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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白马

舞动白马

发表时间:2023-07-10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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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白马小说
舞动白马
更新时间:2023-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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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白马》精选

“嗳,这小伙子长得帅嘞。”

“第一次见哦,昨晚上吉羌就说今儿要带个朋友回来,旅游这阵子不急,过两天让泽仁带你去哈。”

“吉羌,快去给客人冲碗酥油暖一下身子去嘛。”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孕妇,她斜靠在火墙上,使孕肚有了个舒适的支撑,转头对着吉羌泽仁说。

我只好忙不迭道谢,看见吉羌泽仁走向碗柜,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醇香四溢的酥油茶向我走来,他将酥油茶放在我身前轻声说:“试试看能不能喝得惯,先晾一晾,有点烫。”

“ 一般像这种民族性浓厚的食物,很多人都会觉得异口难耐,比如说糌粑,我也是吃久了才品出其中的滋味,不过我个人认为酥油茶的味道并没有糌粑那样小众,接受起来应该相对更容易一些。”

我低头吹了吹热气,然后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酥油香与茶香相融,咸味恰到好处,细碎的果仁使口感更加丰富,浓郁醇香又不会让人觉得腻。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太热了,我感觉脸上有些烫。我放下碗,对上身边吉羌泽仁炽热期待的视线,发出由衷的赞叹:“好香。”

吉羌泽仁摸着后脖子笑:“这才是个开始,过几天我们去看㑇舞,尽兴地玩几天,带你体验一下我们当地更多的文化。”

“我也跳。”

“㑇舞?”我疑问。

“㑇舞是九寨沟县白马藏族民间的面具舞,是一种传统祭祀性舞蹈,逢年过节都会有专人跳,初六那天开始在甲勿跳,机会难得。”

确定吉羌泽仁极大可能上是不会杀掉我后,他的这种邀约倒让我十分犹豫。

我有什么理由接受呢?

“到时候可不可以请原医生帮我拍一下视频?”吉羌泽仁像是看透了我犹豫的根本,恰当地给我铺了台阶。

我只好点头答应。

酥油茶喝完,又是四川特色的火锅,由于我是病号,便与吉羌泽仁需要忌口的外婆一起吃的清汤锅,等回过神来,外头的天已经暗下去了。

大家互相问候寒暄,谈天说地,从趣事奇闻聊到各自生平,人人都有意照顾我的伤,却没人问我的伤从何而来。

这让我感觉自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像没有受伤,一切都是稀松平常,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异样的眼光。

一道泠泠琴韵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随声望去,只见火墙转角的长凳上坐着一位戴着雷锋帽的老爷爷,那是吉羌泽仁的外公:

他怀抱一把漆红的土琵琶,褶粝的指间捻着一个水滴形拨子,轻轻地在弦上弹,另一只手拧着琵琶头的弦轴,看样子是在调整弦音。

吉羌泽仁起身拿来一副筷碟,提高声音冲着老爷爷说:“外爷,来,弹曲《采花》。”

老妇人磕着瓜子冲老爷爷催了一句:“马成,快快快,跟儿子一块儿唱,我给你们录个视频。”

老爷爷憨实笑着压了压帽顶,清癯的面容叠出岁月的褶子,只见弹挑扫拂间,一阵清脆如玉的琴声悠悠响了起来。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 ,二月间,采花花呦正开……”

沙哑苍老却不失力量感的嗓音伴着弦音响起,吉羌泽仁一手一根筷子,跟着他外公的奏唱有规律地敲击碟子,弹拨弦声与敲击声相得益彰,抑扬顿挫,声声相扣,如敲冰戛玉般悦耳。

这也是十分值得记录的。

一曲唱罢,吉羌泽仁转头看了过来,看见我在拿手机拍他后,便笑着比了个耶。

青年的笑阳光又温暖,炽热且真诚。

当下的种种感受都是前所未有的。

我回忆起之前,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家,医院,家,医院……或许那个冷冷清清毫无生气的房子根本都称不上家。

我的每一天都循规蹈矩地过着,轨迹很少有什么变动,偶尔会有高校请我去做个讲座。

生死与骨肉才是与我最亲密的。

我妈早在我高三那年就病逝了,而我爸自那天也离开了家,不知道去了哪儿,高中毕业后,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从大学到工作,从租房到买房,几乎都是我一个人。

我爸一年里或许会回一次家,两人的联系几乎没有,就像陌生人一样,各忙各的,各活各的,更别说一起过年什么的。

我的年历里根本没有节日一说,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生活,我一个人的节日已经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多练练拿手术刀的劲儿,多救几条命,我竭尽全力,无愧于心,起码……三个月前我是这样认为的,而如今,或许真的是我名不副实,没办法给那位患者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望着木黄的地板,心里难受得厉害。

“我真的尽力了。”

