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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概率

降雨概率

发表时间:2023-02-15 17:32

《降雨概率》by飘浮小猪,原创小说降雨概率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陈千星封翊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既然分手了就代表不会在一起也不相爱了,可陈千星和封翊之间不是不相爱,是喜欢但不敢在一起。

热门评价:他怕啊。

降雨概率小说
降雨概率
更新时间:2023-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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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概率》精选

除了网咖,肖遥还开一家台球室,一楼打台球,二楼是茶座。陈千星想不通肖遥究竟有多厉害的人脉,竟然能让他在距离学校两公里内连开这么多娱乐场所。

这些地方陈千星都能来打零工,肖遥算是一个不错的雇主。他们认识还是因为陈千星去网咖开机子,肖遥正好在他身后看他打了几局,当下就评价道:“你打得不错啊,要不要加入我们网吧队?”

陈千星没有立刻就答应,他想如果当月月考考了倒数五名就退学打职业,但是很不巧的是刚好压到第六,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他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被扼杀,但也因此认识了肖遥。

周六只上半天的课,下午陈千星会直奔肖遥的台球室。

无妄之灾总是没办法预料的。就像好好的晴天突然下一场暴雨,肖遥的台球室上上下下就都挤满了人,雨滴落在身上蒸腾出闷热潮湿的难闻气味。

有人的地方总会有摩擦。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骂声渐渐高过了雨声。陈千星原本在二楼打杂,结完手里这一单之后,他捂着鼻子撇开拥挤的人群,不知怎的前方有人推搡上了,陈千星过去拉架,还没碰到谁,就被人当作敌军用力一推,脚跟碰倒一个啤酒瓶,没站稳摔在了水泥地上,扎了一手的玻璃碎片,顿时双手就全是血了。他屁股着地,碰到油腻的地面已经让他无法忍受,血淋淋的两只手颤抖着举到眼前,陈千星崩溃到说不出话来。

“陈千星!”

陈千星听到肖遥喊他,只觉得聒噪,他无端很生气,气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就程度来说,手上的疼痛与夏天的炎热烦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让陈千星无比讨厌。但是,当他被肖遥拉起来以后,觉得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因为他看到了封翊,季家圆的那个便宜儿子。

“你干嘛推我?”陈千星看着封翊,举着手,血顺着他的胳膊流到手肘,触目惊心,但陈千星好像感觉不到疼,很认真地发问。

封翊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朋友却坐不住了:“诶你这人,我们都没碰到你!”

“你…还好吗?”封翊拦住了他的朋友,走到陈千星面前,“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谢谢。”陈千星微笑着回绝,看起来很有礼貌,他转头走下楼,走出大门,走得抬头挺胸,好像两只受伤的手是荣耀勋章。

附近没有诊所,陈千星去了药店。药剂师看他手上的伤,说:“你这个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吧。”

陈千星没搭理,要了两瓶酒精和纱布,他的手没办法接触任何,干脆一股脑都抱在怀里,还告诉了药剂师手机密码,全程自助付费。好在在药店门口碰到赶来的肖遥,肖遥见状赶忙把东西接了过来。

手掌里的碎玻璃是肖遥用镊子夹出来的——书桌上的一套指甲刀用具里刚好有一个镊子,就地取材。陈千星没哭,但是龇牙咧嘴,逗得肖遥直笑。他们用酒精粗略地消了一下毒,厚厚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透不过气。

手掌还是没有见好起来的迹象,陈千星又去买了点消炎药,对着两只大白拳头也无可奈何了。

有点像哆啦A梦,陈千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想到封翊,封翊面对他这样幼稚的诬陷竟然也不生气,还说什么要带自己去医院,滥好人一个。季家圆真是教坏他了。

结果隔天放学封翊就来找他了,站在班级后门,拉着同学问:“你好,陈千星在吗?”

同学赶着放学回家,不耐烦地往教室一指:“最后一排看着最脑残的就是。”

陈千星就靠在教室后方的杂物房门前,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的笑来,并不是因为有人觉得他是脑残而高兴。他低着头看到自己洗得褪色发皱的校服,和封翊身上熨帖的深蓝色校服对比明显,又渐渐收敛笑意,从脚底传达上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陈千星走出教室门,朝封翊挥了挥手。

封翊对着那两个大白拳头皱起眉来:“你后来没去医院吗?”

