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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息

堕息

发表时间:2023-07-05 15:47

主角为沈云誊宋时珉的小说《堕息》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堕息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匿名咸鱼所著,内容是:沈云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宋时珉,他很想要接近宋时珉,也是因为很想要和他在一起。

堕息小说
堕息
更新时间:2023-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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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息》精选

宋时珉交代师弟检查实验室的接电装置都已断电完毕之后,才如释重负地离开。

由于不喜欢在电子设备面前久坐办公,临走前还别有用心地捎走一沓厚重的纸质资料,装叠在随身携带的斜挎包内。

随后来到楼下的候客大厅,先前已在网上约好车。

因为实验楼位于学校的后山处,某些新修建的公路未完全竣工,故而弯绕、高坡、陡峭、嶙峋的路居多,雨夜中驱车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便打算徒步行走至山下的校门口。

空气时而飘来一股月桂树的幽香,蝉鸣与风同奏,让心神俱疲的宋时珉感到十分安逸。

他掏出手机,见到沈云誊仍未回信,便打算直接联系他,告诉他今晚原定的计划,由于一场毫无预兆的停电事故就此作废了。

但当他把想要表达的话一语道尽之后,耳边传来的却是沈云誊压抑、孱弱的喘息声,宋时珉察觉出一丝隐晦的痛苦,着急切换情志高涨的语调,在风雨中谨慎入微小地问:“师兄,你怎么了,不太高兴吗?”

“时珉。”沈云誊悲不自胜,吐不出别的词汇,但当下喊出宋时珉的名字、听见宋时珉的声音却足以令他成倍地削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苦。

于是他咬紧牙关,任由凛冽凄冷的风雨,一下下无情地浇筑在疼痛的眼周,隐忍不发地低吟三声:“时珉,时珉,时珉。”

我好想见你。

而宋时珉此时平顺的心脏宛如被重重钉上一记又一记强硬有力的冰锥,尽管对沈云誊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仍是令他郁结骤起,许多诡秘的想法、想立即采取的补救措施都蜂拥而至,到底是何时发生的改变?

试想如果自己在场,必定不会令沈云誊落单。

他没有马上盘根问底,而是忧心忡忡地询问:“师兄,你……你告诉我,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说罢,他手足无措地张望四周的滂沱大雨,先苍茫地打开伞,随即不顾一切地朝雨幕中奔去,每回想一次沈云誊用略带胆怯和沙哑的嗓音喊自己的姓名,心就拧作一团、如堕冰窟。

天真地盘算着自己打车回家之后,再开昨夜从楚涵那借来的车去接送沈云誊亦或者直接乘车抵达沈云誊所在地的两个计策。

沈云誊则听见宋时珉忽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踩踏在潮湿的陆地上,溅水的脚步声,因为担心他会不慎滑倒,急忙制止他:“时珉,我没事。你不用来,你在家等我就可以了。”

“雨很大,又是晚上,出行不安全,而且我也不是孩子了,更不想麻烦你。”

“师兄。”两道交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宋时珉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地停下纷乱的步履,弯腰扶着膝盖对电话那头执著地说道:“不麻烦的,我已经打好车……”

“时珉。”沈云誊的嗓音像镀上一层鲜明的哀色,他站在楼梯口处,克制着内心的悲恸,在阶梯前的水滩内望见自己不堪一击的残影,并不想令宋时珉目睹他而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便委婉地央求道:“听话,好吗?等我回家。”

届时,源源不断的雨水从倾斜的伞部顶端滑脱至左侧的边沿,迅速沾湿宋时珉的肩膀,洇染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他犹豫了一会儿,无视身上淋湿的部位,而是扶稳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伞,平复粗野的呼吸,挺起困乏的身躯。

有时候沈云誊像一块隐秘的磁铁,即便他们身上有诸多不共通之处,也不可避免地吸纳着宋时珉核心的养分,对如迷雾一般的沈云誊亦步亦趋,难舍难分。

他迫切地想说“我想帮你”,可沈云誊那句充斥苦楚与恐惧的“等我回家”言犹在耳,令他如鲠在喉,催促他一切按沈云誊的意思办就好。

因为沈云誊也有自己要处理、难言于口的事,不方便透露给外人,他若是强求,便是不懂变通和罔顾礼数,难免会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妥协地说:“好吧,师兄,你带伞了吗?”

“带了,等我回家。”沈云誊尽量平静地回答,朝空空如也的手挑去一眼,和宋时珉相继说“再见”后便中止这段如暴雨骤至的电话。

身后传来两名刚下课的学生的谈笑声,沈云誊转过身,与他们相视一笑,问道:“同学,你们好,请问,这所学校的超市在哪?我想买把伞。”

“在东走廊的拐角处有一间,就在教学楼附近。”其中一名戴黑框眼睛的男生说。“你可以到那去买。”

沈云誊敬谢不敏,遵循他们所指的路成功买到伞,随后回家。

到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彼时天色尽灰,乌黑浓重的云层聚集在一处,似剔除不掉的污垢,雨势从狂暴糟乱的大雨转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云誊站在家门口踌躇不前,在确保自己的情绪趋于稳定,可以从善如流地与宋时珉保持常态,一起吃温馨的晚餐之后,把钥匙插入锁孔中旋钮。

但在推开门见到宋时珉的那一刻,沈云誊才从愚钝中醒悟,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演技和耐性。

