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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再见

你好再见

发表时间:2021-12-29 14:44

纯爱小说《你好再见》的主角是苏渐靳斯年,是作者乖梨子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还是很喜欢,还是不愿意放弃,但现在却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放弃就真的可以不放弃的,所以选择了分开。

网友热评:准病毒专家×绝症上校

你好再见小说
你好再见
更新时间:2021-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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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再见》精选

来到战区医院已经一个星期了,也听说了很多关于特护病房的事情。

帝国最年轻的上校,25岁,父母战死,半个月前在前线救部下遭到感染,是一种新型的病毒,叫做stigma,斯蒂格玛,靳斯年知道这个病毒,去年突然出现在黑市流通,军方得知之后迅速控制,列为禁药,包括军事战场,也被禁止使用。

斯蒂格玛是一种病毒,一旦感染,这个人的外在和平常没有区别,但是病毒会慢慢侵蚀他的身体,这种病毒可以复制出感染者所有的身体细胞,然后伪装成这个人生活,复制没有终止键,直到撑爆这个人的身体,然后迅速扩散传播,而且研究显示,感染者没有死亡的时候病毒不会选择其他宿主。

靳斯年想起看过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一只眼球爆开滚在一边,眼眶里涌出不明的米白色粘液,另一只眼睛还完好,甚至能追随其他人的视线,因为这张照片,这个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了,“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直视镜头,靳斯年当时觉得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个人好像透过照片看到了自己。

特护病房里的年轻上校就感染上了这个病毒,从感染的那一刻起,就被宣布了死刑,靳斯年每次听到别人对于上校的议论,结尾都是哀叹,语气里尽是惋惜,其实哪怕素未蒙面,是个普通人,靳斯年也会感叹一声可惜,然而也仅是如此了,斯蒂格玛会麻痹身体里的免疫细胞,让它们以为病毒是自己人,靳斯年作为一个准病毒专家,从技术上会佩服制造出病毒的人,但是从伦理道德上,会觉得此人应该下地狱。

军方那边可能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求救信发到了老靳手上,老靳一看就知道都是无用功,但还是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兼儿子,靳斯年,来走一遭。

靳斯年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安慰剂的作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上校没救了,但是要做出一副在研究,在治疗的样子,不过靳斯年不这样想,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感染案例,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所以并没有只想随便糊弄。

今天刚好是到战区医院的第七天,前几天都在配合一系列的检查审核,甚至包括DNA检测来证明靳斯年就是靳斯年,而今天,他被允许进入特护病房,去见那个被判了死刑的年轻上校,那个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属于自己的观察体、实验体。

虽然研究称病毒不会中途寻找新的宿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及其他的安全措施,靳斯年还是穿上了防护服,采用的是一种先进的全透明材质。

靳斯年有些莫名的紧张,或许是突然意识到里面的人不只是自己的病人,还是一个军方最年轻的上校,以战功封的上校。

靳斯年敲了敲门,隔着特护病房有些厚重的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请进。”

靳斯年刷了自己的医护人员的卡,为了防止意外,这扇门有两张卡可以打开,一张就在靳斯年手里。

里面不像病房,倒像个总统套房,靳斯年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径直朝着靠在床上看平板的年轻上校走过去,俨然一副查房的模样。

上校从靳斯年进门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靳斯年也看着他,上校的眼睛居然是异瞳,一只眼睛是灰蓝色,另一只是褐色,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手上拿着一个平板,盯着靳斯年。

靳斯年走近,上校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他的胸口:“靳斯年……靳远山是你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问题,可能是因为长期的上位者生活,这句话问的不是很礼貌,但是靳斯年还是心平气和回答道:“是家父。”

也许是因为靳斯年突然想到了上校的脸会变成那张照片那样,心里多了一种叫怜悯的情绪,于是原谅了上校的不礼貌。

“他们让你来给我治疗?”上校还是那样探究地盯着他,好看的眉毛皱起了一些。

靳斯年突然找回了自己和上校的定位:“是的上校,我先给您采个血。”

上校思考了一会,似乎是确认这个人能站在这里说出采血的要求,真的是上面允许的,或许是其他的,总之上校隔了很久才点头,然后把家居服的袖子撸起来。

穿着家居服的上校看上去有些软,开口却有让人无法忽略的威严气质。

靳斯年拿出采血工具,握住上校有些精壮的小臂,然后消毒,拿出针,找到血管,利落且熟练地扎进去,扎进去的一瞬间,上校的小臂微微缩了一下,靳斯年出于职业习惯,对于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同样拿出了作为医生的下意识反应来回馈:“别动。”

说完才意识到被抽血的人是谁,靳斯年微微抬头,发现少校紧皱眉头,盯着针扎的血眼,一下不挪。

靳斯年突然发现上校好像真的是单纯地怕采血,或者是怕尖尖的针头。

“好了吗?”上校突然出声。

靳斯年望着不到三分之一的血量,不太够,但是看上校额头都快出汗了,只好道:“好了。”

和实验体的第一次交锋好像就这样了,出了特护病房的靳斯年居然只能想得起上校皱着眉的样子,还有握上他小臂时传来的温度。

因为是上校的血检,所以直接插队,上午采的血,下午就有了结果。

靳斯年看着血检结果,白细胞在减少,斯蒂格玛在增加,因为给血液样本加了斯蒂格玛的靶向染色剂,靳斯年甚至在血检彩照上看到了大片的荧光黄,快接近50%了。

或许是病毒真的太具有迷惑性,连自己作为准病毒专家都有些掉以轻心,靳斯年想到了上午的年轻上校,揉了揉眉心。

“把上校之前的检测结果发我一份。”之前他就看过了,和现有资料里感染斯蒂格玛的所有人一样的结果,所以只是简单看了看,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想来需要仔细研究一下了。

傍晚的时候,靳斯年决定和上校好好谈一谈。

一个小护士站在门口,正要开门,靳斯年喊住了她。

“靳医生好,您来找苏上校吗?”小护士有些怯生生的,手里端着上校的晚饭。

“给我吧。”

“谢谢靳医生。”

靳斯年看了看上校的晚饭,蔬菜很多,大部分都是含维C高的,以及一些高蛋白的肉类。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之后靳斯年才开门,不是特殊情况,不会有人敢在上校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进门,哪怕如今的上校被隔离如软禁。

上校在健身,这是靳斯年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穿上衣,特护病房里的温度永远恒温,上校刚刚从瑜伽垫上起身,看样子之前是在做俯卧撑,随手扯了一块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朝着靳斯年走过来。

靳斯年看着上校充血变得厚实的胸肌和结实的腹肌,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好看着手上的晚饭。

“上校,这是您的晚饭。”

上校越过他,走进了浴室:“先随便放着吧。”

上校好像单纯以为靳斯年是来送晚饭的,而且他没有说“谢谢”。

靳斯年把晚饭放到了旁边的餐桌上,然后坐在小沙发上。

上校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穿衣服,下半身也只围了一块浴巾,一只手在擦头发,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靳斯年似乎愣了一下,好像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上校的皱眉微不可察,边走边问:“靳医生还有事?”