“因为我是拳击手。”陈千星好像找到了一些乐趣,朝空气挥了两拳,抬起头无害地笑,“去医院好贵的,我没医保。”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第二次道歉。

可能道歉是好学生的口癖,陈千星想,但他从不会道歉,似乎从这点上找到可以抬起头的自信。

医生剪纱布的时候,陈千星感到自己的手逐渐涨了起来,等到肮脏的纱布悉数被扔进垃圾桶时,他眯着眼睛才看到自己的手是一副什么惨样:伤口没有愈合,红肿,溃烂。

自己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这次换上了比较轻薄的纱布,医生嘱咐他伤口不要碰水,按时消毒涂药,陈千星心不在焉地点头,在缴费窗口边上看着封翊划卡,签字,自己手腕上挂着一袋子药晃来晃去发出嘻嘻苏苏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走吧。”封翊很顺手地接过陈千星手腕上的药袋子,不免有些皮肤接触,但是陈千星的手部神经感应变得很不灵敏,分辨不清是不是因为伤口愈合而产生的痒意,只知道那种感觉从手腕蔓延到了指尖。

“你可以让朋友帮你换药。”封翊送陈千星回到医院门口,他们即将各回各家。

“我是孤儿,没朋友的。”陈千星嬉皮笑脸地说。

从陈千星嘴里说出来,封翊就不太能分清“孤儿”是事实还是一种流行用语了。陈千星所有的话都具有欺骗性,就像封翊看出至少肖遥和他关系不错,陈千星也可以毫不心虚地说出没朋友这种话。

封翊不急于拆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明天中午来找你。”

陈千星挑了挑眉,欣然接受。

“上次家长会我认错你妈,别介意啊。”陈千星坦然地拍拍封翊的肩膀,好像顺便说起似的,但这句话在他心里已经酝酿了一路。

“她不是我妈。”封翊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季家圆无疑是失败的,陈千星因此开心起来,他后悔没录个音,改天放给季家圆听。陈千星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她也不是我妈”,然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陈千星把药带回去的当天就随手扔进了书包里,照样洗手、洗澡,那些叮嘱全都抛之脑后。

第二天封翊又来了,两天之内楼上的学生来了两次,这实属奇闻。

陈千星翘着二郎腿跟别人打牌,就听到门口有人喊:“陈千星,楼上的怎么又来找你啦?”

陈千星把手里的牌一推,闷头在桌肚里翻找了一会儿,拎着药就走出去了。

他们去了天台, 陈千星并起双手给封翊看伤口,十分配合。

“你没换药?”封翊皱着眉,这和他上次看到的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

“我就两只手,全坏了,怎么换?”陈千星被逗得有点想笑,又开始满嘴跑火车,“都说了我是孤儿,你怎么不信?”

封翊默不作声从陈千星手里拿走药,挤了一点在指尖,拆开陈千星的纱布,捏着他的手背小心翼翼抹到患处。

“我靠,痛死了痛死了!”陈千星夸张地喊,想要抽回手,结果封翊力气比他的还大,一来一回有些欲拒还迎。

就这样抹完了两只手,陈千星吹完左手吹右手,好像能够减轻一点痛感似的。他本来没多痛,装完以后好像就能感受到手掌突突跳动的痛感。但是药袋子摩擦的声音让他心情愉悦:“封翊,你明天还会来吗?”

“会吧。”

陈千星经常能听到班上的同学痛骂楼上,说爱装逼,拽得跟别人欠他们钱一样云云。

陈千星百无聊赖地趴在凉亭的石桌上扣着手掌上厚厚的痂,思考起这些话的真实性。凉亭位于他们班级前面的小花园,如果有人进门,陈千星一定能第一时间看到。

他的下巴磕着坚硬的大理石桌面,掌心已经因为手贱渗出了血,伤口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覆上一层痂,陈千星没有要放过这双手的意思。

太阳已经将樟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陈千星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再醒来时晚自习都已经结束很久。

封翊轻飘飘的一句承诺还没有兑现。陈千星背着书包就往台球室走。

陈千星推开那扇玻璃门,就看到肖遥拿着球杆在胡乱推球。

“上次推你那小子好像在楼上,班级集体聚餐呢,要不要哥们儿帮你教训他一下。”肖遥一推杆子,白球进洞,他大骂一声可惜。

“你别掺和。”陈千星把书包甩到沙发上,确定封翊真的放了他鸽子。

一杆开了个球之后,五颜六色的球四散在绿色的桌面上,陈千星的气就消了。

打了一会儿陈千星觉得手掌有些痒,忍不住抠,抠着抠着又把伤口抠出了血,他抽了张纸巾捏在手里,把球杆一扔,说:“不玩了。”

陈千星今天颇有打算住在台球室的样子,肖遥打到最后都开始犯困了,陈千星还在盘腿坐在破旧的皮质沙发上干瞪眼。

“楼上好像结束了。”肖遥听着动静,越过台球桌戳了戳陈千星,“跟我上去看看。”

陈千星跳下沙发,看起来很不情愿。

果然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下楼,陈千星跟上去,默许肖遥挑衅似的撞到封翊的肩膀,后者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看到陈千星还有些惊讶:“你的手好了吗?”

陈千星没正眼看他:“关你屁事。”

“换药了吗?”又问。

“关你屁事。”一样的回答。

不知为何封翊笑起来,陈千星不解地看他。

“你跟我来。”封翊没有管闹哄哄的人群,拉了拉陈千星的衣袖。

陈千星本来想义正严辞地拒绝,当中给封翊难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一定不好受。但是看封翊好像很有信心陈千星一定会跟来,陈千星想,勉强给你个面子。

“干嘛?”