情绪是附属品,真正难以控制的是自己的心。

宋时珉仅仅只是上前,用柔软的指腹温柔地轻触他受伤的眼周,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慌乱与担忧,语意绵软地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受伤。

至此,沈云誊的故作坚强便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他忘乎所以、草率地俯下身,试图摈弃旧时的仇恨以及与世俗相悖的情感,将稀里糊涂的宋时珉拥进怀中,脸埋入温暖的肩窝,如狼似虎地汲取对方残留在衣物上洗涤剂的清香。

沈云誊没有一刻不是在渴望宋时珉的。

宋时珉的身体被紧紧箍住,如受困于一片静谧的深海中缺氧窒息,使他的手无处安放,也感受到与自己同等剧烈、独属于沈云誊的心跳,以及耳边传来的掷地有声的“时珉,时珉,时珉”。

恍然间,他的手才如定海神针般搭在沈云誊的背后,一遍又一遍细致地抚摸凸出的骨脊。

“师兄,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吗?”宋时珉轻声问,嘴唇紧凑在沈云誊温热的侧颈,倒也不害臊,认真地倾听沈云誊逐渐加重的呼吸声,温驯地说:“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可以一直抱着你,直到你好受一点为止。”

“时珉。”沈云誊忽然松开宋时珉,把手自然地系在他窄细的腰际,掌面贴在臀处,“吓到你了吗?”

宋时珉摇头,诚实地说“没有”,他并不反感沈云誊的蓄意接近,反而对滋生的别样情绪产生好奇心,甚至想一探究竟、破釜沉舟,即使那背后的答案可能令他如临深渊。

他想了想,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沈云誊眼周处泛紫的伤口,犹疑地问:“师兄,你的伤……”

“我弟弟不太懂事,比一般孩子叛逆,这是反抗我送他去上补习班时,他失手做的,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他胆子没那么大。”沈云誊提起这件事时眼神和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像在陈述一件庸常的琐事。

但只要提起与宋时珉有关的措辞,眼神又微乎其微地变了:“你的手碰上去的时候,我并不觉得痛。”

原来他和养父母的孩子关系不太好啊,如果是为了避嫌,才搬出来自己住,那么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渡过吗?

宋时珉思及此,忽而心口一痛,慢悠悠地转过身,解开系在身后的手,并牵住其中一只,边朝客厅走去,边问:“师兄,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养父母吗?”

“不打算,养父母对我很好,他们工作又忙,我不想让他们为这件事分神,而且,我现在和他一家人们也很少见面。”沈云誊被安置在沙发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时珉的一举一动上。

他亲眼看到宋时珉面色冰冷地翻出暖手袋,显然忘记自己以前是一个既不多管闲事,也不会斤斤计较的厌世主义者,有头有尾地控诉起远在天边的徐琦思“那也太便宜这孩子了,如果他不能及时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过分,不能做出修正的行为适当弥补,未来有可能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

“当然,师兄怎么做自有师兄的道理,如果是我,就不考虑这么多了。”宋时珉在一旁气鼓鼓地坐下,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如果当时在场,就不会让沈云誊受到任何伤害。

随即又细心地把暖手袋贴在沈云誊干燥的手背,问:“烫不烫?”又吹毛求疵地解释起原理“把它敷在患处,可以促进局部血液循环,从而加速淤青消除的进展。”

“不烫,我弟弟和我道过歉了。”沈云誊答,任由宋时珉把巴掌大的热水袋敷在自己的眼周,也任由自己灼热的视线肆意掠过他清亮的双目、白皙的鼻尖以及柔软的嘴唇,突然理解宋时珉当初仅因为张锗几句诬陷自己的话,就为他鸣不平而冲动做出的壮举绝非偶然。

宋时珉就是这样的人——不谙世事却敢于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对待既在意自己、自己也在意的人从一而终、甘于奉献,且无怨无悔,现在终于完完本本地曝露在他面前。

“师兄,你是因为这件事才闷闷不乐的吗?”宋时珉低闷地问,他还是不太笃定沈云誊是否会如实告知自己事情的真相原委,故而也不抱太大希望,但他确实期盼着能够再加深一点对沈云誊的了解。

“不是的。”沈云誊说,宠溺地看向一脸纯良的宋时珉,“我从不会因为这种事而难过。”

随后还简单、直白、热烈地说:“时珉,如果你想听,那么我愿意坦白。”

“谢谢……师兄。”宋时珉心乱如麻地望向别处,沈云誊总是能轻车熟路地让他羞于启齿,找不准自己的情绪点,“我想听的。”

沈云誊捏住宋时珉温暖的手腕,放到腿间,说:“先休息一会儿。”

继续说:“我以前一直认为,我的亲生母亲是迫于生活的压力,综合现实等问题才不得已抛弃我的。我曾经很恨她,一方面是恨她既然没有独自生养孩子的能力,为什么还要让无知的我来到这世上,另一方面则是在让我尽情享受到虚假的母爱之后,又狠心将我抛弃,致使我丧失感知爱与爱人的能力,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而苦恼。”

“师兄……”宋时珉望向沈云誊,双目中含有难以言喻的心疼、不解、悲伤,他反手握住沈云誊粗粝、附着厚茧的手,想试图减轻对方的痛苦,苍白地安慰道:“你不要难过。”

