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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祷月亮

祝祷月亮

发表时间:2023-10-24 10:50

《祝祷月亮》by宇宙真美啊我操,原创小说祝祷月亮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季苍兰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季苍兰以为自己的任务成功,谁知道对方居然越狱了呢?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复杂。

祝祷月亮小说
祝祷月亮
更新时间:2023-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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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祷月亮》精选

季苍兰收到消息的十分钟前还在卖瓜。

八月下午,正是热的时候,半空腾着无数团扭曲的气,城管都怏怏皱起脸,象征性朝沿路的小贩们挥了挥手,就一屁股坐在某个摊头的小凳子上,朝树下坐着的老板说:“切块儿尝尝。”

他们这里是郊区,绿化比不上市中心,方圆“十里”就这么一颗大槐树,被这车西瓜霸占。

树下的破躺椅上半睡着个人,报纸盖在脸上,穿着白背心黑短裤,翘着二郎腿,在树荫下露出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在阳光下透着韧色的白。


“好——哈啊——”

报纸窸窣一抖,被人从脸上拿下来,季苍兰打了个哈欠,坐进阳光里,露出了个耷拉着的脑袋,垂了下巴躲太阳,给他切西瓜。

眼睛很漂亮,但不聚光,没什么精神,白白的脸上有两颗黑痣。一颗在左眼眼尾,一颗在右脸的脸颊上,在此刻变得更加夺目,淡化了那张漂亮到有些女相的脸带来的冲击。

他这边背靠大树好乘凉,隔壁就是翻斗花园小学,大热天切一排西瓜摆在前面,凉丝丝、甜滋滋的瓜味烘出去,生意自然就上门了。

城管吃口瓜的功夫就来了不少接孩子的老头老太太趁这个功夫挑西瓜。

有个老太太站在城管的小板凳旁边,对着几个西瓜瞎嘀咕,“这瓜没熟”、“这瓜熟了”、“哎呀!这瓜熟过头了”。

季苍兰也不管,收完钱就又躺会自己的老头升天椅上,打着哈欠扇着风。

城管咽下最后一一口瓜,老太太还没挑完,城管都听烦了,皱起眉问她:“买不买啊到底——”

话音还没落地,就震天响起了铃。

是翻斗花园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放学了。

所有人跟着回头看,季苍兰也不例外,慢悠悠转着脑袋,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过去。

不出十分钟,两“行”小萝卜头就手牵着手,跟着老师走了出来。

瓜摊就在他们队伍停下的地方。

老太太是来接孙子的,打眼就望见了一颗白蓬蓬的萝卜头,萝卜头显然也看到了她,黑潼潼的大眼睛嘭地一亮,糯白的小脸儿上挤成朵花,朝她摇手摇地像狗摇尾巴。

季苍兰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忍住,和老太太搭话:“来接孙子?”

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听到他这么问,缓声应:“是,我孙子昨天晚上就说想吃西瓜。”

他目光又移到矮圆矮圆的小孩儿身上去,脸颊圆鼓鼓的,像个西瓜,眼睛在阳光下深得发绿,和西瓜皮的绿色融为一体,头上也盖了个西瓜。

季苍兰挑了下眉,打趣道:“买,我给挑个最大、最甜的。”

闲聊了两句,老师那边就吹了解散哨。

“小西瓜”眼看着就朝瓜摊这边咕噜咕噜滚过来。

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腿,脖子却快扭到身后去,直愣愣盯着满摊儿的西瓜,馋的要流口水。

季苍兰被他逗笑,手起刀落就切了块儿红彤彤的瓜瓤,不带一颗籽儿,勾着唇一笑,递给他,温声说:“我请你吃西瓜,你要叫我什么?”

“爸爸!”

“小西瓜”叫的老大一声。

老太太吓得连忙捂住嘴,说他:“小孩子又乱叫。”

季苍兰哈哈大笑起来,把西瓜喂进他嘴里,竖起拇指直夸:“小家伙挺上道。”

城管顺势又捏起一牙瓜,跟着看热闹。

“小西瓜”吃完了西瓜,牵着奶奶的手站在瓜摊前,有样学样地用短胖的小手指反叩着瓜。

“咚咚咚。”

这个瓜不错。

“铛铛铛。”

那个瓜也不错。

季苍兰觉得好玩儿,蹲到他身边去,问他:“你喜欢哪个?”