两个人走到室外,陈千星没注意脚下的砖块,差点被绊得摔跤,还好封翊及时拉住他。好没面子,他干脆蹲下,重心不稳,蹲得摇摇晃晃。他没拉校服的拉链,于是下摆就拖到了地上。

陈千星感到背后一轻,扭头看的时候发现封翊也学他蹲下,提着他的衣服下摆:“掉地上了。”

陈千星“哦”了一声,把衣角塞进前胸和大腿的缝隙里。

封翊又拉陈千星的衣袖:“手给我看下。”

陈千星递过去,路灯有些暗,封翊凑得很近,呼吸都打在陈千星手上。

“封师傅,看出什么来了吗?”陈千星找着在路沿上平衡的支点前后晃动,觉得封翊这样认真的样子有点搞笑,“手相怎么样?”

“不涂药小心留疤。”封翊一本正经地回答。

“随便咯,不多这几条疤。”陈千星甩开封翊的手,“反正是因为有些人不守信用,又不是我自己想留疤的。”

封翊解释道:“我去找过你,你不在。”

陈千星自知理亏,但犯困到睡着这件事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有点心虚地“噢”了一声,转移话题:“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不管吗?”

“我爸妈离婚了,我爸工作挺忙的。”封翊学着陈千星的样子,在路沿玩着平衡游戏。

陈千星等着他说到季家圆,但是封翊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陈千星只能干巴巴地随口扯谎:“噢,我爸妈也离婚了,你别伤心。”

封翊笑:“我没伤心啊,我爸再婚了,阿姨对我还挺好的。”

对亲儿子都这样,对你这个没血缘的便宜儿子又能怎样呢?陈千星刻薄地想着,你等着吧。

封翊看了看表说:“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你住哪?送你。”

“我住台球室。”陈千星随口扯了个谎,“那我走了。”

进屋后,陈千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就站在玻璃门后,看着封翊站起来,在路口稍等了一会,一辆深色的沃尔沃缓缓停在封翊面前,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暖黄的车灯下,季家圆贴心地给封翊递了杯水,两人说了几句话,车辆发动制造难听的声音,陈千星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虽然陈千星永远不会承认,但此刻他确实妒火中烧,烧得失去逻辑。季家圆宁愿抛弃自己,不费吹灰组建新的家庭,不知道她面对封翊时是否会想起什么,总之这八年没问过从没关心过陈千星死活。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季家圆是不是就会更开心了?那样几乎就没人知情季家圆失败的前半生,而陈千星作为季家圆前半生的产物,还能够站在季家圆面前,给她造成不小的威胁呢。

陈千星幻想她和季家圆面对面时,他肯定率先会问 “我是你亲生的吗”,不管答案如何,陈千星都已经是孤儿了,但孤儿总是会带来厄运的。陈千星甚至感到自己灰暗的青少年时期有了一丝光亮,宇宙爆炸产生光,灾害前天有异象,但那些都是光不是吗?

后来封翊果真说到做到,每天都会找时间来给陈千星换药,于是陈千星的手很快好起来,疤痕变得很淡,像细小的肉虫横亘在手掌上,把陈千星的掌纹都打乱。无聊的时候陈千星盯着手掌发呆,他真想找个算命的看看,掌纹变了,是否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封翊不再经常下楼之后,陈千星常常上去找他。

与一楼不同,他们三楼的教室安静得有些诡异,陈千星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守序的人,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陈千星又会把路走得咚咚作响。

陈千星去找封翊没有正当理由,他走过高二9班的教室门口,假装自己是去老师办公室的,逗留一阵之后,再慢悠悠绕回教室门口,封翊坐在窗边,他们很容易见面。

通常封翊会先跟他打招呼,简简单单喊他的名字:“陈千星。”

陈千星就会装作被偶遇的样子,做作地说一声:“好巧,又是你啊。”

陈千星还发现封翊有一个很让人讨厌的朋友叫周之玟。周之玟在看见陈千星之后一般都没有好脸色,很多次还把封翊拉到一边说你为什么要和楼下这些垃圾来往。他明明可以直接和陈千星说你就是个垃圾,却偏偏还要拉走封翊装摸做样地大声密谋。

陈千星最讨厌周之玟这样的人,扫兴得干脆走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经常在封翊面前晃悠,可是最快在季家圆面前晃悠让她难受的方式就是和封翊变得很熟。

陈千星开始在放学后等封翊,因为他知道季家圆会来接封翊回家。但是等了很多次都没等到,晚上校门口那么多人,看不到也是正常的,陈千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陈千星没再刻意去等,偏偏赶巧碰到封翊下楼,当然身边还有那个傻逼周之玟。

封翊还没说话,周之玟就没什么好语气的把封翊拉走,趾高气昂地说:“陈千星你是不是碰瓷碰上瘾了?”

狐假虎威,装模作样。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陈千星咬牙切齿道,他还没见过像周之玟这么烦的人。

“你别想了,封翊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周之玟胸有成竹,还拍了拍封翊的肩膀寻求确认:“对吧?”