沈云誊回以一个平和的笑,神色却分外复杂地说:“可是我最近得知了一个真相,我的母亲其实从来没有要抛弃我的想法,她只是恰好死在了要寻回我的路上。”

“为什么?”宋时珉欲言又止,他难以想象沈云誊此刻的心情,这些话本不用如实交代,开诚布公无外乎重新揭露旧疤,惹火上身。可沈云誊还是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和盘托出了。

宋时珉硬着头皮,做贼心虚似地收紧沈云誊发冷汗的手,认定自己若能成为对于沈云誊来说,更为重要的人,或许就不必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地行事,而是做更多出格、逾矩的亲密行为,给予肝肠寸断的沈云誊慰藉。

宋时珉靠近沈云誊,说:“师兄,你只需要说出你想表达的话,不要勉强自己,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沈云誊黯淡的眼神颤了颤,半张脸映衬在明黄色的叠影之下,神色哀悼,面色惨白,微抬下颌,黑色的衬衣衬得他形销骨立,背脊杆直,像在一场庄严的祭祀会中诵读基调沉郁顿挫的讣告。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如水,却饱含忧伤,只是在望向满眼关切的宋时珉时稍微收敛了一些,带着颓败的强调致谢:“谢谢你,时珉,谢谢你能在我身边。”

“师兄。”

宋时珉不忍听见那几个囫囵的字眼,抽痛感作祟的心脏几乎要重重坠地,他以为沈云誊要痛哭流涕,哽咽控诉不公的过往,但实际上没有,沈云誊只是故作坚强、隐忍、缄默地坐在那。

终于,他情难自禁地伸出手,将比自己强壮、高大一倍的沈云誊揽入怀中,温声劝慰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师兄,我错了,我不该问太多的。”

此前便已萦绕在心头的,那种似有若无的异样情愫如潮汐蔓延,甚至更盛,他对沈云誊无疑是既欣赏又心疼的,是想好好捧在手心视若珍宝怜惜一番的。

至于为什么心疼,为什么怜悯,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般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答案仿佛愈来愈显而易见。

“是我自己想告诉你,不要自责,时珉。”

沈云誊稳住心神,眼神坚定,拼命吮吸宋时珉颈间的味道,说:“从前的我弱小无知,鲜有从多个角度看待问题的机会,并且我对背后的真相确实存有恐惧心理,姑且恨了母亲一阵子,想让自己干脆带着恨意苟活也可以,直至最近,我才开始着手调查母亲抛弃我的原因,以及她死亡的成因。”

“时珉。”沈云誊的语气开始加重,滞涩,眼神飘忽不定,像在叙述一件残酷的事实。“我的母亲和我有相似的经历,成长中都缺乏至亲的陪伴,可她的运气却远输于我,因此我和她的故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宋时珉呼吸一滞,他知道此时,自己只能作沉默的倾听者。

“故事的起源,是一名女孩被遗弃在孤儿院,后来又被一对夫妻好心收养带回家,一年之后,这对原本生育困难的夫妻却忽然诞下一名男婴,从此寄人篱下的女孩有了新弟弟,也拉开了悲惨生活的序幕。”

“夫妻俩从小就对弟弟很溺爱,因此也间接忽视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长大以后,弟弟丑恶暴戾的品行逐渐显露,开始对朝夕相处、长相漂亮的女孩心生歹念,终于,在一次父母返乡的雨夜中,他如愿以偿夺走女孩的贞洁,不堪受辱的女孩拼死抵抗,可惜仍是不敌,只堪堪将弟弟的头部打成重伤,养父母回到家听闻一切,却不舍得苛责自己的宝贵儿子分毫,而是错误地选择让女孩退学。此后的每日每夜里,女孩都要忍受弟弟惨无人道的羞辱,她的生命从此陷入暗无天地的深渊。”

“后来女孩偶然捉住机会,从那个阴暗的家成功逃离,可惜的是,当时的她腹中已经孕育有一个完整的胎儿,全然丧失选择其他生活方式的权利,只好含泪把这个并不被祝福的孩子独自诞下。”

“女孩虽然对弟弟恨之入骨,但对自己的孩子却非常慈爱,可老天似乎总是向厄运偏袒,有一回女孩带孩子去集市工作,却碍于一些原因被迫与孩子分离,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原地等了一天一夜,最终也没等回自己的母亲,直至几天后,他得知母亲死于一场意外车祸,而死亡的地点,就在集市附近。”

“那个孩子是我,故事中的女孩也就是我的母亲。”

沈云誊一锤定音,刻意省去很多阴暗面,在剖白中删繁就简,他未必想求得宋时珉的怜悯,只是单纯想对喜欢的人坦诚而已。

宋时珉已将所有话记下,沈云誊悲惨的身世宛如一张巨大纷繁的网将他笼罩其中,但他丝毫没有抗拒挣扎的意图,反而主动迎合,甘愿深陷囹圄,积压在心口处的闷痛感,也因为沈云誊的自白开始加深,变得真实可触。无论此刻的沈云誊想要从他这索取什么,他都愿意白给。

见宋时珉的脸色不好看,沈云誊有些揪心地说:“时珉,是不是我的话太沉重了,你不用把它记在心上,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随后慢慢地从宋时珉怀中脱身,他深谙宋时珉是舍得奉献真心的那类人,一旦自己暴露弱点和劣势,便能够不劳而获,盗取宋时珉天性上的温良与恭俭,可他渴望的远不及此,他并不需要靠悲惨的身世博得宋时珉的注意。

