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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

天和

发表时间:2023-09-07 11:02

《天和》by落雨声,原创小说天和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林师刘景珉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少年时期有着和他很美好的过往,所以怎么都不想要放开他,也怎么都不愿意放放开他。

天和小说
天和
更新时间:2023-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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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精选

长渊镇坐落于岭南一带,两面兼山,是通往蜀中的一条重要支路,常年有行商之人人来此停留,或久居于此。因此,原本不大的镇子也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

林师来到此地时,三月已去大半。

清明细雨打在初绽的桃花上,打落了花瓣,又打湿了客栈酒家门前的纸灯。酒馆里人声嘈杂,江湖行客打一壶温酒,在店口的木桌前歇歇脚,对着那些口口相传的天下杂事议论纷纷。如此尽兴一番后,又匆匆赶路。

他打从前隐居的那个山林里出来,历经了多半个月,从岭北至岭南,如今打算在长渊镇歇歇脚,于是便挑了街边的一家客栈,栓了马。

店小二看此人似乎衣着不凡,虽然沾着些因长途跋涉而风尘仆仆的尘气,但也难以掩盖地有种“世外高人”的气质,于是连忙招呼过来。

林师找了处窗边的木桌坐下,吩咐小二上了一坛醉花阴,就着清明的涓涓春雨,细细呷起来。

醉花阴乃是岭南名产,逢春而酿,再春而取,入口有种淡淡的花香。相传其名为被贬至岭南的一位文人墨客所取,感怀至此,又为其赋诗一首。而今陵南王爱酒,更爱这醉花阴,因此远离京城,久居岭南,更是将这酒的名气又提了一提。

京城虽也有不少好酒,但在岭南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也比不上这岭南酒家自酿的醉花阴,各家有各家的风味,喝上一口,便能陷入柔情,醉上多半个时辰。

此时晌午刚过,客栈里人声鼎沸,江湖人最爱在此处歇脚。放眼望去,都是几人围城一桌,就着几口花生和几碟小肉,豪情四溢的,再把上一杯烈酒,和旁人谈天说地,论着天下见闻。

邻桌是几个中年的男子,此时正几人围坐,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林师悄悄竖起耳朵,便听那为首的那个神秘兮兮道:

“你们知道吗,天文道现世了!”

有人面面相觑,“天文道?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也有人惊讶不已。

“天文道!?”旁边的一人带着些蜀中口音,看样子是行路的客商,他惊道:“你可不要开玩笑,天文道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了。”

“你别是在胡编乱造吧,阿锄!”另一个人朝他拍了一巴掌,不以为然地大笑道,“那些是什么人啊,屁大点小事能惊动得了他们?”

领头的那人摇摇头,一拍桌子,瞪眼急道:“非也!前几日我去城北那边的山林里寻药材,亲眼所见!一个人被几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截杀!我敢肯定,那些黑斗篷就是那天文道的人!我就躲在山上的一处岩石下,我一看,那被杀的就是咱们镇子上的徐富老爷!再一探鼻息,你猜怎么着,早就没气了!你说说,徐富老爷虽然小气抠门,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啊!”

边说边啧啧叹惜。

有人哈哈大笑:“你敢肯定?你又见过天文道?”

也有人暗暗担忧。

“天文道入世,难道,这天下要开始变动了?”

另一个同桌的人连忙打断他:“说什么瞎话,好好的怎么会变天呢?这就是他从话本上看来瞎编的。”

倒也有人相信他的话,应和:“我觉得他说得也有理。你们没瞧见么,前几日徐府上下挂起了白绢,也是不幸。要我说啊,幸亏你没被发现,否则被发现了,恐怕也是难逃此劫啊。”

听闻此话,那人­­­­­­­­­­­­­­­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面色苍白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来,眼睛发愣地慢慢喝了口茶。

林师本倚着墙,盯着手里的酒杯,几个路人的的声音却见缝插针地传入耳朵。声音虽小,可天文道这个名字生生撞进他的心底,震得他一个激灵。

行凶者何?徐富商又是谁?本就是死士,那人为何又一口咬定是天文道出世,又打的哪门子的算盘?长渊镇人口本就不少,即使在树林中,也常有人迹,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大胆到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这下杯中原本荡着涟漪的醉花阴,他是丝毫没有心情去品了。

于是他朝店家牵了匹马来,城北山林不近,他骑马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那人口中的那个地方。

地上只一些七零八碎的脚印。兴许是因为徐回张手无缚鸡之力,被一票人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去。唯有一片草丛里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被一捧枯叶杂草覆盖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十米开外是一块岩石,将将有一人之高,应该是那“运气颇好”的中年人躲避的的那块。