“小西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粉嘴巴,脸颊肉一弹,撒开奶奶的手,掩在他耳边,小声说悄悄话。

他痒得笑起来,学着孩子的小动作和他互相说起小话。

老太太也不急着回家,提着书包在一边看他们玩起来。

正玩儿着,裤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季苍兰笑颜陡然消失,几乎是瞬间眼神就沉了下去,先是朝摊头放着的手机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脸色变得更沉。

手机的震动声很大,不止他一台,是三台手机都在震。

城管吃瓜的动作顿住,老太太看着孙子和善的笑意也一僵。

是城管先掏出的手机。

他只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瓜皮就被握碎了。

老太太紧随其后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手机,眼瞳蓦地瞪大。

季苍兰是最后看手机的人,他在拿纸给“小西瓜”擦嘴,擦得异常得慢,捏着纸的指尖颤了颤,终于垂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用老式诺基亚一样的按键手机了。

信息的动画跳跃了短短三秒,漫长得像过完了一生。

号码未知,探出来一个单词,一个俄语——

Ирис

中文的意思是:鸢尾花。

“回家,”季苍兰立刻站起身,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一把把孩子推给老太太,沉着脸:“要下雨了,快带您孙子回家吧。”

一边说着,就赶走了几个正要来挑西瓜的客人,开始收拾瓜摊儿。

老太太把孩子牵得死紧,脸色肃穆,垂下头,步子走得出奇快。

这头,城管牵强笑起来,和他开玩笑:“这么神叨啊?”

季苍兰笑笑,说:“累了,瓜这辈子都卖不完了,回家睡觉去。”

城管跟他抬了下手,戴上自己的帽子,继续朝前面去懒洋洋赶人了。

没出五分钟,他就骑上了自己的电三轮,驮着大半车的西瓜朝小路驶去。

刚绕过大路,瓜车就停在了无人的树荫下。

季苍兰捏出裤兜里的按键手机,指尖抖了抖,播出了个电话。

在拨号要响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人接通了。

“什么意思?”他先发制人。

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忖用词,先是叫了声他的名字:“Freesia.”

听到这个名字,季苍兰冷不丁抖了一下,唇瓣张合了一下,还未出声,就听到那头继续说:“他越狱了。”

“他被关在伏隆特,怎么可能现在逃出来?”

“沙方申请到了引渡权要假释他,今天他本来要被送到千顶城去的,路上出了意外。”

季苍兰瞬间陷入沉默,静了几秒,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反问:“假释?”

“对,一个月前就决定了,”电话那头的人说,“具体情况我会让Saffron跟你说明。”

“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哪个国家?”季苍兰向她确认。

当年“鸢尾花”计划的接线员说:“F国。”

他算了算时间,飞过来最快要一天的时间,面色沉了下去。

电话那头说完明天会安排人和他接头就挂了电话。

季苍兰锁了车,迈着长腿几步隐入了前面矮破的单元楼。

他家在六楼,居民楼的顶层,没有电梯,全靠爬。

即便还有至少一天的时间,但他还是不敢松懈。

两分钟后脚步就踏上了六层的地面,软绵的小腿肌肉倏地绷紧,动作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

小区左右有两户人家,左边是季苍兰的家,右边也是,墙壁在里侧打通,成了一套平层。

左右两户墙边都挂有奶箱,每天都有人送奶。

只送左边。

右边是空的,其实也不尽然。

季苍兰放轻了动作,警惕地望了眼楼梯下方,从右侧的奶箱里拿出了把枪,关了安全锁,死死握在右手,左手拿出钥匙开了门。

吱呀——

门开了。

季苍兰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门窗都没有从外面进入的痕迹。

他把窗帘全部拉上,拇指在枪把上摩挲几下,细淡的眉毛微皱着,刚才的按键手机就震动起来。

电话很快就接通,言简意赅报了一串地址,他记在心里就快速挂断,把手机扔进窗台上的花瓶里。

等季苍兰跨了三个区,抵达地址所在的小型游乐园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他们约好在海洋球乐园见面。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游乐园并没有多少人,零零散散的有四五个大人陪着孩子在不同的园区。