便继续说:“因为就算我说出来了,对你而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两人都默不作声,最先打破平静的是宋时珉。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我好像没有办法不在意师兄,对师兄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视若无睹。”

宋时珉斩钉截铁地说,理智愈发清醒,抬起头与思绪混乱的沈云誊对视,苦涩地笑道:“这是我演技再精湛也装不出的戏码,所以师兄,你还是别让我为难了吧。”

沈云誊不知如何作答,许多过往缺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似乎在因为宋时珉的温柔和体恤,开始一点点聚拢回流,温暖着自己那颗天寒地冻的心。

他感到格外惶恐,颤抖地问:“时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时珉点头,将暖手袋重新敷贴在沈云誊的患处,虔诚地对他说:“我知道的,我想好好安慰你,师兄,至少现在,别再那些事发愁了。”

当晚宋时珉亲自下厨,把母亲托人寄来的熟食加热给沈云誊当作晚餐,因为担心他受寒,又特地熬煮红糖姜水给他驱寒。随后沈云誊在房间看了一会儿论文,便睡下了。

而宋时珉则彻夜未眠,他在辗转中反复琢磨沈云誊悲惨的故事,觉得那些情节和角色太过失真和荒诞,离自己非常遥远,富有戏剧色彩。

他自诩父母关系和谐,有爱护自己的长辈和挚友,除却一点小矛盾横亘其中,家庭算是基本美满。难有真正的有机会适逢命运多舛、坎坷不平的苦难者,如今碰上头一个,还偏偏是他想放在心头、打算好好对待的人。

经此一遭,凡事都有黑白两面,宋时珉不仅了解到沈云誊的身世,也仿佛大彻大悟,更能明白沈云誊在自己心中的定位。

翌日一早,宋时珉反而开始咳嗽,哑声,他考虑到许是昨夜着凉落下的病根,便裹着毛绒绒的大袄,在潮湿阴冷的盥洗室内快速洗漱,出门时恰巧撞见刚刚起床的沈云誊,想问的那句“昨晚睡得好不好”还没来得及道出口,就马不停蹄地咳起嗽来。

沈云誊见状,皱紧眉头,二话不说,一路拉他的手带到客厅,顺道调高室内温度,又给他翻找对症的感冒药并倒热水,径自走来触碰他湿热的额头和脸,柔声问:“怎么感冒了?”

“不太确定,可能是昨晚我踢被子了或者忘记关窗了。”

宋时珉的鼻音很浓重,此时他头脑昏涨,现编的借口也技巧全无,蹩脚十足,整个人蜷缩在硕厚的棉袄中汲取温暖,活像个憨态可掬的巨型蝉蛹,半露的面颊和湿漉漉的眼睛都粉扑扑的,嘴唇红润,皮肤白透,看上去十分可爱。在乖顺地闷一口感冒胶囊之后,忽然问道:“师兄,你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沈云誊语焉不详地说,他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昨夜宋时珉处处彰显关心和亲密的言谈举止,都不禁住脸红心跳,怀疑那是一场自己爱而不得虚构出来的美梦,遂拿出一盒眼药水转移话题,“这是我昨天买的。”

“谢谢师兄。”宋时珉细细地打量这瓶眼药水,好奇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用这类牌子的眼药水。”

沈云誊语调不太自然地解释:“哦……前两天我在垃圾桶看见你扔的眼药水了,只不过后来你应该忘记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时珉爽朗一笑,突然嗅到一股从厨房传来的清甜的米香味,这时才意识到沈云誊比自己起得早,甚至还有空余时间准备早晨,不由得赞叹道:“好香啊,好像还混杂了一股虾仁味。”

“这是我煮的虾仁粥,上回我在小区楼下看见你喜欢吃,所以就自学了。”沈云誊羞涩地低头迅速瞥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起身揉捏宋时珉的脸颊,说:“待会好了一起吃吧,时珉。”

宋时珉点头,拖着臃肿笨拙的身姿大步流星飞回到房间换衣服。

下午宋时珉做完实验,又到图书馆借走几本教授寄存在那的手稿文献,随后在步行去地铁站的途中,接到一通母亲杨虹的电话。

“时珉,下周四就是奶奶的祭日了,要请假回家看看啊。”张虹的声音很亲切,能隐约听出她身边有几个女性朋友在高谈论阔歌剧和画廊艺术。

宋时珉已经来到地铁站,他在门口停驻脚步,说:“妈,我已经和教授请过假了。”

张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耐烦:“那行,还有,这次你姑姑也从澳洲回来了。”

宋时珉顿了顿,想起上回见姑姑已经是很远的事,而母亲好像不太喜欢这位性格古怪的姑姑,便答:“好,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大概七点左右,宋时珉前脚刚回到家,伸了懒腰,后脚沈云誊就推开门,与正在脱鞋的宋时珉面面相觑。

宋时珉上下扫视沈云誊,见他身上套着之前自己送的黑色大衣,面色微顿,说:“师兄,你回来了。”

沈云誊手上拎着几盒不同类别的打包袋,面不改色地只答一个“嗯”字。低头瞥见宋时珉已经褪至一半的袜子,以及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脚跟,眼神迷离地停滞在那,似乎不肯挪开。

