出去。我趁着这个机会从窗口一跃而上,跳进了谢不辞的房间里。皇帝刚走,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看了看桌上一些待批的公文和折子,又转了几圈,想找到那天摔碎的簪子中的纸条。

谢不辞似乎将那张纸条仔细收了起来,我四条爪子也翻不动他架子上的书籍,只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碰掉了不少东西,丁零当啷一阵乱响。

谢不辞回来时,我正试图翻开他桌上一本折子,但爪子上沾上了些墨汁,在纸页上踩的到处都是。他一步踏进来,看着满屋狼藉,罕见地挑了挑眉,伸手一把薅住了我的后颈皮:“胆子大了不怕丢去被喂狗了?竟敢来我这里作乱?”

我在他手中扭了两下,想到他方才一口一个畜生,十分努力地将身子弯出一个弧度,伸出爪子把最后一点梅花印印在了他的手上。

谢不辞皱着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上的印子,一把将我丢开,走进了内室。含绿听见声音走了进来,看见屋内情景惊叫一声,恨不得提起我的尾巴来打我一顿。我梗着脖子跟她对视,一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样,甩了甩尾巴,踩着黑黢黢的梅花脚印,跟着谢不辞一起进了内室,想在他随身之物中找一找。

内室里被层层帷幔和一扇一扇的屏风阻隔,我绕了许久,才隐隐约约见到个人影,心中正盘算着悄悄上前去咬一口,却忽地被那人的动作扰了心神。

谢不辞站在一层帷幔后,颀长的身形被烛火完完整整地映在了我的面前。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动作缓慢地将身上的衣物一点一点褪去。我呆立在原地,看他散下头发,一双手从脖颈摸到前胸,又好像碰到了什么伤处一般轻轻抽了一口气。

等我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钻过了一片帷幔,站在了谢不辞的脚边。

他面前放了一面铜镜,身旁是一个浴桶,正腾着袅袅雾气。我的目光随着那雾,从他微微滚动的喉结落到精致的锁骨,再到劲瘦的腰肢,再往下到一双长腿。这副身躯我前不久才刚刚从上到下看过,从内到外感受过一遍,还在上面留下了许多痕迹──青红斑驳,我甚至还能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有关某个印记的一些最隐秘的细节。

我的目光所落之处,同样也是谢不辞育镜中所看之处。他脱光了衣服,仔仔细细地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看了一遍,越看目光越沉,明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火的映照下清晰透亮,我却从那双眼里看出了些压抑良久的,似乎是因我而起的东西。

我晃了晃脑袋,将这些莫名的情绪驱赶出去,继而产生了一丝奇怪的兴奋感。

既然这么喜欢我留下来的痕迹,不如再给你添上一个。

我挪了几步,趁谢不辞没注意时张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却终究没舍得用力,只是稍微磨了磨,又怕真的弄疼他,于是松口在那处红色牙印上舔了舔。谢不辞垂首看过来,见是我跟着闹腾他,于是蹲下身来:“小崽子,在这看多久了?”

他的头发缎子似的流泻下来,有几根蹭到我的鼻子,我顿时张嘴打了个喷嚏。再睁眼时,谢不辞已经将我推的远远的,面上又换上了一副嫌恶的神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将我丢进浴桶中好好清洗一番。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

谢不辞将我扔了出去,吩咐含绿将我赶紧带走洗洗,说我身上一股土腥气,黑的像个煤球。

我在含绿手下挣扎良久,才顶着身湿漉漉的毛一边甩着脑袋一边跑回去。谁料谢不辞动作却是快得很,含绿给我洗澡的这会功夫,他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每一颗扣子都严丝合缝,衣袖宽大的连手腕也看不见。我气得牙痒,只想给他再来一口,没想到谢不辞看见我,竟径直过来,将我提起来闻了闻。

我呆滞地在他手里转圈,看着那张放大的脸——大概是因为沐浴的缘故,那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睫羽轻微颤动,像落在一片花瓣上的蝴蝶。

“不错。”

谢不辞言简意赅地评论了两个字,然后又将我随手一丢。

我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团柔软的被褥上,身旁微微一陷,谢不辞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将我捞进了被窝里。我下意识抬起爪子,却正好按在了他的喉结处,那里还落了颗清透的水珠,似乎正在微微颤动着。有一只温热的手捂在我的背后,从头到尾将我缓缓摸过几遍之后,这只手的主人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僵着身子,锋利的爪勾抵在谢不辞的脖颈处,他恍若未觉,甚至还将我再次往怀里拢了拢,然后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轻轻弹了弹我的耳朵。

我一甩脑袋,按住了他的下巴,十分费力的仰起头来愤怒地看他。

谢不辞笑了一声,放在我背后那只手揉了揉我的头,然后便保持着一种轻缓而富有韵律的节奏拍着我的背,时而顺着尾巴捋一把我的毛。他呼吸之间的吐息全都拂在了我的头顶,并慢慢化成了另一种安抚,让我感觉有些困意上涌。