靳斯年看着上校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说道:“刚抽完血,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

上校看向了靳斯年,没有戴眼镜,异瞳让靳斯年想到了父亲养的白猫。

“剧烈?行吧。”

被上校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靳斯年脱口而出:“我给您热一下食物吧。”

上校看着靳斯年挑了挑眉:“多谢。”

原来是会说谢谢的啊。

靳斯年拿着桌子上的食物去了小厨房,只有微波炉有动过的痕迹,他把东西全部放进去,打开开关,定了三分钟时间。

靳斯年莫名不太想面对上校,就在小厨房等了三分钟。

“叮——”

拿了食物出去,上校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头发还没干,乖顺地贴在头皮上,显得年龄很小,像个乖巧的大学生。

上校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靳斯年还是坐在小沙发上等,他其实也没有拿捏好开场白,自从进门之后,更像是上校老神自在地指挥着靳斯年,或者是默认且享受着靳斯年的服务。

上校吃东西还挺快,喝完了从冰箱里拿出的牛奶作为结束,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

“过来说吧。”

靳斯年走过去,看着餐桌,虽然不乱,却也是需要收拾的,靳斯年轻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餐具收拾进了小厨房。

并没有打算洗,经过上校的一系列操作,靳斯年已经快把对上校的怜悯消耗干净了。

坐回小餐桌旁,上校已经又拿出了平板,同时戴上了眼镜。

“上校,我需要明确和你谈一谈你的身体状况。”

上校看了靳斯年一眼,示意他继续,然后眼神又回到了平板上。

靳斯年无奈,却也只好继续开口:“距离您感染到现在,刚好14天,根据过往的调查研究,您今天的感染扩散会达到50%......”

靳斯年一直在观察上校的反应,隔离半个月,加上与日俱增的扩散情况,虽然上校看上去漫不经心,靳斯年也不确定上校真实具体的心理状况。

好在现状是上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各方面都还算稳定。

“按照以往的研究数据,50%扩散率之后,速度会慢慢降低,整个过程的扩散呈现正态分布,速度最快就在50%左右……”

“我还剩多久时间?”上校突然开口,眼神依然盯着平板。

靳斯年本来还想多铺垫一些,没想到上校很直接,他也没有犹豫说出了时间:“一个月,不超过一个半月。”

上校滑平板的速度变慢了,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小,靳斯年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靳斯年拿出了一个本子:“上校,我这边有几个问题需要您配合回答一下。”

“请问。”上校恢复了原样。

“您觉得最近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吗?比如焦躁?抑郁?情绪突然高涨?”

“没有。”

“一点都没有吗?”

上校又皱了皱眉,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说:“觉得轻松。”

靳斯年在本子上写上了“轻松”两个字,然后接着问:“能不能具体一点?”

“随心所欲。”

靳斯年看上校并不想再深入解释,也没有追问。

“我明天再过来,可能需要和您长时间同屋而处,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不方便?”

上校抬头,看着靳斯年,靳斯年又想到了父亲的白猫,探究地看着人类的时候就是这样。

“没有。”上校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情绪。

靳斯年:“那上校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靳斯年快出门的时候屋里传来上校的声音。

“以后每天给我带一份报纸。”

靳斯年觉得奇怪,上校的平板什么消息收不到,为什么需要报纸这种古老的讯息。

回到自己的住处,靳斯年打开之前关于斯蒂格玛病毒的资料,这个病毒还被称作延时性回光返照,因为病毒复制出来的细胞组合成的器官是最新的,会展示出一个人最健康,身体素质最强的时候,一旦全部复制更换完,整个人的状态会前所未有地完美,然而多一个细胞,整个平衡结构就会被破坏,接着突然爆发,病毒会从任何可能的位置喷涌而出,不再继续维持人类特有的形态。

靳斯年打开网页,输入苏渐,没有上校感染斯蒂格玛的消息,跳出来的网页都对这个年轻上校给予了高度评价,不管是无一败绩的战功,还是被人称道的年少有为,除了这些,还有他父母的功绩,一个有名的军事评论家说他是少年天才,顶着父母的光环超越了他们,百年一遇。

上校的成名之战是以少胜多,上面派给他的战舰只有敌军的五分之一,他经过缜密的推算和决策,通过敌进我退的迂回,将对面消耗地倦怠之后,对着敌方要害给予痛击,直接将敌军上将生擒,押回军方,作为人质交换回了一批空舰作战人员,其中有一名叫陈思远。

靳斯年对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上校的档案里,他因为救陈思远,感染上了斯蒂格玛。

看完苏渐上校的个人履历,靳斯年想到了一个词:天妒英才。

第二天靳斯年吃了早饭开车去两公里远的市图书馆旁边,一个远古的报刊亭,买了一份今天的早报,报道的都是昨天的事情,靳斯年没兴趣关注,拿了报纸就往回走。

特护病房门口一如既往地安静,敲了敲门。

“请进。”

靳斯年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有两个陌生人,他们好像在谈事情。

上校躺在床上,上半身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带着眼镜,多出来的两个人站在床边,站姿都显得很恭敬,三个人对于突然出现的靳斯年都好像没看见般,靳斯年也只是看了两眼,一个看上去同龄的男生,一个中年男子。

不方便听,靳斯年去了小厨房的餐桌旁坐下了,无所事事,拿起了先前买的报纸,随意翻开。

报纸无非就是某个地方的新政实施了,得到了什么反馈,反馈无一例外都是一片祥和,看了半天实属无聊,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靳斯年?”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就看见上校站在餐桌前,眼睛打量着自己,眼镜取下来了,靳斯年再一次见识到上校凌厉的五官,虽然年轻,却能震慑住很多人,而此时他也突然想到,或许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需要上校刻意冷冽一些。

靳斯年揉了揉眼睛:“抱歉。”

说完把手里攥着的报纸递给了上校,他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上校随意看了两眼就放到了书桌上。

“今天要检查什么?”