这话一出,陈千星和封翊都沉默了。

陈千星刚想说你脑子没病吧,结果余光看到封翊的脸色不太好,肉眼可见的皮肤都蒸腾起一片红色让人无法忽视。封翊想阻止周之玟继续胡说八道,张了张嘴感觉都能喷蒸汽。

搞什么啊,这种玩笑都受不了吗。陈千星差点笑出声。

“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啊?”陈千星凑到封翊面前,歪头看他,眨眨眼睛装作无辜,此时距离不过几厘米,“原来你下睫毛里还有颗痣。”

那是一颗很小的痣,隐匿在封翊右眼的下睫毛中,瞳孔正下方。若非凑这么近,陈千星或许永远也发现不了,他想伸手摸一摸,却被封翊拉住阻止,眼神透露着拒绝,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腕传递。

“我靠陈千星你是变态吧!”周之玟连忙从中间把两人分开,像一斧头把本就连接不牢的木头狠狠劈断,拉着封翊好像护着自家白菜,生怕被陈千星拱掉。

封翊红着的脸慢慢降下温度,他又恢复往常一般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看陈千星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不解。

陈千星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笑得前仰后合,路人纷纷侧目。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脸红得如此之快,他玩的游戏里有一个操作着机甲的英雄,机甲达到危险温度进入过热状态,机甲就会发出“警告!警告!”的提示音。陈千星想象着封翊刚刚那副样子:明明被逗得一句话也说不去,可能脑子里全是“警告!警告!”吧。

陈千星原来还觉得纳闷,为什么封翊在学校那么有名,却从来没听说过有早恋的传闻,原来是这人简直无趣至极,一点也不会来事,就算学习好长得也不赖,结果是性格决定成败。

周之玟说的话倒是给了陈千星很大的启发,封翊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但显然封翊根本对此一窍不通,虽然陈千星也不懂,但他又不怕丢脸。

陈千星真想把“封翊马上就会跟我谈恋爱哦”写在纸上给季家圆看,如果季家圆知道封翊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水深火热,还能那样心安理得地假装不认识他吗?

光是想象就让陈千星有了报复的快感,他乐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禁为自己完美的计划感到得意。季家圆越想要什么,陈千星就越不会让她那么无痛地轻松得到,大人的世界总该知道,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第二天陈千星去买早饭时都吹着口哨,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悦过。

他像往常一样要了两根油条一杯豆花,挤出点餐的人群,悠闲地在马路边溜达,等待叫号。

又是那辆黑色沃尔沃,陈千星全然没了上次看见时那样愤怒的心情。

在等红灯,车窗开着,封翊坐在副驾上喝K记的粥。要是季家圆开车技术太烂来个急刹,这不得全泼了?

陈千星左看右看封翊吃的还是不如自己的豆花油条好,但为了制造偶遇,他赶紧冲到早餐摊前,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那份,扔下钱拿了就跑。

这里距离学校也就这一个红绿灯的距离,陈千星刚好赶上绿灯,比封翊早到校门口几秒钟。

封翊下车之后就没再吃早饭了,季家圆像个保姆一样收了碗到纸袋里。封翊跟她挥手再见,季家圆又从车窗里递出一把伞,陈千星看得出封翊的口型是“谢谢阿姨”。

“多此一举。”陈千星咬下一口油条,忿忿地想,“今天又不会下雨。”

封翊显然是看到陈千星了,良好的教养使他走到陈千星面前打招呼:“陈千星,早上好。”

“周之玟没跟着你啊。”陈千星假意往封翊身后看了几眼,调笑道。“我可是在这里专门等着你哦。”

封翊又开始脸红了,支支吾吾,最终“啊”了一声。

警告!警告!

陈千星笑起来还是挺具有迷惑性的,至少封翊跟他不熟,就看不出那是嘲笑。

到楼梯口了,陈千星油条还没啃完,他一路上就没怎么吃,嘴巴全用来说话了。陈千星发现逗逗封翊还是挺好玩的,而且封翊看起来好像完全不会生气。

他们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其实是陈千星单方面通知:“中午我来找你,让周之玟滚远点。”

陈千星一上午都没好好听课,支着下巴发呆,铃声一响才稍微回了点魂。同学们陆陆续续出去觅食,他打算带封翊去肖遥的台球室,就是在那里陈千星第一次碰瓷封翊。

走到楼上,结果教室里空无一人。

又、被、耍、了。

陈千星了然地点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殊不知陈千星只是暗自记下了这一笔,等待之后一起算账。

封翊实在是一个很虚伪的人,陈千星想。上次放他鸽子之后封翊道歉,然后这次接着鸽。但是转念又想,封翊又没说“对不起,下次一定”。

陈千星就这样在门口蹲着,蹲到饥肠辘辘,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先去了食堂。吞咽食物的时候,头顶突然想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陈千星往窗外一看,决定再也不相信天气预报。

干脆在食堂门口等到雨停算了,陈千星蹲着,多动症似的晃悠,他抬头看,天上云层厚得快要塌掉,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暴雨转晴。

