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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花

他的花

发表时间:2022-12-28 15:55

《他的花》by谈执,原创小说他的花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许然褚燕来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褚燕来认为帅气没有什么用,因为在车间的时候,他的帅并不能帮助他什么,也不能让他拧螺丝。

最新评论:颜控且没长嘴的高级工程师攻x帅得离谱但在车间拧螺丝受

他的花小说
他的花
更新时间: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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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花》精选

上午八点半,许然走到凌旗园区门口。岗亭的保卫看他既没穿工装也没佩工卡,将他拦在接待室,等了十分钟来了一位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将他带进园区。

在人力办公室对面的休息室,许然签了一大堆协议和调查表,等填完快十一点了,那同事收好资料,说需要再去见一位领导。

“褚部长是主管技术的领导,他会根据你的专业所长,分配你去哪个具体的单位。”同事边走边解释,没注意到许然皱了皱眉。

电梯直上科技楼的顶层,褚部长的办公室里没有人,隔壁的秘书说领导在分厂视察。秘书打了电话,那边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技术部的副部长代他面试新同事。

许然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副部长是个头顶有些秃的中年男人,他翻完许然的资料,作难地说:“你这样的人才,本应该留在技术总部这里,但前几天总装车间报告他们工艺室紧缺人手,这……”

留在技术部是坐办公室,去总装厂是下车间,通常来说年轻人都不愿意去车间。

“我去车间。”许然说得果断。留在这栋科技楼,免不了和褚鹏举抬头不见低头见,去下面的车间倒正合他意。

“好,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副部长甚为满意。他当即一拍手掌,要亲自陪许然去单位报道,但刚走到电梯间便接到一个电话。挂掉电话后他有些歉意地说:“哎呀,等会有点事情,还真走不开。”

许然想说他一个人去就行了。园区里有地图指引,再不济还可以问来往的同事,他一个快三十岁的人,还会迷路不成?

可还没等他开口,副部长转身走进一旁的大办公室,喊了一句:“谁现在有时间?领我们的新同事去一下总装分厂。”

许然:“……”真的不必了。

“我没事!”

“我去嘛!”

“我可以!”

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倒让许然有些迷惑,这公司的同事都这么热情?不过……怎么响应的都是女声?

副部长随手指了一位热心女同事,说:“小菁,你辛苦一下,去跑一趟。”

于是几分钟后,许然和小菁并肩走在了花草旺盛的小路上,据路边的地图看,他们要去的地方离科技楼并不近。

许然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了。”

小菁摆了摆手:“不麻烦嘛,我在电脑前面坐了大半个上午,刚好出来透透气摸摸鱼。”她顿了顿,又说:“还能去总装厂看花哥养养眼,这一趟真是赚到咯,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争着去?”

其实她说话时许然有点放空,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好,他多看了两眼,才转过头回应小菁:“……唔,那就好。”

少顷两人穿过景观带,各色整齐的厂房映入视线。小菁终于忍不住问:“喂,你怎么不问问花哥是哪个?”

这个新同事真的好高冷,一路上说的字不超过十个!这大夏天明明晒得不行,小菁跟他走在一起都不觉得燥热了。

哦?原来刚才在给他递话,许然后知后觉,他沉默了片刻,配合地挤出一丝好奇,问:“是你男朋友?”

“哎呦!不是啦。”小菁有点害羞,用八卦的语气低声说:“花哥是我们这里最靓的男人,在整个凌旗都很有名!想……想跟他耍朋友的,从这里排到南街口。”

许然怀疑她停顿之前想说的是“想睡”,有多靓?讲实话他挺好奇,但他一向情绪不外露,只风轻云淡地颔首:“哦。”

小菁在内心疯狂摇头,彻底放弃和新同事搭话的想法,虽然这人学历高个子高,长得还挺帅,但也太难交流了!小菁默默地给人贴了一个标签:高岭之花。

剩下的路很沉默,十分钟后两人走到一座纯白色的巨型厂房前,透过墙壁也能听到里面铆枪与螺刀作业时的声响。

小菁轻车熟路地引许然到办公区域,一楼最大的房间是敞着门的工休间,几个换班的青年坐在里面闲聊,许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瞧见哪一个长得特别好看。