事实上,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的烛火有半熟都已熄灭。照亮整个房间的是自窗外落下的日光,但因为隔着几层厚厚的帷幔,床边这一小块空间仍然显得有些昏暗。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动了动身体,顿时感觉到有一只胳膊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酸痛感从肩膀处传来,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胳膊,突然感到怀中似乎躺了个人。

没错。怀中。

他如同缎子一般的长发散的到处都是,还有一缕被我握在了手中。我的另一只手横在他的腰上,掌下便是温热的肌肤,稍一用力就能将他整个人按向我,宛如木楔嵌入墙壁一般不留一丝痕迹。他伏在我的肩头,将侧脸压出一片小小的红痕,看起来睡的正熟,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兽,甚至还在无意识地砸吧嘴。

……

我在谢不辞的床上,抱着他变回了人身?

我脑中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谢不辞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得……赶紧跑!

尽量克制住一瞬便狂跳起来的心脏,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托住谢不辞的后脑,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几乎是重量卸去的那一刻,我的胳膊就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我咬着牙将他挂在我后背的手慢慢拿下来,然后迅速向外扫了一眼。

床旁边的衣架上有几件衣服,用来蔽体足够了,现在我只要静悄悄的走出去,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再次变回狼崽……

我收回目光,猝不及防地便和一双带着些迷茫的,琥珀色眸子对上了眼。

……

砰砰狂跳的心脏一瞬间失去所有声音,好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样,我全身血液倒流,看着那双越睁越大的眼眸,下意识伸出手,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了谢不辞的眼睛。

……

我定了定神,正要为我这愚蠢至极的动作说点什么来找补时,突然看见谢不辞嫣红的唇瓣动了动,然后呓语般吐出两个字:“大人……?”

我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否定了他的话:“不,不是我,你认错了。”

说完这句话,房间内顿时又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我恨不得以头抢地,现在就原地消失,不管去哪里都好,不要让我在这里继续感受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

我的掌下忽然微微颤动。

谢不辞轻轻笑了起来,我感觉到他的睫羽如同细密的小刷子一般刷着我的手心,带起一阵直至心底的痒意。

“大人上一次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大人在得到我之后,就不想要我了吗?”

说的什么胡话!

我感觉到脸和耳朵一起烧了起来,于是尽量镇定地回道:“没有,我……我现在没穿衣服,不太好让你看。”

“有什么不太好的。”谢不辞懒洋洋地舔了舔唇,似乎在我的掌下微微眯起了眼,“上一次不是都看过了吗?大人那时怎么不说这些?”

他的话似乎在我的脑海中唤起了一些记忆,我猛然想起这人昨天对着尔璋说的那些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嘲道:“原来谢侯还记得那日之事,怎么对着别人反倒说我趁人之危,枉为君子?四书五经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嗯?”

谢不辞沉默了一下,然后绽开了一个笑容:“……大人从何处听来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大人莫不是受人蒙骗了?”

……又来了,又来了。

我头疼不已,心中倒是有个声音叫嚣,一直以来谢不辞就是如此骗你的,你还不知悔改,还敢继续跟他搅在一起,然后再在他手上栽一回跟头吗?

以前的他,也是这么自如的说着谎话,不露一丝痕迹,背地里却做着与表面大相径庭之事,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吗?

覆在谢不辞眼上的手掌缓缓移开,他立刻看向了我,并且对我逐渐下移,按在了他脖子上的手无动于衷。

甚至还抬了抬下巴,让我完完整整的掐住了那一段纤弱的脖颈。

谢不辞一向在我面前乖觉听话的很,就算我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指,逼得他眸中都起了一层水雾,他也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而是虚握住了我的手腕,轻声道:

“……大人的手,好暖啊……”

我骤然松手,看着他弯起身子捂住脖颈咳嗽,白皙的面颊浮上不正常的薄红,竟然显出一种惊人的美感来,让我不得不压下一些其他的,更为暴虐的想法。

谢不辞咳完,顺势便隔着被子躺在了我的腿上,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大人舍不得杀我,是想留着我干什么呢?”

我垂首看他,为了掩饰心中的想法故意将声音放冷:“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起来,我要走了。”

谢不辞一怔,又轻咳几声,什么也没说便起了身。

我抬头又看了一眼外面挂着的几件衣衫,正待开口再说点什么,忽然感到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惊愕地转头看他,却猝不及防被用力推倒在被褥上,那只被扣住的手被牢牢扯住不放。

谢不辞跪伏在我身上,鼻尖几乎碰到了我的下巴。只听咔哒一声,一个沉甸甸的冰凉铁制物便挂在了我的手腕上。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在作为狼崽最开始那段日子里,我几乎日日夜夜都被锁链困在笼子中,此时竟又被同样的东西束缚在了——谢不辞的床上。

我不可置信地晃了晃手腕,看那个有四指宽的镣铐严丝合缝地锁住了我的手,另一头从枕下延伸出去,不知尽处在哪里。

谢不辞摸出了那东西将我锁上之后,便舒了一口气似的再次趴了下来,枕在我的胸口,双手十分自然地便抱住了我的腰。

我险些拽着人的头发将他拉起来,手指几番松紧,最后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咬牙切齿地道:“你干什么?

