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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关系

饲养关系

发表时间:2023-03-08 10:28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饲养关系》,饲养关系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不能发芽的种子所著的小说围绕期科里亚单宁两位主角开展故事:期科里亚不叫什么巧克力!他是有自己名字的,而他的名字就是期科里亚!

最新评论:饲养关系。

饲养关系小说
饲养关系
更新时间:2023-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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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关系》精选

【20XX年5月10日】

飞船坠毁,逃生舱也无法再次利用。这是一个处于蛮荒时代的行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物电脑没有受损。

由于能量不足,仅能进行一次拟态伪装。对方圆三百米内的本土生命进行扫描并在评估后变形,我现在的形态是一种四足小型恒温动物。

【20XX年5月11日】

生物电脑能量告罄,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补充能量,只能暂时连入脊部血管从血液中抽取。

需要食物。

【20XX年5月12日】

需要食物。

【20XX年5月13日】

来到一片多物种混居的非自然栖息地,其中占主导地位的是一种双足直立生物,经观察具有相对较高的智力,他们应该是这片栖息地的统治者。

这种生物拥有代步工具,虽然速度很慢,但对我的拟态形态具有相当大的威胁。我需要小心。

能量严重不足,仍未获得食物。

据观察,这里的生物间存在互惠共生关系。弱小生物可以通过语言和肢体动作向栖息地的统治者们寻求帮助。

我决定尝试一下。

我所拟化的物种发音很奇特——“咪呜~”——非常细弱,符合“弱小”的定义。

很快,统治者中的一员向我走来(初步扫描后确定是一名雄性)。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电脑进行了翻译。

“食物,我需要食物。”我向他求助。

他看着我——这个星球上的物种会通过控制自己面部的肌肉做出不同表情,我知道这是交流方式的一种,但目前我还没有破译成功。

“你是饿了吗?”

“是的,我需要食物。”

我再次回答后,他仍然没有给予我食物。看来以这种生物的智能水平还不能理解本土其他物种的语言:无法听懂对方的语言,却建立起了一个看似稳定的共生模式——在获得食物补充能量之后,或许我应该就本地物种之间的交流方式进行研究。

“看你叫都没力气叫,肯定是饿了吧。”他扯动了嘴角,“等我一下。”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的求助失败了。

我想我应该换一个地点再试一次:那些足以碾碎我的代步工具离我所藏身的低矮植物丛太近了。它们很危险,甚至对它们的驾驭者也同样具有威胁,也许这就是导致了我求助失败的原因。

我应该找一个让双方都感到安全的场所。这几天我已经适应了这个形态的运动方式,不过没有电脑的指引,我可能会在寻找合适场所的过程中浪费更多的能量。

我的能量已经严重不足,如果没有把生物电脑接入血管或许消耗不会这么快,但如果无法给电脑供能,这个脆弱的家伙就会死去。

——那样我将彻底失去向星际救援队求援的希望。

食物!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渴望食物!

“小家伙。”一个听过的嗓音由远及近。

是刚才那名雄性,他手中拿着某种染色的植物纤维制品。

拟态给了我灵敏的嗅觉:我闻到了这个星球上食物的味道。

“不该买这个喂你的,但这附近只有开封菜,只能先将就了。”这么说着,他蹲了下来,轻轻推了一个金黄色不规则球状物过来。

拟态让我可以接受这个星球上的任何食物,所以我并不担心什么,直接把食物吞入口中。

非常……难以形容的味道。

不过在能量不足的情况下相当刺激我的食欲。

拟态的牙齿只能粗糙地切割食物,这会加大消化系统的负担,不利于能量的快速吸收——但毕竟我已经获得了食物。

这片栖息地的统治者显然对弱小而没有威胁性的物种十分友好。在我进食的过程中,那名雄性统治者一直耐心地投递食物。

——虽然文明非常落后,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关系倒是比我预计的要好。

既然这样,进食完毕之后我也不介意向这里的土著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感谢你的帮助,我——期科里亚·弗兰朵斯塔利,会在回忆录里记下这次奇遇的。”

——不过他听不听得懂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你吃饱了?”他问。

“是的,”我回答,“现在我该走了。”

“你是流浪猫吗?”他还在询问。

“我不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而你也无法听——啊!你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惊叫起来!

这个土著生物竟然用上肢勾住我的身体把我抱离了地面!

我的拟态和他的形体差距太大,而且我还没有学会拟态物种的攻击方式——恒星之神啊!我居然没法从一个野蛮物种的控制下逃脱!

“乖,别乱动,这里车太多,你在这里很危险。”他发出一种安抚的嘘嘘声,“既然你没有家,那我来养你好不好?”

……嗯?

如果我的电脑没有翻译错误,他的意思是打算为我提供食物和住所?

这样的话,在救援飞船来到之前,我的生命安全确实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

“跟我回家吧?”他轻轻摇动了一下上肢,似乎在催促我做出答复。

电脑飞速分析了一下我目前的处境,然后给出了接受的建议。

“好吧。”

【20XX年5月13日 续】

我被这名雄性统治者带回了他的巢穴。

虽然这只是个狭小的、原始的砼制巢穴,但不得不承认,这是飞船失事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室内的温暖,这种感觉并不坏。

在前往巢穴的途中,我的临时庇护者一直在对我说话:“我们先回一趟家,拿点钱,然后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再洗个澡,之后还得给你买猫粮和猫砂——对了,你会用猫砂吗?如果不会,我可得头疼了。”

虽然电脑的同步翻译里没有出现冷僻词汇,但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其实为了这次旅行,我特地在电脑中加载了关于异族文化背景下语义辨析的应用,不过之前摄入的食物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转化成能量,在此期间我不能过度使用电脑的高级功能。

希望这些我无法领会的句子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我的庇护人只在巢穴里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就又抱着我前往另一个巢穴。