“今后的每一天,都只会有血检。”

上校明显不快了起来。

“那今天什么时候?现在?”

“傍晚。”

上校没有再说话,靳斯年也没有。

两个人沉默地共处一室,靳斯年关注着上校的一举一动,是否和常人一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比如转身的时候是否会有一些过于机械性的动作,可是上校只是回了床上,手上拿着平板,从滑平板的速度看不出来什么。

靳斯年开始无聊起来,早知道应该带电脑。

“书桌上的电脑你可以用。”靳斯年怀疑上校有读心术。

“谢谢,不用了。”靳斯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上校的电脑,自己动了或许会被怀疑是间谍,还是不要做那种瓜田李下的事情了。

无聊的靳斯年终于也意识到了上校是自己的病人,是自己的实验体。

“上校方便说一下您是怎么感染的吗?”

上校滑平板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看向靳斯年,像是回忆,又像是思考。

靳斯年正要怀疑是不是病毒开始影响记忆功能的时候,上校突然笑了一声,自嘲。

这是靳斯年第一次看见冷面上校露出别的表情,笑起来居然有酒窝,尽管是自嘲的笑,却还是温柔了许多。

难怪不爱笑,可能是真的怕震慑不住部下。

“被算计了吧。”

“什么?大家不都是说是您救了部下?”

上校放下了平板,仰头靠在抱枕上,闭着眼睛。

“我救他的时候,他把病毒注射进了我身体里。”

上校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听着有些疲惫,靳斯年瞬间产生一股凉意,他还记得那个名字,陈思远,是什么让他在上校第二次救他的时候这样做呢。

“那个人现在呢?”

很久都没有回答,靳斯年以为上校睡着了,结果上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谁?思远?”

靳斯年没有说话,上校自己接下去了:“今晚处死。”

今晚?难道今天来的两个人是通知结果的?还是商量处置结果?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上校一如既往。

进来的是那个怯生生的小护士。

“上校,我来给您送午饭。”说着就把午饭端到餐桌上,轻车熟路。

上校朝着护士笑了笑,轻轻说了声“谢谢。”

这是靳斯年第二次看见上校的笑,是那种很有礼仪的微笑,整个人就像温柔的绅士。

靳斯年不理解为什么对着自己的时候,不温柔也不爱笑。

靳斯年决定下午不过来了。

“那我也不打扰了,上校您用餐吧,傍晚我来采血。”

上校看着靳斯年,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很清晰,靳斯年和小护士都听到了,他俩离开了特护病房。

经过一两天的相处,靳斯年自认为已经了解了一点上校。

虽然上校话不多,但是肢体语言能够表达的更多,比如上校会在看见西红柿的时候微微皱眉,却还是会吃完。

比如会偶尔探究地看着靳斯年,像是看一个珍稀物种。

因为很多人都对这种病毒避之不及,哪怕研究称不会传染,但其他人看上校,或多或少,眼神里都有病原体的味道。

靳斯年不同,靳斯年平常看他,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不卑不亢,会对上校的四体不勤表示无奈,询问病情的时候也是一种平常心,就像只是得了普通流感一样,所以上校对靳斯年,多了一些探究。

靳斯年去了研究室,调出了所有关于斯蒂格玛的资料,认真看每一个病人的资料,每一个病人都有配图,每一次的检测都会附上检测结果和当时照片,靳斯年甚至看到一个脸部烧伤病人的疤痕日益复原,然后突然失去生命体征,腹部流出米白色粘液,面部安宁。

资料还是太少,去年这个药被禁得太快,这部分都是被军方控制然后保留了档案的人,他们的尸体被液氮速冻,然后粉碎,压缩,经过最高级别的消毒程序,存放在军方秘密隔离区,三年之后才会进行下一步销毁。

靳斯年又看回了病毒本身,已经被解构清楚了,类似于癌细胞,但是斯蒂格玛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可以复制出身体其他细胞,进行完美的伪装,据说当时军方抓住的那个制造者称,他只是想利用癌细胞的无限复制,修复因为车祸瘸了的腿,结果不知道那个步骤出了问题。

最后因为害怕和不想承担责任,把这个病毒卖给了一个制药公司,而现在制药公司已经被销毁,整个区域都被军方接管,涉事人员的处理都是属于保密级别。

现在最大的进展就是研究出了靶向染色剂,而且只能针对血液,其他地方不管怎么检测,用什么仪器,都无法判断。

靳斯年想到了忒修斯之船,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被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靳斯年不知道现在的上校还是不是以前的上校。

傍晚了,靳斯年吃了一个汉堡,然后去了特护病房。

进去的时候上校正在吃晚饭,上校的胃口好像一直都很不错。

靳斯年坐在小沙发上,等着上校吃完饭。

“来吧。”上校已经坐在了床边,撸起袖子,等着靳斯年。

靳斯年轻车熟路,上校虽然在极力克制,可是在针扎进去的一瞬间还是轻微颤了一下,靳斯年轻轻摩梭了一下上校的手臂,让他放松。

血抽完了,靳斯年要把血送去检测。

“靳斯年。”上校突然叫住了他。

靳斯年回头看着上校,上校的手还按着针眼,背后是大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面是渐落的夕阳,头发很蓬松,因为背光,上校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靳斯年突然意识到,上校今年也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

“上校怎么了吗?”