身上的人恍若未觉,隔着一层被子身上的温度似乎便传了过来,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有些可怜:“……大人终于回来了,当然是想要大人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我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五指插入他的发间,用力迫使他抬头看我: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装给谁看?”

谢不辞轻嘶一声,顺着我的力道抬起了头。原本那清透的,泛着些可怜无辜的琥珀色眼眸定定看着我,逐渐蒙上了一层黑沉的欲色。他撑起身子靠近,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在捕猎之前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猎物。

我受不了这种打量一个物品的神色,下意识侧过头去,却被谢不辞一把擒住下颌,盯住了我的眼睛。他轻声道:“既然大人不喜欢,那我就不装了。反正大人现在也跑不掉……只能被我锁在这里……”

然后便低下头去,伏在了我颈间。我皱了皱眉,以为这个小疯子要咬我一口,谁知温热的气息拂过几遍,却只有一个堪称小心的吻落在了我的颈侧。

那一瞬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就这?

连亲都不敢往正经地方亲?

我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则不显,沉声道:“你之前不是早已弃暗投明,效忠皇帝去了么,现在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左右是被你发现了,不如趁早带我去见皇帝,也好斩草除根,免得再横生枝节,让我阻了你们陛下的路。”

谢不辞的气息立刻变了,他抬头面容阴沉的看我,话里话外一股子掩不住的嫉恨味道:“大人假死半年有余,走前只字未提我,如今回来还一口一个李浮光?大人那么惦记他,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终于是冷笑出了声,回道:“那你要我惦记谁?你吗?李浮光好歹还给了我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你呢?将我往死路上推?我被软禁之后你来看过我吗?还是说我死了之后在我坟前流过几滴泪?”

谢不辞霎时眼都红了,我看着他的手颤抖着拽紧了被角,慌乱无措地道:“我……我去了的,李浮光的人一直在拦我……后来我骑马硬闯,但是已经……已经晚了……”

我沉默下来,他垂着头去摸我的手,将冰凉的指尖塞进我的掌心,继续道:

“……李浮光几年前去相府,那时候你不在,他发现我……我书架上的书里写着的都是你的名字,他知道我想要你,所以寻了个机会告诉我,可以帮我……”

“他说,大人出身簪缨世家,位及右相,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不伦之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越发哽塞:“我想……我想也是这样,我父亲早亡,母亲只是一个大户人家里帮厨的丫鬟,如果不是大人,我现在还在军营之中打杂,永无出头之日。我凭什么能得到大人青眼……”

我听的心头一颤,无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那冰凉的指节正一点一点变得温暖,便不由自主地将他整个手掌都包了起来。我没想到以往作为暗中思慕的那一方,突然获得了心上人的坦白,尤其还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简直是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以前的我,又何尝不是像他一样处处思虑,只是我终究年长,心中杂事纷然,也淡泊随性得多。而谢不辞自小无父,母亲也去的早,我因着心中的那点兴味——后来逐渐发展为恋慕,成为了为数不多的真正关心他的人。

我开始认认真真的反思了自己一番,我养孩子到底是有失败,才能让谢不辞敏感自卑到这种地步?

谢不辞似乎是要打定主意,无论我什么反应,都要将以往那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李浮光要扶持我,说渐渐剥夺你的权力,等我坐上高位,就算你不愿意,也不能反抗我……我不知怎么就应了,大人……我想要你……但是刚开始我就后悔了,我受不了离你那么远,受不了你看我的眼神,可我那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李浮光说,等到能真正掌控你的那一天,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他没说你会死!”

谢不辞突然用力咬上我的唇角,我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心道果然没冤了这小子。

但很快他便松了劲,转而轻轻舔吻,像一只黏黏糊糊的小狗。有泛着淡淡腥气的铁锈味在口中漫开,我被这味道蛊惑了一般,伸手拽住了他的脖领子,也狠狠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以牙还牙。

谢不辞身子僵了僵,但还是顺从微微侧头,甚至还试探性地伸出了舌尖。

我忍不住嘲道:“谢侯把我锁在这里,不是遂了你多年的愿了?怎么连亲吻都不敢……”

谢不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羞愤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妄图用那蕴满泪水的眸子恶狠狠地瞪我:“大人难道敢吗?大人喜欢我那么久,还不是只敢把心意写在字条上,藏在簪子里!”