新的巢穴似乎并不用作住所:这里面积很大,混居的物种很多——所有的非统治者物种都被关在了笼子里——还有很多金属制作的奇怪设施。

空气中存在一种对细菌具有杀伤效果的毒性气体,这里很可能就是我的庇护者所提及的“医院”。这种古老的机构在我的母星上也曾经存在并发挥过重要作用,但在原始社会中后期,基因革命就让这个机构永远变成了历史。

能在这个文明程度极低的星球见识到“医院”,即使处境不算太好,我也感觉到了兴奋。

作为一名职业星际巡游人,了解新的星球有时比自身的安危更重要。

——何况,我也不认为这所“医院”有能力对我造成伤害。

“咦,小宁,你又捡了只猫?”被我判断为“医院工作者”的一名雄性统治者向我的庇护者表示了惊讶。

“赵哥,你帮忙检查一下吧。”我的庇护者把我递了出去——根据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的名字是“小宁”吧?

被他称为赵哥的雄性很快开始在我的身体上翻弄。

我的拟态很完美,以这里的文明水平是不可能发现什么破绽的。

“身体挺健康的,没有跳蚤——乖,不动,让我看下耳朵——耳朵也很干净,没有耳螨……这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不像是野猫。”

“不知道,马路边上捡到的,看着像是饿了好几天了。”

“哦,没什么问题——等一下!”

“怎么了?”

我被按在台子上动弹不得,脊背处的皮毛微微发痒:“医生”好像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它这里有寄生虫——看到没,吸血虫,还在动……”

——吸血虫?这个星球上的虫类根本不能靠近我的身体,更别说吸血……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赵哥,这东西怎么办?”

“我用镊子拔出来吧,之后你帮它做做驱虫就好了。”

“行。”

“可能有点疼,帮我按着它点。”

我的后颈被按住,脊背被湿漉漉的东西擦拭,传来一阵凉意……脊背?脊背!

我的生物电脑!!!

该死!一旦进行拟态伪装,电脑就会自动模拟成与拟态相匹配的物体。电脑之前一直从我的血液中获取能量,拟态的时候当然会变成吸血类的寄生虫——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一直忽略了!

“我要拔了——”

“喵嗷!”

我拼命挣扎。

“别动别动!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

一阵尖利的疼痛,如同脊柱被抽出一样——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完全空白!

等到意识渐渐恢复,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统治者们在我身边说话,没有电脑我无法获悉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勉强抬起头:电脑被丢弃在一个小小的金属托盘中,托盘就放在我眼前。

被强行剥离的生物电脑受到重创,如果就这么丢着不管,它立刻就会死亡。我没有设备对它进行修复,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一个非常糟糕的办法。

我颤抖着站起身,猛地向电脑扑去——

“哎!那个不能吃!”

在我咬碎电脑的瞬间,我听见我的庇护者如此尖叫道。

【20XX年5月13日 再续,这是漫长的一天】

生物电脑的味道很糟,更糟的是,吞掉它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到了这个行为的本质:

我在吞食自己的一部分——说得更确切一点,我是在吞食自己的大脑。

根据使用者个体的基因信息培育而来的生物电脑,从生物学角度来看就是这个使用者自身的克隆体,只不过由于对神经组织的极端定向进化和对其他功能的刻意弱化,育成品的外观已经看不出原型了——从基因革命到现在,这东西还被称为“电脑”,只能说是一种无聊的、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罢了。

大多数使用者并不在意生物电脑究竟是什么东西——实用便捷、与使用者亲和度高、绝对不会像那些硅基生命一样忘恩负义,有这些优点就足够了。

使用者拥有对其生物电脑的完全处置权,但很少有人会尝试吃掉它。

味道是一方面(伦理道德的影响倒是不大,在意这些的人根本不会花钱培育自己的电脑),而另一方面就是这么做的后果:融合。

几乎是在我咬破电脑保护层的同时,融合就开始了。这个过程非常短暂,电脑的功能瞬间加载入我的神经系统——虽然出于保护使用者未进化神经元的目的,大部分功能都已经关闭,但运行中的几项基本程序就已经让我觉得头晕想吐了。

非常、非常糟糕的感觉。

可我别无选择。我不可能放任电脑死去,无法修复,就只能让它暂时融合进我的体内,然后借由重组程序和我的体细胞重塑外形。

相对于融合的迅速,从重塑到分离的过程极其漫长,或许直到我获救回到母星,电脑都还在我的体内。

这真是太糟糕了。

“它不会真的把那虫子吃了吧?”翻译程序的运作让我又是一阵恶心,但我不能关掉它。

“我看看……啧,不知道它到底吃没吃。回去做体内驱虫做仔细点吧。”

“它看起来不太舒服啊。”我的临时庇护者似乎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好。

叫做赵哥的雄性也表示赞同:“先别洗澡了,省得再受凉拉肚子。”

“行,那我先带它走了。麻烦赵哥了。”

“嗐,你跟我客气什么。”

我又被抱了起来。我的庇护者很好地控制了动作的力度和幅度,没有让我太难受——这让我多少平息了对这些落后物种损害我电脑的愤怒。

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被抱在庇护人的胸前,上方就是他的咽喉:这种袒露弱点的姿态也表达了他的友好。

作为高等文明的成员,我决定原谅他们的过失。

更何况,融合带来的负面状态需要我在安全的环境内尽快适应,庇护者提供的巢穴正是我需要的。

我们又回到那个安全的巢穴,他把我放在质地柔软的天然纤维织物上,然后摸了摸我的头顶:“真的没什么精神啊……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吃的和猫砂。”

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没有精力仔细打量这个巢穴,整个身体处于一种脱力的状态,只有大脑在飞速运转。这让我觉得疲累异常,但神经系统的极度兴奋又让我无法用休眠来获得喘息的时机。