“我……我明天想喝粥。”上校莫名支吾了起来。

靳斯年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好像不是病毒引起的。

“好的,您好好休息。”

靳斯年想第一时间看到结果,就在血检室等,想到上校的要求,算来好像是他第一次用“想”这样的表达,而不是命令。

靳斯年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粥店,发现了一家好评挺多,想着一会儿出去尝尝,味道不错的话明天给上校带一份。

两个小时之后,结果出来了,58%,其他部位的扩散率应该也差不多。

粥店还没有关门,靳斯年选了个普通的肉沫青菜粥,肉太少了,青菜也不够碎,但是味道还不错,靳斯年问了粥店老板怎么做。

“什么?得熬三个小时?!”靳斯年有点打退堂鼓,他本来还想自己动手。

“小少爷,您可以用这个专门定时的锅煮呀。”

靳斯年提着一个煮粥的锅回住处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有点不清醒了,什么时候准病毒专家成了陪护。

买了所有需要用到的食材,全部处理好定时完毕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上床的时候想着的是上校喝到自己做的粥会不会笑一笑,毕竟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闹钟还没响靳斯年就醒了,可能是心里有记挂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很早,再过一刻钟闹钟就会响。

下床洗漱完打开锅,扑面一股香味,闻着不错,靳斯年拿了个勺子尝了一口,味道有些寡淡,又放了点盐,搅拌了一会,盖上盖子闷了三分钟。

找了个保温饭盒,把粥放里面,出门到了报刊亭。

“小伙子又来买报纸?”

“大爷您还记得我呢。”

“这年头,没什么人买报纸。”

“啊……麻烦您给我一份今天的早报。”

“给。”

靳斯年拿着报纸回了车上,随后开车回了医院。

轻车熟路到了特护病房门口,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请进”的声音。

靳斯年进去之后看见上校靠在床头,手里还是拿着平板。

“上校怎么知道是我。”靳斯年把粥放到桌子上,打开保温饭盒,又去小厨房拿了一个小碗,把粥盛出来。

上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靳斯年的动作:“每个人的脚步都有不同的频率和声音。”

靳斯年把粥递给上校,上校看了看,似乎觉得在床上吃东西这个行为不好,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碗粥,捧在手里。

上校安静地用勺子喝着粥,靳斯年坐回了小沙发上,顺便拿出了报纸看起来。

靳斯年看到了一则报道。

空舰作战人员陈思远因间谍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处以死刑。

后面简单介绍了陈思远的生平和犯罪记录,犯罪记录只有短短一行字:

——携带致命病毒导致帝国军方损失惨重。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靳斯年抬头看向了安静喝粥的上校,这样的上校和损失惨重几个字联系起来让人觉得不真实。

上校喝完粥之后居然没有直接放在床头柜上,而是自己拿去了小厨房。

出来的时候评价了一句:“味道不错。”看到靳斯年还在看报纸,“今天有什么新闻?”

靳斯年意识到上校主动和自己搭话,抬头看向了上校:“陈思远被处死刑报道出来了。”

上校沉默了一会道:“哦。”

“上校您为什么不在平板上看新闻?”

上校又回了床上靠着:“因为我的消息被屏蔽了,这个平板是我进行工作交接用的,不能连接外网,明天就会有人来收走。”

靳斯年还没想好说什么,上校又接着说:“我想玩游戏,你能给我带一个游戏机吗?”

“好的上校。”

中午回去之后靳斯年就去了商场,找了很久才在儿童区域看到了益智游戏机,只有三款游戏,其中一个是经典的俄罗斯方块。

靳斯年纠结了很久,决定还是买回去,如果上校不喜欢的话就重新买个高级一点的游戏机。

把游戏机放到大衣口袋里,去了研究室,对着资料一筹莫展,更多厉害的医生和专家所做的努力都在资料里,用了各种方法,都不能对斯蒂格玛造成影响,治疗癌症一样的化疗手段也无济于事,甚至因为刺激加快了病毒的复制,坐以待毙成了最好的治疗方式,告诉病人吃好喝好就可以上路了。

于是靳斯年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陪护,每天满足病人的需求就好,这个病人说起来还是很好伺候的那种,完全可以生活自理,病毒的特殊性甚至导致上校看起来每一天都精神饱满。

傍晚靳斯年去抽血的时候,上校又在健身,他在做简单的拉伸,放松肌肉。

“上校又在健身啊。”

“不是你说抽完血不要剧烈运动么,我在抽血前做。”

“……”

“我去洗个澡。”

靳斯年在小沙发等上校。

上校出来了,身上没有围浴巾,而是穿上了家居服。

上校看见靳斯年的表情,突然笑了:“穿上衣服你失望了?”

“……”靳斯年觉得今天的上校有点奇怪。

“来吧。”上校再一次赴死一般撸起了袖子。

像是脱敏了一般,上校对于抽血似乎已经接受良好了。

抽血结束的时候门响了。

“请进。”

小护士进来送晚饭。

靳斯年看了一眼,可能是今天的上校没有以往那么冷冰冰,所以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今天怎么不是蔬菜了,变成了面,咦?还有煎蛋。”

上校按着针眼没有说话,靳斯年在整理抽血的仪器。

“今天是上校25岁生日,每年这一天,夫人都会给上校做长寿面和荷包蛋。”

小护士怯生生的嗓音在特护病房里响起来,靳斯年停住了收拾东西的手,看向了上校,上校面无表情按着针眼,和小护士每一次送餐一样:“放桌子上吧。”

小护士离开了。

靳斯年收拾好了东西,手放到大衣兜里,摸了摸廉价的塑料游戏机,本来想开玩笑在抽血结束之后当作“奖励”送给上校,如今却怎么也拿不出手。

上校看了看手臂已经没有流血了,把止血棉扔到了专门的医用垃圾桶,每天都有人专门来收。

“靳斯年?还有事吗?”

“上校……生日快乐……”最终还是拿出了那个游戏机,“这个送你,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还是可以打发时间的……”

上校看着靳斯年没有伸手接过游戏机,靳斯年以为上校要拒绝,又开口了:“明年您生日我一定送一个最豪华的游戏机给您。”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上校把游戏机接了过来:“谢谢,这是我第二次收到礼物。”

靳斯年迫不及待跳过明年生日的话题,接着追问了一句:“第一次收到了什么?”

收到礼物的上校似乎心情不错,和靳斯年聊了起来:“第一次是爸妈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个人工智能,一直陪我到现在。”

“人工智能?七年前?我记得当年苏夫人好像是买了一个帝国研发的智能人。”靳斯年记得当时上校的父亲接受战前采访,被记者问了关于苏渐的问题,然而那场战役上校的父亲没有回来。

上校看了看桌子上的长寿面:“是的,我妈妈把她的所有数据放进了人工智能里,她能做出我妈妈会做的所有菜,味道一模一样。”

靳斯年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人工智能……现在在哪?”