“哎呦,这不是我菁姐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个青年嘻嘻哈哈地迎上来。

“给新同事带路。”小菁时常来这边送资料,与这群人很熟悉。她错开身指了指许然,后者朝他们淡淡点头:“许然。”

小菁补充:“新到工艺室的博士。”

几个青年下意识收敛了嬉笑,倒不是博士这个头衔吓人,是许然的气质太板正了,明明挺礼貌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最开始迎小菁的青年指了指上面,勉强笑道:“工艺室在二楼,一楼都是工人。”

“谢谢,那我上去了。”许然和他们简单作别,找到楼梯走了上去,他刚一离开,那几人又恢复嬉耍的情态。

“喂!瞧什么呢?花哥正干活,你来得不巧,可是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小菁:“什么?”

青年说:“花哥昨晚被女朋友甩了,现在已恢复单身!”

小菁叫道:“啊!花哥那么好看,也会被甩?没天理嘛!这算什么好消息?”

许然上了二楼,也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他没往心里去,站在廊道朝下看。

巨大明亮的车间里,停放着几架未组装好的新型战机,许然的视线落到正对自己的那一架,比起客机,战机的体量很小,装配工人的操作空间十分有限,操作难度也大。

就像此时正在驾驶舱作业的那个工人。

他为了找准合适的角度操作,高挑的躯体折成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姿势。

许然的目光顺着工人扬起的脖颈上移,意外地发现对方的侧脸轮廓十分好看,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立体感。

十有八九,他就是小菁口中的花哥。

正待许然想看仔细些,背后响起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一个长相温婉的中年女人从工艺技术室走出来,“许然,快进来吧。”

中年女人名叫孔润,是工艺室经验最丰富的工程师之一,这次负责带许然熟悉工作。她给许然介绍了一圈办公室的人,再分好工位组好电脑,差不多就到十二点了。

孔润提起包:“走,领你去食堂。”

许然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和人同行,便说:“不用了孔姐,我回家里吃饭。”

孔润盯着他看了几秒,笑道:“你小子,还是老样子,还有啊叫什么孔姐?我和你爸是同批工作的,你该把我叫阿姨。”

难怪刚与孔润打照面,许然就有一种熟悉感,听见名字也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她是曾住在许然家对面的邻居。

“我从霄园搬走时,你才这么高呢。”孔润的手在腰间比划了下,她感叹:“现在都长这么高了,能有一米八?”

许然说:“189。”

孔润:“呵!比燕来还高五公分,你一来,就是我们总装车间最高的人咯!”

两人边聊天边下楼,迈下最后一个台阶时,许然顿住,问:“谁?”

孔润:“嗯?”

许然眉间微皱:“您刚说,我比谁高五公分?”

“燕来呀,你不知道他也在总装厂?”孔润见许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茫然,奇道:“褚燕来,你忘记啦?住在我们单元四楼,褚部长的儿子,和他妹妹是一对双胞胎,哎!真忘了?我记得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

许然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褚燕来在总装厂,甚至不知道褚燕来也在凌旗工作。还没等他思绪平复,孔润忽看着他身后眼睛一亮,她招了招手:“哎!燕来。过来过来!”

“孔姨,还没走?再等会去食堂,就得排长队了。”尾音拖着一点散漫的清朗男声由远及近,许然觉得有点耳熟。

孔润说:“今天不急,你看这是谁?”

“呦,哪位啊?老褚给你们工艺室找的新人?”褚燕来停在了他身后,打趣道:“兄弟,你怪高的嘛!”

许然没有转身,背部绷得很紧。

“你快瞧瞧,认不认识?”孔润揶揄地笑着,“你们俩是老熟人了。”

“啊?”褚燕来笑了一声,来了精神。

只见面前这高个子雕塑似的,板直地站在原地,半天没转过来。褚燕来越发好奇,一步转到这人面前,笑吟吟地说:“让我看看,是哪位老——”

待看清许然的脸,他话音戛然而止。

算起来两人有十年没见了,但许然与高中时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是一副总不高兴的模样,气质更冷硬沉郁,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因此,褚燕来一眼就认出了他。