我一愣,忽而想到那支一直保存在谢不辞那,被我摔断了的簪子,里面写的是……

今日何日兮,骞舟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谢不辞低声在我耳边念了一遍,最后报上了他的名字。

“大人,那么小的字条上,我的名字把这诗都覆盖住了。我数过了,你一共写了二十三遍。看起来,在对暗中思慕一窍不通这件事上,咱们两个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他的声音对我来说好似致命,几乎令我动弹不得,被迫从那十分熟悉的语句中翻出当时落下这一笔一划的心情,感觉自己好像马上要从内到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一般。

谢不辞似乎觉得他终于扳回一城,慢慢伸手,拇指从我的唇上揉过,故意牵动伤口,将我从回忆中扯了回来。他不满地道:“世让哥哥,看着我。”

我刚从恍惚中醒过来,这人就蓦地又当头给了我一棒。

我头疼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这人立马就变了个脸色,掐着我的下巴问:“怎么,李浮光能叫,我就不能?”

我越发感到无奈,只叹谢不辞变脸速度简直非常人能及,于是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柔软的唇瓣相贴之时,谢不辞霎时就显出了压抑许久而现在终于得偿所愿的急切,将我的伤处又撕裂了一遍,口中还含混不清地唤我世让哥哥。

我听的头大,趁着换气的间隙威胁:“再这么喊我就滚出去。”

谢不辞委屈地呜咽一声,整个人都手脚并用地挂在了我身上。

正当缠绵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我一惊,伸手就要推开谢不辞,谁知他根本不在意,还要再缠上来。门外的人急了,用力拍了拍门,道:“侯爷,早朝要误了!昨日已经误过一次,今日怎生能继续耽搁……”

我听出了含绿的声音,谢不辞自然也不能再装听不到,只能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一副没被喂饱的样子,盯着我的嘴唇不愿挪开目光。

我有些好笑地侧了侧头,正巧看到手上的锁链,于是举起来给谢不辞看:“这个给我去了。”

谢不辞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大人还会走的,不行。”

我无言以对,晃了晃手腕,锁链哗啦响了一声。我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无奈地面对现实:“那好吧,给我拿套衣服蔽蔽体,这总行了吧?”

谢不辞再一次沉默。

我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挣扎。

我气的险些再给他一巴掌,抄起身边的枕头就摔了过去。

被砸了个正着的人微微抬手挡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类似于调戏得逞的闷笑,然后拽了两件衣裳,一边穿一边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然后我便听闻了含绿一声惊叫。

谢不辞不耐烦地道:“喊什么喊?”

含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侯爷……侯爷的嘴怎么了?奴婢在这守了半夜,没见人进去过啊……”

接着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衣料摩擦声,谢不辞带着些气急喊含绿拿药的声音,还有鱼贯而入带着洗漱用具和朝服的侍女整齐的脚步声。

我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真切,待渐渐平静下来后时辰也还尚早,干脆便合了困涩的双眼,重又倒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人物面孔尖锐而扭曲,如同密密麻麻的蜂群一般向我涌来。我眼皮沉重,心知是被魇住了,只能尽力挣动手脚,却感觉四肢又变回了毛茸茸的爪子,无论我怎样挥舞也抓不住任何东西。等到醒来时,早已是冷汗浸透被褥,一身黏腻冰凉。

我先抬手看了看,确认自己还没有变回去,那该死的锁链还扣在我手腕上,勒出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免不得又在心中咒了几句谢不辞,我叹息一声坐起身来时,却蓦地听见一个颤颤巍巍的细小声音,从低低浮动的帷幔外飘了进来:“苏……苏相可是起身了?”

我挑了挑眉,听出是含绿的声音,但帷幔外黑影重重,显然不只有一个人等在外面。

“……姑娘叫错了,如今可没有什么苏相,只有个叫苏世让的阶下囚而已。”

有几人挑开帷幔进来,却不是含绿,而是四五个低眉顺眼的小厮,捧着洗漱用具,带着几样食盒,还抬来了一张小案桌,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摞书本。

只是我看了几圈,没有一个人手中拿着哪怕一件衣服,连条裤子都没有。

含绿依旧在外,回我的话倒快:“先生说笑了,侯爷一向倾慕先生,如今也只是见先生回来,喜不自胜,太过激动了些,绝无折辱先生的意思。”

我冷笑一声:“没有折辱的意思,就先拿件衣裳与我。你难道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穿衣服吃饭看书吗?”

