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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于生

求于生

发表时间:2023-12-31 16:40

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求于生》,由作者吃下饭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郁原讲述故事的求于生小说主要内容是:处心积虑在爱的人身边,难道不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吗?

求于生小说
求于生
更新时间:202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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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于生》精选

“腑空空,脏空空,灌满水,响叮咚。腑空空,脏空空……”

郗国京邑,郊外。

五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骑着统一的黑鬃马,行走在官道上,身后还跟着十余名便服打扮的郎卫。

“那群小儿唱的是些什么鬼东西?”说这话的是易侈,他叔父是当今王上身边的宠臣——易开。

说的是方才路过农家,一群小儿笑跑着念的词。

“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无粮可食,饮水饱腹。”这下开口的是沙寮,屯卫司马之子。

“呵,像是这京邑怎的亏了他们一般,要不随我们同去边城,瞧瞧那?”

“你同小儿计较什么。”镇东侯姜申道。

“就是啊,易兄,况且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未入国学时,也是忍饥挨饿的。”这位是农家出生的子弟,唤吉年。

“郗国如今内忧外患,东边的鄀国,南边的邠国与郵国,还有蠢蠢欲动的属国郆国,都已足够消耗国力,遑论朝堂依旧纷争不断,是苦了百姓。”正是姜申说的这些,让郗国短短十余年,急剧转衰。

易侈见无人应和自己,愤愤斥了一口,便瞧见这边,官道边缘,着了一身灰衣,扎个松散发髻的郁原,一言不发,在思考些什么。

“郁大公子?想什么呢?莫非在思念太子殿下?”易侈一嘴找揍的语调。当年郁原瞒了他自己出身御史中丞府的事,被揭穿后,易侈便一直这般喊了。

“莫要开殿下玩笑,只是临行前殿下提了句千秋礼,让我苦恼。”

“郁兄,这千秋节在九月,距今还有三月,用不着如此早准备吧。”

郁原正要解答吉年的这句疑问,便被易侈抢了话头。

“诶,这话说的,殿下既然喊郁大公子一句‘先生’,自然是与我们不同的。”

郁原狠狠瞪了眼易侈,后者却一点也不带怕的。

“是哦,郁兄,你也不过十七,只大殿下三岁,怎的哄了殿下如此唤你。”

眼见沙寮也插话进来,郁原扶额,想的是不能在此话题上再纠缠下去。

“有这闲心,不如想想到了边城该从何查起。”

这话题虽转的生硬,却也直直戳中众人,一时无话。

两月前鄀国发兵,时隔五年,边城再起战事。两军于旷野相遇,蓄势待发,谁知兵刃相接,郗国矛戈一应断裂,大败,损兵三万。好在国尉伏芾带兵巡境,所距不远,及时救援。王闻之大怒,下令彻查。宰执有意一试国学众习士,遂委派五人前往探查。

慢马五日,终是到了边城境内。

界碑旁,有一队差役正在等候。

“边境不太平,大人命我等在此迎接诸位小郎,等了好几日,终于将人盼来了,这胆战心惊的,要不,都巴不得越界去寻了。”领头的这人嘴里叼根草,还啃的一节一节的。也是,毕竟这荒草地,找根嫩的也属实不易。

京邑距边城逾千里,五日不快,但也未慢到此等地步。

“边城令客气,只是这马金贵,毕竟是王上赏的,走一程歇一程,倒是扰了吏大人。”姜申只冷冷说了句,也不见有其他动作。

“哎,哎。”

“请带路吧,不叫边城令多等了。”郁原见气氛凝住,开口圆。

“你怎的回事,比我还冲?”行至半程,见差役隔着三四丈在前领路,易侈终是忍不住上前问了姜申。

姜申倒是安然自若,“不觉着他们想唬住我们?阴阳怪气的。”

“可姜兄,我们来查东西,免不得要他们相助。”沙寮不知不觉与两人并行。

“郁原不是打了圆场,他白我红。”

“那你喊人‘吏大人’,大人便大人,你不知他们多恨这称呼?”

姜申瞥了眼易侈,不说话。

“诶呦,小侯爷啊,您是侯爷您金贵着,可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啊。”易侈无奈。

“不要。”姜申说罢策马向前几步拉开距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便到了城门口,刚要往里进,方才沿路坐着的人,呼啦啦往近前涌,少说有百十号人,赶不走。

恰巧边城令此时赶到,这才三三两两、不情不愿地回去。

“几位小郎见谅,边城局势不稳,民风彪悍了些。”

“这叫彪悍了些?”沙寮整了整被扯乱的内衫,惊讶道。

“嘿嘿,百姓没得营生,从这过的,但凡衣裳完整些,都得遭这一回。”边城令笑得憨厚。

“府衙不管?”

“这块儿地头乱,要管这些,许多人也活不了了,睁只眼,闭只眼吧。”

听了这番话,一时无言,总不能真叫人去死。

“边城令名姓为何?”郁原对人来了兴趣,先前觉着矛戈之事,事前不查,竟上了战场才发现,定然是个无为之官,连带着生平也不愿瞧一眼,现下看来似有隐情。

“参效。有仿古宜今之意。”

“参大人,鄙有事相问。”郁原方才一路过来,看着景象,眉头愈发紧皱。

“小郎请讲。”

“这一路来,百姓居所,似都是营帐,房屋呢?”