紧接着,就想起了两人的最后一次接触——在一中的钢琴教室打架。褚燕来下意识地抬手摸到前额,眉间攒动了两下,他又将手放下来。

许然微微垂眼,看着褚燕来。

对方一身浅蓝色工装短袖配黑色长裤,这套衣服好比高中校服,将所有人装束得死板失去个性,但褚燕来穿着这一身也挺拔英气,放在一堆人里十分打眼。

哦,原来刚在驾驶舱作业的就是他,许然心想,游离的视线终于落在褚燕来的脸上——还是记忆里那样好看。脱去了青春稚气,褚燕来的面目更深邃了些,他薄唇紧抿,昳丽的双眼盯着许然。

真人比想象中更有冲击力,许然只看了两秒,便别开了目光。此时,许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动得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唔,还真是老熟人。”褚燕来率先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说:“许然,好久不见。”

许然没说话也没动作。

褚燕来的手晾在半空,过了片刻,他收回手揣进裤兜,唇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已经不计前嫌,这人却不买账?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照正常人思路,岂不是应该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更何况,当年先动手的是他许然!

这真是冤枉了许然,他并非故意将褚燕来晾着,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孔润总算看出来这两个孩子有过节,赶紧打圆场:“行了,以后再叙旧,先去吃饭吧,等会儿食堂人更多了!”

说着,拽起褚燕来向外走。

褚燕来唇边扬起一抹冷笑,看了眼许然后跟着孔润离开了车间。

许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整理好思绪才离开公司,他回家后给自己下了一把面,没滋没味地吃完,洗了锅碗后又回到单位。

这时还没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厂房里没几个人,他经过工休间时,看见上午和小菁聊天的青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看见许然,青年坐直打了个招呼。

许然通过青年胸前的工牌,知道他叫李可可,是一名铆装钳工。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好聊的,许然根本不会聊天,让李可可有一种中学时被教导主任谈话的紧张感。

终于,许然状似随意地问:“那个褚燕来,你认识吗?”

李可可:“当然了!花哥跟我是一个班组的,而且在凌旗谁不认识他啊?”

“花哥?”许然难掩惊讶,“为什么这么叫他?”

李可可笑得揶揄:“因为他是‘车间一枝花’嘛!简称花哥。”

职工餐厅熙攘吵闹,褚燕来拧着眉目露寒光地搅动拌饭,铁勺与石锅摩擦出一缕缕噪音,他恍若未觉地继续动作。

“我说,你是在拌饭还是在打糍粑?”孔润和褚燕来一同来的食堂,顺便坐在了一桌,她瞧着褚燕来不豫的神色,问道:“你跟许然那孩子,怎么回事?”

褚燕来回过神发觉自己在对一锅饭撒气,顿觉很没劲,他扔下勺子沉默了几秒,撸起自己的额发,委屈巴巴地示意孔润看:“您瞧,这就是他弄的。”

孔润:“唉呀!”

一道两公分长的伤痕蛰伏在黑发间,时光让它褪成了灰白色但没有让它变浅淡,这伤倘若再长一点,额发就盖不住了。

“许然弄的?那孩子一向乖巧内向,真想不到他会动手打人,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事,把人家惹急了吧?”孔润狐疑地问。

“得了吧!您就是被他三好学生的表面蒙骗了,他下手黑着呢!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跟老褚一样,对我们这种学渣有偏见。”褚燕来冷哼,给自己口中送了一大勺拌饭。

许然的成绩一向优异,他性格又内敛,整日只知道在家看书,很少外出和其他男孩疯玩,因此霄园的大人们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不爱说话”、“很会读书”,“不让家长操心”这些标签上。

他们想象不到,十年前一中的钢琴教室里,许然在被褚燕来打了一拳后,是如何将其死死地按着身下,沉默而凶狠地还手。

在打架这件事上,许然虽是生手,但力气比寻常男生大,更何况心里忍着无处发泄的怒气,褚燕来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行、行了,许然!”最后,褚燕来只能求饶,他用尽所有力气挣开许然,不料刚站起来腿便软了一下,摔倒时头磕在桌角,霎时头破血流。

许然将他送去医院,医生在伤口上缝了几针,这伤疤一直留在了他额角,虽说这伤不是许然亲手弄的,但褚燕来算在了他头上,从此之后褚燕来和许然再也没说过话。

吃过中饭,孔润先走了。

褚燕来说自己再坐一会儿,吃饭时微信不停地响动,他看到是丁露来的消息,就直接切断了移动数据。这会儿连了网,就见最新的一条是:

[褚燕来,前段时间你让我帮忙买的东西还在我家里,你什么时候过来取?]