徒然间单膝下跪,一言不发地从那堆打包袋中,掏出一双未拆封的深蓝色保暖棉拖鞋。

纤长的食指勾住挂牌绳子,轻松一扯即断,随后耐心地摆正,递至宋时珉细瘦的脚脖旁。

视及此,宋时珉恍惚有种强烈的错觉,若是自己不反抗,沈云誊兴许会擅自做主。

毫无避讳地握住自己光裸的脚踝,自然地套入鞋中;并且沈云誊的手偏大,掌面的茧子比较厚重,或许能轻松扣住自己的脚脖,稍微用点力,粗粝的厚茧就能把细嫩的小腿肚皮肤蹭红……

一构想到此类暧昧诙谐的画面,宋时珉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滚烫,甚至冒出些奇怪、不合时宜的窃喜。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些年循规蹈矩、因循守旧惯了,对自愿和强迫辨的很清楚,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无外乎是自己下意识的反感与厌弃,可他在面对沈云誊时,却少有这种抵触情绪,即使有,也是出于礼貌和羞耻心。

总觉得沈云誊对他好的范畴,已经远远超越正常师兄弟间应有的界限,可换另一方面想,沈云誊原本就是这样懂得关心、爱护后辈的人,是他心怀不轨才会异想天开,产生误解。

但目前能确定的是,宋时珉的底线与原则有在因为沈云誊而一退再退,理智层面的壁垒被攻破、瓦解,那些模棱两可、欲盖弥彰的情绪也不再是难解之谜。

事实上,回家前,楚涵曾纡尊降贵地来找他取车。

当时的她一身深墨绿色长裙,柔顺的绸面衬得腰肢纤细,身姿婀娜,皮肤雪白,妆容比平素整洁不少,显得清丽高贵,只是面色憔悴,瞳孔灰暗,眼眶下镌有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像是受到巨大打击。

宋时珉作为知心好友,把她带到附近的咖啡厅好生安抚,按图索骥地捋出猜想,问道:“你怎么了?难道和他有关系?”

所谓“他”,无非是楚涵之前思慕的学长,她失魂落魄地颔首,表示默认,并且声泪俱下地谈及那位学长已在昨日出国,往后余生都打算在国外发展。

随后还嘲讽自己长达五年的暗恋无疾而终,像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傻子。

最后还揪住感情世界堪称一张白纸的宋时珉不放,好为人师地教诲他能不暗恋就别暗恋,如果最开始就预测到结局可能是悲惨的孤独的落寞的,那就应该及时损止,切勿苦苦追赶。

宋时珉一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谏言,便觉得心虚,他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哭得梨花带雨的楚涵,旁敲侧击地请教:“那我怎么确定我是不是在暗恋?”

楚涵骄矜地接过纸,她本是个理智的人,遭遇感情时却又头脑愚钝,受挫后乖张无常,毫无理智可言。

一边擦拭眼角的泪痕,还一脸鄙夷地调侃道:“哼,这你都不知道,你当年果然不喜欢我。”

随后又慢条斯理地从名贵的包包中,掏出化妆盒补妆,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如果按我自己的经验来谈,有一个通俗易懂的公式,当你和某个人独处的时候,注意力会很难集中,面对不感兴趣的事亦或者从前未曾接触过的事,只要放到那个人身上一律会变成例外,你的所有不想、不情愿皆会变成我想、我非常情愿,即便你不是真的喜欢或者真的讨厌,你也会在相处的过程中获得不同程度的快乐和满足。虽然也并不一直是这样,如果中途出现额外的不利因素,譬如凭空出现的前男女朋友、各种利益、矛盾纠纷、自身认知不足、能力受限、价值观冲突等等,你也能体会到意想不到的痛苦、自责以及自我厌恶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

“当然,我刚刚所谓的经验之谈并不能以偏概全,但是总体上能够囊括大部分人的现状。”楚涵经过一番精挑细琢,把妆补全之后,气色好了很多,眸中流光溢彩,不怀好意地盯着宋时珉,说:“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

话音刚落,宋时珉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冷白的面颊一点点晕红,支支吾吾地说:“才……才没有,你别瞎想了。”

可当他害羞地阖上双目,脑中浮现的全是与沈云誊生活的点点滴滴。

宋时珉一开始很不耻,但慢慢就想明白了。

楚涵的话其实很容易理解,综合他这些天和沈云誊相处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和时而蹿出的未知情绪,几乎都能与之对应上。

他确实是想要和沈云誊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也想要关心、爱护、疼惜沈云誊,偶尔还会滋生些不轨和旖旎的心绪,即便他们都是男生,是需要权衡利弊的房东与租客,是顾及兄友弟恭的师兄与师弟,但他还是盼望他们的关系不仅限于此。

如今已经基本确认自己心意的宋时珉再看到沈云誊,心境已比此前复杂了很多,平添爱慕和喜悦之情,甚至会不知不觉地曲解沈云誊的好意。

他正色道:“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沈云誊曾悄悄预估过宋时珉的尺寸,此时他正粗略地对比两者,发现宋时珉的大小和自己买的鞋号相差无几,才抬起头,对一脸茫然错愕的宋时珉说:“鞋柜里没有保暖鞋,家里又是瓷砖地砖,比较凉,正巧路过超市,看见柜员在推销,就想买来给你穿。”