海洋球这边只有一个清洁大婶弓着身子在拖地。

季苍兰走过去,脱了鞋要从她旁边绕过去,却没看到被挡在地上的水桶,一脚踹了上去。

“哐啷”一声响,半桶水都溅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忙蹲下去收拾,旁边的大婶跟着躬下身去,说:“没事儿,我来弄。”

等季苍兰走远的时候,上衣的口袋里就多了一部手机,同样是一台老式按键机,经过特殊处理确保了不会被监听到通话。

手机开机,率先跳出来的仍旧是一样的警戒词——

Ирис

“鸢尾花”计划为国际刑警安插十一名卧底特工,共计时长六年的追捕计划。

追捕国际上凭空出现,倒卖非法武器,大刀阔斧靠以己之力,扰乱国际军火交易维持了长达几十年的稳定,名为“希尼柯夫”的自由军火掮客。

这十一名特工以鸢尾科的十一种花名为代号,“鸢尾花”为目标“希尼柯夫”代称,十名特工全力协助代号“小苍兰”深入潜伏,找出潜藏在幕后的“希尼柯夫”真容。

“小苍兰”这个代号前后换了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名字加持,最终只有季苍兰一个人成功留下。

他在“希尼柯夫”领导的组织中深入卧底了五年,终于掌握了重要证据,确认了“希尼柯夫”这个称号后的“死亡掮客”真实身份,“希尼柯夫”于F国的鸢尾庄园被国际刑警捕获。

在那之后有整整一年,本名Elie·Wen的“希尼柯夫”在F国各大刑事法院辗转,最终被判终身监禁于欧洲海岛特级监狱伏隆特。

Elie·Wen被送入伏隆特监狱服刑后,“鸢尾花”计划封尘,一切尘埃落定。可谁能想到,六年后,分散世界各地的十一个特工再次面临死亡威胁。

其中与Elie本人关系最密的“小苍兰”首当其冲。

现在躺倒不干的“小苍兰”坐在海洋球泳池的边缘,垂眸扫到球池蛹动的一角,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张白蓬蓬的小脸随着球海“哗啦”一声喷出来。

是校门口的那位“小西瓜”。

看到季苍兰的脸,黑溜溜的圆眼睛就亮了,迈着小短腿在球里艰难前行,朝他伸开手臂,吭哧吭哧游到眼前,扑进他怀里,好小声地贴着脸颊叫道:“爸爸。”

季苍兰和他滑溜软绵的脸蛋蹭了蹭,单手把儿子环进怀里,冷峭精致的眉目染上了点笑意,另一只手上刚刚拨出的电话被接通了:“喂?喂喂?哪位?”

季苍兰脸上的笑意散去,喑默了几秒,时隔四年叫出了那个名字:“Saffron.”

叫完,还不等那头回复,紧跟着说道:“他要来找我了。”

·

同日,F国时间上午十点。

花园深处的椅子上靠坐着一个人,两颊微微凹陷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患了一场经久的疾病,毫无血色。但凑近便能看出衣服下虬起薄覆的肌肉曲线,像蛰伏在雪原中的一匹白狼。

修长的手里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像是反反复复叠起,又被展开铺平。

在保镖来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叠好了一朵白花,又被打开,重复刚才的叠痕。

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跑来一个人,视线不移地垂坠在手上的折纸上。

“闻先生,”保镖躬下身,附耳道:“都准备好了。”

闻炀低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问他:“都黑了吗?”

保镖仔仔细细在他头上看了一遍,老实回答:“是的,先生。”

说着,把手上的隐形眼镜递过去,镜子举在他面前,等他把幽绿的眼瞳覆盖上黑色。

闻炀闭上眼睛,适应了下眼睛里的镜片。

“要见到他了,还有点紧张。”

他说这话的时候,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下垂着,黑眸沉暗,看不出情绪,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

保镖不带表情,回答:“想必季先生也是。”

“你说他会记得我吗?”