这个问题含绿大概是被仔细教过要怎么应对,立刻便道:“先生还是先披件外衫将就一下,侯爷现下不在府中,先生身上锁链的钥匙却被侯爷随身带着,所以奴婢们也无能为力……”

……

我一口气哽在喉中,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早膳,我披着件好不容易得来的衣服,坐在床上看着那一摞话本子发愣。

谢不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以往我手中能拿的,不是经典便是孤本,再不然就是名家画作,珍稀古玩,从未在明面上表现出一丝一毫对话本子的兴趣,生怕污了自己在这人心中的形象。毕竟谁又能想到,平日里一身风骨,朝堂上端肃冷静,宗室贵族的颜面丝毫不给,有时连皇帝也能呛声几句的苏相,其实超爱看民间话本子呢。

我不光看,我还写。

只是民间话本贵在文笔流畅,白话平直易懂,剧情百转千回,这才能流传甚广。而我写多了奏折,泡多了官场,最擅长的却是繁杂且华而不实的叙述,用词拗口又冷僻,又不屑于写些书生高攀富家小姐,金榜题名迎娶娇妻美妾;穷姑娘收获众多世家公子的倾心,与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白头偕老之类——以至于我将自己写的东西悄悄塞给尔容让她看时,她扫了三行便皱起了眉头,问我:

“……大人,这个字怎么念?”

看完后更是直言:“大人就是大人,虽然不懂大人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总感觉写的很厉害的样子!大概是奴婢才疏学浅,无法领悟大人的世界吧!”

自那之后我很是颓败了一阵子,并自此封笔,将我那原本要传世的半本“佳作”仔细收拾了起来,自尽之前连同一些不能被皇帝看到的密信一起烧掉了。

如今处在这么个境地,连衣服也没得穿,索性便不理会这些事,从一摞话本子中挑了一本封面最花哨,名字最繁复的,叫了人给我端了几碟小食点心,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了起来。看困了就小睡一会,醒了用些饭食,简直过的颓废至极,是以往我做那劳什子右相时做梦也梦不到的生活。

不知不觉便已近戌时,霞光越过窗户洒落在地,宛如铺了满地碎金。我看书看得疲倦,却也不见谢不辞回来,便招手喊了一人:“你们侯爷呢,怎么还没从宫里回来?”

那人一怔,随即面色迟疑道:“侯爷过了午时就已回来了,现下正在前厅……”

我接道:“在前厅待了一下午?”

那人提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见我没什么别的要问的,就弯身退了出去,留我一人靠坐在床边仔细思忖。

谢不辞是有什么人要接见还是有要紧的公务处理?以他那个粘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的粘人劲,我才刚回来就舍得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一整天?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忽地感到指尖传来一种奇怪的酥痒之感,一路攀爬至整个手掌,再到胳膊,脖颈,不仅如此,双足和小腿上也渐渐传来相同的感觉。

我心中一跳,连忙向外喊了一声:“我先睡一会,没什么事别进来找我……”

只待最后一个字落下,还没等外面的人应声,我的四肢便寸寸缩短,覆盖上一层棕灰绒毛,重又变成了一只小狼崽子。

……这下要遭,谢不辞早上才说过我一定会走,晚上回来便只见一张空落落的床铺,还指不定要怎么发作。

狼崽的前爪已经细到足够从锁扣里脱出来,我在床上踱了几步,还是忍不了心中担忧,下床贴着墙根,接着几层帷幔遮掩,偷偷摸摸从看守的侍女守卫脚边溜了出去,趁着无人注意时,自窗口跳到了外面。

一路行至前厅,感觉谢不辞将以往在府中没什么事干的下人护卫都放了出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简直像防贼一样防我。

当然,他们防的只是苏世让,而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没事出来溜达玩耍的小狼崽子而已。

前厅地方开阔,而我对这地方也不算陌生,初来时谢不辞就是在这里绑了我与他拜堂成亲。按说这事倒也阴差阳错,此时想起来,心中倒是无甚怨怼,而满是无奈与压在心头的窃喜。

谢不辞没有在这里接见谁,而是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摞折子,已批了大半,他未着外衫,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伏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有些诧异地放轻脚步过去,跳上桌子随意扫了一眼折子的内容,大概是说一个月后的秋猎上要如何如何做好防护,如何如何调动皇城卫与禁卫配合,如何如何在皇帝左右陪同,陪同人员的名单等等。

看了一眼后我便失去了兴趣,转而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谢不辞,踩着他几绺落下来的发丝,下意识地就上前嗅了嗅他的颈间。

这一凑近,各种带着水汽的皂荚清香,果木熏香和房间香炉点燃的香料味道一齐冲上来,我险些打了个喷嚏,一边后退一边奇怪,谢不辞衣衫上以往一向清清爽爽,他早些时候常年打仗,衣上不能有其他香味,现在就算边境平和无仗可打,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多年未变。

现在怎么突然花里胡哨的,染了这么多味道上来?

我又抽了抽鼻子,围着人转了一圈,终于从这些味道之中,分辨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人受伤了?