上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刚刚离开了房间。”

小护士?就是那个七年前苏夫人买的人工智能,作为上校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送给了他,所以隔离这么久以来,上校身边的人,只有自己?还有那两个匆匆的不速之客,靳斯年突然很想问上校:很久以来你都是一个人吗?可是他不敢问。

靳斯年看着这个年轻上校心里涌上莫名的难过,上校在靳斯年这里从一个单纯的观察体变得可怜了起来。

“血液不能保留太久,我送去检测了……”靳斯年逃走了。

靳斯年在血检室等结果,第一次害怕面对日益升高的扩散数据。

64%,速度在降低,根据过往的研究数据,最后几天,每天以1%的速度增长。

又是新的一天,清晨,靳斯年驱车又去了报刊亭,老板甚至没问,两个人相视一笑,就把报纸给了靳斯年。

靳斯年拿着报纸坐上驾驶座,浏览了一遍。

其中一个消息很瞩目,占领了大块版面。

“帝国新任上校成宇江”

“帝国最年轻的上校苏渐因为个人原因退出军事领域”

报纸印有照片,成宇江,是那天的中年男人。

靳斯年在车里坐了很久。

“你今天来晚了。”上校还是靠在床上,和过去几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手里的平板变成了靳斯年买的廉价游戏机。

靳斯年走过去,递过去报纸:“成宇江上任了。”

上校的手微微停了一下:“哦。”

“陈思远的幕后主使查出来了吗?”

上校的俄罗斯方块到顶了。

game over

“没有。”

“居然没有吗?”靳斯年觉得很奇怪,病毒已经被禁用,这个陈思远能拿到病毒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而且暗算帝国上校这样的重大犯罪,应该早就调查到了才是。

上校没有回答,靳斯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上校的病况被隐瞒,没有人知道,就连医治,都只派了自己一个人,连专家会诊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上校……

“是自己人?!”靳斯年脱口而出。

上校突然笑了起来:“想什么呢靳医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所谓的天才上校,并不是那么被需要的,其实大家只需要服从命令的人。”

靳斯年也觉得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所以他们是直接把上校您放弃了?”

“我已经不是上校了,叫我苏渐吧。”

“苏渐?”靳斯年总觉得这样的直呼姓名不太好。

“慢慢就习惯了。”不知道是说靳斯年还是自己。

两人无话,上校拿起了游戏机,重新开始。

“靳斯年,这个游戏怎么玩,我为什么一直失败?”

靳斯年走近,闻到了上校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这是贪吃蛇,不能碰到自己的身体,你看这个小点点,你操纵上下左右去吃它,然后你就会变长。”

“懂了。”

“你没玩过?”靳斯年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没有。”顿了一会儿上校继续说,“每个人都应该玩过吗?”

“也不是……”

再一次game over。

“小时候家教很严,父亲觉得我应该比他更强,这些娱乐在他看来都是浪费时间,后来我终于比他强了,可是他再也不能夸奖我了。”

靳斯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上校似乎是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顿住了,任由黑色单薄的“蛇”撞了墙,靳斯年想提醒上校,却看见一滴眼泪砸到了被子上,蓝色被泪水晕染成了深蓝。

上校环住了靳斯年的腰,脸埋在他的腰腹。

上校哭的很安静,他不再是上校了,他只是一个父母双亡,得了绝症,身边空无一人,只能抱着自己的主治医生发泄的少年,就连发泄都很克制。

只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上校放开了靳斯年。

“抱歉。”上校的声音有些哑。

“还好吗?”靳斯年再一次揉了揉他的头。

“我还有多久?”上校抬头看向了靳斯年,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不像猫了,像小狗。

这是上校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的时候靳斯年只觉得上校淡漠,气场强大,现在靳斯年有些犹豫。

“大概不到一个月……”

上校低下了头,半晌之后出声:“我明天还想喝粥。”

“嗯。”

靳斯年中午回了研究室,把所有前人专家的研究结果都看了一遍,想到了一个类似透析的想法,马上就拿着资料找了战地医院的主任,战地医院对于上校的事情,全部开绿灯。

靳斯年很快就见到了主任,说完之后主任摇了摇头:“你父亲那还有一部分资料,其中一个案例就是换血,结果只有血液的斯蒂格玛浓度短暂下降,并且因为血液浓度的下降,导致斯蒂格玛为了让全身扩散速度一致,全部加快进度,比平常病人更快一步死亡。”

靳斯年知道这个想法会有很多问题,也不抱有希望,只是单纯想为上校做些什么,而不是当一个死亡倒计时的沙漏,只能回答上校还剩多少时间的问题。

然而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要隐瞒那一部分资料,于是他问了主任。

主任深深地看了一眼靳斯年:“你应该直接问你父亲。”

靳斯年回了研究室就给父亲打了电话。

“爸,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一部分资料?”靳斯年和父亲说话向来都是单刀直入。

“这个病无药可医,斯年,爸爸让你去,只是想让你对这个病毒了解地更多一点,没有什么是比亲眼见识更直观的资料。”

“可是了解地更多之后难道不是应该去攻克它吗?”靳斯年不理解。

“斯年,明年会通过一个法律,感染斯蒂格玛的人,一经发现,直接销毁。”靳远山的声音是那种老人特有的慈祥,他很冷静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什么?!那这些研究有什么意义,您以前说的医者仁心?都是假的?”靳斯年快要拿不稳手机了。

“斯年,你想要的那些资料已经没了,上面的研究记录不符合帝国的人道主义,已经秘密销毁。”

两个人几乎都是答非所问,但是靳斯年很聪明,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要测试一个人缺氧到什么程度会昏迷、甚至是死亡,最简单的就是直接找一个人,一点一点减少这个人的氧气,观测他的状态。

比如要知道斯蒂格玛会不会中途寻找宿主,找一个健康的人和感染者同住,甚至是人为干预进行体液感染研究。

经过了各种实验以及各种手段的治疗,终于发现对这个病毒真的毫无办法,所作所为都是无济于事,所以为了减少各种成本,甚至是最为理性的做法,一旦发现,直接销毁,甚至没有隔离的机会,没有好吃好喝的待遇。