过几天是小外甥女褚月的四岁生日,褚燕来咨询过丁露给小女孩买什么礼物,丁露最近痴迷买盲盒,想也不想说送那个吧,褚燕来不懂这些,看她柜子里摆的那几排娃娃还算可爱,就托她有时间帮忙买一套。

他本想让丁露寄个同城快递,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昨晚的事他是生气,可气过了后,对丁露也没有太深的怨恨。

不就是谈恋爱谈崩了吗?

十几年来,他谈崩的次数还少吗?被戴绿帽子着实憋屈,但丁露才二十岁出头,正是不着调的年纪,他犯得着跟她置气?相识一场,没必要处成横眉冷对的仇人。

褚燕来看了眼时间,午休还有一个小时,刚够来回一趟丁露的家,他利索地回去换了衣服,骑上摩托出了园区。

*

“进来吧。”丁露开门,对褚燕来说。

“不用,我拿了东西就走。”

丁露倚在门边,仰头看了褚燕来好一会儿,她穿着松垮的睡衣,没梳头发也没化妆,看起来有一些憔悴,在褚燕来想开口催促时,她忽然用幽幽的语气说:“你长得真好,那时候在酒吧,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

褚燕来没时间,也没心思和她谈这些有的没的,简短地说:“盲盒。”

丁露讽笑了一声,转身走进屋里。

在丁露找东西的时候,褚燕来给她转了一笔账,其中除了买盲盒的钱,还有昨晚吃饭的钱。

“谢了!”他提起盒子,转身就走。

“褚燕来。”丁露叫住他,“这次是我不对,可你就问心无愧吗?”

褚燕来回头:“什么?”

丁露脸上划过一丝戚然,问:“我真心喜欢过你,你真心喜欢过我吗?”

“啊?”褚燕来先是一愣,然后大为震惊:“明明是你绿我,我都不追究了,你还理直气壮地扯东扯西?”

丁露:“……”

她收起感伤神态,将门重重地关上。

出了丁露家的小区后,褚燕来看了眼手机,发现她在收完账后发了几条消息:

[褚燕来!你这种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我跟你谈了这么久,从没有一刻感受到你的真心。]

[你好像是在为了交往而交往。]

[你除了那张脸,真的连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都不如,我祝你孤独终老!!!]

褚燕来一头雾水,喃喃:“我怎么她了?”却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何对不起丁露的地方。他打了一个问号,但没有发送成功,因为丁露已经把他删除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决定不想了,骑上摩托车回单位了。夏季的天空湛蓝高远,风将他的衣服吹得鼓起来,褚燕来很快就抛却了丁露带给他的迷茫。

*

李可可瞧见褚燕来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回来,问:“花哥,这什么啊?”

“去!不是吃的。”褚燕来别开李可可伸过来的手,“给月儿买的玩具。”

褚燕来撸起衣摆,利索地脱掉短袖,赤着上半身从衣柜抽出工装,李可可羡慕地瞅着那恰到好处的腹肌,随口问:“哎哥,你跟工艺室新来的那位认识啊?”

褚燕来系扣子的手一顿:“怎么?”

“哦,没什么,他刚跟我问起你了。”

“怎么问的?”

“也没问什么,唔……问我们为什么把你叫花哥。”

褚燕来有点不淡定了:“你怎么说?”

李可可不懂他在紧张什么,疑惑地道:“我就如实说呀,车间一枝花嘛。”

褚燕来咬了咬后牙,羞耻感真的很久没有造访他了,这一刻它来势汹汹。

花名是褚燕来刚工作那一阵,某个女同事起的,后来被叫开了,褚燕来便成了凌旗赫赫有名的“花哥”,时常有新同事不清楚缘由,李可可他们就会坏笑着解释一遍。

褚燕来挺喜欢开玩笑,也经得起被开玩笑,从来都是由着他们闹,顶多在他们说得太夸张时来一句:“行了啊。”

但一听到许然知道了他的这个花名,褚燕来就忍不住羞耻!他无所适从地抓了抓头发,刚巧碰到那道经年的旧伤疤,心中又多了一份烦躁。

“那他说什么了?”