他想起小学时模糊的记忆,不管天晴下雨,季家圆总是会在他出门前往他书包里放一把伞,说“记得带伞”。就像今天早上对封翊做的那样。

结果封翊下一秒就撑着伞出现在陈千星面前,他的声音被雨声吸收了一部分,只剩下“你在这里”,陈千星听不真切。

“我还没吃饭。”封翊收了伞,朝前伸出一只手,示意陈千星可以站起来了,“我们上午还有一节实验课,你应该不知道。”

陈千星搭上封翊的手,借力站起来,他确实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草率地作出一起吃饭的决定。

食堂里来了另一拨人吃饭,陈千星撑着下巴看封翊吃,周之玟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路过,跟封翊打了个招呼,完全把陈千星当透明人。

这样也不错,周之玟做哑巴的时候陈千星可以不跟他计较。

陈千星自告奋勇要打伞,季家圆给出去的伞兜兜转转还是到了陈千星手里。

这把伞并不算大,堪堪可以容进没有缝隙两个人。陈千星撑着伞,因为身高原因,总是让伞面擦过封翊的头,陈千星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不好意思”,稍微抬点手臂,可是没过多久就酸得受不了,然后撞头,无限循环。

“还是我来吧。”封翊甩了甩头 企图使被压扁的头发再度蓬松,笑着接过了伞。

搞毛啊,不会以为我连伞都不会撑吧。陈千星心情复杂地看了封翊一眼。但是身高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季家圆也没多高吧。

“明天还一起吃饭吗?”封翊收了伞,抖掉点雨水递给陈千星,“给你吧。”

陈千星接过去,上面封翊留下的余温,他捏了捏磨砂的伞柄,就像上次封翊答应会来给他换药时说:“会吧。”

封翊点点头,陈千星又脱口而出,把不会实现的可能性降到了0:“到时候我在楼梯口等你。”

这话一出,陈千星觉得自己好像特别便宜,比封翊给季家圆当儿子还便宜,但是为了达到目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他认为这是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的陈千星不仅没能吃到午饭,还折了一条腿。

原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陈千星来到三楼的楼梯口,此时还有一分钟下课,陈千星脚比脑子动得快,只是想让封翊体会一下被鸽的感觉,就走到了通向天台的阶梯上,路过的每张脸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个不是封翊,那个也不是封翊。

等到封翊出来,陈千星绷直了身子,微微前倾。只见封翊只是停留了一会,周之玟在一边不耐烦地撞他肩膀,问他在等谁。

封翊往上看了一眼,吓得陈千星赶紧往回缩,生怕被他看到一根头发丝。

此时楼梯上已经没有什么同学了,封翊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陈千星耳朵里,他说,“走吧。”

陈千星也没多想,嘴里喊着“等一下”,三步跨作两步冲下楼梯,于是悲剧就发生了,最后一脚踩空,右脚脚踝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陈千星屁股着地坐在地上,狼狈无比,封翊俯视着他。

周之玟在一旁打趣:“陈千星,你可真够豁得出去啊。”

陈千星自从碰到封翊以来就一直倒霉,要不是他现在疼得站不起来,他真想把封翊狠狠揍一顿。

封翊蹲下来,他的手指微凉,轻轻触到陈千星已经肿起来的脚踝:“应该是扭到了。”

陈千星张着双手,示意封翊把他拉起来。单脚站稳以后,陈千星生气道:“不吃了。”一跳一跳走了。

“你先去吃饭吧。”封翊转头跟周之玟说,此时陈千星已经跳了半层楼,他追上去:“我扶你去医务室。”

周之玟路过两人,但只跟一个人说:“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糖醋里脊,地三鲜,紫菜蛋花汤。”陈千星报菜名,最后还不忘有礼貌地说一声,“谢谢。”

周之玟翻了个白眼:“有病,我跟你说话了吗?”

封翊说,“我先不吃了”,周之玟这才走远。

“你才有病。”陈千星骂骂咧咧,“没见过这么狗腿的人。”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跳了半天也没跳多远,陈千星说:“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你要背我?毕竟是因为你才瘸的腿。”

陈千星搞道德绑架有一套的,封翊还偏偏吃他那套,他如愿以偿趴上了封翊的后背。

“你其实早就看到我了。”陈千星趴在封翊背上,下了定论,“耍我呢,报应就是我瘸腿了,你要负责。”

封翊性格寡言,很闷的一个人,陈千星说个不停,他也没有能插话的地方。只是陈千星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还能感受到呼出气体的温热,蒸得他耳朵又红起来。

陈千星也很快发现这点,在心里直乐。他一贯爱恶作剧,凑得近了些,夹着嗓子说:“封翊哥哥,我脚真的好痛,要亲亲才能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陈千星被自己故作扭捏的姿态雷得一阵颤栗,乘胜追击,撅起嘴想要往封翊脸上撞。

封翊反应很快,他侧过脸,手上力道一松,陈千星差点掉下去,下意识抱着封翊的脖子。

“你干嘛?”封翊的声线有一丝抖动。

“亲你啊,不会没被人亲过吧。”陈千星说得好像随便亲人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他抿着嘴憋住笑意,忍了一会还是没憋住,噗嗤一声,埋在封翊后颈窝里笑得抖动。

封翊沉默片刻,说:“没有。”

“哦~初吻。”陈千星阴阳怪气道,扭曲着定义,“这么纯?”