“这位小郎有所不知,边城民俗,房屋皆为木制。”

‘所以呢。’郁原差些脱口而出这句,好在边城令看出了疑惑。

“木头拆做农具了,农具征作兵刃了,这帐嘛,将士死伤,余下这许多,叫百姓用着。”

生长在安乐之地的富贵人儿,传闻中听到的总是逊色了些。

再到主事台,倒是留了房屋,檐牙飞角,虽是旧些,却也不难看出当年富丽堂皇、精雕细琢的景象。

“国尉大人呢?”吉年有疑问。

“调兵集胄去了。”

此时台内走出一人,青年一身黑衣劲服,不过二十八九。

“在下康驺,门迎诸位。”

“这是国尉外孙,前军裨将。”

郁原在京邑听过他的传闻。

距今不过十四年前。鄀国水患,粮食减产,难渡冬日。便集结军队欲抢。昔日恰逢郗国天降异象,被打个措手不及。鄀军一鼓作气,连克城池七座。

好在国尉戎马半生,治军颇有心得,三月便收复了丢失的七座城池。而康驺正是此次冒头的。连追回三座城池后,到了舫城,舫城多水路,主河自东北向西南流,主河凿两水渠,一则汛期排水,二则作护城河。水是行军逆向,无船却也难渡,若要强攻,死伤人数便要看敌军的弩箭数了。

此时,康驺率三百人,直捣边城,边城如其名,郗国最临鄀国的城池,也是第一座被占领的,同时还是主河的源头。敌军内腹,四面楚歌,危险程度自不必说,可仅这三百人再加些被俘军士,生生打散了敌军供给链。

那年,康驺年庚十五。

大约是被眼下的情景激着了,众人心思沉重,四散寻访去了。

“康大人,可有空闲?”郁原又有问题要问了。

“不必客气,年长于你,喊康兄便是。”

“鄙下郁原,敢问康兄,如今边城兵力多少?”

“原是守军的还两万,加上巡境的一万人马,三万余。”

“若是鄀军攻城,可能撑住?”

“郁小弟不必担心,鄀军不过七万,虽是辎重有损,三万人抵御攻城还是有余的,你们安心查案便是。”

“不知康兄对此案有何想法?”

“此事生平倒是从未见过,只是先将当年十二匠工拿下了,也许先问他们能有所助益。”

郁原正要走出主事台时,灯油已起。迎面见参效与一脸复杂的姜申,手里还提了副甲胄。

“参大人,鄙想见见牢中匠工,可否方便。”郁原拦住来人。

“本就是预备着明日审问的,今日天色已晚,不若休息,明日一并问了。”

“也可,大人先忙。”

郁原送走边城令,再转头瞧姜申。

两人被带往住处,才发现剩余三人早到了。

五人围坐,姜申先开口,将甲胄置于案上。“瞧这甲胄,方才同边城令行走,见士兵身上无甲胄,顺口问了句,说是甲胄亦开裂甚多。”

“即使开裂也比不穿有效些吧,为何不穿?”吉年疑问。

“我也问过,说是怕引起士兵不平,有人有有人无的。”

“方才同易兄去了存放军需的仓房,瞧见那些将折不折的兵刃,最里侧倒是有三十多把好的。”沙寮随口道。

吉年接着说,“找兵卒聊了会儿,说是平日里一同上山操练的如此便去了,叫人不舍。”

“山上操练?”余下四人同发疑问。

“说是边城令的练兵法,边城境内西南侧,有一山,名曰:‘燧山’,高一百八十丈,需在一个时辰内登顶,随后列阵操练,日落下山,快慢皆有奖惩。”

“这倒是新鲜,练兵不在练兵场。”易侈古怪道。

“那些兵卒可开心着,不必日日困在营中,三日一回恨不得改为日日去。”

待郁原讲完,五人依旧无甚头绪,只得等明日审完再议。

不过,一块石头上不能挤太多人,迟早得倒。便商议着,吉年擅探查消息,沙寮心思活泛细腻,二人再去城内找找线索,其余三人随着审问。

郁原半夜睡不着的,披了件外衣,将头发散在上头,就着月光,颗颗摩挲着串珠,是白玉珠错开红珊瑚珠的制式,长到能绕手腕三两圈。手上不停,心中想着方才众人集议的话,总觉得不对,又说不上,平白生出一股烦闷感。

次日辰时,三人下了牢房。

牢房直接便建在刑场底下了,说是牢房,也不过就是地下的一个大洞,长成的人下去,免不得感到憋屈。

地方也不大,关不了几个人。不过边城这种地方,只要不是上头查的,或是极重的犯人,再或是身体残弱的,都是要充军,上战场减罪的。

如今不知是边城令清了场还是什么,郁原三人到时,里头正是只关了那十二人。

这十二人衣裳倒是完整,也没什么受刑的痕迹,想必没被怎么粗鲁的对待过,像是边城令的做法。

‘地下阴湿,白日里也见不到太阳,三伏天竟有些寒凉。在这样的地方待着,也可做个刑罚。’郁原这样想着。

身旁留了六名郎卫作陪,其余的差役都守在了牢门处。

十二名匠工隔着栅栏席地而坐。

其实郁原一眼就能看出领头的是哪个,因只他端坐着,其余人东倒西歪、挠头抠脚的。可郁原还是问了句,“主事的匠工哪位?”

端坐的人抬眸,眼里流过一丝惊诧,姜申没有漏过这点。“今日是我们来问话,不必过分拘束。”说罢撩起衣摆,竟也不嫌地上土脏湿,直接坐下了。

待到两人也坐下了,那领头的才开口,“问吧。”是纯正官话,没什么边城的口音。

“呃…这位…呃,请问如何称呼?”