“啊?没说什么,许工话挺少的。”

褚燕来沉默了下,认真地说:“以后莫这么喊我了,怪土的。”

“哦……”李可可犹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花哥,你真和他认识?我听人说许工是北航的高材生,以前在北京哪个研究所高就,那条件是真优秀,哎,也不知道这等人才怎么就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褚燕来用肩膀怼了一下他,怒道:“不是说了别这么叫!”

李可可:“忘了忘了!”

褚燕来边和他走出工休间,边故意凉凉地嘲讽:“北京什么地方?那是群英荟萃的卷王大舞台,他能回彷城绝对是实力不行,卷不动了呗。”

走着走着李可可忽然停下脚步,褚燕来见他看着自己身后,笑容滞在脸上。

不会吧?这么寸!

褚燕来一偏头,正和站在楼梯上的许然四目相对,他心里咯噔一声,今年头一回背后讲人坏话,就被正主逮个正着!

许然看着他,神色淡漠。

褚燕来瞬间忆起当年这人冲进钢琴教室,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目光看得人发怵。

许然眉梢挑动:“在说我?”

这是十年不见,褚燕来第一次听见许然的声音,音色低沉,像大提琴那种感觉。

“是。”

褚燕来面不改色地承认。

说罢就见许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下了楼梯走到他面前,讲实话他心里挺慌的。

毕竟许然打人是真的疼!

不知道十年的时光有没有让他成熟一些,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应该不会干出在单位暴揍同事这种事情……吧?

许然的瞳仁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他倏地将手抬起,褚燕来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捕捉到褚燕来眼中划过的紧张,许然勾了一下唇边,他用两指夹住褚燕来的衣领轻轻抽出来,说:“领子没整好,替你弄了。”

干燥的指腹从褚燕来颈侧擦过去,浅而短促地一下如同蜻蜓点水,惹得褚燕来半个脖子酥麻起来,那感觉很不对劲。

褚燕来动了动唇,想说离他远点。

许然赶在他前面说:“不用谢。”

褚燕来:“……”谢你大爷!

“你说的没错。”许然退了一步,和褚燕来拉开距离,沉肃面容上忽掠过一丝哂笑:“我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也就普通人水平,按部就班随波逐流地过活么。”

他话锋一转:“比不了褚师,总要与众不同,初中升高中你比别人多读一年,高中考大学你也比别人多读一年,多打了两年基础,想必实力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要好得多。”

李可可仿佛嗅到了火药味。

这位许工瞧起来沉默寡言,没想到损起人来也挺伶牙俐齿,看来他和花哥不止认识,两人的过节还不浅。

学习渣这件事,从小到大褚燕来不知被人念叨过多少次,他对此早就麻木了,可许然这时提起,他久违地被挑起了情绪,难为情中还夹杂着一丝了然——当年许然不跟他要好,果然是因为看不上他。

“你!”他指着许然,脑子里飞速运转如何回击对方。

许然适时地恢复神色,板正地说:“我还有事情忙,回见。”说罢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径直离开了。

这就像一群人耍麻将,有人赢了两局就抽身离去,输掉的人连扳回一局的机会也没了。褚燕来怔然收回手,目送着许然背影,渐渐咬紧了牙,别提有多气。

李可可推着他往工作区走,安慰道:“花哥花哥,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和李可可一样,褚燕来干的也是飞机铆装的活,这是一道极精细的工序,每一颗铆钉都关系整个机身的安全,他一拿起工具,私事就抛到了脑后,只专心地钻孔打钉。

一直忙到下班音乐响起。

褚燕来仰了仰僵直的脖颈,凝视着天窗外的灰空看了片刻,他从作业平台一跃而下,走到柜子前归置工具。

李可可伸了个懒腰,凑到他身旁,贱嗖嗖地问:“花哥,你真复读了两年啊?”

褚燕来:“啧,皮痒了吗?”

锁好了抽屉,他一抬头正瞧见一个高得出众的男人从楼梯口走下来,好巧不巧,又是他那久别重逢的冤家许然。

许然也看见了两人,淡漠的目光从褚燕来脸上掠过,他对李可可微微颔首:“李师,下班了,明天见。”

李可可没想到许然还跟自己打招呼,有一点受宠若惊,连忙挥手:“再见再见!”

褚燕来更烦了,待许然背影消失在门边,他睨了李可可一眼:“你激动什么?”