封翊竟然也没再问,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来到医务室,校医不在。

“我去找点冰块,你先别乱跑。”封翊交代道。

陈千星躺在病床上,完好的腿荡在床沿上一晃一晃:“我都这样了还能跑哪去啊哥哥。”

封翊离开以后陈千星才有空仔细端详断腿,脚踝已经失去了知觉,和小腿成了同一平面。他是一个很能忍耐痛感的人,得益于从小就磕磕绊绊,这点小伤对陈千星来说无足挂齿。

封翊的责任心无疑是过剩的,他不仅拿来来一杯冰块,还拎着食堂的打包盒。封翊保持着用毛巾冰敷的姿势,陈千星像个瘫子,只动上半身,他掀开保鲜盖,封翊把他刚刚点的菜全买回来了。

陈千星无语地看了一眼封翊:“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这么问?”封翊抬眼,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给陈千星冰敷也是,每一个角度都照顾到。

“看着不像。”陈千星判断道,他开始计算封翊装纯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是据在女生之间的风评来看,封翊确实属于无人问津的那一类。

封翊又沉默,陈千星看他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也没了交流的欲望。

简直无趣至极!永远闭合的蚌!

校医姗姗来迟,在陈千星的脚踝上摸了几下,判断出没有骨折:“不放心的话放学可以去拍个片子看看,先吃点消炎的吧。”

陈千星又趴上了封翊的背,这次是回教室。他把玩着校医开的一小瓶三七片,上下摇动,药片碰撞的声音很清脆,有点催眠,陈千星的头靠在封翊的肩膀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想到了陈越。

“陈千星?”封翊小声地叫他,“睡着了吗?”

陈千星的意识不算清醒,他下意识地回答:“啊?没有。”

“到了。”封翊说,“能走吗?”

陈千星跳下来,单脚撑着地,其实行动自如,但他说:“不能。”

封翊说:“晚上你先别走,去医院拍个片子。”

陈千星好像已经猜到封翊会这么说,没有半分推,欣然接受。

进教室开始,陈千星就理所当然地吸引了目光。

“陈千星,一个中午没见,腿就断了?”于玮扔了块橡皮到陈千星脑袋上,精准命中,“看你天天往楼上跑,这还怎么跑啊。”

陈千星没搭理他,不停挪动桌椅,企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来摆放他的瘸腿:“别找打。”

“别,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于玮笑了,他弯腰把橡皮捡起来,吹了吹灰尘:“我不跟残疾人打架。”

“傻逼吧你,没事找事。”陈千星开局先输一条腿,即便如此,但嘴上也是不能输的。

陈千星心情大好,大赦天下,不跟于玮一般计较。

高中放学是在九点半,陈千星等到班里人都走光都没等来封翊。就当他以为再次被放鸽子的时候,封翊才姗姗来迟。

按照惯例,季家圆每天会接送封翊上下学,像个免费保姆。但今天例外,陈千星还有些失望。

陈千星单着一条腿在急诊跳来跳去,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很严重,结果只是一点软组织挫伤,医生说可以走路,但是伤腿着地时不能太用力。

“我每天可是走路上学的。”陈千星煞有其事,他跳得脚酸,靠在墙上休息,“我要请假一周。”

“不用,我会来接你。”封翊和他并肩靠在一起,“你家住哪?先送你回去。”

陈千星报了一串地址,离学校不远。

扭到脚以来第一次尝试走路,陈千星演技精湛,只用脚尖点地:“像个跳芭蕾的。”

封翊侧头看他,忍不住被逗笑。

陈千星僵硬地“哈哈”了两声,其实有点痛,毕竟他之前也没扭过脚,还以为跟那些皮外伤差不多,结果有几步一不小心着了力,一瞬间的疼痛蔓延开来,疼得他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却又突然不想让封翊看见,还好有夜色掩护。

陈千星租的房子在三楼,没有电梯,一层楼大概有十来个租户。

封翊或许察觉到些什么,到小区门口时他蹲下,回头对陈千星说:“背你。”

陈千星也毫不客气。他这次没有睡着,双手垂在封翊脖子下方,全然放松地样子。他下巴磕在封翊的肩膀上,视线一转就是封翊有些发红的耳朵。陈千星偷偷笑起来,还故意对着那只耳朵说:“你不会背过很多人吧。”

“没有。”

陈千星说出的话蒸发成了热气,将封翊的耳朵烫得更红了。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满意地哼哼两声。不用自己走路的滋味真爽,可惜三楼到得很快。

陈千星拍拍封翊:“放我下来。”