“会的,先生。”

时间冗长且充满诱惑的卧底生活让少数人身心受到极为严重的影响。

在任务开展到第一年末的时候,就有人在中途差点被影响到反水,当时任务几近迫停,季苍兰就是那时候加入卧底的。

自从Elie·Wen被关进去后,十一个特工恢复了正常生活,大多数人选择就职于全球各大情报局或继续在国际刑警组织大展宏图。只有三个人上交了辞呈,先后伪装了身份回到祖国生活。

除了紧急情况与突发意外,当一个机密任务结束后,仍在情报机构工作的人是不允许和已经恢复了普通人身份的前特工私下联系的。

Saffron属于前者,季苍兰属于后者。

除了五年前在医院短暂的一面之缘,他们这些年再也没联系过对方。

但除去前同事之外,他们还有另一层关系。在季苍兰选择递交辞呈的那天,同样签署了另一份线人协议。

一旦意外发生,协议即刻生效。

意外指得就是此时。

Elie当年被判了七十年有期徒刑,他被关进去的那年28岁,相当于就是死刑。如此漫长的期限里一定会发生各种变动,但他们都没想到意外会来的如此快。

“他假释的消息为什么不跟我说?”季苍兰单刀直入。

听到他这么说,电话那头先是一静,随后脚步跟着移了几步,似乎是单独进了某个房间,背景安静下来。

Saffron说:“他逃跑后局里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也做了相应措施。Interpol(国际刑警)已经发布了全球通缉令,但是他的所有手续已经移交给了沙方。”

季苍兰心里有数了,下意识捏紧了手机,抿平嘴角,问:“重新抓住他的机会大吗?”

对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Saffron才继续道:“你知道的,当年抓他就是因为他风头太盛,动静又大,挡了一些人的路,但国际上的军火形势一直在变。现在六年过去,世界都发生了很大变革,风风向也变了。”

他脸色一沉,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Elie在暗中和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换,被协议释放了。

季苍兰心有点沉,齿尖细细磨着下唇开始想办法。

“沙方这么快能拿到引渡权不是没有原因的——”

季苍兰直接打断他的官腔,言简意赅:“是谁?”

即便是卧底特工,在这件事的参与权限也并不多,在当年他们没一个人清楚这个凭空出现的Elie·Wen背后究竟站着哪方势力。

Saffron更加简明扼要:“Шиников.”

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家族,一个地位难以撼动的军火生产世家,Шиников的产业并不局限于军工领域,几乎可以说遍地开花。

在华国境内都有他们涉猎的资本集团,总部就在申市市中心挺立,是一家名为文生的七星级酒店。

季苍兰表情变得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年是我把他抓进去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要是我——”

他声音有些发哑,垂眸对上黑潼潼的大眼睛,话还没说完就顿住,掌心在儿子婴儿肥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轻声说:“呱呱,你先去那边玩。”

“爸爸,”季涵敏锐地回握住他的手,大眼睛里酿起水光,小鼻子紧紧皱着,小声又谨慎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没有,”季苍兰半蹲在他眼前,和季涵面对面,温和地勾起唇:“爸爸打完电话就来陪你。”

季涵应了声“好”,慢慢迈着小腿朝场地里走过去,但似乎还是不放心,走三步回一步,小脑袋歪在他这边,没看路,一头撞上软胶垫缠裹的柱子上,“嗷”地一声倒进球池里。

他也不担心,在后面看得好笑,低低笑了一声,就听到Saffron问:“你儿子?我当时还抱过他呢。”

“嗯。”他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Saffron想到五年前在医院看到他浑身是血,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样子,又想到他儿子刚刚出世就失去了母亲,而季苍兰本人失去了妻子,成了鰥夫,就忍不住感叹了几声,说:“太不容易了。”

季苍兰视线放在呱呱身上,把话题引回去:“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保住我儿子。”

听到他这么说,Saffron倒也没有多伤感,他们早已经把生死置身事外,反而笑起来,说他多想了:“Elie不会杀小孩的,你忘了吗?“希尼柯夫”不碰人口贩卖、不碰毒、不杀未成年。”

“不一样的。”

季苍兰望着呱呱玩出薄汗的脸颊,有些失神。

“嗯?”

Saffron有点不解。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Elie当年有个女儿是我在照顾,现在已经不在了。”

当年让季苍兰怀孕计划的加密程度甚至比他们的身份还要再高一级。

Saffron根本不知道Elie有一个女儿,更不会知道会是他怀的。

当然,至少是在外人眼里的“不知道”。

“什么?”Saffron吃了一惊,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皱起眉来:“什么叫不在了?”

季苍兰说得很艰难:“是我的问题……”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死了多久了?!”