实在是太糟糕了。

除了生理上的种种不适,融合还导致能量消耗的骤然增大。之前通过食物摄取的那一点能量已经消耗殆尽。

我需要食物,更多的食物。

不知过了多久——严重的眩晕让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我的庇护者回来了。

开关门的声音之后,是重物放下的响动。一阵刺耳的呲啦声过后,我闻到一种疑似食物的味道。

接连不断的细小敲击声持续了片刻,我的庇护者拿着一只碗向我走来。

“买了点猫饼干——刚才倒是忘了让赵哥看看你多大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先来吃吃看吧,如果咬不动,我再用热水帮你泡。”

碗被放在我面前,里面是许多有着规则形状的褐色颗粒。我勉强站起身,凑过去闻了一下:就是我刚才闻到的味道,看来这确实是食物。

我尝试性地叼了一颗咬碎。

味道还不错。

急需食物的情况下能获得这样的食物,我已经相当满意了。

“你喜欢吃?”庇护者的语调很轻快,我认为这是愉悦的表现,“太好了,肯吃东西就好。”

他又开始抚摸我的头部和背部。

这对我的进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妨碍,我躲闪了几次也未能躲开——我有预感,教会他理解不同种生物的肢体语言会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一个重要课题。

不过现在,还是让我尽可能多的补充能量吧。

【20XX年5月14日】

我和对我提供庇护的雄性生物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我开始怀疑自己接受一个野蛮种族庇护的决定是否正确。

事情经过如下:今天我刚从休眠中醒来不久,就被强行按进一只盛满被称为“猫砂”的矿物加工颗粒的盆中,并被要求在庇护者的面前进行排泄。

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命令让我很愤怒——虽然我还没有开始系统研究庇护者所属物种的活动模式,但是可以肯定,尽管文明程度很低,这个种群已经有了“隐私”的概念:从昨天回到巢穴到现在,庇护者三次走进那个叫做“厕所”的房间,每一次他都会关上房间的门以隔绝我视线。

这样一种懂得保护自身隐私的生物,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才会如此恶劣地践踏其他物种的隐私权?

是为了向弱小物种展示和强调自身的统治地位吗?

我无法理解。

我不清楚自己所伪装成的物种——“猫”——在这种情况下会如何反应,同时,我也并不打算在他面前暴露真实身份,所以我选择了最平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反对:

一动不动地和他对峙。

不久,统治者表示了退让,他松开手让我自由离开那些矿物颗粒。

这一次的纷争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和一个落后种族共处会有多么困难,就算这一次我成功让对方放弃,但下一次呢?

也许我真的应该考虑离开这里。

统治者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动摇,或许在他看来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而合理的。他在沙发上坐下——我睡过的“沙发”,沙发对面的柜子上是“电视”,他手里的东西是“手机”,这些词汇他昨天都使用过,我已经能准确把它们和实物以及各自的用途对应起来了——他拿出手机开始进行通讯。

“赵哥,”我听见他说,“我捡回来的那只猫不肯上厕所……能吃猫粮,昨天吃了不少呢……嗯,好,我再观察看看。”

他收起手机,眼睛看向我。

我走开了。

【20XX年5月15日】

再一次被要求在他面前排泄。

和昨天一样,我坚定地拒绝了。

他看起来还没有死心。

为了避免落在他手中,也为了不作出过激的反应,我选择在沙发底下度过这一天。

【20XX年5月16日】

我已经无法忍受!

连续第三天被如此侮辱!

我要离开这里!

他又在使用手机通话——“赵哥,我是真没辙了。它还是不肯便便……没有,我在家里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它没随处大小便——该不会真是便秘了吧?……好,我带它去你那边检查一下。”——其中似乎有可以利用的时机。

统治者的巢穴由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与外界隔开,仅靠拟态所拥有的能力无法开启这扇门。我不能暴露自己,所以我只能把握他开门的时机逃离巢穴。

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拟态的爆发力很强,我可以在他有所反应之前逃走。

统治者向我走来:“小家伙,我们出门一趟好不好?”

我刻意伪装出顺从的样子,跟在他腿边。

“乖~”他弯下身摸摸我的头顶,然后走向那扇金属门。

他打开了门——

在他开门的瞬间,我冲了出去!

统治者的惊呼声被我甩在了身后!

我逃出来了!

【20XX年5月17日】

这栋低矮建筑物里规律地分布着二十二个巢穴,最底层的一个中生活着一种极不友好的生物。每一次我靠近那个巢穴,它都会发出威胁的咆哮。

它的叫声会惊动那些统治者。

我无法穿过它的封锁从位于底层的出口逃到外面。

需要食物。

【20XX年5月18日】

我需要对之前作出的判断进行修正。

并不是每个统治者都对弱小物种友好。

今天一个凶恶的雄性统治者对我发动了攻击,我躲开了。

需要食物。

【20XX年5月19日】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在后悔自己的草率。

庇护者显然对我还存在着关心:我在他的巢穴门口发现了食物和清水。

这个发现让我对前几天发生的事重新进行了评估:我的临时庇护者并不是那种残暴的统治者。我们之间文明的差异太大,这种差异也许导致我对他产生了一些误解。

【20XX年5月20日】

庇护者添加了食物并更换了清水。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20XX年5月21日】

今天进食之后,我没有再躲藏起来,而是在巢穴外等待庇护者开门。

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外界的环境无疑比仅堆积着二十二巢穴的矮楼更加复杂危险,如果我连这二十二个巢穴都应付不了,在外面只会遇到更多困难。

重新见到我,庇护者显得很惊喜,这从他的语调中能判断出来:“你这几天一直躲在楼道里吗?一楼养了只大狗,吓到你了吧?”

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决定对他的担心表示感谢:“谢谢……”

“快进来——你身上蹭得好脏,碰到楼道里那辆摩托车了吧?”