林师绕着那块一人之高的石头走了一圈。有些不合时宜心想,这石头成色不错,稍加雕刻说不定能成为那个大人厅下的一件文玩。

被他看上的这块石头大概也是自命不凡,不甘心就这么被抛弃,在他转身时,翘起的一角石块勾住了衣衫,林师下意识地一拽,一块玉牌从袖中滑了下去,掉在了杂草之上,才避免被摔个粉碎。

林师看到掉在地上的玉牌,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拾起来揣进袖里。还没等到他起身站稳,一个黑影携着劲风从天而降,直直向他砍来!

林师陡然一惊:“!”

他下意识提起剑鞘一挡,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就被巨大的冲劲狠撞在了那块呈色颇佳的大石头上!

“嘶。”

背部震得发疼,他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见一刀未果,便一刀猛然又至!林师来不及多想,背靠着石头倾身向下一歪,寻着间隙趁机闪身出来,再当即抽剑出鞘!

那人一刀劈空,砍在了岩石上,竟将那岩石生生劈开了一半。

这一劈,足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吓归吓,他握剑的手却一丝不抖。

可手不抖,不代表他会运剑,他的剑招丝毫没有章法可言,看上去似乎只是潦草学过些皮毛。几招过下,才勉强讨巧寻着缝隙刺中了对方那只力大无穷的手。

接着顺着巧劲向上轻挑,血顺势而涌,那人拿刀的手脱了力,大刀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见同伴失手,埋伏在树林中的人也不再沉着气了,挥着刀一拥而上!

林师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虽然他没有天真地以为黑衣杀手只有一个,但也没预料到会是十几人一拥而上的阵势,手持银光大砍刀,简直比镇中集市上抢特价鸡蛋的阿婆还要恐怖几分。

林师边想着,一边挥剑打开几个砍向他的人,趁着空档向着林间的土路猛退几步。 突然右臂猛地一沉,一阵疼痛袭来,首先见了血。

这人似乎没有和先前砍石头那人相媲美的大力,林师只觉得右手失了劲。他索性把剑往旁边一抛,往后撤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几个黑杀手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自行缴械,不由得怔了一下。不过到底也是训练有素的,下一秒,几把锃亮的大刀一齐冲着林师的脑上劈去。

眼看刀光携着疾风急冲而来。下一秒,林师左脚点地,衣袖翻飞。一个闪身,二指并拢在空中虚点几下。

“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他手指移动的方向一起移动,快得让人看不清,紧接着着为首那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微风一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咒。

咒术是天文道不外传的秘术。

相传天文道主蒋子道精两法,一手咒法,一手剑法。此一脉咒术以棋为底,以子为刃,以一物为媒介。只要二指翻飞,捏决而成,甚至不需借物,便可刀剑一般杀人于无形之中,甚至比刀剑更快,更狠。

只是…师父曾告诫过,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在人前使用。

倘若用了,便要保证不留活口!

“你们可以再来!”此处于偏僻的山林,林师至此后就没有其他人经过,于是他也不需再顾及其他。他一收袖,将手背在身后,“且看是你们刀快,还是我手快。”

剩下几个黑衣人听罢,竟也毫不畏惧,再次提刀向他冲来。

林师右脚后撤一步,眉头微蹙,正欲抬手提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心中不由一惊。

眼看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突然一只箭从远处乘风顺势而来,擦着林师的耳边嗖地掠过!

劲风扬起他耳边一缕长发。

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被射来的箭矢直直贯穿,狠狠地定在了后面的树上,一口血喷涌而出,没了生气。

情况陡变,却比刚刚愈加不善。林师来不及多想,顺势倒在那个被他放倒的杀手身边,打算装个样子,他伸出未伤的左手,朝那人背部一抹,悄无生息的隐去了施咒的痕迹。

此时马蹄声已然赶到,骑马的,是一个身着锦袍,手里还提着弓箭的男子,弦上还搭着一支未发的箭。

精弓玉袍,看样子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这边来了帮手,自知自己大势已去,手上的刀猛地一转方向,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竟又是一群死士。

这位路过拔刀相助的好心人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师,在他身上猛戳一通。林师胸口一热,吐出一口血来,喘了几口气。

这点穴技术......

应该和他的剑术处于同一水平。

刘景珉没想到他这副表情,又见他一副更加虚弱的样子,盯着手指自我怀疑了几秒,片刻后不再多想,转身朝已经没了气息的死士身上一通摸。

坐在地上的林师看着摸尸体的人,甚感疑惑:如今富家公子竟还有这种癖好?