“五年。”

“我真是操了你十八代祖宗!”Saffron用为数不多会说的中文“感谢”他这份“大礼”,一边重重拍着桌子,一边继续骂起来。

他不吭声了。

Saffron还在骂人,最后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显然是被他瞒了五年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去联系相应部门想办法补救。

电话刚挂,季苍兰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笔,脚尖还原了刚才电话里砸桌子的节奏,快速写下了一串数字。

见他挂了电话,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呱呱又翘着圆屁股跑过来,钻进腿缝里,季苍兰配合着弯腰抵住他的额头。

呱呱的小胳膊圈住他脖颈,身上还散着隐约的奶气,鼓起脸颊:“爸爸,你不开心吗?”

季苍兰温声答:“爸爸没有不开心,爸爸只是有点累。”

呱呱立刻抓住他的大手,手指圈住比自己的胖手指长了很多的手指,用力捏住,要拉他起来:“爸爸我们回家睡觉吧,我想你给我讲故事。”

他笑起来,问:“你想听什么故事?钢铁侠大战奥特曼?还是白雪公主复仇记?爸爸又想出一个新故事,叫灰姑娘创业史,你想不想听?”

季涵小朋友被这种乱七八糟的改编童话“荼毒”了四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兴致昂扬地小鸡啄米,大眼睛亮油油望着他。

季苍兰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如果有人来问你几岁了——”

“我四岁了!”季涵鼓了鼓软肚皮,伸了四根手指在他脸前。

季苍兰笑起来,说他好乖,又问他要不要抱。季涵乖乖摇头,说:“爸爸好累了,不要抱抱。”

“怎么会?”季苍兰看着细胳膊细腿儿,但稍一用力就能显出薄薄一层肌肉,单臂把四十几斤的猪崽抱在怀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道:“悄悄告诉你个秘密,爸爸有钢铁侠之心。”

呱呱在他怀里被逗得咯咯直笑,父子二人一路打闹出去。

上车的时候小朋友就累趴了,趴在他胸前昏昏欲睡。

季苍兰悄声问:“呱呱上学校辛苦吗?会不会累?”

季涵蹭着脸颊肉小幅度地摇头,眼皮耷拉下来,呼呼睡了过去。

他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脸。

季涵学说话早,走路也很早,三岁的时候被诊断为了gifted kid,智力过于早熟导致情绪高度敏感,在幼儿园察觉到自己难以融入同龄小朋友,无法适应,在后期有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都拒绝与外界沟通,慢慢配合医生才渐渐恢复过来。

现在五岁就上了一年级,其实是很辛苦的。

但是季苍兰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保护儿子不被Elie的残余部下发现,不得不在他三岁的时候回国,尽可能伪装起来。

季涵高度敏感,很多小情绪都被藏起来,憋在心里,变得超出年龄的懂事。

现在面对着睡熟的儿子,想到自己刚才的承诺,他像是陷入了死局,在泥潭里越走越深。

·

季苍兰在地图上搜索到一个临近的电话亭,把车停在路边,抱着睡熟后,软趴趴的儿子,投了币拨通了本子上记下的电话。

“我只有两分钟的时间,”Saffron的声音重新响起,很肯定的语气:“办公室的电话有录音没法跟你直说。”

“他假释的消息局里指明了不让告诉你,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段时间查的时候发现Elie在狱中的很多文件记录对我都是完全保密的。”

“但是我这几年一直和Germanic还有Cosmos在一起,他们不会不知道,”季苍兰单手抱着儿子,一只手握着听筒:“他们两个有问题。”

Saffron顿了下,问:“那季涵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季苍兰答:“只有一点,我带季涵回国的时候他已经三岁了,我对所有人都报小了一岁。”

“那就好,”Saffron说,“之后你有事情找我的话,还是打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他急匆匆地说了句“你要小心”就挂了电话。

季苍兰看着呱呱睡熟的脸蛋,挣扎了几秒,还是把车开到邻区某小区楼下,打了电话叫张妈下楼。

张妈先前是Elie庄园里的卧底厨娘,是个早早出国的华裔。

她回国后举目无亲,认了共同回国的季苍兰做干儿子,季涵成了她的孙子,季苍兰承诺了以后帮她赡养。

今天的那个警戒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看到季苍兰的时候,她就领会到了季苍兰带着再也不会见面的决心。

张妈心有些虚,哆嗦了下唇,叫他:“苍兰。”