重回庇护者的巢穴,我是抱着对某些事做出妥协的决心的:要获得一些东西,就必须付出点什么。现在,在救援飞船到来之前,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我已经做好了牺牲部分尊严的准备,但我的庇护者比我想象得更体贴。

当我看到原本盛猫砂的小盆被替换成封闭式塑料箱时,我承认,我被深深打动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有些猫隐私意识挺强的。喏,给你换了个猫砂盆,这下该满意了吧?”

庇护者看着我——即使我还不能轻易分辨他的面部表情,我也能猜出那是期待。

我顶开箱子上的活动门,踏了进去。箱子的内部空间很大,底部铺着厚厚的砂状颗粒。我犹豫了片刻,第一次在这个星球上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拟态对被模拟物种的生物本能进行了充分的模拟: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十分自然地用前肢刨动矿物颗粒完成了掩埋的动作。

这让我很尴尬。

但我的庇护者却很高兴,他很开心地用手机和那个赵哥再次通讯:“赵哥!我的猫回来了!……对!会用猫砂盆,还会用猫砂!”

他的态度让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安慰感。

【20XX年5月22日】

或许是因为此前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维护自身安全方面,当我再次注意到时,融合带来的不适感已经减弱到了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现在,我只需要积蓄更多的能量以激活电脑的重组程序。

我和庇护者的相处还算愉快——如果忽略部分语言不通造成的交流障碍的话。

今天庇护者要求为我命名。

我再次礼貌地告知他我的本名:“期科里亚·弗兰朵斯塔利。”

“嗯?”庇护者挑动了眉毛,“巧克力?”

“期科里亚。”我纠正他的发音。

“巧克力!”他大笑了起来——我已经能够识别这个需要动用面部大部分肌肉的表情了,“中文八级哦亲!以后就叫你巧克力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使用这个代表愉悦的表情,在我看来,他并不该为自己蹩脚的发音如此高兴;不过,在语言存在显著差异的情况下,能把我的名字还原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吝于给予他一定的赞誉。

【20XX年5月23日】

庇护者买回一种黑褐色、兼具甜味和苦味的块状食物。

“巧克力。”他指着食物,笑容很古怪。

——我决定收回昨天对他的评价。

【20XX年5月24日】

拟态的一些本能模拟让我很难堪。

这种被称为“猫”的物种有用舔舐进行身体清洁的习惯——我并不担心自己会吞入新陈代谢作用下掉落的毛发或是这个星球上的寄生虫,但我很介意拟态物种刚用前肢掩埋完排泄物就若无其事地用舌头进行清理的举动。

我试图克服这种生物本能,但收效甚微。

拟态变形是为了保证星际巡游人在异星遭遇突发事件时最大限度存活下来的应激手段,生物电脑会充分模拟扫描半径内生存概率最高的物种,并强制模仿其一切举动以确保变形者不会因为文化差异而暴露自己。

生存是第一位的——但拟态应用的开发者肯定没考虑过用自己的舌头清理【哔——】的情况。

我迫切地等待着电脑重组的那一天:哪怕只是在体内成型,我也能更改拟态对象,进行第二次的变形。

我增加了对食物的摄入量,这让我的庇护者有点不安。

“巧克力最近吃的很多,”他又在和赵哥通话(我对他强加给我的名字嗤之以鼻),“不会积食吧?……对了,上次忘了问你,你估计巧克力大概多大?……三个月大的猫十天吃掉一整袋猫粮你觉得正常么?……没,它精神挺好的……嗯,个头长了点……哦,好,周末我带它去检查。”

通讯结束,庇护者趴在沙发上看我。

我想要忽略他的注视,却一不留神又开始舔舐起前肢。

——该死的生物本能!

【20XX年5月25日】

我找到办法对付本能模拟了。

在庇护者外出期间,我仔细调查了整个巢穴,在被称为“厨房”和“厕所”的两个房间内发现了出水口。

出水装置很简单,只要抬动开关就会有水流流出。

我能够使用清水进行清洁了。

【20XX年5月26日】

今天,厨房和厕所的门都被关上了。

庇护者显然对我未经同意使用出水装置的行为十分不满(“你有本事开水龙头,倒是有本事给我再关上啊!物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是你个小混球给我捣乱!”)。

这个星球上的排水系统实在是太落后了。

【20XX年5月27日】

庇护者给我洗了澡。

虽然他坚称是在为我做身体清洁,但我认为他还在记恨我任意使用出水装置的事。

我讨厌那种有刺鼻香气的化学液体,它对拟态灵敏的嗅觉伤害很大。

【20XX年5月28日】

再次来到医院。

被来回翻弄了几遍之后,赵哥给出了“健康”的结论。

拟态的伪装无懈可击:庇护者所担心的进食过多的问题被模拟的生物成长掩饰了过去。

解除了庇护者的担忧之后,我们并没有在医院多做停留——不过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和我的庇护者和一个陌生的雄性统治者在医院门口相遇,对方似乎认识我的庇护者。

“阿宁,”那个雄性的声音很迟疑,“你……”

我的庇护者没有回应,径自抱着我从他身边走过。

回到我们的巢穴——“我们的”,我想我开始对这里产生认同感了——之后,我觉得庇护者的情绪有些低落。

我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还是不能完全解读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对统治者的语言我也仍在学习之中——但我确实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如果我能找出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或许我就能更好地了解这个物种了。

【20XX年5月29日】

庇护者一整天没有外出,这使我有机会观察到自然状态下这个物种的生活习惯。

庇护者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打开卧室房门出来,用水进行简单清洁,并将乱糟糟的毛发梳理整齐,之后进入厨房为自己和我准备食物。进食完毕,他再次回到卧室——他并没有关门,我跟了进去——打开了一台外形笨拙的机器:电脑。

