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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鹞

残鹞

发表时间:2023-11-12 11:53

《残鹞》byaokaok,原创小说残鹞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秦汭陆知忱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秦汭和陆知忱是搭档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虽然都是为了找到真心,可感情也让人迷糊。

残鹞小说
残鹞
更新时间: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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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鹞》精选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混合在一起,组成了市井特有的繁忙。

中年人打量着四下的行人,布满油污的胡子和额发下掩藏着一张黑瘦的脸,他衣着邋遢,穿着工地上随处可见的蓝色工装,手里却拿着与他这身行头格格不入的昂贵球棒。

老鼠,是鲜少在白天的闹市出现的。

“嗝。”

付洧吟浅浅地打了个饱嗝,盯着笼屉里剩下的两个烧麦,纠结着要不要打包回去。

“老板,结账。”

陆知忱招呼来老板,在一行人同情的注视下买单这顿价格不菲的早餐。

“哎呀!这姑娘好,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早餐店老板大概是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吃四屉烧麦的姑娘,笑的眼睛都没了,考虑着要不要忽悠这姑娘办个年卡。

早餐摊热热闹闹,就在付洧吟和老板各自纠结时,街角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嘈杂的人群如投入水中的石子般散开了涟漪,一个满头是血男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

“救命!救救我!”

提着公文包的眼镜男冲出人群,殷红的血液已经浸湿了他的白衬衫,他伸着手向路人求救。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男子的脚步也越来越飘忽。

人们四下逃窜开,女人惊叫着,母亲用双手捂住孩子的眼睛,小贩赶忙推开挡路的推车,唯恐男子将推车撞翻。

一时间,三三两两的路人唏嘘着,站在一旁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追着他的是一名身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嘴里嘟嘟哝哝的不知所云,手中胡乱挥舞着球棒。

“救命……救命!”

眼镜男在早餐摊前跌倒,中年男子呼哧呼哧的冲上来。

如同一头失去方向的野兽,他双眼猩红,灰白的胡子被他吹起来,又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随着手中的球棒几次挥空,气急败坏的男子只好骑在眼镜男的背上,把他按在身下,手中的球棒不断的地击打着他的头部。

“空!空!”

令人战栗的敲击声落在地上。

“唉!那边干嘛呢!”

何苑博一行人登时从座位上弹起,向着案发现场冲过去。

“不许动!警察!”

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你拥我挤,一时之间,早市的上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何苑博奋力推开慌乱的人群,有一个身影却比他先飞了出去。

是付洧吟。

她借着灵巧的体态穿过了街角的混乱,紧跟着男子追上去。

中年男子边跑边回头,邋遢的油胡子胡乱飞舞着,见势头不对,顺手丢下球棒穿过了你拥我挤的人群,跑向小巷深处。

“啧。”

付洧吟稍作考量,抬头看了看住户楼,借着早餐摊的桌子爬上了凉棚,顺势跃到了二楼住户外置的空调箱上。

随着连续跳过几个空调箱,绕过了人群最密集的地带,也随着男子冲进了小巷。

“陆队!”

紧随而来的何苑博刚想继续追过去,却听身后的小姚一声惊呼,猛然回身,发现陆知忱正跪在地上。

他不住地发抖,面色苍白,剧烈的呼吸带来一阵阵的眩晕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往的一些片段不断在脑海里涌现。

男人粗重的喘息,鲜血,和那诅咒般笑语。

最后终于抑制不住喉咙深处强烈的呕吐感,“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伏在地上,内脏痛得抽搐成一团,仿佛一个溺水的人临死前的挣扎。

何苑博远远的站着,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人群中,一个陌生的男子勾起了唇角,压了压帽檐,好看的丹凤眼中多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另一边的窄巷里,付洧吟紧随着拼命跑路的中年男子。

“站住!”