我偏头看向镜子里说话的人,他白得不正常的肤色在晚上看起来愈发吓人,昏黄的灯光打在白色毛衣上像浮了一层透明的羽翼,头发被压在衣领里,和身体一样佝着,难以恢复原样。

我收回视线,把衣袖挽在肘窝,取下纱布,上面有几片血褐色的印记,很淡很淡的碘伏味飘在房间里,苦涩又沉闷。

碘伏和棉签我都是打听了好几家,才找到对岸的老村医家去买的,因为我不想让吉羌泽仁知道,买药是,现在起来换药也是。

我快速换上新的纱布,最后用牙与手配合打结,虽然包扎的效果并不好,但要是把吉羌泽仁吵醒就更不是我想发生的了。

收拾好痕迹后,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见旁边的吉羌泽仁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勉强松了口气,我轻轻凑到他脸边,阖着发烫的眼睛,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原乂,你可真狼狈。

凌晨,我随着身边的动静醒来,看见吉羌泽仁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我以为已经到了早晨,明明感觉还没睡多久,只好问他:“起了?”

吉羌泽仁身形一滞,然后弓起了腰。

“我,我去上厕所。”吉羌泽仁一脸苦瓜样地捂着下身,用眼神向我表达着他此时此刻十分想要出去这扇门。

同样身为男人,我立刻就明白了,我坐起身取过眼镜戴上,扫了眼吉羌泽仁窘迫的神情,秉持着职业操守,我面不改色地进行科普:

“放松状态下,副交感神经主导,交感神经受到抑制,阴j由于动脉扩张引起供血增加才会这样。”

“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不用为此感到苦恼。“

“我不苦恼,我不苦恼,谢谢原医生......!”吉羌泽仁避开我的视线,粗红着脖子背过身,急咻咻地下了楼。

原医生。

十分熟悉的称呼让我愣了愣,心里又酸又疼,我保持着坐姿,望着微啟的房门,却迟迟没有等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前。

可能再过会儿就回来了。

这么想着,我却下床披上大衣,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天幕昏暗,但月色朦胧,尚且能看得清路,走到楼口时正碰上吉羌泽仁从厕所里出来,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他。

他双手抱胸停在旁边鸡圈往里头探了一眼,这个点,连鸡都没起床。

吉羌泽仁用脚踢着一块块碎石头,冲着鸡圈里骚动的鸡群压着声问:“喂,大公鸡,你说我是不是丢大人了?”

“葛格鸥!”

被惊扰的鸡群扑腾了几下翅膀,红冠白羽的大公鸡从暗色驳杂的鸡群冒出脑袋,冲着吉羌泽仁的方向发出威慑力十足的鸣叫,像是在说:你丫的赶紧滚吧,别在这吵鸡!

然而人不懂鸡心。

“你也觉得很丢人是不是?”吉羌泽仁抓了抓头发,“我怎么能当着人家面......起来啊,真是,哎,算了,我还是去扫雪吧。”

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楼上后,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去,可我跟着去干嘛呢,又为什么要跟去呢?

我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吉羌泽仁顶着月亮,拿起竹扎的大扫把,然后踩着自己的影子,从家门边开始一路向下扫去,身影逐渐变为一个小黑点,直到看不见。

我神使鬼差地下了楼,顺着他扫开的路走下去,这时候,天已经变得灰亮,凛风还披着月色在路枝上相互追逐,但我已经看见有几位村民背着背篓向山里面走去。

我闷着头往下走,终于,走到转角口的时候,我看见了一道迎风醒目的红影,正是吉羌泽仁,他杵着扫把哈气搓手,不经意地抬眼看了过来,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变为不安。

“原医生你去哪儿啊?”吉羌泽仁抓着扫把快步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朝我喊,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我顿了顿,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平常不会这样大嗓子讲话,但我好像应该快点回答他,所以我加快了脚步,向他走过去。

注意力分散,没有注意脚下,一股失重感袭来,我下意识想要用右手去支撑,却只感到一丝轻微的拉扯,毫无余力,导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原医生!”吉羌泽仁扑上来一把护住我的脑袋,膝盖“噗通”一声砸在僵硬的水泥路上。

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罩在我上方。

“嘶——”骨头与水泥地硬碰硬的后果可想而知,我看见他皱了皱眉,但他无暇顾及自己,反而慌张地摸了摸我的脸,急喘着气问:“原医生,原医生,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害怕……”

害怕?

受伤的不是我,怎么会害怕。

我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表情过于夸张,只能干咳了两声说:“我,我没事。”

“你没事吧?”还没等吉羌泽仁站稳,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摸了摸,又摁了摁他的膝盖,确认没伤到骨头后,悬起来的心才放了下来,“还好没伤到骨头。”

“你不是要走吧?”吉羌泽仁突然问我,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不是,就醒来转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走吧,不扫了,差不多了。”吉羌泽仁低头一脚将那石头踢了老远,看起来有些生气,“破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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