季涵还在季苍兰怀里,袋鼠熊一样紧紧扒拉着,生怕他走。

他垂眸在儿子脸上久久凝视着,秾黑的睫毛随着眼皮轻颤,最后还是把季涵放进张妈怀里。

这个过程里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启动车子,透过车窗降下的缝隙,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小声嘱咐:“呱呱拜托给您了,不用再提起我,以后他长大了……”

水意蔓在眼里,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若无其事又云淡风轻地说:“忘了,就忘了吧。”

“你放心,”张妈像他保证,“我不会让孩子出事的。”

车窗缓缓划起,车里下起了雨。

季苍兰再也没有回头。

现在把孩子交出去,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现在必须靠自己,季涵只有他,而追捕他们的狼已经跑到了身后,眈眈而视。

季苍兰只能赌一次,如果张妈没有被策反,皆大欢喜;如果他赌输了,在Elie亲自上门来找他前,季涵也不会被苛待。

但这样也就意味着他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亲手送给了Elie。

·

在那之后,他没有离开过家,靠着储存干粮等了整整一个月。

等待是最磨人的,不知道危险何时便悄然而至。

门铃再次响起是某个清晨。

季苍兰正对着大门,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门铃的瞬间睁开了眼。

桌上的枪被人轻缓拿起,拇指一抬关了安全锁,食指握上扳机去门口应门。

话机点开,是快递:“先生,有您的同城速递。”

他隔着视讯的黑白屏幕确认了对方真的是快递员,才开了门,虚掩上身后的门出去签收。

送来的是一个足有一臂长的盒子,很轻,晃了晃里面也没什么响动。

季苍兰蹙起眉在门外打开,看清的瞬间,眼瞳蓦地一紧,呼吸滞住。

盒子里是三朵花——

三朵拦梗折断的白色小苍兰。

他来了。

他来了……

合了盒子,他就立刻回到屋里,重新锁上房门。

心脏止不住地跃动,隔着一层薄薄的胸腔与皮囊,血液在微凉的皮肤下翻滚,叫嚣着,又紧张着。

季苍兰努力平复了心情把盒子拿到书房去,想和过去的东西放在一起。

脚步刚迈进去,手臂的肌肉记忆就立刻被唤醒,顷刻抬起来,想都没想扣动扳机。

枪上装了消音器,屋里只有一声轻“噗”。

紧接着就是子弹穿透皮肉,划破肌肉层“嘶啦”的细响。

闻炀在他进来前就等在了书房里,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打发时间,现在左肩被子弹穿透,甚至没有因痛而闷哼。

“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书,在下一次射击前抬起了手里的枪。

他的枪是没有装消音器的,“嘭!”地一声宛如烟火般绽放出纷繁的火光。

墙壁、地面都好像随着震动了几下。

子弹直接穿过季苍兰右腿,他咬紧牙顾不上疼,手里快速开枪。

但对面下一发子弹来的更快,也更准。

直击他持枪的右手。

“当啷——”

子弹穿透手臂的瞬间就没了力气,枪被震落在地上。

闻炀收起枪,朝他走过来,脚步停在眼下时落下帷幕。

单手碰上季苍兰细瘦的脸畔,勾唇笑了,问:“知道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过了多久吗?”

季苍兰咬着牙,狠狠瞪着他。

在Elie·Wen各地辗转审讯的一年里,为了保证顺利,季苍兰一直会保持一定的频率去探监。

答案应该是五年。

季苍兰动了动唇,唾沫吐在他脸上。

闻炀眼皮都没眨一下,微弓下脖颈,凑到了他身边,黑色的隐形眼镜覆盖着幽绿的眼瞳,要显得更加幽深难测,像条逃不脱的蛇。

薄唇轻翕,一字一句地说:“1885天零——”

他话音顿了下,抬手瞥了眼腕表,笑起来:“13个小时。”

季苍兰下意识想躲开,却忽然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视线开始模糊,肌肉不受控制了。

视野继续倾倒,在面门撞上地面的瞬间被人接住。

等他猛地惊醒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房间是黑的。

“呃……呃ni……”

季苍兰被打了镇定剂,身体控制肌肉的能力被麻痹,努力说话也只能发出零星的字音。

“醒了?”

熟悉的声音含着笑,但不是真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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