靳斯年想到了史书看到的记载,某地发生瘟疫,采取的措施到最后都无一例外,封锁,全城绞杀。

靳斯年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斯年,这是你的第一个病人,爸爸想通过他让你学会接受病人的死亡,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死亡,接受人类的局限性。”

靳斯年没有说话。

“爸爸希望你尽快长大。”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工具?”靳斯年突然觉得好荒谬,自己引以为豪的父亲,甚至追随他的脚步研究病毒,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斯年,你要知道什么是人类总体的利益,当下对人类群体最有益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选择。”

“苏渐不是人吗?他不能享受人类的总体利益吗?”靳斯年的声音已经哽咽。

“斯年,这是苏渐最后的人生价值,你应该为他感到荣幸。”

靳斯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感受到了作为人类个体的无能为力,只能坐在研究室一遍又一遍看那些阉割版的资料,看得他难受,看得他心灰意冷。

靳斯年下午早早来了特护病房,给苏渐带了一个手机。

“我发现你好像不用手机,就给你带了一个。”

“我以前在军方用的都是专门的通讯器,军方渠道,不允许用手机,会被监控,所以一直没有用,也不需要。”

“现在不会了,你自由了。”靳斯年把手机递过去。

“是啊,我现在得到了极大的自由。”

靳斯年教苏渐使用手机,告诉他可以搜索时事新闻。

“你不给我带报纸了?”

“嗯……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带。”

“谢谢。”

苏渐不习惯用手机,基本功能都会了之后就没管了,放在一边。

靳斯年拿出了抽血的工具,边整理边问:“你好像很怕抽血?”

自从苏渐哭过之后,靳斯年知道了那些所谓对人类整体利益的高尚情操,放开了许多,苏渐从观察体变成了一个牺牲者。

“我没和你说过那天的细节吗?”

“什么细节?”

“我感染那天。”苏渐把袖子撸上去了。

“没有。”靳斯年熟练地把针扎了进去。

“那天陈思远的空舰被包围了,我计算好了所有的角度,思考了0.1秒,然后驾驶我自己的空舰迅速靠近,快要撞上敌军的时候利用座椅弹出去,正好可以进入陈思远的空舰,而我自己那艘,沿着相撞的爆炸轨迹打破包围。”

苏渐看着装血的容器在变满。

“一切都在计划中,我成功进入了陈思远的空舰之后,因为毫无防备,只能看着他迅速把装满了病毒的注射器射进我的体内,所以算是后遗症吧。”

血液够了,靳斯年拔下针管。

“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送来了这里,隔离了起来,直到现在。”

靳斯年正在收拾东西,门被敲响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敲门声很规律,不轻不重的三声,力度一模一样,间隔时间分秒不差。

“请进。”

进来的是那个送饭的小护士,也是苏渐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个人工智能。

她放下食物就走了。

靳斯年好奇道:“她平时在干什么?”

苏渐朝着餐桌走去:“晒太阳。”

“什么??”靳斯年觉得离谱。

“充电啊。”苏渐话语里透露着理所当然。

“……”

靳斯年看他吃东西,又开始找话题:“你不是不喜欢西红柿?还吃得这么起劲?”

“观察能力不错,因为小小做的饭菜味道和我妈妈一样,我不想浪费。”

“你妈妈很爱你。”

“嗯。”

“她的名字谁取的?”

“我。”

“……名字不错。”

等苏渐吃完饭靳斯年打算走了。

“我先走了,明天给你带粥,其他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谢谢。”

靳斯年笑了笑:“不用谢。”

靳斯年把血液送去检测。

68%。

靳斯年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在特护病房里的靳斯年会忘记苏渐是个病人,会忘记他命不久矣。

病毒复制出来的细胞的完美程度,甚至让苏渐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这样的苏渐带给靳斯年的错觉太深重,甚至开始自我欺骗这样的病毒真的会害死人吗。

然而看到检测结果的时候,靳斯年瞬间被拉回现实。

苏渐要死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报刊亭老板甚至早早为靳斯年准备好了报纸,放在一边,靳斯年拿了就走。

“今天的粥没有盐,你记得投诉老板。”喝粥的苏渐突然出声。

“啊……好的。”苏渐还不知道粥是自己做的,最近自己有些心绪不宁,所以忘记了放盐。

靳斯年在特护病房也常常心不在焉,眼睛盯着虚空,每到这个时候,苏渐就会看他。

又变成了猫。

“盯着我看什么?”靳斯年已经忘记了苏渐曾经是个杀伐果断的上校。

苏渐自己显然也忘了,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很好,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靳斯年想了想,自己其实是个近乎于漠然的人,过去的人生只对病毒感兴趣,甚至最开始,也只是单纯地把苏渐当成观察体。

“不是。”

苏渐还是笑,酒窝浅浅:“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病人。”靳斯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可是我并不像生病的人,不需要照顾。”苏渐收起了笑,执着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靳斯年果然想了很久。

“因为你可怜。”

苏渐没说话了,低着头,手里拿着游戏机。

靳斯年看着这样的苏渐觉得更可怜了,只想把他抱在怀里,揉乱他的头发。

靳斯年没有那样做,而是轻声开口:“要看电影吗?”

苏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电影?”

“是啊,你没看过吧。”

“没有。”

特护病房不愧是总统套房的配置,靳斯年居然找到了一个投影仪,连上手机,把特护病房的白墙当成屏幕。

苏渐很喜欢,可以看到别人各种各样精彩的人生,虽然他的人生在别人看来或许也足够精彩。

看电影的时间过的很快,为了方便,两个人都躺在大床上,背靠垫子。

靳斯年这几天都没睡好,电影又是自己看过的了,理所当然地睡过去了,歪着脖子,姿势扭曲地靠在了苏渐身上,苏渐发觉之后轻轻把他放平,躺在床上。

靳斯年翻了个身,手搭在了苏渐腿上,苏渐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触感有些僵硬,大腿有些酥麻。

靳斯年快醒了,意识朦胧,发现自己的手抱着个东西,还在散发热量,下意识捏了捏,结果那只手迅速被制住了。

靳斯年彻底清醒,视线往上,苏渐的异瞳里是靳斯年看不懂的情绪,先一步移开眼神,继而发现自己的手不老实地还放在苏渐的大腿根,被他抓在手里。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对不起……”靳斯年抽回自己的手后率先道歉。