“师弩。”

郁原一听名字便想起来了,三十年前,这人一时风头无两,只因他筑出的兵刃总能较他人长出一尺余,王欲拜上卿,拒,后逐渐失去消息,原来是到了边城。

“嗯,师先生,您记得的便都请说出来吧。”姜申明显也发现人是谁了,否则也不能称‘先生’。

“七年前我四处走走,就走到边城,缺人,便被抓去了,后来见我能冶铁,就到锻造处了……”

师弩讲得传神,众人像听故事一般。

六年前,前军大败,折损不少,急需一批兵刃甲胄供给新兵,这矿石本是需从南边调来的,巧的是,当时还是边城文书官的参效,勘察出片矿山,矿石一批批送来,应有尽有,正因此,前任边城令亡故后,参效擢升边城令。

要的急,量也大,师弩等人不得不停下其余的动作,二百余人,六个月,堪堪凑出五万套。

师弩记得当年有个老师傅,手艺行云流水的,待人也和气,也就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参与,好劝歹劝也不做。最终没法,令他归家去了,前一年也去世了。

师弩大约只记得这些,其余匠工也表示,当时可苦着,卯了口气干活,累了靠墙边睡个半个一个时辰,起来继续,能记得便有鬼了。

他们的原话是,“蹲着粪坑抽旱烟——你是真有闲心呐。”

粗鄙的话呛的易侈猛咳了一阵,正想发火。一个叫平水的匠工说话了。

“说起粪坑我记起来了,那次开炉式上不是从京邑来了个大官,赏了咱们几十坛酒,大伙儿喝的昏昏沉沉,睡过去。我半夜尿急起来,就看那大官和参大人偷偷摸摸说些什么,我也急着走,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那大官是谁?”易侈平复下来。

“那我哪知道,大伙儿有懂得的说说?”平水招呼人说话。

没扯到其余人还行,一提,整个牢里闹腾起来。

“这问的啥?咱能知道?。”

“你去问那些个大官,怎不屑个把自个儿说给咱听。”

“到底啥时候能出去,这事办的赏没捞着,还平白蹲大牢。”

“天天来人问,翻不出新花样。”

“瞧这敷衍的,铁定是要拿咱顶罪去。”

“就是就是,说不准,这就是那大官的人,要有人知道,立马就得死。”

“哎呀呀,吓人。”

……

易侈听到这些,脸都绿了,他进来这么久,就说了一句话,被说成这样。

“咳咳。”姜申见场面乱了,起身。

“诸位,大伙儿稍安。”听到姜申说话,师弩按下吵闹的人群。“知道大伙儿被关数日难免不气顺,要不大伙儿一起大骂一通,无论骂谁,我等绝不外传。”

话毕,一时间,牢房里安静的诡异,不只匠工,郁原这边也一样,不是被按住的安静,是副‘搞什么’的安静。

“嘿嘿,小郎客气,这不必了,还有要问的继续吧。”平水有些尴尬,毕竟方才好像是他故意煽动的众人。

“好,那我等尽早问完,第一问,按理而言,如此大批的铸造匠工人数必定不斐,为何此处只十二人。”

“年老些的死了,年轻些的打仗也死了,能走的走了,搜了全城,也就留我们十二个。”不知是哪个答了这么一句。

“第二问,参大人在当年这事上,做的什么?”

“参大人就把矿石交给咱们啊。”

“主管矿石输送的,第三问,矿石如何?有何异样?”

“哪有什么问题啊。”

“没有没有,要真说好像就亮了点,不过新凿出来的都这样,放段时间就好了。”

“我说年轻人,别纠结这矿石了,要是矿石出的问题,没炼成就得断了。”

姜申略微点了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郁原见其不再询问,自己开口。“方才听到诸位说的开炉式是什么。”

“嘿,这啊,就是新炉开用前的祭炉神,请炉神爷佑护不伤人。”这句是平水说的了。

“新炉?你们那时用的是新炉?”易侈惊讶了句。

平水一个白眼,“是,那么大个工程,平常的哪够用,又建了个。”

“您是说那大炉子寻常时候是不启用的?”郁原好像抓住了什么。

“对啊,那地方又偏。”

“就是就是,那时候想回趟家都不成。”

“咱还想喝口北边庄家的酒呢,回来就没了。”

“那边上不是长了个什么大片的叶子,拿来嚼几口,晕的,同喝了酒一个样儿。”

“我去,有这好东西,你不说。”

“不厚道。”

“不厚道。”

……

‘不是,这真不是中毒了吗?’郁原见人又自顾自说起来,很是无奈。

见也问不到什么,三人也只得先回了。

在住所门口,正好也碰见了回来的沙寮与吉年,沙寮手上还拿了个玉制像。

易侈正闹心着呢,一上午憋着气没地使,现便古怪开口,“你俩还有闲心去淘这些物件?”

“啊?易兄你说这啊,在个道人手里讨来的。”沙寮说罢还扬了扬手,走进屋子把东西放下。

仔细看看,所刻之人坐于香辇之上,头顶圆光,左手虚拈,右手虚捧,前有九龙拉车,是玉清元始天尊模样。

“这刻的倒是精细,不过七八寸高,面上神态也是生动。”郁原面露喜色。

“正是,若非那道人事急,想必也不会卖。”吉年拿了壶水给众人倒上。“上午牢中有审到些什么?”

“这哪里叫审,分明是求着那些人说。”易侈瞧着气的不轻。

见沙寮与吉年面露疑惑,郁原解释道,“那些匠工倒是不急的,也不担心,还有闲暇打趣,说了些东西,再往深了问,就都不懂了。”

“我说,查不出结果没命的可是他们。”易侈坐下连灌三碗水,“还有!我就问了一句!翻什么白眼!”

吉年同这位易大少爷在国学中便住的同一间院子,自然更清楚他的性子,能忍这么许久,很不容易了。“嗯,那说了什么有用的没?”

一番冗长的复述后。

“这,是挺怪的。”

“罢了,至少有事做了,锻造处得查,老师傅可疑,边城令和京邑的某位大人间的秘密,那矿石也是存疑。”姜申总结一句。

“师弩的行踪,是不是得报上?”郁原补充了句。“还有他们说的这些也别全然信了。”

“嗯,晓得的,师弩的事直接传书殿下吧,别经手他人。”姜申对郁原说。

临行前太子将郁原召去,给了只鹰,训好的,能助人传信,一路上倒是安静,给些吃食也不闹腾。

在郁原写完竹简去放鹰时,不知怎的沉默了。

易侈最受不得尴尬,“你们嘞,一上午只见了那道人?”