他家里很乱,又很小,不想让别人看见,尤其是封翊。反正也没什么礼貌,人都到门口了不请进去坐坐也是理所应当。

陈千星干巴巴地说:“明天见。”

房子在走廊尽头,陈千星一瘸一拐地摸着墙,声控灯偶有失常,需要他一直发出声音,陈千星张大嘴巴“啊”了一路,最后一盏灯亮起时,门口站着一个人。

陈千星的分贝提高到近似尖叫,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又骤然收声。

“阿星。”季家圆叫他,“好久不见了。”

陈千星愣在原地,脑子已经停止思考。

季家圆回头而他说“去死”那天似乎还在眼前,不是很能诅咒吗,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说不出一句话。

陈千星掏出钥匙,他还是很混沌,打开灯,家徒四壁。一想到除他以外第一个踏足这里的人是季家圆,他就有种眼热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封翊送你回来的?你跟他很熟吗?”季家圆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她把掉在地上的抱枕放回原位,自己顺势坐下,“脚怎么了。”

陈千星在玄关换鞋,他把鞋带解开,一根一根拉得很松,恨不得整根抽出来再穿好,这样就能耽误点时间,永远不用面对季家圆。他有点后悔那个雨夜对季家圆近似于挑衅的行为。

“就是,普通同学。”陈千星故作自然地走过去,却紧张地同手同脚,“也不是同学,就是,校友。”

“嗯,你别紧张。”季家圆坐近了些,她挽起头发别到而后,顺势看了看陈千星扭伤的脚,很熟练的母亲,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这八年,“上次家长会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

“不仅仅是那天,我找过你很多次,但是奶奶始终不肯告诉我。”

“你想不想知道陈越在哪?”

以七岁为节点,陈千星的世界线被一劈为二,无法连贯。

在此之前,他过着较为幸福的人生,一家五口人,家庭圆满,父母都是老师,但自己因为年纪还小而不用上学,整日跟着爷爷奶奶穿梭田地间,天为被地为席,叼着狗尾巴草晒太阳,也可以到田间捉小昆虫,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陈越在陈千星很小的时候教他认字。在陈千星眼里,那不过是一些又歪曲又笔直的图画,但是陈越却能将它们标上拼音,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赋予含义。从前陈千星很爱骑陈越的肩膀,陈越的肩膀宽厚,载着陈千星从村头走到田埂,辨认东边的花草,西边的树木,陈越能说得头头是道,陈千星听着催眠的声音在陈越肩头睡得东倒西歪,从没摔下来过,那副肩膀一直载着他。

那时的陈千星觉得陈越无所不能。

七岁之后,一切都随着陈越的失踪而改变。起初,陈千星也不知道陈越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大人不说,他也没有其他渠道可以了解。陈越在家待了半年,突然说要去找一份工作,不能再这么闲着了。他坐班车去大城市,自此杳无音信。家里报了警,但毫无头绪,生见不到人,死也没寻到尸。

两年后,爷爷不慎摔下田埂,猝然离世。筹备葬礼的时候王淑伶说:“把陈越的碑也一起立了吧,就当他死了。”

陈千星记得他抱着爷爷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握着陈越的钢笔,这是要放进衣冠冢里的。他回头看浩浩荡荡的人群,风吹得孝布翻飞,倒有些悲壮。自此开始,陈千星之后的人生就像按了加速键,原本的五口之家只剩下他和王淑伶两个人。

陈千星对过往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他好像生来就是一个人,那些田地与花草,都好像是做梦才会出现的场景,让人分不清虚实。

“陈越没死。”季家圆说,她想要摸摸陈千星的头,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陈千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泪流满面,口不择言地说:“我…我要跟奶奶说一下。”

季家圆按住陈千星的手:“她知道的。”

陈千星难以置信地看向季家圆,这是今晚他们第一次对视,他说的话还带着哭腔:“你们都知道?什么时候?”

“我走之后第三年,就在这座城市找到了陈越。”季家圆深呼吸,缓缓开口:“他当时离开,你大概现在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陈越当时有个同事,姓郑,大学刚毕业就来这了,我在学校见过他,很年轻很活泼的一个男生。他来这里只实习半年,半年以后回去,在家里吞安眠药自杀了,虽然救回来了,但是成了植物人。当时这个消息一过来,大家都觉得挺可惜的,没想到几天后他父母直接找到学校来,说自杀和陈越有关系,一本日记甩上来,根本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里面都是给陈越的情书,他们家有点权势,让学校把陈越开除了。

“陈越跟我坦白过,他和郑敏平时走得确实近了些,但是还远远达不到更亲密的。我问他是不是同性恋,他说不是,后来说不知道。所以陈越说的一切我都不太敢相信了。

陈千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很可笑,我当时根本无法接受,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离婚,结果我还没想好,陈越就说要去找个新工作,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你爸爸还挺天真的,对吧?他走了就是真的走了,像人间蒸发一样。奶奶有天跟我说,让我一个人去找他,不管找没找到,都别再回来了。我懂她的意思,只是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坚持把你一起带走。”

故事的发展是陈千星始料未及的走向,从始至终被瞒着的只有他一个,莫大的背叛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抛弃就是抛弃,说那么好听,陈越人呢?”