“师兄总是比我心细,我都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宋时珉挠了挠后脑勺,羞耻地褪去袜子,言语间还夹杂些许自责和愧意。

沈云誊为他破费的次数不计其数,然而他居然恬不知耻,差点误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真是坐实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俗语。

即便只是在沈云誊的注目下,光裸出两双赤条条的脚,他也很难为情,感觉自己在当非常不专业的裸体模特,不着片缕在给眼光锐利的沈云誊描摹身形。

他佯装镇定,果断试鞋,发现居然出乎意料地合脚,柔软浓密的纤毛如楔形的伞,里外裹着脚,分外舒坦,惊叹道:“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真的挺合适。”

沈云誊起身时不忘将那堆打包袋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不紧不慢地前言不搭后语:“我出门前就对比过了。”

宋时珉不禁想:原来他早就考虑到了,不是顺手买的,那为什么之前还要说是正巧路过超市遇见的。

“师兄,我帮你拿一些进去吧。”宋时珉热情地提过那些打包袋,潦草地扫了几眼,窥探到其中多数是吃的,而他喜欢的甜品占据了大部分。

沈云誊紧随其后,亲昵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二人靠得很近,宋时珉后脖根还能隐约感受到沈云誊绵密的吐息,仿佛他一扭头,耳廓就能与沈云誊的嘴唇相触。

沈云誊也不知怎的,把脸凑近面红耳赤的宋时珉,看他乌黑如松的鬓发和瓷白如月的面颊,像要把这一个整人生吞活剥了。

可沈云誊的眼神看上去又如此纯粹,没有一丝情欲的体现,介绍道:“里面是一些甜品和火锅食材,你最近咳嗽,所以买了热的冰糖雪梨金桔茶给你润肺,火锅我们今晚就吃羊肉和番茄汤底的吧,太辣了怕你受不了。”

宋时珉频频点头,感到尤为舒畅,心中却在想:沈云誊靠我这么近,不会觉得奇怪吗?还是我自己比较奇怪,想太多了。

但当他转过头,看沈云誊面色如常,就知道自己肯定先入为主了。

似乎一和沈云誊共处一室,他就变得不太正常,如同一个暧昧贩卖机般,不经意间就被勾走魂魄,六神无主。

无理时投鼠忌器,心怀鬼胎;清醒时克制情绪,言不由衷,原来暗恋一个人是这种感受。

晚上宋时珉吃完药,确定近段时间不会出房门,因为他偶尔会有裸睡的习惯,便在睡前褪去内裤,让两条腿赤裸着,与柔滑的睡裤面料相贴。

随后聚精会神地检阅起后天代课时需要上传给本科生的实验视频模板,他担心自己半夜昏睡过去,又自行煮咖啡以备后患。

可这杯咖啡的后劲太猛,宋时珉处理完工作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辗转反侧,仍是精神抖擞,心血来潮地想起数月前因为忙碌而错过的科幻电影,便拿出手机查询,发现官方网站已经存有片源,于是美滋滋地起床,打算要用客厅的大屏看。

他兴致勃勃地打开冰箱,正要把沈云誊买的甜品抽出两份当电影的佐料,可脑海中回响起睡前沈云誊曾劝过他:“你过了半夜进食容易拉肚子,这些甜品明天再吃吧。”

那伸向罪恶的手就自觉缩了回来。

宋时珉搂着抱枕,在电影即将开始的时候,沈云誊因为和许延沣通话到很晚,一分钟以前才结束,他耳根子浅,听闻房间外有动静,便出来查看。

“时珉,这么晚还不睡。”沈云誊直接在宋时珉身旁坐下,见他整个人泡在灰蓝色的光幕里,墨色的眸反而像溪中的山石,静谧无声,加之手脚纤长,似一尊玉璧。

想起当初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就知道宋时珉的长相和性格备受追崇,常有别专业的女生来院内打探他的讯息,但宋时珉为人低调,谦逊,木讷,一心一意搞研究,除去一个目前关系还很暧昧的楚涵,对其余的异性都刻意保持距离。

沈云誊以前曾经有过侥幸心理,他刻意唆使段延平把自己介绍给宋时珉,有时也会参加宋时珉大概率会出席的聚餐和比赛,甚至路过实验室也会多瞄两眼,但显然是无用功,他费尽心机地想挣得存在感,但宋时珉似乎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直至最后一次,就是成为宋时珉的室友。

心思缜密的段延平也逐渐从他古怪的行为中得知他对宋时珉怀有特殊的情感,但并没有揭发,只是作为好友问他喜欢这么多年,没有回应,真的值得吗?

沈云誊没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或许是找不准答案,他只知道宋时珉对自己是特殊的,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已经把这个人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是精神上的骨和肉。即使知道自己和宋时珉注定没有结果,以后也必定会亲眼目睹他和别人谈恋爱,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但他早已在潜移默化中劝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往后的日子里,他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继续仰望遥不可及的宋时珉。

沈云誊回过神来,又说:“现在快十二点半了。”

而宋时珉见到沈云誊到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居然忘记穿内裤就出来了!