她一脚将停在巷子两边的推车踹了出去,小车哐啷哐啷的滚下阶梯,中年男子惊恐的回头看向她。

眼见着避之不及,慌乱间,他的脚下狠狠地绊了一跤,整个人被摔向了一边。

这一跤摔得不轻,中年男子登时头晕眼花,勉强扶着歪倒在一边的推车站起了身,却发现付洧吟已经临近眼前。

“艹。”

男子在心底暗骂一声,来不及过多考虑,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大喊着扑向她。

付洧吟愣了愣,立即后退半步,仔细打量着冲上来的男人。

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门外汉,双手毫无章法的挥着折叠刀,根本空不出手来进行格挡。

她心里逐渐有了底。

只见女法医面不改色,定一定神打量了男子的大体位置,上前抬手便握住男子持刀的手腕奋力一拧。

“当啷!”折叠刀应声而掉。

中年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见眼前人影闪过,付洧吟抻直了他的胳膊将他拉过来,抬起胳膊精准的向着他的左胸第四肋狠狠一记肘击。

男子痛苦地弯下腰,胸腔里绞成混乱的一团,付洧吟见状顺势按着他的双肩屈膝一顶。

“噗——”

男子的口腔登时喷出一道血沫。

他头晕脑胀,手里胡乱的抓挠着四周,倒像个烂醉的酒鬼。

见男子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直身,付洧吟抬脚,浅浅的将他一绊,最后再回身,扭手,擒颈,利落的将男子按在了地上。

“咔哒。”

银白色的手铐紧紧的锁死了男子的手腕。

“@#θ*«|#……”

男子低声胡言乱语着什么,在她听来倒像是某种恶毒的诅咒。

凭借着多年在禁毒支队办案的经验,付洧吟眉头一皱,敏锐的拉开中年男子的袖口。

那上面的针眼和青紫色的瘀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远处的嘈杂已经逐渐消退,付洧吟拍拍衣服上的灰,回头望了望巷口,心里估摸着陆队他们那边应该是处理妥当了,拎起男子便向巷口走去。

早餐摊前,迟来的救护车闪着红蓝相间的光。

眼镜男被当场宣告死亡,陆知忱的眼前模糊一片,脸颊在救护车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苍白。

杨柯随着事后赶到的法医们一起收拾着案发现场。

何苑博则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地上未干涸的血迹。

直到付洧吟提着嫌犯回来,他才缓缓打趣道:“哟,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挺有两下子的啊。”

付洧吟报之以白眼。

何苑博本就无心与她闹,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闹市的清晨在不安中度过。

人潮散去,这片不大的空地又恢复了那灰蒙蒙的烟火气。

警戒线外的人们远远的望两眼,又不得不拿起手里的活,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投入到了生活的苦水里。

“姓名。”

“张广峰。”

“职业。”

“搬水泥的。”

“为什么要杀赵书贤(眼镜男)。”

“是……”张广峰局促地摆弄着手指,躲开何苑博的眼神:“是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说……说让我杀了他。”

他的神情极不自然,明显逃避着何苑博的对视。

见他有心不招,何苑博眉头一皱,领口半敞着,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子:“谁指使的?什么时候?在哪说的?”

“呃……就……工……工地……”

张广峰迟疑不决,不痛不痒地哼哼了半天,神色忽然坚定起来:“上周五的时候,还记得那天天阴么,工地风大,我们就紧着忙拉水泥往库房运。”

张广峰眨巴着眼睛,似乎回想着什么。

“忽的,我眼前就闪过一个黑猫子似的人物,细么着一瞅,是个男的,戴着个鸭舌帽,他说有一笔大生意,问我做不做。”张广峰滔滔不绝:“可是咱一听是个杀人勾当,心着这哪能干啊!”