“还真是。”原本打探消息靠的也是机遇,可两相比较下,吉年还是愧疚些,这么看沙寮就好多了。

“你们不懂,今晨起我俩还特地换的破旧衣裳,出门走了一小段还是被一群人要金银饭食,虽没昨日那般凶猛,也叫人不胜其烦。就想用吃的诱导问些问题,也没人答,最后还得是郎卫护着才逃出来。”沙寮说完还皱皱眉努努嘴。

“之后呢。”易侈听这还挺有兴趣的,毕竟不只他一人惨兮兮。

“然后就遇到那道人了,他从观中下来,碰过运气看能不能把东西卖了。”

“这还有道观?”

“说是要散了,不然也不能把传下来的玉像给卖了,换点银钱给众人分了。”

“那你花了多少?”

“三金…”沙寮说着有些羞涩,毕竟他向来做的是副一毛不拔的样子。

果不其然,剩余四人瞧他是被换了魂的样子。

“可别,看他这大小,就能想到原石之大,里头透亮,对光看没得一丝杂质。”沙寮的解释苍白无力。

“你又不喜欢玉,也与道无缘,做的再好如何?”易侈仰头,眼色揶揄。

沙寮被几人盯着是有些受不了。

“好吧,其实是想着贡给殿下的千秋礼,这下被你们知道,必要想尽办法找比我好的了。”

郁原一进门便听到这话,大惊,前几日还说为时尚早的人如今备好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殿下本就喜爱玉石,怎的也不差。”姜申倒是仔细考虑起来。

太子殿下爱玉人尽皆知,这爱玉的原因嘛。

传说太子出生时有白狐送玉,通体碧绿,润泽剔透。白狐,王者仁智则至。故太子也因此得名,曰:珽。珽者,制圭也,方正于天下。

众人因这礼物的事讨论的火热,外头人来敲门。

原是主事台的差役,说是边城令请去用午饭。

‘不知觉时间过去,正好去试探下边城令。’郁原想着,并悄声对姜申说,“不可直接问,旁敲侧击些,若他要打探我们知道的,也瞒着些。”

姜申点头,郁原去与其余几人说。

果真,那些差役的用词是准确的。郁原一进门就觉着,如果说是午膳便寒碜过分了,叫午饭略微能算。

一盘咸菜,一盆馍馍,后端上个这边特色的芥菜汤,就是齐活了。

不过当下的情况,也难说出口,几位娇养了这么多年的肚子也得入乡随俗。

“哎,来啦,随意拿着吃。”参效这会儿看着公文,听见来人才抬头,一手拿笔,一手拿馍。

几人晨起没的吃食,吃了几口充饥后,开始切入正题。

“大人,上午听那些匠工说,当年的铸造,您也是参与的。”沙寮率先开口。

“嗯?啊,是的是的,可我也不懂那些啊。”

“那些匠工说那时可辛苦,得不着空休息,据说矿石运送不断,想必大人也是那般操劳。”郁原接了话。

“职责所在,如今不也一样。”说着还吹了吹竹简上未干的墨迹。

“那得与匠工同寝同住了?”郁原步步引诱。

没想对方不上当,“哪能啊,没得睡,就连轴转了两个月,我就磕着腿了,回城里养了三个月,最后才回去的。”

“哦?那您不在的时候还何人能够主领?”这句是姜申想问的。

“就那个,牢里你们也见过的,师弩。”参效说这句话时头也不抬。

这倒是让几人惊讶住了,参效接着说,“他造的兵刃吧好是好,可工序多,慢呀,他还识得几个字,做监工正好。”

“那您隔了那么久回去,觉着…呃…有什么…怪…怪不一般的嘛。”沙寮斟酌着用词。

“没吧,我就奉命管个矿石调配的,我不会那些啊。”

“大人听那些匠工说过些什么?”姜申补话。

“这,没得吧,年岁有些久了,实在记不清。”

话不能断,易侈立马接上。

“他们说那时候好像有个人,仪式时坐了首座,怎么不叫他监工?”

“啊?哪个?有吗?”

“有的,不是说大人也在场?忘记了?”易侈状似认真的回答。

“好似听闻是京中来人?莫非是宰执大人?”姜申开演。

“这么说也可能,端方雅正,不苟言笑。”郁原晃了晃头道。

“???”边城令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宰执五年前就是宰执了!”

“怎么了?”郁原歪头挑眉。

“就是说国尉大人也比宰执概率大吧。”此时边城令已经站起来了。

“原是国尉大人,大人回忆上了。”

边城令摇摇头。“不是不是,比方,比方而已。”

“那还有哪个?太尉大人?廷尉大人?”

“有理有理。”

郁原与姜申这一唱一和的,听得边城令头大。

“在边城这许多年,就未有如此大人物造访!”