他的耳根顿时烫得厉害,越发坐立难安,考虑到身上穿的睡衣面料比较轻薄,稍微做点小动作就会勾勒出完整的形状,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便拿着抱枕捂住下半身,强颜欢笑道:“我吵醒你了吗?师兄。”

沈云誊也没太在意细节,只是轻轻瞟一眼抱枕,笑着问道:“没有,你睡不着觉吗?”

“嗯,处理工作前喝了一杯咖啡,到现在都睡不着,想起之前一直有部电影没看,就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室温太高的缘故,宋时珉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抱枕捂得越来越紧,直至勒得手腕泛红,虽然他知道现在黑灯瞎火的,只要不做额外的动作,又或许真的做了什么,沈云誊也未必会察觉,但仍旧忍不住在意,心脏一直狂跳。

“我也睡不着,陪你一起吧。”沈云誊说,随后抓起遥控器,对准屏幕上方点击暂停键。

宋时珉哑然失笑,对此前的行为感到很后悔,只能应和道:“好吧,师兄。”

宋时珉从没想过看部科幻电影也能令自己出糗。

这部电影讲述一位籍籍无名的航天研究员在末世背景下通过自主研发的时光机器穿越至五十年后得知世界即将毁灭,在现世联合底层工作者利用地球剩余资源制造供给飞往外太空的逃生航母的燃料,并驻入联合国安理会呼吁各区名流人士撰写向外空文明求救的翻译密码,以此赚取地球生存的几率。

虽然宋时珉打心底就认为这部电影的故事底蕴粗俗聒噪,有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嫌疑,是一部风格鲜明的商业大片,在剧情上并不抱多大期望。

但却因为对其中举世瞩目的烧钱特效久仰大名,以及预告片中频繁出现的眼花缭乱,诡谲多变的星云幻景有所希冀。

故而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情,想来一睹视觉盛宴的眼福。

但电影播放到一半,宋时珉就知道自己被诈骗了。

这部电影主打顶流科幻的噱头,实则败絮其中、金絮其外,尤其是特效在前半段还能勉强入眼,进展到后半程就一塌糊涂——自恃清高的研究员在邂逅身材火辣的g秘书之后,立马降智,被迷得神魂颠倒,扬言要把胸中鸿鹄之志弃如敝履,陷入俗不可耐的爱情套圈中无法自拔。

尴尬的人物性格转换,与主题相悖的剧情发展,让认真品鉴电影的宋时珉满腹牢骚,正想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沈云誊提出歉意。

画面中男女主由互诉衷情的场景忽然转变为情意绵绵的唇舌交缠,身体交叠倒在软床上后,便水到渠成地互褪衣物,直至完全暴露出两具干柴烈火的胴体,发出耐人寻味的呻吟声。

甚至为了配合这部分注水剧情,电影的光感还专门调度成独属于法兰西的罗曼蒂克色彩,足以可见导演的煞费苦心。

这块限制级别的情节很快将逼仄压抑的室内气氛迅速点燃,无中生有地渲染出一股指示明确、浓郁烂俗的情色意味。

然而清心寡欲多年的宋时珉却觉得不忍直视,毕竟他只对纯粹讲科幻的电影情有独钟,冗余的情色环节只会引起他的唾弃和不满。

顿时蹙起眉头,双眼眯成一条细密的缝,喃喃自语:“好端端的科幻片怎么硬拍成色情片了。”

随后鬼使神差地把目光,投射到一旁认真看电影的沈云誊身上,只见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四肢修长,面容英俊,肤色纯净,卧躺在昏暗的灯光下岿然不动,举手投足高不可攀,宛若一副能轻易令人心驰神往的圣洁壁画。

伴随着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卖力十足的呻吟声,宋时珉心中难得保留的平静也被搅得混乱不堪。

不仅浑身燥热难耐,而且脸和胸口都感受到不同程度的灼烫感。

脑中堂而皇之地肖想出几幕难以启齿、绘声绘色的,以他和沈云誊为主角的剧情动作片。

届时,沈云誊像得到号召,忽然转过身来,与焦躁不安的宋时珉四目相接。

而宋时珉一时羞愧难当,觉得有愧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沈云誊,低下头不敢对视,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正一颗颗滑到锁骨间。

“时珉,室温很高吗?你怎么出汗了?”沈云誊其实已经听到宋时珉那句抱怨,但他本人很少看电影,认为这类桥段是普遍现象,不好做客观评价,所以只能假装听不见。

见宋时珉不作答,便任意抽出一张纸,俯身凑近,替他擦拭各处汗水,指腹时不时会触碰到湿滑的肌肤,动作细致又连贯,还带着嗔怪的口吻调笑:“额头、脸颊、脖子、锁骨、上全都是汗水,时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刚洗过澡或者健过身呢。”

“是……是吗?”