张广峰神神秘秘的张罗了一通,何苑博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然后……然后他就说,要是不做,就找到我一家老小上,咱是实在没法……”张广峰的声调逐渐降低,似乎下一秒就要声泪俱下。

像这样的泼皮何苑博见得多了,难对付不说,更是张嘴就胡诌八扯,且件件说得像真的一般,任谁也分辨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见着张广峰没有招的迹象,他的脸冷了一瞬,然后嘴角挑起一抹讽刺,他冷笑一声:“行啊,编,继续编,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编。”

“不是,警官同志,我这可是句句属实啊!”

张广峰撇撇嘴,似乎有多大冤屈似的,让人冷不丁觉着他下一秒就要向天作誓死后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了。

看他还是一副无赖相,何苑博登时青筋暴起,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他妈在这演舞台剧呢!”

眼见着审讯室又要换下这个月的第六条桌子,紧闭的隔音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窄缝。

“何……何副队?”文员杨新月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

“毒检结果出来了。”杨新月把报告递给何苑博:“4号海洛因阳性。”

询问室内的张广峰微不可查的战栗了一下,额头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来,解释解释吧。”何苑博翘起二郎腿,看向张广峰,他眉眼很深,总给人一种深邃的美感。

杨新月眨巴着眼睛,抬眼悄悄看过去。

“看什么看!卷宗录完了?”副队长虽帅,可惜长了张嘴。

发现杨新月盯着自己之后,何苑博再次恢复了那张世界欠我五百万的臭脸。

“嘤……”

杨新月瞬间惊慌失措,连连道歉,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审讯室。

“我……我……”

张广峰呼吸急促,不安地看向四周,忽而又理直气壮起来:“实话告诉你吧警官,我吸毒了,我……我是激情杀人,那啥,我都知道,激情杀人,吸毒以后杀人可以减……减轻情节……”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涉嫌故意杀人罪应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情节较轻者,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何苑博漫不经心的转着笔,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张广峰的反应。

“而吸毒为国家明令禁止的行为,所以吸毒杀人并不属于激情杀人的范畴,不仅不会减轻情节……”

他抬起头,审讯室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反而因为你故意杀人,手段残忍,造成了极大的社会骚乱与恐慌,应该加重情节才对。”何苑博嗤笑一声,一针见血的讽刺道。

“额……”

张广峰无措了一瞬,张着口哑然了半天。

“不……不……不会的……”

他哆哆嗦嗦,眼神游离,无措的揉搓着双手。

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声大笑。

“不会的哈哈哈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不知道不知道,你骗我……我才不信……不信……不信……”

只见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弯腰弓背抓耳挠腮,宛如一个失心疯。

何苑博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行了,省省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审讯窗前去,隔着铁栏杆的缝隙,微笑着说道,

“精神病杀人也要看他在杀人时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如果杀人时是清醒的,那么也不会依照精神病杀人从轻处理。”

“而据我们的追捕人员说,她逮捕你的时候你不但头脑清醒四肢发达,立刻向着地势复杂的窄巷跑,甚至还想拼死一搏给她来一刀?”

“您看哪家的精神病人有这么良好的反应能力和精神状态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广峰,嘲讽道。

“我……”

张广峰自知装不下去,停止装疯卖傻,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还装吗?法盲?”何苑博两手撑着铁栏,不屑道。

死一般的沉默……

张广峰低着头,他不再讲话,灰白的胡子也跟着打蔫,似乎在考量着自己面前的警察所讲之话的真实程度。

“不过我提醒你,如果你有一说一,配合坦白……”

他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趁着张广峰陷入自我迷茫时趁热打铁。

“我们可以考虑在你的量刑手册上加一条审讯态度良好,建议作减刑处理。”

审讯室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张广峰是水泥工,文化程度低,更不可能懂法,他刚才的一套说辞,明显是别人有意教给他的,何苑博摸了摸下巴,仔细考量着。

典型的外强中干,只要步步紧逼,他就会露出马脚,陷入慌乱。

在让张广峰陷入不安感后,何苑博说的越少,张广峰就想的越多,最后开始自我怀疑,直至心理防线崩溃。

“我……”