我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其他的味道奇怪不奇怪,又冲上去仔细闻了闻,这才确定下来,谢不辞确实是受伤了。

只是他就是去上个朝,最多到兵部去一趟,怎么会伤到呢?

难道是在兵部试了新的武器,或者去视察了哪个京郊兵营,在练武场不慎受伤?

那回来怎么能沐浴呢,万一伤口沾到水……还在这里处理公务,年纪轻轻的就不会照顾自己,老了活该一身病受罪!

我根本止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和絮絮叨叨,明知这人根本听不见,而我也只能在这里焦急地踩着爪子来回踱步。

这时候,含绿突然匆匆自门外走进,见我站在桌案上,霎时便眉心一跳,一声小兔崽子就要出口,但谢不辞尚在睡着,这句话也就生生在她口中转了一圈,最后变为无声的面容扭曲与威胁。

她一边对我作着口型一边放轻脚步走上来,看那话分明是:“别动!你要敢吵醒侯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乖巧的趴了下去,由着她将我薅起来抱走,走之前还不忘给谢不辞披了件衣裳。

大概是我过于听话与配合,含绿一路将我抱到了小厨房,查看晚膳的同时顺手给我塞了几块熟肉。交代了一圈大小事宜,她一脸愁苦地带着我蹲到了院里的一颗树下,我对着她无辜地睁大双眼,装作一副顽劣活泼的样子,开始用两只前爪拨一片落叶玩。

含绿果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是四下无人,她对着我自言自语一般道:“当侯爷的小宠真是好啊,吃饱了就玩,玩累了就睡。”

我直觉她还要继续说,于是继续扑杀猎物一般玩我的树叶。

含绿道:“……皇上一定是看侯爷不顺眼了,也对,侯爷这些天因为大大小小的事误了几次早朝,今日也去的晚了些,实在是不大合适。不过侯爷才遭了刺客刺杀,皇上竟也不闻不问,不给批假休息也罢了,竟然还要与侯爷比剑,还在比剑时伤了侯爷,实在太……太过分了!”

义愤填膺地说完大逆不道的话,含绿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又长叹了口气。

“原先皇上可是最倚重侯爷,这下可要生出些龉龃来了。”

含绿想的再多,也是困于地位和身份所能达到的极限,再深的门道也看不破去了。而我与李浮光相识数十年,自然是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妖。

无非是看谢不辞手握重权,心怀忌惮,想要警告他认清主子罢了。

如我所料不错的话,赐谢不辞爵位,拘他在京城,已是收回他权力的第一步,而后便是趁着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时培养些寒门将才。手把手从自己身边养起来的,自然比在我这个心机叵测,意图不轨的右相身边养起来的人要可靠的多。

一排步伐轻盈,或端或拎着食盒的侍女从含绿身边经过,为首的那个停下来向含绿微微福身:“大姑娘好。晚膳已准备齐全了,这就给潞水院和云衢院送去,只是还请大姑娘给个准话,侯爷那边……”

云衢院是谢不辞的住处,也就是我被锁了一天的那个地方。潞水院里住的是小姑娘,看来她还没有来得及搬出去,如今仍在府中。

含绿头疼道:“我再去看看侯爷,等下便派人知会你们。”

我心里一跳,这吃食一送过去,他们不就要发现我不在了吗?虽说是早晚的事,但谢不辞似乎是受伤了不愿见我,本想能拖一会是一会,不过眼下便是要瞒不住了。

含绿重又将我抱了起来,煞有介事地交代道:“侯爷若是未醒,你就乖一点不要乱叫,莫要吵他。听懂了吗?”

我尽力克制住自己想点头的欲望,不耐烦地在她的衣袖上挠了几下子。

府内厨房离前厅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含绿步履匆匆,穿过一条回廊后迎面便遇上了正在往后院走的谢不辞。

方才满厅昏暗,谢不辞伏在桌上小憩,除了肩颈微微随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之外,我什么也没看清楚。而此时又是另一番光景,他眉目微垂,面容略显青白,浑身上下尽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含绿连忙快步上前,还没开口,谢不辞便问道:“他如何了?”

虽然没有提名字,可在场连我之内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谢不辞问的是谁。

含绿连忙道:“半个时辰前奴婢还去云衢院问过,先生一直安安稳稳的看书呢,不曾有过什么动作。”

谢不辞颔首,我一言难尽地将头扎进含绿怀中,心里盘算着送饭过去的人何时能发现我已经不在了,又何时能将这事捅到谢不辞的面前。

果不其然,在谢不辞半只脚刚踏入院门之时,就见屋子里慌慌张张撞出几个人来,一见是谢不辞,面上惊恐之色还未收敛,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含绿抱着我的手臂霎时收紧,我被勒的喘不过气来,连抓带挠地让她松了手,翻身落在了地面上,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谢不辞的身边咬他的裤腿。

谢不辞看都未看我一眼,他的面色几乎堪称迅速的冷凝如冰,对着那几个跪下的人,一字一顿道:“人呢?”