宋时珉依旧不敢抬眼,沈云誊离自己太近,令他生出一种要唇齿相依的错觉。

似乎一切合乎情理的举动,只要放在沈云誊身上,他就会恬不知耻地自动默认为有所图和有私欲。

彼时小腹隐约有股热潮,连续不断地涌向紧贴的大腿内侧,不但将那处的肌肤炙烤得热火朝天,而且还把夹在腿中间的事物禁锢得又胀又疼。

这样的突发情况令本就心绪不宁的宋时珉感到更为难堪,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对旁人产生不轨的想法,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利用怀中的抱枕,将鼓胀的部位捂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压制住不合时宜的欲望,祈求沈云誊要是不靠自己这么近就好了。

因为害怕羞耻的窘态被戳穿,宋时珉开始胡编乱造,支支吾吾地回答:“温……温度确实有点高。”

随后紧张地擒住沈云誊的手,哀声恳求道:“师兄,我自己来吧。”

沈云誊神色委顿,只觉得宋时珉的手烫得像火球,扣住自己时躲闪的眼神,以及微启的嘴唇,分明与刻意隐瞒和抵制某种不耐的情绪时该有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失意地把身体缩回原位,检讨起适才的所作所为:我刚刚是不是做的太过,难道他是在对我的过度接触表示不满吗?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的出现,气氛陷入僵局,沈云誊心有不甘,偷偷瞄一眼宋时珉。

见他面色红润,嘴唇似染上淡淡的血色,如同刚历经情潮,眼角和眼尾处皆有湿痕,因为要擦遍全身的汗,便把锁骨前的睡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胸口处白皙无瑕的肌肤,如一缕皎洁柔软的月光,让沈云誊有想在上面留下痕迹的冲动。

沈云誊没舍得移开眷恋的目光,觉得自己若是上前轻轻一掰扯,兴许能把宋时珉的上半身扒光,因为光凭力气,他有充足的胜算,宋时珉必落自己下风。

倘若无人干扰,他或许能够肆意地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宋时珉压在身下,将所有用于遮蔽的碍眼衣物全部驱除,他甚至可以不顾宋时珉的抗拒和喊叫,在这具魂牵梦绕许多年的身体上,色令智昏地做尽自己想做的事。

但他确实也心知肚明,既晓得这些疯狂的行径仅能在空想和谵妄中实现,也明确想要拥有与占有欲、偏执与偏爱、真诚与好胜心都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概念,没有混为一谈的可能。

宋时珉等复杂的心绪平息下来,暧昧的片段已经快要结束。

他见沈云誊全程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似乎对此已司空见惯,于是细若蚊蝇地问道:“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那个片段明明没有必要,对故事情节也没有任何推动作用,占用的时长还这么长,毕竟——”

“毕竟它是一部科幻片,不是色情片对吗?”沈云誊抢过话柄,很自然地把宋时珉的见解一字不漏地套用过来。

宋时珉一怔,意识到沈云誊并没有对自己的调侃充耳不闻,即便不懂因何故而省略,仍自顾自地说“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不代表某些受众群体会因为这类情节的暧昧而销声匿迹。”

沈云誊神色木讷,像是回忆起什么,若有所思说道:“其实这部电影热映的初期,我就在电影院看过,票座率相比于阶段的电影还是很高的,几乎座无虚席,但多数是情侣。”

宋时珉听到“多数是情侣”这几个字,便打起精神,问道:“师兄,你原来是想和别人一起去的吗?”

沈云誊神色黯淡地说“嗯”,又补充“那是我第一次想去。”

其实早在这部电影上映的时段以前,他的生活轨迹一直在宿舍、图书馆、实验室这三个固定地点中周而复始,未曾有到电影院观影的经历,有一回从图书馆查完资料,信步在通往宿舍的长廊道途中,偶然与当时未熟络的宋时珉擦肩而过。

宋时珉粗枝大叶,显然没有留意到身旁有人在无声地注视自己,与一旁的郭诩相谈甚欢,讨论着最新上映的电影。

沈云誊默默地把电影名称记下,回到宿舍后,先照常处理索然繁重的工作文件。

鉴于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便烦躁地把堆砌在满屏的文件页面一个个关闭,破天荒点进五花八门的购票网站,起初只购选一张,但因为脑海中总能回想起宋时珉在谈论感兴趣的事物时,所流露出的那些既生动又真挚的眼神和笑容,便鬼迷心窍地把购票数量遴选成可笑的两张。

即便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难找到机会,邀请宋时珉一起共赴这场莫名其妙的约会。

后来他曾多次有意无意地途径宋时珉的实验室、所住宿舍楼下的长廊,甚至在预订图书馆座位时都挑在宋时珉常占区域的附近,以及打卡学校周边好评如潮的小吃店和西点屋。

频繁踏足宋时珉日常大概率会出现的社交场所,学会热爱任何与宋时珉相关的事物,但上天却不曾眷顾过他的真心,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宋时珉总是很少出现,而他总是一昧地做着不图回报的无用功。

综合“嗯”“多数是情侣”“那是我第一次想去”这些暧昧不明的字句,宋时珉一时间兴致全无。

他反复斟酌衡量,猜测沈云誊或许有喜欢的对象,只是未曾宣之于口,并且那人极大可能对沈云誊的喜欢浑然不觉,又可能是碍于某些因素才对沈云誊无意,致使这场默默无闻的暗恋变得更为苦涩、冗长、深沉。

他欲壑难填地咬紧下嘴皮,无法想象沈云誊这般清冷自矜的性格,也能在感情上低人一等,登时心中的憋闷感剧增,不甘示弱地说:“师兄,下回和我一起去电影院看看吧,我请客。”

沈云誊看向宋时珉,感觉自己从前不敢想、一直奢望的事,如今似乎都被宋时珉一件件挑出来践行,心中百感交集,便欣然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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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息
主角为沈云誊宋时珉的小说《堕息》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堕息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匿名咸鱼所著,内容是:沈云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宋时珉,他很想要接近宋时珉,也是因为很想要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