他微微张口,明晃晃的强光灯在头上照着,嘴唇干裂,轻舔下去是满嘴的腥锈味道,喉咙冒烟一般干的发疼。

神经过度紧张的他,大脑已经容不下一句措辞,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招供。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张广峰低着头,薄衣下隐隐透出他因常年吸毒而嶙峋的脊背:“当时,下班的路上,我毒瘾犯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脚上像缠了棉锭子。”

“那时候我躺在街边,身上又痒又疼,不知道吐了几次。”

张广峰抹了一把脸,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在他的巴掌下展平,又迅速的重新恢复那个干巴巴的桃核模样:“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站到我面前,拿着一包白粉。”

“我知道,看那成色,是比我之前吸过的青皮(低纯海洛因,即1,2号海洛因的)更好的货。”

“他说……要我在刑警大队前杀一个人,而且必须要那个高高瘦瘦的警察在场。”

高高瘦瘦的警察……

听着张广峰的陈述,何苑博沉默了,他从警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剑眉星目,干净里藏着一抹坚韧。

那是陆知忱。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张广峰的矢口肯定让何苑博的心底微微撼动。

为什么非要是他……

何苑博蹙起眉头,面露不善,深邃的眉眼瞬间暗沉下去。

“你还记得,给你白粉那人长什么样吗?”他问。

“我当时稀里糊涂的,饿得要死,只想着那包白粉。”

张广峰见何苑博面色有变,又赶忙说:“不过听声音,应该年纪不大,大概二三十来岁这样,又瘦又高,别的……别的我记不清了……”

张广峰努力回想着,但如何也不能更具体。

何苑博再一次陷入沉思,关于这个幕后主使,他实在无法确定一个毒贩在毒瘾发作时记下的信息是否准确,但也无法摸清他的路线彻底查明,更不明白他费这么大力气让一个瘾君子在一个警察面前杀人的目的。

可是今天早晨陆知忱对案发现场强烈的反应,又让他觉得事情并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

张广峰好像回想起来了什么。

“他的要求还挺奇怪。”

“他要我必须用球棒杀人,而且必须狠了命的砸后脑勺,少了一步,他都不会给我白粉。”

张广峰的描述奇异又迷离。

何苑博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他不清楚今早的陆知忱是否是发生了应激反应。

如果是,那么什么又是让他产生应激的触发点。

这个踪影皆无的幕后主使,究竟是因为他的应激故意为之,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呼……”

张广峰已经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何苑博却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这反而加重了他的紧张和猜忌。

那就像光影交错中的雾,看不清,摸不到,扯不开,撕不破,却偏偏让你感觉到危机四伏,几乎窒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苑博暂时放下了脑中的混乱,对张广峰说。

只见男人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我……我想……”

“见见我闺女……”

陆知忱曾经说,审讯就是站在制高点上去俯视人性。

此时的张广峰支支吾吾,他张着嘴,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最终还是捂了脸,指缝间是一片潮湿。

他想,他的女儿,今年应该是六岁了,和已经离婚的妻子住在一起。

在他还没吸白粉的时候,虽然生意失败,但好在一家人和和美美,妻子贤惠大方,女儿伶俐可爱。

可是当他真的因为吸毒坐在铁窗之前,那些酸楚与悔意才真正地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那是老鼠在强光灯下,第一次看清自己肮脏发皱的灰色皮毛。

这时他才明白,他的可笑,愚昧与无地自容。

看着缓缓弓下腰的张广峰,何苑博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

他拉开审讯室的门,张广峰看着他逆光而行的背影:“赵书贤(被害者)也有一个女儿。

“和你女儿一样大。”

何苑博掩好审讯室的门。

身后,是张广峰如同濒死野兽的低吼一般的呜咽。

困兽身处囚笼,天上有月,夜里有风。

当人们走在失去的尽头,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曾经,全部都是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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