“哪有!”后者撞了撞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跃跃欲试地说:“哎花哥,南路上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听说还不错,去不去啊?”

“不去!”褚燕来果断拒绝,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昨晚和丁露吃的就是烧烤,现在还记忆尤深呢。”

李可可了然,同情地说:“那改天吧。”

褚燕来出了园区,朝着霄园方向走。

霄园的房子如今是褚鹏举和沈慧夫妇带着褚月在住,褚燕来周内在园区的单身公寓,周末在市中心的家里,平时吃饭或在食堂或和同事下馆子,不怎么回霄园的家。

今天是沈慧打了电话,说有亲戚送了龙虾过来,她晚上亲自操刀料理,嘱咐褚燕来一定要回去吃饭。

谁人不馋大龙虾?可一想到近年来每回和父母相聚,饭桌上免不了被好一顿批斗,褚燕来就什么胃口也没了。

褚鹏举一直看他不怎么顺眼,每次和他说话前,都得先从鼻腔哼出一道气,今天也是:“哼!三十来岁的人了,整天没个正形。”

褚燕来没吭声,慢悠悠地剥虾壳。

心里却无语至极,褚鹏举好歹是个技术专家,就不会算数吗?离他二十九岁生日还有几个月呢,离三十岁更是有差不多一年半,褚鹏举怎么算的啊?他怎么就三十来岁了?

还有他工装都没脱呢,浑身一点浮夸的装饰也没有,到家后洗了个手就上桌了,又怎么看出没个正形?这要算没有正形,那褚鹏举看见他周末混夜场时的装束,岂不是要直接气晕?

其实,褚燕来也可以理解他爸。

褚鹏举是名校毕业,一路顺风顺水从技术员做到领导层,备受尊敬好不风光,生了个儿子却不争气,连本科也考不上,如今在车间打螺丝。

褚燕来打螺丝打得挺开心挺自豪,但他明白褚鹏举就是看不上,褚鹏举想要的儿子应该是那种人:从小乖巧不惹事,读一个很好的大学,读像褚鹏举一样的理工专业,然后做一个体面的工程师。

就像……

这时,褚燕来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一个名字。

“舅舅,许然是谁?”坐在他身边,一直默默往嘴里塞食物的褚月忽然出声。

褚燕来一愣,才发现自己将那个名字念了出来,转头看见褚鹏举也有些错愕。

“你……怎么忽然提起小然?”

“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他是你儿子,你就满意了吧。”褚燕来耸了耸肩,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将指缝弄干净,虽然没吃多少但他已经饱了。

褚鹏举皱着眉看了儿子一会,终是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褚月央求褚燕来陪她看动画片,褚燕来自然是答应了,两人窝在小卧室,开投影仪放了两部宫崎骏的电影,褚月才打了个哈欠:“舅舅,我困了。”

没听到回复,褚月一偏头,看见她舅舅靠在床头睡着了,高大的成年男子在儿童小床上伸展不开,睡得很不舒服。

褚月摇醒他:“舅舅,十点钟了。”

褚燕来打了个激灵醒过来,摸了摸褚月的脑袋:“我走了,你好好睡觉。”

从霄园出来,褚燕来便觉得饿了。

老城区一到晚上九点,街上便没什么人了,他走了两条街才见一家沙县还开着门。

店面特别窄小,走道旁只有三张桌子,一个女孩在靠里那张桌上写作业,于是褚燕来在中间的桌子边坐下,点了一份拌面和一份瓦罐汤。

刷了好一会儿手机,他的饭还没上来,褚燕来正想催老板,眼前忽落了一片阴影。

抬眼看到对方,褚燕来心里“操!”了一声——又是许然,怎么哪里都能看见这人?

他的目光冷了冷,但刚刚刷搞笑小视频笑得开心,唇边的弧度一时半会没消失,于是他整个神态看起来有点扭曲复杂。

许然刚从医院回来,开车路过这条街时,无意间瞥见店里的褚燕来。

他将车停在路边,犹豫了好一会,决定去吃一顿夜宵。对,晚上在医院陪许刚做治疗,他没有吃好晚饭,是该来一顿宵夜。

“你、坐那一桌去。”褚燕来用下巴尖点了点靠门的空桌。

许然没听到似地拉开凳子坐在了褚燕来正对面,他好整以暇地用纸巾擦了擦桌面,才说:“凭什么?”