“有这种癖好”的刘景珉当然不知道被他救下的这个人对他产生了怎样无端的遐想,他仔细地摸了一遍,终于在为首的死士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牌。

玉牌有拇指般大小,形状呈是长方形,正中央雕着一颗小巧的松柏树,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刘景珉神色自若,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反而林师接过他递来的玉牌后,脸色蓦地一变,全身一僵。

刘景珉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异常,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无事。”林师将玉牌还给他,站起身来,“冒昧一问,这个玉牌,是有何意?”

“多一个物件,便是多一个渠道去调查这些人。”刘景珉坦然,歪头看向林师,玉牌在他手中抛上抛下。

林师也不细问,抱拳行一礼,“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刘文易。“

“林长兮。”

刘景珉见他右手见了红,白色的衣袍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似乎有些担心,道:“既然受了伤,便不好再骑马,不妨同我一道坐马车回镇上?”

林师不想麻烦一位陌生人,婉言谢绝:“多谢好意,林某的伤并不严重,自行回去便可,不麻烦刘公子了。”

刘景珉再三坚持:“若是丢你在这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危险,我安不下心。“顿了顿,又正直道,“小公子就别推脱了罢。”

他如此坚持,林师也不便拂了他的好意,上了马车,同刘景珉一同向长渊镇方向驶去。

......

车子在长渊镇最繁华的街市停了下来。

这条街上有着整个长渊镇,乃至整个岭南地区最好的酒楼,有钱的达官贵人最爱沉醉于此。因此此处的酒自然也是价钱极高,林师望着这家名曰一醉春的酒楼,想着,恐怕自己一个月的用钱,也抵不上这里的一顿饭。

此时此刻刘景珉正摇着扇子望着他,好像等着他出钱报答救命之恩似的。

他已经把之前用的弓箭收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背在身后,现在正轻摇着一把折扇,装得斯文,与之前那带杀气的判若两人。

他看向刘景珉的时候,刘景珉也在打量着他。

一身白衣,没有其他颜色的点缀。一头乌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发带束成马尾,别着一只玉簪。而如今白袍上沾上了血迹,就如同一块美玉上沾了点点血斑,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刘景珉心想,一双晕开点红的桃花眼;左脸边细看有颗小痣,点在白皙皮肤上,亦在耳边的碎发下时隐时现。薄唇,嘴角时常带着笑,让那眉眼也弯弯的,乍一看温和让人亲近,可看久了,又让人觉得同他是有些距离的。

良人如美玉,也许说的便是这般。

林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率先打破沉默:“刘公子去医馆或回客栈,带我来这一醉春做什么?”刘景珉“唰”地将手中扇子合上,道:“林公子不知。这一醉春的主,既是会做生意的老板,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此来让她为公子看一看,莫要伤到了筋骨。”

“小伤而已,找一个小医馆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林师失笑, “我一届小人物,哪劳烦得了孙姑娘为我出诊。”

刘景珉一挑眉,奇道: “原来林公子也同孙姑娘认识?”

林师与她倒不相识,也从未见过。只是自打他来了长渊镇,便听闻这孙姑娘的名字好些次,百姓口中的似乎是个热心肠的侠女,医术亦能为人所赞赏。反倒她这一醉春老板的身份,鲜有人提起。

“孙老板的名声在外,整个长渊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下这样的无名小辈,怎会于孙老板相识。”林师摆摆手,答道,“倒是你,如此熟稔,看来与孙姑娘颇有交情。”

“当年也算半个江湖人,与孙姑娘是旧识了。”刘景珉并不直答,只是笑笑,扇柄一撩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快些进去罢,莫耽误了疗伤的时辰。”

二人说明了来意,不出片刻便有人前来,说孙姑娘于后院,请他们前去一会。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是一片清幽的院子,院中栽着梨花,春时正季,传来阵阵香气。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文易小公子。”清亮的声音先声传来。片刻,一位相貌清秀,眉间带妆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

女子在二人面前站住,歪头打量了一下,笑道:“想不到还带来了贵客。”

“叨扰了。”林师向那女子微行一礼,“见过孙姑娘。”

“无妨,”姑娘莞尔,一头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小女孙如卷,见过林公子。”

其实林师的伤不重,再重也没有要专门请医师来瞧的地步。只是他凝血慢,伤口止得慢,血渍便浸在衣袍上,显得触目惊心。

“并未大碍,”孙如卷把林师挽上去的袖口放下,“公子幸运,若是来一把宝刀,你这胳膊,怕是苏先生出诊,也保不住了。”

林师双眼微睁:“苏先生?”