这个尚未进化出自主智能的大家伙令我很震惊,因为这意味着我此前的判断发生了严重偏差:统治者物种的发展水平比我原本认为的更高,虽然他们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文明”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但他们确实已经不再属于原始野蛮人的范畴。

他们是可以交流的,同时,他们的危险评估等级也提高了。

星际巡游人之间流传着很多悲惨的故事。这些故事通常以一个来自高级文明的星际巡游人暴露身份为开端,以肉体或者机体的消亡为结局——摸索并渴求“文明”之门入口的物种对高级文明总是充满狂热的好奇,这种好奇对于我这样落单的星际巡游人,可以说是致命的。

我没有把自身贡献给统治者物种研究的打算。我要更加小心行事。

【20XX年5月30日】

庇护者离开巢穴,去“上班”——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个词的含义,就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个词意味着我可以独自占用整个巢穴近十个地球时。

是的,我已经知道这座行星在统治者语言中的名称了。

庇护者的离去让我有机会使用他的电脑:很原始,但信息网络的雏形已经具备,我可以利用它下载并储备这个星球的知识。我动用了这几天积攒的能量,激活了生物电脑的信息更新功能——这么做无疑会使生物电脑重组的进程减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了解这个星球的文明等级,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自己未察觉的情况下陷入危机。

翻译功能只能粗略地对新加载的信息进行筛选,具体的分类理解,还需要激活语言破解功能。

为此,我需要更多的能量。

庇护者“上班”之前在我的食具中添加了食物。这些总体算得上美味的食物能量转化率并不高,以我每天进食的量,想要达到启动破解功能的能量级,至少还需要七个地球日。

也许我应该尝试一下其他食物,比如庇护者所食用的那些。

【20XX年5月31日】

庇护者习惯于把自己的食物藏进那个叫做“冰箱”的具有保鲜功效的机器里,我试着在他外出上班的时候打开它。拟态的跳跃力让我能轻易勾住它的门把,但力量的缺乏使我的尝试总是以失败告终。

我只能等待庇护者回来,再伺机获取他的食物。

等待对于一个职业星际巡游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长时间在星系间独自旅行早已让我习惯了寂寞。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简单梳理了一下这些天来的遭遇。

这颗名叫地球的行星是我职业生涯中发现的第三颗拥有智能生命的未标记星球,如此高的发现率足以令我在同行间扬名——只要我能活着等到救援飞船。

就目前我的生存状况来看,这个目标应该是不难达成的。

我的庇护者十分和善,并且对我照顾有加。虽然在文化方面我们的差异很大,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好意。

这种显而易见的善意使我不再排斥他做出的一些肢体上的亲密举动,比如抚摸我的头部、背部,或者轻挠我的下巴和两颊。拟态物种对这种触碰很敏感——不是性意味上的敏感——并会产生一种欣快感。在缺乏相关物种资料的情况下,我不知道这种欣快感产生的原因,但不得不承认,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除此之外,庇护者还经常把我抱放在他的肢体上。这种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接触让我一度很尴尬,但最近我好像已经渐渐习惯并不再排斥了。

我对拟态形态适应得越来越好,好到令我开始担忧解除拟态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至于现在,这种良好的适应是我自身安全的最佳保障。

行星的自转带来了夜晚。在一片昏暗之中,庇护者回来了。

我走近他,发现他提着聚乙烯的简陋容器: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那里面应该装着食物。

“哎?今天这么热情啊?还到门口迎接我?”庇护者的语调相当轻快。他一边换鞋,一边俯下身试图抚摸我的头顶。

我没有避让。

庇护者笑了:“好乖!”

我走到他身侧,打算调查一下容器里的内容物;庇护者却抬起手臂,躲了过去:“现在不能碰。”

他提着容器进了厨房——依照他的生活习性,接下来就是为他自己准备食物了。

我的机会来了。

我跟进了厨房,蹲坐在一旁观察他的动作:他在“锅”里加了水,放在“煤气灶”上点火,然后把带回来的内容物倒进了锅里。

这是在烹饪食物吧?

我无法辨别那些被加入锅中的暗红色物质是什么,我需要更近距离的观察。

庇护者此刻正背对着我使用出水装置。

好机会!

拟态出色的跳跃能力再次发挥作用:我准确地跳到锅的一侧,火焰和水蒸气的热度席卷而来,却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我探头向里看去,几块边缘光滑的不规则块状物沉在水底,味道闻起来很特别。

这应该是食物吧?

我向那些块状物伸出前肢。

“下去!!!”

音量极大的咆哮在我身后突然响起。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啪!”庇护者对我的头部进行了暴力的攻击。

“喵!”我惊叫着跳到地上。

我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一直以来态度和善的统治者此刻看起来极具危险性,扬起的手掌似乎随时准备再度对我发动攻击。

这无法预测的行为模式让我紧张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庇护者似乎很愤怒,手掌握成了拳,然后又伸出一指指向厨房的入口:“出去!”

我立刻逃了出去。

厨房的门在我身后被摔上,我失去了进入的权利。

离开庇护者的攻击范围,我开始思考他突然爆发的原因。这些天的相处让我相信他和他所属的物种并非喜怒无常,或许是我刚才的调查行动触怒了他?很多物种对自己的食物具有很强的独占欲,是我未经允许便试图获得庇护者食物的举动冒犯了他?

可能性很高。

庇护者的和善姿态让我过于放肆了。

这是相当不专业的失误。这次冲突甚至有可能让庇护者拒绝继续为我提供庇护。

太糟糕了。

在我暗自懊悔的时候,厨房的门打开了,庇护者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再次攻击我,但这次确实是我的过错,我必须面对。

我没有逃走或躲藏,只是低头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庇护者的物理攻击并不能对我造成什么损伤,我可以承受他的怒火。

庇护者的手掌落了下来,我本能地闭起眼睛——但这不是一次攻击!