“秘密来的也未可知。”郁原在心中默默道歉,‘诸位先生勿怪,廷尉大人勿怪。’

“不必再猜,不必再猜。”

见参效就是不松口,几人也没了法子。

“大人教几句插科打诨的话罢,要不这问话的差事可真难做下去。”姜申此话本是为缓解气氛。

可,边城令当真教了五人一个时辰的混话。有什么‘信球’、‘拔腚’、‘阿伯叼’的。让人觉着把满脑子的圣贤书都挤走不少。

易侈往出走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郁原不得感叹句,‘事务繁多,内里郁结,属实需发泄些。’

这里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一行五人,骑着马,带上队护卫,去了城外西南边的锻造处。

出城时还见到康驺,他如今似乎日日守在此处,正好与他借两名认得路的士卒。

两名士卒是一家兄弟,兄长沉默寡言些,小弟倒是热情,一路上讲些怪事杂闻。

他俩是土生的边城人,边城人称燧山为神山,可不是向其供奉有多么灵验,是山神发怒尤为恐怖。

几百年前,还是前朝的时候,郗鄀两国尚为一体,边城安乐。某日,夜,地动山摇,火光冲天,满天烟灰久久不散,由此数月不止,死伤不计,待开坛祭祀,方才转好。自此,边城世代便有了祭神山的传统。

燧山叫山,却其实是片山群,边城令当年发现的矿山,也便是其中的一座,如今还有士卒守在那,不许人随意接近。

为了方便,锻造处也在同个方位寻了块开阔地。

当几人打眼瞧见锻造处时,才知道那些匠工说的平日里用不到是怎么一回事。

听那小弟说的,光是制范、调剂、浇筑几个步骤占的地方,就南北延伸了五十丈不止,东西便更阔了。

锻造处外头的部分是用石头砌的,炉子是直接修在个洞里的,有许多个,都是就地取材,修葺下来很是坚固。

瞧着的确是许久没人来了,杂草碎石一地,东西倒都被拿走了。

要细瞧完这每一处,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或许也什么都不剩。

众人也是好一番探查,要么是灰,要么就是铜渣,反正就是没得不同的。

虽早知道会有无用功,却也免不得气恼。

聚在一号炉口。

“放轻松些,这案子总不是几日之功。”姜申安慰道。

“总是还能再来的,锻造处就在此地,也不能凭空消失。”郁原也有意调节。可虽是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免自责,‘他们这批人本就是为太子殿下培养的下代官吏,若是连件小案子都查不清,今后又如何能做到辅政。’

吉年今日不知怎么是累着了还是适应不了气候,总没说话。

众人问过几次,也说没事。

当下蹲在炉口处,随着众人说先回再议,预备起身,整个人忽的倒了下去,好在反应还在,用手在炉壁上一撑没整个人摔下,不好在掌心被硬化的粘土刮出条长口子,血顺着炉壁向下流。

沙寮是头个瞧见的,赶忙去扶。整只手掌血淋淋,连练武留下的老茧也没一点用,可见是摔了多重一下。

这头先到外边山泉处处理一番,里头却发现了不对。

郁原直直盯着炉壁看,姜申发现不对走上前去。

“怎么?有发现?”

“瞧这,大概是当年不经意碰上的,被炉火一烧便固住了。”

郁原指的是方才吉年血流过的地方。有一块纹路,很小,很浅,山洞边上又暗,这才没能注意,吉年的血流过,在缝隙中残留一些,倒是叫人瞧清楚了。

“这是个什么样式?”姜申瞧了许久看不出名堂,而郁原却是黑了脸。

这图案他再熟悉不过,“将图案倒过来看看。”

姜申再仔细一眼,“是三头马?这不是郵国一个小部族的图腾吗?”

因这图腾实在少见,当年教习时太常卿还专门让人瞧了。

“看清些,这三头都是半马。”

“这是什么?”姜申闻所未闻。

“这是从郵国被赶出来的支族,为了区分,特意改的。”

“你怎的知道的如此详细?”看着郁原脸上愈发不好的气色,姜申不由得问。

“那支族一路北上,来到郗国,早已成了显赫豪门,比原先的主支好了不知多少,而此族中人,以祖为姓。”

“祖…祖…祖?”姜申惊异,“廷尉祖苓?他不是…”

“是,我的契父。我儿时扒在他身上玩时,见惯了他手上的扳指,扳指上,就是这么个图腾。”

“也不断然是他吧!”姜申觉着郁原脸色实在差的可以。

“不,你还记不记得,正午在边城令那,我们猜到廷尉时,他的反应。”

“他打断了。”

“对,我也不愿多想,可,我甚至不知我父亲是否知道此事,他们二人可是刎颈之交。”

“你暂放宽心,就算他曾踏足此处,也不能说此事与其有关。”

“我知道,只是一想到可能,就免不得乱了阵脚。”郁原拨了拨腕上的串珠,以往这会让他好受些,可现下却愈发烦躁。

姜申提议此事先不与其余三人说,以免先入为主,再被套了话。

因此返程的路上,还有些笑闹。

“郁大公子,别板着张脸了,出师不利什么的常有的嘞。”易侈以为他还在为一无所获烦闷。

郁原给了个无奈的眼神。

“诶,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嘛,就今儿正午,边城令被你和小侯爷镇住的模样,真像啊,还别说,你俩演的太明显吧。”

“你会自己演去。”姜申一个眼刀。

郁原则是甩了个袖子给他。郁原也经常如此对易侈,这一下,叫易侈觉着将人哄好了,又乐呵呵的往沙寮边上凑,可沙寮忙着看顾吉年,也没空闲搭理,最后还是去寻了士卒小弟,倒是相谈甚欢。

当晚,郁原梦魇,梦里家族通敌反叛,全族皆斩,太子立于台上,满眼失望。

夜半惊醒,恍过三更,难再入眠。

接着一连七八日,五人都无处查起。四处闲逛,活脱脱像个吃白饭的。

又是一日,郁原夜中被鹰击窗牖声吵醒,是先前送回京邑的那只,看了眼文书,心下有了计较,和衣欲眠。

忽而传来钟声,由远及近。又听房外喧闹,便出门看。

这一打听,是备战的钟声,鄀军攻城!

城内老小妇孺匆匆躲到地下去,壮丁士卒听从调配整装前去。

几人简单装备,提剑也往城门赶。

如今的战事已不是那种讲礼的了,瞧这,连个战书也无,大半夜的,人马已经开到城门下了。

登上高处,眼前片片红点,是鄀军的火把,绵延数里,到了远处,光亮便融合了。

康驺脸色难看,郁原便上前问了句。

“行军打仗最忌夜间,视线不明不说,还得小心阴招,不晓敌方排兵布阵,甚至让人进军至城下。鄀军大将并非莽夫,夜半攻城,我怕,他要用火攻。”康驺言语间透露出不可思议,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做。以火攻城,便是屠城!