“我没有抛弃你,只是…只是…”季家圆辩解道,她好想说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要继续,但她作为母亲,做不到对孩子说那么残忍的话。季家圆哽咽着,“陈越在精神病院。他来这里以后,也只能应聘一些代课老师的工作,只是很快又会被开除,次数一多,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了,郑家人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我经常会去看他,看着并不像是疯了,但是你跟他说话,他不会搭理你。”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空气里只剩下两个人呼吸声,微不可闻。

“这些奶奶都知道,对吗?”陈千星低着头,眼神失焦。

季家圆很难点下这个头,但她还是:“嗯,奶奶上周跟我去看过陈越。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说你要一视同仁怨恨谁,只是你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这些。”

好可笑,十岁的时候说太小,什么都不懂,陈千星毫无过渡地长到十八岁,一朝一夕就有可以知道一切的权利。

“奶奶不让你跟我接触,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陈千星终于明白他们大人做事自有一套逻辑,他是被永远留下的那个。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季家圆小心翼翼地问,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高高在上,“不用立刻拒绝我,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千星不合时宜想到一句话“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他的那些小把戏还没施展就已经不攻自破,大人们多么磊落,陈千星那点零碎的恨意根本无处遁形。

“不愿意,不考虑。”陈千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将自己全部倾倒给季家圆,“我和封翊走那么近你以为是什么?跟你一起生活,就不怕我把你圆满的家庭全毁了吗?就真的以为我一点也不恨你?别太自大了。”

季家圆有些被吓到,她不自觉和陈千星拉开了一段距离:“阿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千星见她后退的动作,不屑地笑了;“因为我是孤儿,见不得你们过得比我好,你最好让封翊离我远点。”

陈千星起身,硬是要装正常人走路,右脚重重地踏在地上,强忍着痛走到门边,大门把手“哐当”一声撞在外墙上:“走好不送。”

季家圆没再多说,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离开了。陈千星半天没有动作,伤腿的存在感愈发明显,甚至痛觉都有些跳动。

茶几上摆着季家圆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陈千星将它揉成一团随手塞进抽屉,扶墙单脚跳着去卧室,直接摔进了床里。接收了太多信息,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给肖遥发信息:双排吗?

肖遥秒回:上号。

陈千星重振精神,企图用游戏进行短暂的精神麻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心无旁骛地不去想其他事情。

开局十五分钟,陈千星的屏幕黑了7次。肖遥一直在扣问号,公屏说:死神来了。

“陈千星你是在梦游吗?”肖遥在双人房间里开了麦,“按照这个掉分法,我要俯冲青铜了。”

陈千星盯着游戏右上方的排队正计时出神:“改天给你打回来。”

肖遥在频道里“喂喂喂”了半天,陈千星才发现自己没开麦,他点开话筒,重复了一遍。

“怎么还哭了。”肖遥立刻听出陈千星声音里浓重的鼻音,“哥们儿失恋了?”

“只是感冒。”陈千星嘴硬道。

第二局开局,重复了上轮的命运。这回队友没那么有素质,直接频道开骂疯狂输出,陈千星半天也没反驳。他的心思一直放空,根本没注意屏幕里的污言秽语。

“怎么这么能忍了啊陈千星。”肖遥惊叹道。

陈千星直接退出了游戏程序,打开网页,光标在搜索栏里闪了半天,他才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最终搜索“精神病院”。

本市的精神病院就一个,网页清晰地写着地址和联系电话。电话存在手机里,他却不敢拨出了,犹豫间指腹轻触到拨号键,页面瞬间转换,陈千星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几声嘟嘟响起过后,电话被接通,陈千星磕磕巴巴说了句“喂。”

对面传来温柔的女声:“您好,市精神卫生中心。”

陈千星又说:“喂。”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就在对面想要挂断电话前,陈千星终于开了尊口:“你们入院…有什么程序吗?”

“是这样的先生,这边建议还是到院进行一个全面评估比较好哦,院名同名公众号可以挂号的,或者先生您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这边也可以帮你挂号呢。”

“哦哦。”陈千星握着手机,开始不自觉原地踱步,“不是我。”

他还是觉得别扭,不知道要怎么问出“你们院有没有一个叫陈越的人”。

“先生,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程序呢。”

陈千星倏忽挂断了,他滚进床里,枕头压着脑袋。就着这个姿势他胡乱地摸着床,想要找到被甩掉的手机。

联系人名单很短,他一个一个往下看,竟然找不出可以说话的对象。他想到封翊,可是根本就没有封翊的联系方式。

陈千星再次感到漏洞百出,不仅仅是他幼稚的报复计划,更是像梦一样的短短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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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概率
《降雨概率》by飘浮小猪,原创小说降雨概率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陈千星封翊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既然分手了就代表不会在一起也不相爱了,可陈千星和封翊之间不是不相爱,是喜欢但不敢在一起。

热门评价:他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