“公子不知?”孙如卷亦诧异道,“苏子栾,苏先生,当年可是闻名天下的名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我居于京城,曾有幸跟着苏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先生不知为何进宫做了太医,我便出了师,回了岭南故乡。”

“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久后苏大夫辞官隐退了。”她低下头,似是有些难过,“在此之后,世间便再无先生音讯。”

苏先生,苏子栾。林师是知道的,或者说他是认识的。他小时常听师父提起,说他是当代圣手,后来入朝为太医属当值,全天下无人可与之较量。

可当年人称的圣手神医,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

“抱歉,无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林师愧疚道。

“无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很多事我也已经淡忘去了。”孙如卷抬起头并不介意,莞尔,

“我去里屋给你抓两副外敷的药,你快些去屋外头找文易吧,他大概要等不及了。”

她笑起来尤是好看,更隐隐有一种异域的风情。

“此番有劳姑娘了,“林师把头上的一把玉簪抽下。玉簪温润透光,一看便知是口良玉,林师双手递她,道:“初出山门,身上没什么钱财,这玉簪稍值些银两,聊表谢意,望姑娘莫要嫌弃。”

......

林师扶墙走出屋门,刘景珉正靠着院墙把玩着一片从院中绿竹上摘下的竹叶,听闻他脚步声,将那树叶往嘴里一叼,背手问他:“如何?”

问的自然是伤口。

“无事,说了是小伤,还要劳烦一趟孙姑娘。”林师微笑,“她往后房抓药去了,我在此等候片刻,你若是有事,便先回罢。”

“既然是我救了林公子,就要帮人帮到底。”刘景珉又掏出那把折扇摇晃起来,凑到林师眼前, “今天我得把你送回住处,不然心里怪不踏实的。”

林师推辞:“小伤而已,何必如此劳烦。”

“这有何麻烦?”刘景珉反问,“能见到美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刘景珉不知,林师将他话里的那声美人套在了孙如卷身上,心道,确实是个娟秀的美人姑娘。

......

天色已经在这会儿功夫里彻底暗了下去,街边点起了灯笼。林师站在灯下,面颊映得有些泛红,他拱手道:“今日多谢刘公子搭救。”

“以后叫某文易便好。”刘景珉摆摆手,大致意思是举手之劳而已,抱臂同他闲谈,“我还有一事想问。”

林师“嗯”了一声:“何事?”

“今日那山林鲜少有人去,公子前去以身犯险,是为何?”

“....”林师罕见噎了一下,“今日在茶楼里闲坐,听旁人闲话徐老爷被人杀害之事,有人道他在此处目睹了徐富商遇害,我便想前去一探。”

他有意隐去了天文道一事。

“是。”刘景珉抱臂,悠悠道,“昨日徐府已经挂了白绢,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死,和你今日遇见的些个死士没什么干系,更像是他儿子干的。”

“徐家之子?”林师蹙眉道,“何出此言?”

刘景珉摇摇扇子,随意地踱步向前:“富贵人家的内里,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有一些龌龊事再平常不过。”他伸手顺来街边小贩摊上的小玩意,随手丢给摊贩几枚银钱,“不过我也是猜的,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这么大气性来动他老子。所以也有可能,那徐老爷是招了什么不该招的人,或者被人误杀了也说不定。”

“不必要的人也不必要放在心上。”刘景珉晃了晃手中那枚玉牌,一手背手,挑眉咧嘴一笑,“反而今日打伤你的那批死士比较令人在意。日后林公子打算去哪里?若是能有个伴同行,能避免许多今日这样的麻烦罢。”

林师轻舒气笑道:“你怎知我要离开长渊?”

刘景珉潇洒一回身,摇着扇子看向对面的街巷:“来长渊镇的,多半都是过客人,本地人我又都是相熟的,一猜便能猜到。”他探到林师面前,俯身,“你也是过客人。”

林师手握拳掩嘴,轻咳一声:“下山游历,去处便是九州各地。”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最终还是道,“家师有故友在京城,故此行原打算先去京城。不过不急,一路上走走停停,说不定能和师妹打个碰面,她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

此言一出,刘景珉顿时面放光彩:“巧了,我也要去长安,不如打个照应,一同前往。”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刘景珉能路过此地便是要前去长安,这路边识得的这位公子他心觉投缘得很,生得也好看,又一副不通红尘世事的模样,一路同行,可比独行一人要生趣得多。

于是他撇嘴道:“林公子,你瞧,今日我给你在孙姑娘那里看病,可花了我不少银两,你刚刚下山,一下子肯定还不起,得路上慢慢还不是?”