乌云遮月,不泄一丝天光。

夜间突袭一般是采用精兵轻行,秘密进军,如此声势浩大,大抵是信心十足。

康驺在刚收到斥候消息时,便连发了十支探马出城报信,当下也不知有突破的没有。国尉那边也十余日没有消息,消息能否传到是一方面,能否调出兵力来又是另一方面。

知己知彼,彼不知,己不知。

只好在,后方尚在,非海上孤舟、陆上孤城。

无人看顾你,便该自己找事情做,要不就躲到一边不碍着人的地方。

不过如此年轻的几个,要躲在别人后头,还不臊的慌?

行不当言者,虚。

郁原几个当下便只做些体力活儿,搬些木头石块的。

“当心天上。”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抬头便见亮光点点,密而集。箭羽似流星,若非当此之时,得夸句盛大。

还不等再有话声,人中者死,物中者燃。这般才恍若梦醒,惊叫着找掩体。

箭羽飞了有一刻钟,城中人号、鸡叫、犬吠却愈发少了,不是被唬住,便是……这阵势方才还停了几个间息,有人探身瞧情况,不料是诈,丧了性命。

‘惯常而言,士卒所用弓箭,在护城河外向城内发射是难以做到的,若非今晚吹了东风。鄀军是算到了这一步。’郁原望着满地尸体,在火光照耀下发红,鲜血则是黑了。

直到外面响起战鼓声,藏着的众人方才出现,忙赶着抬尸、救火。

城门高台也着了。不单灼热,还有灰烬,被风吹着呛入口鼻,士卒只得临时用布条裹住。

本就不充足的人,还被分为两边用,就更加紧张了。

边城是主河发源之地,水倒是不缺的,只是运水得多跑。

鄀军当下把火把熄了不少。看不见远方的好处就在,不知也不惧。士卒们只管放箭丢石,倒隐隐有股气势。

火盘着风,迅速扩张。火势愈发大,倒进去的水就这么消失。

“先将人迁走,这样根本什么都保不住!”姜申的提议,几人都是同意的。留得人在,即便烧光,也守得这废墟城池。

“大家先走,这些东西不必救了!”边城令的声音突然传来,带有些嘶哑,身披甲胄,发丝微乱。“这些东西今后还会有的,现下还有力气的人,随我去城门处顶上。”

边城令人望极高,待其喊完话,就有几个四散开去传了。

等郁原到时,鄀军已有几人经搭桥过了护城河,要说这城楼的火光也方便自身,搭弓拉箭就是一击。

郁原这是第一次真正杀死一个人。本还想着会是什么个感受,害怕?恐惧?如今看来,激动!兴奋!

人是容易被氛围带动的,更是在康驺喊出那句‘卫我家国!’时,血气到达了鼎峰。

砍向爬上城头的敌人,一个接一个。脑中听不见其他声音,有液体溅到脸上,是血。

直到听见有人喊,“下雨了!雨来了!”郁原方才发觉,那液体不只是血,也有雨。

是很持续的暴雨,火小了,火更小了,火只有一点大了,火灭了。

雨涨了护城河的水位,泥泞了城外的土地。待鄀军击起撤退的鼓声时,天已微微亮。

这厚盖的云层,让天亮得晚了些。

等一切散去,立于城头,面前是尸山,身后是血海。

鄀军驻扎于五十里之外,随时准备卷土重来,边城城内更是备战之势。

“前次是我军运气好,他们算到了东风却未算到雨。”康驺近日是累了。

“乃是天佑,边城这地,地势太高,本就不多雨,何况是如此大雨。”参效也失了平日的风度。

不过现下就六人在帐中,便随意些。

“要再来这一出,可如何再应对。”沙寮明显被刺激到了,两日未合眼,看着似诈尸。

“当是难了,昨日点了飞入城中的羽箭,七万余,他们手中当不够再挥霍的了。”康驺手下的人效率高。

“原以为他们只是抢夺些物品,亦或是城池,如今看来却是副全毁了的姿态。”姜申有此一问。

康驺一叹气,“斥候来报,说是换了前军统帅,如今的是,‘白阎罗’徐逵。”

“鄀国上大夫徐逵?”姜申问,面上有些不妙。

“正是。”

徐逵此人,面肃,魁梧,治军极严,擅歼灭战。自创‘平推式战法’。顾名思义,大军所到之处,过境不留活物。战法野蛮却能变通,故,位列名将。因其天生白发,好事者送其诨号‘白阎罗’。

姜申其父,前代镇东侯姜辊,十年前与其血战,亡于阵前,后由姜申承爵。

“伤亡应当不小。”吉年先前右手有伤,故以左手执剑,力不足,被伤,于住处休养。

“军民粗计一万五千人。”说及此处,康驺长叹口气。“哪有守城一夜死了这么多人的。”用剑鞘砸地。

刚回过神来时,郁原便去牢中看了那十二人,无事,只是些惊吓。安插了郎卫看管,以免出事。

“可有国尉大人的消息?”郁原那日收到的诏命是,‘经伏芾将师弩遣送回京。’

“有一名探马冲出去了,说是五日便到,算算日子便是明日。”

易侈有些叹息,派出的探马里,有同去锻造处的那两名士卒兄弟,“连发十支,十人一支,竟也只回来一人。”