有个颇为眼熟的小厮几乎要把头埋进地下,闻言颤着声音道:“奴们按照侯爷的吩咐,没有一刻不看着的,刚才也问过这屋前屋后的守卫,根本没人进出过……那锁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话音还未落,谢不辞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而后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直接绕过他进了房门。

我在他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谢不辞足下生风,身上披着的外袍荡开衣摆,显得他身形越发清瘦。我心疼地追在后面,心想当年刚将人从兵营捞出来时就瘦的像条笋干,现在竟也与当年不遑多让,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再给他补回来。

房间里正乱作一团,谢不辞一脚踏进去,所有的声音便在一瞬消弭。等他到了床前,亲眼看到了被我揉的一团乱的被絮,歪在一旁的小案桌并其上散乱的书籍时,我的心已然提至了嗓子眼,连忙跳上床去,想仔细看看他的神情。

出乎我意料的是,谢不辞的面容堪称平静。只是即便如此,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却凝聚了无尽暗涌,仿佛一根弦绷到了极致,只需最后一根稻草便能尽数断裂。他抬手拿了一本我看过的书,那书也是本民间话本,文笔不错但情节寡淡老套,我看了十几页便弃了。谢不辞翻过书上折痕,我敏锐地看到那握住书脊的指节越来越用力,最后泛起白色,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谢不辞身子一晃,向前踉跄了一步,手中的书滚落到地上。我心下大惊,连忙窜到他跟前,却见他弯下身子,猝然咳出一口血来——

点点猩红洒落在地,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抢进来,一时之间惊叫之声不绝于耳,含绿在忙乱之中瞧见了我,一把薅起我的脖颈子扔到了外面,哐的一声将门合了起来。

我在门外急的挠墙,府中的大夫很快赶来,不过这次我仍是被拒之门外,且是被人一脚踢到侧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缓过来。屋内声音纷繁杂乱,屋外脚步来来回回,我强忍着痛意爬起来,正想再试试混进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崽崽!”

我转头一看,小姑娘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一脸心疼模样的拍了拍我身上灰扑扑的毛,将我抱离了门前,低声道:“好些天没见着你了,哪野去了?”

我没法回她的话,心中又焦躁不安,只能挠了几下她的衣袖以示回应。

小姑娘继续道:“那日你被刺客带走,我担心了好一阵子,最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去问了侯爷,他才告诉我你没事。今日这是怎么了,动静这般大,我怕又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一眼。”

说着,她还偷偷摸摸从袖口掏了个油纸包出来,在我面前三两下打开,竟是个烤鸡腿。

“这侯府真是不安生极了,我生怕哪日出事来不及跑,就在身上带好了银子和吃的,不论去哪还能躲一阵。呐,你饿不饿?”

我刚吃过东西,况且此时也没心情,但又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勉强咽了几口小姑娘撕下来的鸡肉,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紧闭着的房门口。

小姑娘见状,随手拉了一个匆匆而来的侍女问道:“这是怎么了,侯爷出事了吗?”

侍女行了一礼,垂首道:“请夫人安,侯爷突然身体不适,在里面休息呢,怕是不能见夫人,请夫人回吧。”

是摆明了拿小姑娘当外人,不肯向她透露些什么。

小姑娘也不在意,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夫人夫人,哪有我这样的夫人”,抱着我转身便要走。我哪里能走,用力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落在地上就要往门前跑去。谁知小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我,诧异道:“崽崽,你不跟我走?”

我抬头看她,小姑娘漆黑的眸子映着我的影子,我狠了狠心,从她手下挣脱出来,在房门前寻了个隐蔽的角落,端端正正的站好。

小姑娘在后面生气的一跺脚:“你爱守着就守着吧,真是糟蹋我那么多大肘子鸡腿鹅腿鸭腿……你下次可别想再去我那蹭吃蹭喝!”

我一面好笑一面无奈,只想着那便下次再去赔礼道歉,在角落里一蹲便是一晚上。

直到次日清晨时,宫中派来的御医才姗姗来迟。

我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但气氛显然是松泛了许多,那名御医来的慢去的倒快,只耽搁了不到一刻钟,这时间只怕是药方都来不及写完。

不过屋内的人去了很多,我也终于有机会顺着墙角钻了进去。

含绿靠在一张小塌边打盹,隔着两层帷幔,谢不辞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些许,只是依然紧闭双目,似乎睡的正沉。

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纵身跃上了床,踩着柔软的被絮来到了他颈侧,先是下意识嗅了嗅,没闻到什么血腥气,便安心拨开了些发丝,在谢不辞颈窝处趴了下来。