“不准再上灶台了!”庇护者的声音很生硬,但落在我头顶的手掌却力度轻柔地揉弄着刚才被打的部位,“万一烫伤了怎么办!”

呃……好像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喏,”庇护者把食盆推到了我面前,“今天给你买了点鸡肝,你吃吃看?”

我低头嗅了嗅那些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细碎物质:就是我之前在锅边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是……专门给我的?

他蹲在我面前,手从我的头顶滑到颊边,和往常一样轻挠。

我迟疑了一下,侧过头,轻轻在他的手指上舔了一下:“喵呜。”谢谢。

庇护者又露出那种愉快的笑容。

“不客气。”他说。

【20XX年6月1日】

昨天的冲突并未对庇护者和我的关系产生负面的影响,实际上,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了。

庇护者今天带回来很多用途不明的物品:其中一些可以组合成一座高架,柱装支撑上缠绕的麻质绳索很适合用来磨砺拟态的利爪;另一些顶端带有羽毛、金属铃的细长棍状物,我还没有搞清楚它们的作用。

“都是给你的。”

庇护者释出的善意是如此浓厚,我决定想办法回敬这份可贵的真诚。

【20XX年6月2日】

庇护者去上班之后,我进入他的卧室并打开了电脑。

想要回报庇护者,首先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在地球上,统治阶级物种为弱小物种提供庇护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以及庇护与被庇护双方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此前我所下载的信息里应该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回应庇护者善意的愿望是如此迫切,让我无法耐心等到语言破解程序激活之后再进行检索。

通过还原庇护者的网络浏览信息来熟悉原始网络操作的经历让我知道:有这样一个网页,我可以把自己的问题发布上去,然后就会有其他的统治者物种通过网络给出答案。这些答案往往简短而重点突出,十分适合仅有基本翻译功能运行的我。

希望我这几天的词义积累能够应付所获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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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知道

【?】我把一只猫带回家,给它食物和水,并清理猫砂,我们是什么关系?

提问者:专用马甲

【…】回答

六毛加六毛 | 一级

你是主人,它是宠物

阿妹你看 | 十四级

你是奴隶,它是主人

上帝压狗 | 五级

又一个被攻克的地球人

喵星人入侵地球了

愚蠢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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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份暴露了?!

危机感让拟态身上的毛发瞬间炸开,但理智和逻辑却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时刻坚决予以否定:我并不是什么喵星人,我也没有打算对庇护者做出什么。

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其他星际巡游人活动的痕迹,这是我在飞船变轨失败之前就确认过的。在这样一颗未被外来文明开发过的星球上,除非自我暴露,我的身份不可能被发现。

是的,不可能被发现。

可是,如果……不!不存在这样的假设!

即使统治者物种已经意识到外来文明确实存在,他们也无法发现我:拟态依旧完美,庇护者给予的帮助也减少了我与外界的接触,我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

——在掌握这颗行星上物种(尤其是统治者物种)的社会文化之前,我决定一步也不踏出庇护者的巢穴。

【20XX年6月3日】

庇护者今天也离开了巢穴,但我没有再次使用他的电脑。

我依然坚信自己没有暴露,只不过打算更加小心行事。

我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来分析昨天得到的回复。除去最后一条对我身份以及探访地球目的的错误判断,那些回答还是为我提供了一些有效信息:“主人”、“宠物”、“奴隶”。

翻译功能提供的简单语义让我迅速排除了第三个关键词。

剩下的两个词语看起来与我的情况很吻合。

我想,我应该是庇护者的“宠物”,而他是我的“主人”。

主宠关系对我来说并不难理解,毕竟我和我的生物电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这种关系:我为它提供能量,它负责满足我的需求。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我可以选择电脑是否更换,也可以决定电脑存在与否。我能掌握电脑的一切,包括生死——那么,庇护者呢?他是否也拥有决定我生死的权限?

【20XX年6月4日】

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主人有权终止对宠物的豢养。

这个答案并非来自网络。庇护者今天没有上班,从他和赵哥的通讯中,我听到了一个关于宠物被主人厌弃而致抛弃的可悲故事。

不得不承认,我开始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了。

【20XX年6月4日】

这几天所接触到的信息让我淡忘了“回报庇护者善意”的初衷。

现在我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满足庇护者的需求以便继续安全地留在巢穴”。

从和庇护者相遇开始,一直是他在满足我(或者说是拟态物种)的各种需求。他从未主动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对物种关系文化的认识缺乏也让我无法判断他有什么需求。

在充分考虑过利害关系之后,我再次延迟了生物电脑的重组计划:除去急需的语言破解功能,思维阅读的激活顺序也被提升至最优先。

当我做出以上决定时,庇护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巧克力,”他看向我,手掌轻轻拍拍大腿,“要过来吗?”

我顺从地走到他腿上。

他在我的脊背上微微施力,我顺从地躺下。

“今天这么乖?一叫就过来了嘛。”庇护者搔弄着我颈后的软毛。

我放任拟态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开始计算能量积累所需要的时间。

【20XX年6月5日】

为减少不必要能量消耗,暂停日志记录。

【20XX年6月24日】

语言破解功能激活,思维阅读功能激活。

现在我可以耐心积蓄生物电脑重组所需的能量了。

在过去的时段内并没有特别值得记录的事件。

现在,庇护者上班还没有回来,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总结,今天回来之后他将有两天留在巢穴休息——也就是说,我将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对他的脑波进行扫描,然后分析出他作为“主人”的每一个内在需求。

——我会成为最符合心意的“宠物”,在我主动离开之前,庇护者将没有理由驱逐我。

这样的前景令人鼓舞。

我已经在迫切期待庇护者下班回来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破解功能开始对已储存的信息进行分析归类,奔腾的信息洪流在梳理下变得细致有序。一直以来对我造成种种困扰的交流问题即将成为历史——如果不考虑安全性,我甚至可以和统治者物种进行直接的语言交流。

除了交流,这些信息还给了我更大的惊喜——如同发现庇护者拥有电脑时那样,新的信息再次更新了我对这颗星球文明水平的评估:我所探访的这颗星球其实已经站在了文明的门外,只差一艘远航的飞行器,那扇门就不再是它的阻碍。

依照地球科技的发展速度,我可以确定地说,星际联盟很快就会需要增添一个新的席位。

我不能再把统治者物种当做原始低级物种看待了:虽然我们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但填补这个差距,只需要宇宙历上的一瞬。

当然,现阶段我还是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我可以用更平等的心态去面对我的庇护者了。

新的认知以及新功能的启用让我在庇护者开门进来时显得十分热情。

庇护者对我的表现显然也很满意。

他抖了抖手中的塑料袋,表情愉快地对我说:“今天又买了好吃的给你!”