“没关系。”这一刻的苏渐像极了最开始认识的上校,冷漠且凌厉,只是耳朵的薄红出卖了他。

每一天都是同室而处,人类情感的链接似乎就是这么奇怪,四目相对,不经意的触碰,所谓的日久生情,老祖宗诚不欺人。

白墙上的电影放到了男主角偷偷把吻印在女主角的嘴角,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知道。

苏渐把目光移向了熟睡的靳斯年,看着他搭在自己腰腹上的手,看着他微张的嘴唇,突然俯身,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靠近了靳斯年,然而他在最后即将触碰到靳斯年嘴角的时候停住了。

看着靳斯年熟睡的脸挣扎了许久,最终轻轻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就如同电影里那样,没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知道。

然而靳斯年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熟睡,他在做噩梦,梦里是一个战场,他在找苏渐,战场上全是尸体,靳斯年翻开一个人,是苏渐。

霎时血液倒流,浑身冰凉,茫然中却看见远处仰面躺着的尸体也是苏渐,接连翻开好几具尸体,都是苏渐,最后发现整个战场的尸体,全是苏渐。

靳斯年惊醒了。

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苏渐的异瞳,苏渐眼睛里的隐忍克制变成了躲闪。

靳斯年还没有从噩梦里缓过来,只能看见活着的放大的苏渐的脸,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凑了上去,吻住了苏渐。

苏渐愣住了,半晌才开始回应靳斯年,靳斯年也彻底清醒了。

一吻结束,苏渐看着靳斯年有些红肿的嘴唇,靳斯年看着苏渐眸里的欲望,迅速别开了脸,慢慢变成了熟透了的虾。

苏渐伸手揉了揉靳斯年的耳朵,他躲了躲没躲开。

像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又像是很特殊的一天。

靳斯年和苏渐每天都待在一起,如同世界上最甜蜜的热恋期情侣一样,除了夜里,战地医院的夜晚只允许登记在册的医生和病人留院,而靳斯年只是例外送进来的“安慰剂”。

每天傍晚的血检结果都是把靳斯年从天堂扯进地狱的镰刀。

77%。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有半个月。

靳斯年把小厨房收拾了一遍,都开了火,还带来了自己煮粥的锅,顺便告诉了苏渐粥是自己煮的。

苏渐得知之后轻佻地用食指抬起了靳斯年的下巴:“这么早就图谋不轨?”

靳斯年撇开红透的脸:“胡说。”

靳斯年给苏渐做了很多点心,小吃,小小送来的东西都吃不完了,苏渐觉得浪费,于是大部分进了靳斯年的肚子。

又到了抽血的时间,每到这个时候,靳斯年和苏渐都会变得沉默,他们都是聪明人,那些没有意义的安慰话语,只能暴露自己内心的苦楚。

靳斯年坐在血检室等结果,每天增长的病毒扩散率就像凌迟,凌迟苏渐,也凌迟靳斯年,被判了死刑的是苏渐,靳斯年却觉得上了绞刑架的是自己,看着绳索在一点点缩紧,却无能为力。

靳斯年睡得越来越不好,好不容易睡着就开始做梦,梦里全是苏渐,越来越远的苏渐。

夜里睡不好,到了特护病房就容易犯困,就会在苏渐床上睡着,床上有苏渐的味道,有真实的苏渐,会睡得好一些。

靳斯年又一次在苏渐的床上睡着了,嘴唇突然传来熟悉的触感。

“嗯……你干嘛?”靳斯年有些迷糊。

“靳斯年,你爱我吗?”

靳斯年清醒了,轻轻推开苏渐,双手抚摸着苏渐的脸,描摹着他的脸,他的唇瓣,他的鼻梁,还有那双异瞳,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里。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觉得不真实。”苏渐把靳斯年的手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又凑了上去,用唇舌去感受靳斯年的眼睛、鼻子、嘴巴……

靳斯年闭着眼睛,双手抚摸着苏渐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再也无法触碰苏渐,突然一阵恐慌,心脏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他咬了一下苏渐的舌头,含糊出声。

“我爱你啊……别捏那里了……”

苏渐的手不老实地往下走,探到了不可知的地方,然后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握住,吻着靳斯年,手上却给予了靳斯年无法承受的快感。

靳斯年的眼睛有些不聚焦,湿漉漉的,最后只能仰着头,喘息着靠在苏渐的怀里。

胡闹一阵后靳斯年看着苏渐,又重复了一遍:“我好爱你啊。”

苏渐笑了笑,眼眶却红红的,他一下又一下地吻着靳斯年,确认他的存在:“我也好爱你啊……”

半晌之后,苏渐抱着靳斯年,在他耳边说话:“那天,成宇江问我会不会后悔救陈思远,我说不后悔,父亲如果还活着,也不会觉得我做了错误的决定……”

“可是我还是在临死前,做了一个很自私的决定……”

“任性起来,我也是个坏蛋……”

两个人的羁绊愈深,靳斯年就会愈发不能接受苏渐的离开。

靳斯年想反驳,却开口就是哽咽,只好又亲了亲苏渐的唇,尝到了咸咸的味道,甚至泛苦。

检测结果扩散率到了90%。

靳斯年坐在血检室哭了很久,哭完了所有的力气。

检测结果扩散率到了95%。

靳斯年打了一个电话给靳远山。

“爸爸,斯蒂格玛病毒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斯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渐的尸体会怎么处理?”

“尸体?”

“嗯。”

“像之前的一样,不过为了防止扩散,会提前处理。”

“不会通知家属吗?”