呼吸之间满是熟悉的味道,被子枕头又着实软如云团,刚一趴下我便困意上涌,便也纵着自己渐渐合上双眼,想要在谢不辞身边补上一觉。

谁知,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突然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呼唤,支起耳朵细听时,便从帷幔外传来一声闷响。

我心里一惊,翻身便跳了起来,再仔细听,却是小姑娘细细的声音从远及近,像寻找着什么一般道:“崽崽……你在哪啊……崽崽……”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昨晚不是还正在生气……等等,不对,外面的侍女小厮们呢,这个仅仅是名义上的“侯夫人”不声不响地摸进了卧房内,竟没有一个人拦下她……

这厢我已警铃大作,那厢已有一只小手轻轻掀开了帷幔,小姑娘探了个头进来,四处张望一番,见只有我醒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又是一只烤的油汪汪的鸡腿。

她笑着向我招了招手,轻声道:“崽崽,来我这里,我带你吃好吃的啊……”

小姑娘这幅和昨晚大相径庭的面孔顿时使我更加警惕,若是一只真正与她混熟了的小宠,大概现在也会追着食物而去,但我显然不会,于是小姑娘的神情便肉眼可见地困惑起来。

她看看我,又看看油纸包,干脆将鸡腿包好收了起来,然后自袖中抽出了一根簪子。

那簪子簪头花纹繁复,簪身又长又粗,被小姑娘握在手中轻轻一拨,竟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柄细长的小剑来。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小姑娘一边朝我笑着挥了挥手,一边掀开了盖在谢不辞胸前的被子,手里的簪中剑高高扬起,对准了心口便要刺下去!

我霎时三魂去了六魄,也不管什么人身狼身,眼中只有那柄扬起的剑,仿佛下一刻便要刺入这个人的血肉,将此时我感受到的所有温度尽数带走。

情急之下,我一跃跳至谢不辞的身上,一边想要为他挡下这一剑,一边伸出了手,妄想阻止小姑娘的动作。

谁知,那种四肢渐而泛起灼热的感觉一瞬迸发,我却没有时间仔细感受,直到手掌牢牢握住了那柄簪中剑,细密而尖锐的刺痛袭来,这才略略回神。

身下被我护着的人睫羽微颤,随即睁开了眼。

耳旁,小姑娘不知死活地“咦”了一声,惊讶地道:“苏相……苏世让?”

似乎这个名字对于谢不辞来说带着个莫名的开关,小姑娘一句话便让他方才睡醒,略显迷茫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继而便睁大双眼,顺着我抬高的胳膊看过去,一眼便见到我握着小剑,鲜血横流的手掌,以及非常识趣地松开了簪中剑,挑眉看向他的小姑娘。

“大人……!你的手……”

谢不辞惊惶了一瞬,眸中杀意横流,慢慢盯住了还站在一边,连跑都不知道跑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丝毫惧意,一边目光乱飘一边慢慢转过了身,为难地道:“要不你还是先穿上件衣服……”

我这才惊觉自己尚一丝不挂地坐在床边。谢不辞黑沉着一张脸掀开被子将我裹了进去,将衣架旁挂着的一柄长剑抽出,抵在了小姑娘的脖子上。

“你是李浮光的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小姑娘反驳道:“别这么说,我可没想杀你,顶多准备给你弄些小伤口。就连外面的那些人我也只是将他们打晕而已,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她背对着我们,谢不辞似乎因为过于恼怒,手中长剑在小姑娘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小姑娘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只是微微侧了侧头,接着便像听见了什么一般,惊喜道:“含绿姐姐过来了。”

下一刻,含绿与一个眼熟的侍卫果然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看见屋里三个以奇怪气氛对峙的人愣了一瞬,然后便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请罪。

我趴在床边看热闹,并没忽略含绿投过来的隐晦而震惊的目光。

手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只是横过了整个掌心,看起来有些可怖。我试着动了动手掌,霎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不自觉的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不辞着人将小姑娘带了出去,关进原先的院子里,不准随意走动。而后便蹲在了床边,心疼的抱着我的手慢慢上药,时不时低声问一句还疼不疼,再轻柔地吹上一口气。我实在是招架不住他如此行径,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中,只露出半只胳膊在外面任他动作。

这小崽子上完了药包完了纱布便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侧脸旁,十分可怜地轻声道:“大人能不能不要再到处乱跑,好好地留在我的身边……”

我忍不住冒了个头:“我没想跑,只是因为……”话到嘴边又迟疑地停了下来,我不确定他刚才醒来时有没有看到,但是一直在一旁的小姑娘绝对将当时的情景尽数收入了眼底。

既然都瞒不住了,那索性便告诉他吧。

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小说
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
好看的小说《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作者:不要捏我的爪儿,苏世让谢不辞是小说醒来后发现我被铁链锁住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苏世让认为自己是有可能和谢不辞在一起的,但前提是他需要有尊严的和谢不辞在一起,有尊严的和谢不辞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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