“凭我先来的。”褚燕来理直气壮,“我不跟你一桌,滚一边儿去。”

许然不见生气,缓缓地问:“这四个位置都是你的,别人不能坐?”

褚燕来盯着他:“对啊。”

许然用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回视,心里却觉得褚燕来赌气的神情很可爱。

他想伸手盖在褚燕来的脑袋上,把那一蓬偏了点栗色的黑发揉乱,然后将那张气冲冲的脸按在自己怀里,想到此处,许然唇边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意。

褚燕来心道:无故发笑,果然有病。

这时老板娘端着托盘走过来,将冒着丝丝热气的拌面和汤放在褚燕来面前,转头问许然:“您整点什么?”

许然说:“跟他一样。”

“学人精。”褚燕来一声嗤笑,挑衅地说:“我要的是香菇排骨汤,你能喝吗?”

许然无法掩饰地怔了一下。

“你还记得?”还记得他对香菇过敏。

褚燕来怎么会不记得许然对香菇过敏?

两人读的小学不管早餐,沈慧每天给褚飞羽五块钱,刚好在校门外的早点摊买两个包子两杯豆浆,作为双胞胎的早餐。

褚燕来这样吃了三天就受不住了,质问沈慧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给自己孩子做每天不重样的爱心便当,沈慧拧着他耳朵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小孩一样考满分啊?”

他口中别人的妈妈特指许然的妈妈,聂茜阿姨很会做吃食也喜欢在厨房捣鼓,许然的早餐盒里有金灿灿的厚蛋烧、圆鼓鼓的时蔬山药小饼,甜度恰到好处的红枣蒸糕……

有次褚燕来抱怨:“天天吃包子我都要吃伤了,开早点摊的什么时候换点花样啊?”

许然就将自己的餐盒推到他面前,腼腆地说:“我们交换早餐吧,我想吃包子。”

褚燕来求之不得,赶紧把包子扔给许然,许然吃包子吃得很开心——不如说看着褚燕来吃得很开心,所以他也觉得开心。没过多久,病态的红疹子便爬上许然的脖子。

褚燕来惊奇:“许然,你被虫子咬了嘛?”

许然挠了挠脖颈,慢吞吞地说:“不知道,可能是吧,有点痒,没得关系。”

那时候小孩子还不知道有食物过敏这回事,直到上课时被老师发现,领着许然去了医务室,校医说应该是过敏,让他们赶紧去医院筛查一下过敏源。

老师打电话通知聂茜,并给许然开了病假,褚燕来闹着说他也要陪许然去医院。

“你是不是不想上课?”老师很无奈。

“没得!”褚燕来喊道,他脸色通红,“我、我是担心许然嘛!”

老师摸了摸他的脑袋,对这个十分顽皮但长相可爱的孩子,她总是不忍心苛责,“乖,回去上课。”

一整下午许然都没来学校,褚燕来连和班花传小纸条都传得不怎么专心了。

放了学后他直奔许然家里。

聂茜说:“过敏源是香菇,我们家平时不吃香菇,也不知道小然从哪里接触到的?”

褚燕来愣住,想起早点摊卖的素三鲜包子里有香菇碎,他正准备说话,许然“啪叽”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许然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种严肃不容抗拒的神情。

可是,沈慧教他要勇敢地承认错误。褚燕来拉开许然的手,和聂茜说了两人换早餐的事情。聂茜愣了愣,并没有责怪他,还问:“喜欢吃阿姨做的早餐吗?”

褚燕来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阿姨以后做两份,你和小然一起吃,好不好呀?”聂茜蹲下来,温柔地捏了捏褚燕来的脸颊,说:“只是你要帮阿姨照看弟弟,以后不要再让他不小心吃到香菇了,医生说,食物过敏可是很危险的。”

褚燕来用力地点头:“我一定会的!”