原来玉簪不够,刘文易还帮他垫了钱,林师内心禁不住一软,垂眸答应了下来。

刘景珉发动他那哄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获得了小小胜利。便同他约好明日正午在孙姑娘的酒楼小餐一顿,随后踏上前去京城的路,不可反悔。

林师目送刘景珉离开,见他小跑几步,又转过身来双手作喇叭状朝他喊:

“明日早时再会,可别忘了——”

......

二日一早,晨风晨露,林师赴约时,刘景珉已经在镇东等他了。

原本林师只算着骑着一匹马,随身携了一些干粮和换洗的衣物,可现在加上了了刘景珉,他本以为麻烦要加上一半。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公子哥倒没有其他纨绔子弟的那副做派,只牵了匹马,并没有林师想象中那夸张的马车和仆从。

“怎么,惊讶?”刘景珉骑着马转过头望向落在后面的林师,撇撇嘴,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我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就是一匹马一壶酒闯天下吗?”

刘景珉冲林师一仰头,再一勒缰绳,往华灯街的方向: “现在就去一醉春讨一壶好酒!”

林师无奈一笑,跟在他后面,骑马晃悠悠。

......

和孙姑娘道别后,已经是辰时了。

刘景珉没再装他那只马闯天下的江湖做派——一匹马至长安也确实有些累人了——到底令人备了辆普通马车,路上倒也行得更舒服些。

一路上,刘景珉这些年江湖上的种种事迹,天花乱坠,绘声绘色。他似乎无所不知,从长渊镇李大娘家的母鸡下了几个蛋,到皇上的爱妃生了几个崽,西北军打了几场胜仗,岭南的物价又涨了几番……他皆知一二。林师端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不时微笑着点头,一副认真模样。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渐暗,两人找了一家驿站的客栈,安顿好了马儿,作为落脚处歇了下来。

行路疲惫,这一觉便睡得安稳,待林师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刚起身用凉水抹了一把脸,便听见有人敲门。推开门,刘景珉正站在门前,穿戴整齐,束了发,身形挺拔,着一身藏青色圆领骑射袍,手里还端着一碗葱花挂面。

面里还有一枚圆润润的荷包蛋。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林师,林师便也如此般地看着他,发梢向下淌着洗脸时沾上的水珠,衣裳还未理好,一副急匆匆来开门的样子。

“哦..这是这里老板娘做的葱花小面,我想着你还没吃,特意端来。”刘景珉端面的手往前一递,喏了一声,“挺好吃的,且尝尝罢。”

“噢。”林师端过那碗面,碗底还有些烫手,他冲刘景珉一笑,“多谢。”

“小事,”眨眼间刘景珉又恢复了那副从善如流的潇洒的样子,他从腰间摸出扇子,轻摇晃,“长兮喜欢便值得。”

林师本还不觉很饿,只是这荷包蛋看着诱人。一碗汤水面下肚,抬头看向刘景珉的眼神便带了满足,才想起来礼貌回问他: “公子可是已经用过早膳了?”

“自然,”刘景珉寻了把椅子,往椅背上一靠,俊朗的浓眉微皱,似是有些不满地悠悠答道:“为何还叫公子,生疏。日后我叫你长兮罢,你若是不习惯叫得亲近,就带姓叫我刘文易罢。”

林师无异议:“嗯,好名字。”

刘文易揉了揉椅子上的靠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坐在床边的林师,道:“等下收拾行囊,若是脚步快一些,大概不到半月,便可至长安。”

林师且放下碗筷,发出叮当一声,不解:“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并无,”刘景珉“嗯?”了一声,提出第二个选择,“若是想慢慢走,也是可以的。”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悠扬的鸟鸣,似是喜鹊。刘景珉转头往窗外瞧去,正是一只喜鹊落在窗外木枝上,抖了抖翅膀,衔了枝头一朵花,又轻拍翅膀离去了。

“现在时辰尚早,窗外鸟雀也才将鸣,”林师目送着那鸟儿衔花远去,隐在了远山万花翠柳丛中,不禁莞尔道,“不急。”

“也是,舟车劳顿,那先休息片刻,下午再行路吧。”刘景珉站起身,拍拍衣下摆,朝林师笑笑。

......

待刘景珉关上门,脚步声渐去,声音静下来,林师才缓缓起身,推开桌旁窗子。

吱呀——

他探出头,伸手敲敲红木窗沿,冲窗外轻声一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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