“他们在去路上也早有埋伏,是我大意。”康驺对此次失利颇为懊恼。

即便再是感叹,要做的事还是要做。

康驺与参效各有各的事务要忙。

沙寮会些医术,易侈便陪着他去诊治伤员了。

郁原便打算同姜申去翻阅些竹简。案子还是要查的。

只是姜申的状况一直不好,想必是听到了徐逵的名头。

想当初姜申初入国学时,是一群人里最大的,俨然一副包纳万象的模样,只两点,他绝无忍受之可能。一是同母胞弟姜私,二则是别人唤他‘侯爷。’想必那时他正历丧亲之痛,多年似是云淡风轻,可当真回顾,也不会是什么好心情。

郁原评价姜申此人,‘倨傲,内持,淡漠。’别见他情通众人,可用不上几分真心。如今能得其相待的,其弟十分,太子八分,众习士五至三分。

同样,这般人,也无需他人慰籍。郁原也识相的没有说话。

竹简就堆在个屋子里,略微分门别类的放了。差役看管得当,没怎么受那火影响。

郁原进去随手翻阅起来,姜申则是从另一头开始。不必担心姜申此刻状态影响,他一向分的开。

一沓城志,从开国之年写起;一沓群山勘探,围绕界内大小山峰七座;一沓户籍记,如今大约得重修了;一沓罪供状……

郁原翻着翻着,有一册残卷,叫残卷有些不妥当,毕竟只少了中间一支,瞧着也是空余的,未刻有字。此册正好是城令志,参效那卷,写得是他的生平。

参效,昆城生人,自幼家贫,生而丧母,五岁丧父,族人以其为凶,逐之。为求生计,流浪边城。边城一书生见其敏,传习授教。文章通达,任边城文书官。后因矿山之功,任边城令。

‘这描述过分简单了些,难怪只一册还有余地,捧着都比其余轻些。’郁原想,至少是一城之长,多着些笔墨也是应当。

“诶,来瞧。”是姜申在喊话。

郁原过去,只见姜申手里持了块绢帛。

“这是宫里的手艺?”郁原上手摸了。宫中的绣娘与外头不同,料子不同,针脚更密,纹饰更繁琐些。

“这里有字,‘允’。”姜申将绢帛反了一面。

“这允,是表许可?亦或是谁人姓名?”郁原自顾猜测。

“必然是京邑的哪位高官留下的,不想叫人认错用了绢帛,不要叫人认出写的简洁。”绢帛轻便,可用墨书写,可造价昂贵,工序复杂,王时常以此为赏,作嘉奖。

普通官员得了此帛,不用以供奉已是镇定,何况写字。而且似乎,不是首次这般做的。

“去见边城令罢,今日之事,锻造处之事,需要一个答案。他言不知有高官来过,却又有如此信物,若不是他,就是底下有人暗通款曲。”

“两位小郎这是瞧好了?”说话是负责看管此处的老人。

郁原两人刚踏出门槛,人便迎了上来。

“哎,老人家,今后或许还有麻烦您的时候。”郁原想着说不准还需差些东西。

老人摆了摆手,“不用找我,我平日里两三月才来一回,你们过来。”老人领着二人到了房屋侧面。“瞧准这扇窗子,底下这木块一扯。”

随着话声,窗子发出‘嘎’的一声。

“这般窗子就开了,你俩直接翻进去就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老人家,这是你开的口?”郁原怀疑。

“不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有的,上了年纪老忘带锁匙,一次正巧发现。诶对喽,别对别人说。”

‘年纪大了还能翻窗,您老身子骨真行。’郁原默默想。

“多谢老人家信任了。”姜申拱手。

老人往出走了几步,似是刚想起来般转身,“对喽,需记得关好门户,前个月便叫我发现有人忘了。”

望着背影,两人悻悻。

“故意的?”

“不清楚。”

两人离主事台不远,每走两步就见前方在搭个什么东西,四周还围了圈差役。仔细一瞧,参效也在。

“摆正些,可不得歪了。”参效正指挥着,郁原上前拍了下。

“大人,这又是做甚?”

参效转头,“噢~咦,是你们两个。这不,搭祭台呢。”

郁原看着就一台案牍,一方香炉,两挂帆的祭台,陷入迷茫。

“咳咳,非常…时期,非常时期。”

“何种祭祀非急于此时?”郁原不解。

“你们从京邑来的不知,此方人士向来有祭祀‘吉雨’的说法,前几日那场,便是,是得尽早还愿的。”

参效说这话时,姜申微簇了下眉头,没有叫人发现。

“大人,这边搭着,我等有事要问,可否移驾?”姜申这话很是客气。

“定然,知无不言。”

几人进了屋内。

“大人觉得,廷尉大人如何?”郁原本想着直接问,‘廷尉来此做的是些什么?’

话到嘴边还是迂回出口。

参效没有立即接话,沉默着,听外头人行走的脚步声。

沉默良久,边城令一开口就像变了个人,好似声线都换了,不余先前清亮,更是沉闷。

“你们知道了?”

两人未想到参效会如此直接,来前觉得得再费一番工夫。

郁原定了定心神,边城令这话说的像证词一般。“大人知道我们要问什么。”

“自然,听司籍翁说,你二人去查了书简,当下问话,再明显不过。”

司籍翁便是方才那个老人。

“那绢帛之事,大人一早便知道?”姜申面色不善,有种被戏弄后的怒意。

“不算早,半年以前。”

“是谁?”郁原着急道。

“绢帛的书写向来简洁,你们看不出人,可一张口便问廷尉,你们还有其他线索。”参效言辞肯定,眼神锐利。

“是有一些,就是不知大人知道的是什么?可否告诉本侯。”这是姜申到边城后第一次用身份压边城令。

“唉…要不你们,别查下去了。”边城令猛然抬头,目露金光。“出了这事,我本也难辞其咎,不若把事都推在我身上?”