我以符合“猫”这种宠物的姿态贴着他的小腿磨蹭了两个来回。

庇护者弯下腰抚摸我的头顶。

思维阅读功能开启——

“巧克力最近越来越乖了啊——如果没有头顶这撮黑毛就完美了!”

【20XX年6月25日】

庇护者还没有起床。

我在客厅独自思考现状。

我的庇护者对猫这种生物的喜爱是十分明确的,但依照他的深层意识,对不同品种毛色的猫,他的喜好程度是不同的。庇护者最想要饲养的品种是长着虎斑纹路的本土猫,其次是纯色无斑点的猫(对毛发长短无需求)。

我的拟态是一只白色短毛猫,但并非纯色——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再三确认过,拟态头顶偏左耳位置的那一丛黑毛是自然生成而非洗不掉的脏污。

这让我感到棘手。

外貌造成的社会待遇不公正,是我的母星决定进行基因革命的理由之一。那段历史使我清楚地意识到毛色先天性的劣势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

统治者所青睐品种的猫并不难获得,如果他带回来一只符合他审美需求的猫,我就有可能被赶离巢穴。

这个星球的统治者物种对技术的掌握并不平等,我不能确定是否有人已经掌握了辨析拟态的技术。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想过多接触外界。

我需要继续留在庇护者的巢穴。

为此,我必须做出努力。

【20XX年6月26日】

改变不是一天能实现的。

【20XX年6月27日】

工作日,庇护者出门上班。

我在镜子前坐了一天,成效尚不明显。

【20XX年6月28日】

庇护者赞美了电视中出现的一只猫。

那个品种的猫在他的倾向列表中排名第三。

比拟态的排名靠前。

我必须加快脚步。

【20XX年6月29日】

我认为我的努力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20XX年6月30日】

庇护者刚刚回到家,他看着我,表情严肃,眉头紧锁。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无意间惹怒了他。我正准备启用思维阅读时,庇护者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赵哥,”他语速焦急,“巧克力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顶上的黑毛少了好多!……换毛?就这两天能换得一根黑毛都不剩吗?……我周末带它去你那边吧。……好,周末见。”

放下手机,庇护者担忧的目光凝聚在我的头顶:“该不是生什么病了吧?”

……

我不再耗费能量更改拟态的外观。

值得庆幸的是,为了节省能量,当初我没有把更改目标设置为倾向表上的第一位。

【20XX年7月1日】

在我保留并恢复了一小部分原黑色区域内的毛发颜色之后,庇护者似乎接受了“换毛”的解释。

他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这很好——但我必须修正自己近期的行为模式。

我有些太过在意庇护者对我的接受程度了。

在明知存在暴露身份可能的情况下,我优先选择了不符合拟态生理表现的外观更改,以迎合庇护者的审美需求——这种非理性的行为严重违背了星际巡游人的生存准则。

满足庇护者的需求只是保证我能留在安全巢穴内不暴露身份的手段,但我这几天所做的却是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满足庇护者的需求。如此荒谬的本末倒置始于哪个环节,我尚未分析清楚,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拟态的外观、生理习惯、行为模式,以及其他一些明显的外部特征,都不能再进行什么大的改变;想要争取庇护者的继续庇护,我需要发掘一些更深层次的内容。

语言破解功能激活后,我已经可以无障碍地阅读各地统治者物种的方言文字。提出关键字,经过检索,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这颗星球的统治者物种有着非常复杂的情感模式,比起相互间的坦诚,他们更愿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掩饰起来——掩饰,但非湮灭。统治者物种无法屏蔽情感影响,他们需要可完全信赖的对象进行宣泄,这个可信赖对象可以来自同物种,也可以来自伴侣物种。拟态所属物种就是伴侣物种之一,统治者物种相信这种生物的智力水平足以对其主人的情感波动做出反应,并主动针对主人的不同情感进行陪伴或慰藉。

这些信息给出了我接下来的行动方向:通过满足庇护者的情感需求,与其建立深层情感纽带,进而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安全留驻。

在思维阅读的帮助下,我可以轻易掌握庇护者的情感变化,困难的是如何正确应对他的情感变化。

我决定从最基础的部分做起。

——我将不再把庇护者简单作为居所、饮食的提供者,而是把他当做和我同等地位的智慧生命个体。

从今天起,我将在日志中使用他的名字:单宁。

【20XX年7月2日】

虽然已经不再追究拟态在外观上的变化,单宁还是没有取消和赵哥的见面。

我被再一次带到宠物医院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结果是毫无意外的“一切正常”。

单宁在得到检查结果后,明显放松了下来:“没问题就好。”

“你够宝贝这猫的啊。”赵哥摘下手套,语气十分轻松,“一直想养猫,现在如愿了?”

“是啊。”单宁也露出微笑,把我抱在怀里,“以前捡到猫都只能麻烦你找人领养,现在总算能自己养了。”

“你以前那室友也亏你忍他那么久——哦,对了!”赵哥突然想起什么,提出一个新话题,“你那个前室友,前两天我在医院门口看见过。他是不是有事找你?”