“苏渐没有家属了,粉碎后的尸体会放在隔离室,确保没有了传染性才会继续处理。”

“哦。”

靳斯年挂了电话。

第二天靳斯年和苏渐看了一整天的电影,靳斯年没有再睡着。

检测结果扩散率到了96%。

靳斯年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做了心理疏导。

检测结果扩散率到了97%。

靳斯年在午饭后去做了心电图。

医生告诉他:“你这是暂时性左心室心尖气球综合征,也叫心碎综合征。”

检测结果扩散率到了98%。

苏渐像是真正的回光返照一样,比初见时的状态更好。

靳斯年躺在苏渐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然后吻了上去,唇齿厮磨,靳斯年感受到心脏的位置很痛,但是他不想说,只好去咬苏渐的舌尖,把心脏传来的痛楚传递给他,靳斯年不知道苏渐感受到了没有。

靳斯年从未有过地主动,他的手从苏渐的胸膛一路摸到小腹,然后继续往下探,把手放进了苏渐的裤子里,苏渐没有拒绝,浅浅地吻着靳斯年。

苏渐即将攀上顶峰的时候靳斯年停了下来。

“苏渐,你想要我吗?”

苏渐看着靳斯年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爱意:“你想好了吗?”

“嗯。”

苏渐翻身把靳斯年压在身下的时候才发现靳斯年的衣服都脱光了。

手指往下探的时候甚至发现靳斯年早就做好了准备。

靳斯年献祭一样送上了自己,而神明是苏渐。

快感缓解了一部分靳斯年心脏的痛楚,剩下的那部分没有办法消解,只好咬上了苏渐的肩头。

苏渐的体力很好,靳斯年的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苏渐结束了,他从背后把靳斯年抱在怀里,一种全部占有的姿势。

“靳斯年,我重新活了一次。”

靳斯年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嗓子也哑了,转身把手轻轻放在苏渐的胸膛上,像是弹琴一样一点一点。

这天晚上靳斯年没有回家,买通了医院的巡查人员,在特护病房过了夜。

这一夜靳斯年没有失眠也没有做梦。

第二天,靳斯年在特护病房煮了粥。

耳鬓厮磨间又闹了一阵。

傍晚的时候,靳斯年一直在特护病房忙活,整理房间,打扫卫生,洗碗。

夕阳从落地窗照进了特护病房,暖烘烘的。

“靳斯年,该抽血了。”

靳斯年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拖着地。

“斯年……”

靳斯年的眼泪滴在地上。

“别哭。”苏渐捧着他的脸,吻掉了眼泪。

靳斯年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血检室快下班的时候才磨磨蹭蹭抽完了血。

“你等着我,我送过去就回来。”

“嗯,我等你。”

靳斯年用了最快的速度去了血检室,血液递过去之后都没等里面的护士确认信息,又跑着回了特护病房。

最后的夕阳也沉了下去,晚霞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灿烂。

特护病房已经空无一人。

靳斯年呆呆地坐在床上,心口处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最后靳斯年只能捂着胸口蹲在大床旁边。

“为什么没有等我……”

他们甚至都没有好好道别。

床头的廉价游戏机没了,多了一张纸条,苏渐临走前匆匆写的。

说起来还是靳斯年第一次看到苏渐的笔迹,和他本人一样好看。

靳斯年,明年生日要来看我,记得带最先进的游戏机。

电话响了很久了,靳斯年接起来,尽管已经和心脏的痛和解了,却依然没有力气说一个“喂”。

对面也没有要他先打招呼,直接开口了,是靳远山。

“斯年,苏渐已经被销毁了,回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爸爸……我不想当医生了……”声音沙哑,也不知道靳远山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允许你的胡闹到此为止了,给我回来!”

靳斯年挂了电话,关了机。

能进特护病房的只有两张卡,一张在靳斯年手里,另一张在小小手里。

靳斯年没有力气去想小小的去留,他在特护病房呆了整整一个星期,床上再也没有了苏渐的味道。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不是小小,是一群陌生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请问您是靳斯年先生吗?”

靳斯年看着他没说话,那人不需要靳斯年回答,而是继续道:“这是苏渐先生的遗嘱,你是他的遗产赠与对象,这些是苏渐先生的遗产,请您签字确认。”

靳斯年呆呆地看着来人,这才发现小小也在后面,中年男子把厚厚的文件递给靳斯年,他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靳斯年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走的,再次回神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小小了。

靳斯年看着依旧怯生生的小小,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唯一和苏渐有羁绊的“人”,不知道她有没有情感中枢,能不能理解死亡和别离。

靳斯年走过去,抱住了小小。

痛哭出声。

靳斯年继承且拥有了苏渐的一切,包括满腔爱意,除了苏渐本人,哪怕只是遗体。

新年刚过,帝国果然颁布了靳远山说过的法律。

靳斯年没有再继续研究病毒,而是开始用苏渐的钱投资游戏机开发公司,用经费砸出了很多游戏机。

靳斯年带着小小,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助理,因为行为举止较为亲密,大家都以为小小是靳斯年的对象,靳斯年因此没有感情方面的困扰。

靳斯年把苏渐最后留下来的纸条做了特殊处理,保证字迹不会变淡,纸张不会损坏,然后贴身收好。

靳斯年会定期去看医生,包括心理医生,不仅心脏问题一直没好,拥有和失去的太快也让靳斯年的心理过于封闭,脑海里一直重复苏渐离开的那天,重复苏渐的每一个表情,产生了幻觉,对着空房间自言自语,大半年之后才有了好转。

好在如今靳斯年已经接受了苏渐的离开,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听父亲的话,没有敲开特护病房的门,没有对苏渐产生不该有的心思,自己是不是会快活一些。

可是只要想到苏渐对着自己温柔地笑,站在晚霞余晖里,好看的异瞳盯着自己,就会觉得哪怕一秒的温存,都是馈赠。

昙花一现般的苏渐,让靳斯年觉得自己也死在了苏渐消失的那天。

苏渐的生日到了,靳斯年早早起床,去了商场,取走了自己预定了好几个月的全球限量版智能游戏机。

接着去了报刊亭,拿走了老板为自己准备的报纸,还记得当初靳斯年离开特护病房之后,昏睡了整整三天,第四天起床就去了报刊亭,老板还问怎么前几天没来,靳斯年笑了笑没说话,自那以后,每天都会来取一份报纸。

最后拿着游戏机和报纸去了自己为苏渐做的衣冠冢。

面对古老的祭祀台,靳斯年说出了人类最朴素的念想。

“苏渐,我好想你。”

你好再见小说
你好再见
纯爱小说《你好再见》的主角是苏渐靳斯年,是作者乖梨子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还是很喜欢,还是不愿意放弃,但现在却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放弃就真的可以不放弃的,所以选择了分开。

网友热评:准病毒专家×绝症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