‘这边城令先前是做过做戏的行当?怎变得这般快?’郁原的心思转的活泛,很是精彩。

“大人说笑,一人之事一人当,廷尉掌国之刑罚,如何都不能坏了规矩。”

郁原觉着姜申的话已然将廷尉作了罪人,想开口解释,却也无从辩解。

“参某偏远之地一小官,死无可惜。”

“大人据实相告,便为正臣,于国进忠。”姜申好言相劝。

“廷尉大人国之重臣,为国为民,劳心劳力,随意撤换,于国不利。”

“害国害民的勾当做得,如何为民牟利!大人,不要一叶障目。”姜申气恼极了。

“那与廷尉大人通信的,就是大人你了?”郁原不打算与他轴在这儿。

“唉…非也,非也,乃是师弩。”

“师弩?”眼见事情越来越复杂,脑子里也是一团糟。

“是,当年传师弩不愿为官,实则是着了廷尉大人的道,在京邑混不下去了。”

“这二人有何交集?”郁原搜刮回忆,无一星半点的线索。

“师弩祖上为前朝士族,败落后几代人皆在祖家为奴,一日廷尉之父病,师弩父值夜,误落了火星,害人惨死火中,廷尉大人怒意之下打死师家众人,只师弩出逃,多年后再见,只赶出京已是仁慈。”

郁原不知这前尘往事,如今看来,难以断言。

“既是血海深仇,又如何通信?”姜申有此一问。

参效语气淡淡,“这我便不知了,约摸期间还有些故事不被世人所知。”

“开炉式上的也是廷尉?”姜申继续问。

“是了,当初只知他是奉了密令前来。”

“那能轮到你当年一文书接待?”郁原这话有些直接了。

参效瞥了眼郁原,“当年查的便是前任边城令,自然是换了个身份,寻了个其他由头,便说是上头派人督查锻造的。”

“那你说伤着腿也是假的?”姜申想起师弩做过监工。

“也是廷尉大人出的主意,我在城中,随便一下由头,方便他出入府衙。”

“那他在城中又如何动手?”

“保不得有什么辛秘之物,令人动个手脚。”

“那他查人,又为何对兵刃下手?”

“或是为了,报复什么的。”这话参效说得心虚。“师弩监工也是他提。”

“这说法,未免也太上不得台面。”郁原狐疑,“若是这般罔顾人性命,不觉着与大人先前说得行差太多。”

“你们要我如何说?我不过也是猜测!难不成堂堂廷尉,还能通敌叛国?”参效激动起来,“便让我替了他,也能安臣民之心。”

这边还欲说些什么。

外头便有郎卫匆匆赶来,后头还跟着些差役,“不好!师弩被人劫走!”

据这位郎卫回忆,两个时辰前,他与另一位弟兄再加上些差役,闲着无事,比抛石子玩。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他是第一个醒的,看见其余人还昏着,便打算一个个喊过去,起身却发现,师弩不见,可栅栏并无损坏痕迹。随众人幽幽转醒,也无有一人察觉,现下以四处去寻了。

郁原皱紧眉头,“其余人都还在?”

“是,点过,十一人不少。”

“如今城门不开,将全城巡遍,也得找出人。”太子下诏将人带回,如今却没了,郁原撰了撰袖内的锦缎。

离开主事台,郁原的心情属实不算美丽。

回去路上,姜申频频去瞅郁原。

郁原侧过脑袋,“瞧我做甚?”

姜申遥遥头。

‘莫名其妙。’郁原内心腹诽一句。

还没等两人进门坐下,康驺身边的士卒便来禀报,说是国尉大人提前到了。

来人是国尉,暂且不论官职年纪,就算是战场功绩,也需去拜见一番。

故,二人又继续行走起来。

国尉此番将从西南门入城,城之西南开阔广袤,且深入郗国境内,不必担心鄀军偷袭。

郁原四人汇合,待到西南门时,康驺已然在等着了。

“康兄,此番可以轻松些了。”郁原主动上前搭话。

“的确安心许多。”

很快,援军入城,城中人都面带喜悦。见国尉则更是喜不自胜。

到了安静能说话的地方,国尉伏芾先是同姜申打了招呼,“镇东侯。”不带语调的一句,就算是招呼了。

“国尉大人。”姜申回礼。

“边城令。”

“大人辛苦。”

“学宫习士。”

“先生有礼。”易侈率先回话。

“并未任职,莫要随意称呼。”这话说得让气氛凝结。

看得出来,国尉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虽是冷淡,却不难相处。

留下来用了晚饭,期间便是康驺多与国尉说了几句,也没别的特殊的。

是夜,忙了一天的众人总算是能坐下商讨一番,吉年的高热也退了,身上有些力气,用了些餐食,只是还靠在榻上。

郁原简单向众人描述了廷尉、边城令、师弩之事。

“这根本是前言不搭后语?”易侈都听出来了。

“他这一句句的,嘴上说着要替廷尉大人顶嘴,却处处坐实廷尉大人是那犯人。”沙寮诊治一日也有些累,靠在墙面上。

“谁说不是?谈到最后,莫不是还引导我们怀疑廷尉大人通敌叛国?”易侈翻了个白眼。

“这事八成是边城令自己做的。”沙寮猜测。

“可如今的证据处处都指向廷尉大人。”郁原叹了口气。

“莫不是边城令自己假造的证据?”姜申推测。姜申方才同参效说话时便有所怀疑,这大部分消息都是从他口中听得,不知真假,当时的情景总先顺着他说下去。

“可他千方百计拉下廷尉大人做什么?”吉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而他破坏兵刃又有何好处?若他才是细作,才好解释的通。”

“此话不可随意说。”郗国最重臣节,若非实证,便是污蔑。故姜申提醒了句。

“殿下还要了师弩此人,我们也有话要问,人却不见,只盼能将人完好带回。”郁原也说了太子传诏之事。

姜申揉了揉眉心,他有几日都睡得不安稳了,“如今边城令不可信,他手下差役仆人都得仔细,这边城百姓也提防些。有事还是请康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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