上小学的六年,褚燕来一直吃着聂茜准备的早餐,他和许然也是关系最要好的朋友,即便许然不喜欢传纸条、不喜欢做游戏,每次考试还甩了他几十名。

直到聂茜意外去世。

葬礼结束后许然回到学校,对褚燕来冷淡了起来,他更加内敛很少和人说话,褚燕来以为他沉浸在悲痛里没心思应付朋友,便很理解地不去打扰。

第二年升了初中,褚燕来在校门外看见许然,惊喜地跑过去揽他,却被许然冷淡地避开,他才意识到许然真的不想和他玩了。

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升旗集会,许然作为优秀学生在国旗下发言,而褚燕来捏着检讨书站在另一边,等待许然讲完后上去做检讨。

他看着许然端方的侧颜,心想:许然是不是嫌弃他成绩不好,还喜欢惹事啊?

唔,可他又改不了。

夜晚的沙县店里,许然平息了眼中的复杂情绪,看了看墙上的菜单,对老板娘说:“换成玉米排骨汤。”

“好嘛~”老板娘笑应,旋身进了后厨。

“没得法,我记性好。”褚燕来潇洒地扬了扬眉,回答许然那句“你还记得?”,他没心没肺不敏感,对许然的波动毫无察觉。

说罢当许然不存在,褚燕来闷着头吃饭,可许然的目光如有实质,让他很不自在。

“早上,我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许然忽然开口,嗓音沉沉语气却轻:“我没想到你也在那里,毕竟很久没有见了,那时候我没反应过来。”

褚燕来呛了下,偏头咳嗽了一会才惊异地看着许然,他脸皮很白,由于咳嗽太急这时透着点薄红。许然没有敢多看,将目光移到斑驳的桌面上。

许然这是在……示好吗?

褚燕来花了几秒钟思考自己要不要下这个台阶,顺着下吧,可许然还在别人面前损自己!不过……那也是他自己嘴贱在先。

过了片刻,褚燕来舀了一勺汤送到口中,含糊地说:“那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许然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边。

这时,老板娘将许然的餐送上来,顺手敲了敲女儿的脑袋,凶道:“看什么看?快写你的作业!”

褚燕来一早注意到那小女孩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看,但他没怎么在意,毕竟这种事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他对女孩眨了眨眼,也学着老板娘的语气:“快写作业!”

女孩脸颊一红,连忙低了头。

不料再收回眼,刚缓和了态度的许然又脸色冰冷起来,这变化让褚燕来特别茫然。

“你真是本性难移。”许然一字一句地说。

褚燕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真是又气又好笑:“你想什么嘛?我就是逗她玩,那么小一个娃娃,比我家月儿大不了几岁,你当我是什么人嘛?”

“月儿?是褚月吗?”

“嗯,嗯?你见过她?”褚燕来有点惊讶,“你是不是住回霄园了?”

许然:“嗯。”

“哦,就说嘛,怪不得见过月儿,怎么样,月儿是不是长得好像我?”褚燕来得瑟地弯了眉眼,瞳仁亮闪闪似星星一样,“他们都说,褚月更像我。”

许然捏着竹筷的手指指尖泛白,那真的是褚燕来的小孩,而且都能弹钢琴了,琴弹的还跟褚燕来一样差劲!

许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夹杂着不甘心,还有后知后觉:原来这么多年不相见,他并没有忘记褚燕来,他的心还会像十几岁时看见褚燕来和女生交往时一样难受。

“怎、怎么了?”褚燕来问,许然的脸色急转直下,让他来一瞬间怀疑老板娘是不是上错了汤,把这人又吃过敏了。

“没事,挺好的。”许然回过神,沉吟了片刻,嗓音发涩:“像你,很像你。”

褚燕来:“哦……没事就好。”

两人之后都沉默不语,各自吃饭喝汤,半小时后一起出了沙县小店,许然按了按车钥匙,路边的黑色轿车闪了闪灯光。

“哎,你开车了?捎我一程。”褚燕来说。

许然正想说话,无意间瞥见褚燕来脚下踩的球鞋,带着点赤红色,款式挺特别,他心中一动,问:“你没骑摩托吗?”

“谁大晚上骑摩托嘛?我怕扰民——嗯?你怎么知道我平时骑摩托?”

许然盯着他,说:“我看见了。”

褚燕来有点懵:“在哪里?”

“昨天傍晚,西城的和记烧烤店。”许然顿了顿,补充:“当时你和一个绿头发的女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褚燕来脱口而出:“艹,你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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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花
《他的花》by谈执,原创小说他的花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许然褚燕来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褚燕来认为帅气没有什么用,因为在车间的时候,他的帅并不能帮助他什么,也不能让他拧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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