“没事,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看那小子怪怪的。”

“哎,赵哥你忙去吧,我带巧克力回家了。”

单宁抱着我离开医院,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实践伴侣物种职能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我几乎是欣喜地开始解读起他当下的思维——

“离开这里,不要再碰到他!”

只有这个简短的念头以极快的速度不停循环闪现,直到我们回到隔绝外界的巢穴,令我困惑的循环也没有终止。

由于能量限制,我无法阅读他过去的记忆;结合单宁情绪变化前后发生的对话,我只能猜测这与赵哥提起的“前室友”有关。

那位前室友会不会是一个多月前我在宠物医院外见过的那名雄性统治者?

很有可能。

虽然当时我还无法解读统治者物种的情绪,不过单宁的回避表现与今天一致。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并不在我的关注范围之内,我现在所要思考的,是如何应对单宁的负面情绪。

他还维持着低落,不说话,暂停循环的思维呈放空状态;他甚至忘记把我放下,就呆坐在沙发上。

我可以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但挣扎这种抗拒性质的举动显然不符合我想要表现的“宽慰”意味;那么语言安慰呢?拟态物种的细弱叫声似乎受到不少统治者物种的喜爱。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吧?

我尝试性地进行发声:“喵~喵呜~”

单宁眨了下眼,从呆愣中恢复过来。“怎么了?饿了吗?”他轻柔地搔弄着我的下巴,表情如往常一样温和。

但思维阅读给出的情绪评估却仍在标准值以下。

我决定再接再厉。

舔舐是拟态物种表示亲昵与安抚手段之一,我曾用来表达谢意,当时的效果不错。

现在,我在他的腿上站起身,仰头凑近他的下巴。单宁低下头看我,我顺势在他的下唇舔了两下。

单宁有些惊讶,但很快微笑起来。

“你在担心我吗?”

情绪评估上升至正常值。

被测试对象情感需求得到满足。

初次尝试成功。

【20XX年7月3日】

今天,那名会让单宁产生消极情绪的雄性统治者造访了我们的巢穴。

对于他的来访,单宁显得很意外。

“你跟踪我?”单宁扶着门框,没有允许那名雄性统治者入侵自己领地的意思。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单宁沉默了片刻,让开身,放他进入了巢穴。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不满。我所属的物种并没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但这名雄性的到来,让我产生了被挑衅的错觉——尽管严格说来,这个巢穴并不是属于我的。

我不想靠近那名雄性,便一直跟在单宁前后。

入侵者在沙发上坐下,单宁倒了杯水给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

他的情绪又变得很低落,但不需要电脑分析,我也能判断出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机。

令人不愉快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我无法正确理解眼前的状况,只能隐蔽在角落里开启思维阅读。

单宁的想法很简单,希望入侵者赶紧离开。

至于入侵者,不知什么原因,我对“阅读他的思维”这件事很抵触——确切地说,我对以任何方式和他进行接触都感到反感。

“你……现在还好吗?”先打破沉默的是入侵者,单宁倒给他的水他并没有喝,只是握着杯子不放下。

单宁笑了,语气里并没有负面情感:“你也看到了,挺不错的。”

“啊,你还养猫了。”入侵者看了我一眼。

我跳开了。

“嗯,我养猫了。”单宁冲我招招手。

我习惯地来到他腿边蹭了一下。

不受欢迎的入侵者又不说话了。

单宁弯下腰在我头顶揉了一把:“你特地找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放任拟态发出舒适的咕噜声,眯起眼睛观察入侵者。

雄性入侵者转动着水杯,表情很不自然:“我……阿宁,那天吵架那事,是我不好……你,搬回来吧?”

“搬回去?”单宁的情绪微妙地波动着。

即使有思维阅读功能,一时间我也不能判断出他究竟是在高兴还是难过。

“你一个人租房子也挺辛苦的,还是相互有个照应的好。”入侵者把水杯凑到嘴边,含糊地啜了一口,“……我跟她分了。”

单宁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下来。

“你这个人哪……”他把我抱起来,放在膝上,以一种稳定的节奏抚摸我,“总是这样有意思么?”

“什么……”入侵者愣住了。

单宁低着头看我,手指按在我的鼻尖:“暧昧不清,摇摆不定,明明没那个意思也吊着人不放,有意思么?”

“你说什么呢,我哪儿……”

“赵临,从大学到现在,八年室友,你真不知道我喜欢你?”

【20XX年7月4日】

单宁今天上班。

名叫“赵临”的雄性统治者从昨天匆忙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出现。

傍晚单宁回家,照例给我带了些味道不错的食物。

我感谢地在他腿边蹭了几圈,却没能让他的情感评估数值上升。

单宁的负面情绪已经维持了一天多,无论我尝试怎样的安慰行为都没有改善。

这让我开始担心了。

【20XX年7月5日】

作为一个文明水平相对落后的种族,统治者物种情感的复杂程度确实让我相当棘手。

今天单宁的情感评估比昨天好一些,但仍低于正常值。

在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安慰方式之后,我只能采取伴侣物种最基础的陪伴方式,蜷缩在单宁身边,陪他一起看电视。

单宁在看一种叫做“电视剧”的表演,剧情里的人物在为谁爱谁而争执。

爱情,包括单宁之前说过的“喜欢”,这种感情在我所属的种族里也是存在的——甚至比地球上的更为简单纯粹:基因革命对生殖冲动和繁衍本能的修正让我们更加重视精神契合,而星际航行则抹去性别乃至种族的隔阂。

因为这些差异,我无法理解单宁的“爱情”。

“一开始只是习惯,后来是自作多情。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可别人给点好脸色,就又装作好像真的有希望一样。”单宁抱起我自言自语,声音掺在电视音里,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明知道他那人就是那样,却总以为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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