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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灭

明灭

发表时间:2022-04-04 10:10

《明灭》by鹤皋,原创小说明灭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万俟朗月律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万俟朗是假装自己忘掉一个人,但他根本没法忘记,毕竟他所喜欢的人不多,爱的人也不多,那个人最为之特殊。

网友热评:所以会一直记得他。

明灭小说
明灭
更新时间:202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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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灭》精选

暗色的屋瓦,冷碧的庭木永远葱郁,肃静森然。惩戒与庇护,屠刀或护盾,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将它当做拯救和伸张公理的最后希冀,谁能说黑与白泾渭分明?也许在你一转身之间就发生变换。

大理寺最可怖的是什么?除去那个活阎王寺卿,不过这个寺卿已经很久不出现在云都街头茶肆的闲谈中了。

忘记一个人太快了,就算他还活着,往事已经像是风吹散沙,湮灭于逝川。

活在坊间传闻里的不是走马灯一样的官员,而是一间刑房。

砖缝中积攒着累朝累代洗刷不清的鲜血,就算是狱卒路过也不免浑身生寒,快走几步,阴冷的刑具默立在无光的寒意里,便是市井相传大理寺中汇集了所有闻所未闻酷刑的刑房。

这里有什么?这里会发生什么?鲜血断肢,拷打逼问?没人敢细究,没人愿意细究,他们只需要知道天下太平。

破衣烂衫的疯癫道人正被送到这间监牢中。这个双眼涣散流着涎水的疯子见着人便傻笑着凑上去,昏黄的灯火拉扯着他踉踉跄跄的脚步,沿路的狱卒半是嫌恶半是同情,倒不是以为要丧心病狂地为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对这么一个疯子大刑侍候,而是为着久不露面的大理寺卿亲自押解。

万俟朗身上的气场冷得可怕,极低的气压压得每一个人噤若寒蝉,直到黑色的披风隐在转角,随后响起一声落锁的闷响,人群方才如解冻般窸窸窣窣地有了些声响。一个年纪尚小的医馆学徒探头探脑想往万俟朗离开的方向看去,被自己的师傅一把揪住后衣领抓了回来,“不想被赶出去就干好你自己的活,”那老人颇心悸地低声呵斥,“这些尚且轮不着我们操心。”

机簧催动,暗门落下,隔绝了一切的嘈杂和光亮。

空气中轻微擦出一声爆破音,明亮的火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光亮描着鱼雁宫灯的翎羽一丝丝生长,潮水般一圈圈蔓延开来,四壁浸在柔软的光线里,像是要摇漾着浮起来。

鎏金的鱼雁宫灯坐在交趾黄檀木的桌子上,多宝阁上疏疏地倚着几卷善本,东西二侧的墙上做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窗轩装饰,栩栩如生的合欢雕花缠绕着窗棂开放,幽冷的香气寂然地蔓延着充满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件件大多是旧物,却都不染纤尘,显然是常有人洒扫料理。

一切黑暗肖想的背后,一墙之隔——

谁能想大理寺最可怖的刑房背后是到这样一间雅室呢?

书茗笔墨琴与花,雅室如斯。

屋子中央的藤木交椅上捆着的俨然是先前的邋遢道人,此时换了一身蓝布直裰,虽是五花大绑,却仍是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周遭的布置,仿佛自己是尊贵的座上宾而非阶下囚,鹰隼一般的眸子敛了锋芒,突兀地嵌在青黄的面皮上,半眯着似笑非笑地环视着。

有这样一种人,就算你束缚住他的翅翼,把他踩在烂泥里,他的眼睛依然是睥睨着,像淬血的刀,像沾着毒液的牙,教人只觉得胆寒,大部分人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也仅能支撑着与之对视一瞬,继而丢盔弃甲溃不成兵。

现在这只被捆缚的毒蛇正把目光投在大理寺卿的身上。

万俟朗正转过身捡了沉香放在乌漆的香炉中,少时,一缕浅白的冷香便从乌木的兽鐏中升腾而起,微醺的灯火缱绻地咬着那一缕纱样的香气,将每一颗似霰的颗粒描摹得清清楚楚,暖色的火光把桌上物件的影拓印在墙上,泼墨一般深深浅浅的痕迹绕着一站一坐两道人影,奇诡的气氛弥漫在一室内。

良久,椅子上的道人舒展了身子,长腿骤然发力一伸,堪堪要触到万俟朗的衣襟,烛火被风拂得跳了两跳,复又颤颤巍巍地站好,尽职尽责地提供暗室的唯一光明。

万俟朗向香炉中拨弄了几下,重新扣好盖子,将剩下的香料小心地封好,方皱着眉将信笺展开,他通览一遍就把信纸置于烛焰上,待卷曲的纸张都化作灰烬,终是回过了身。那假道士见状轻声嗤笑了一下,懒懒道,“终于舍得回过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同那几块香相对到老,地久天长呢。”

万俟朗微倚着书案,并不看向道士,只是冷冷道,“今日闹这么大,是嫌你这个身份活得太长了么?”

“我就说以你的能耐不会认不出我,”道士一双凤目绕着万俟朗打转,”日日装着不累吗?好一个云都的守护者,大、理、寺、卿?”他轻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要是侵略性的话语有实质,那必定像毒蛇的鲜红的信子死死缠住万俟朗的脖颈,“我闹得大么?一个又疯又傻的家伙,让我消失和碾死蚂蚁一样容易,还是说你看不清了,终于知道什么是怕了?”

“我们都很爱惜自己的这身皮不是吗?要是剥了我的伪装,那我只好做个因贫病暴死街头的疯道士,要是剥了你的呢?这身忠昭的皮下是副怎样的心肠,你敢在光下剖开来么?”

万俟朗周身的气压极低,昏暗的灯火刻画出深邃的眉目,棱角分明的轮廓割裂了光与暗,仿佛所有的冰冷和阴沉都压缩封存在这一幅身躯里,尽改在外面、在光下的言笑戏谑,杀人的剑尚在剑鞘里,剑意早已饮了对手的喉间血。

也许此刻不加掩饰的冰冷和强大才最接近他的真实模样——变换的灯光和杂乱的舞步,无穷的面具和无尽的影子——哪一个是他?哪一个都不是。只有此间冰冷和真切的杀意才让人感到一丝鲜活。“你不是无缘无故发疯的人,这份名单的分量还不足以让你冒着风险来走这一遭。”万俟朗将桌面散落的灰烬一点点碾碎,“是城主?”

“寺卿同我只能谈公事吗?”道士不置可否,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示意万俟朗看自己身上的绳索,嘲讽道,“来者是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你自己又不是解不开,”万俟朗不予理睬,“你该庆幸现在不是被绑在刑审室的柱子上。”

他绕过书案走到道人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同你没什么公事,各取所需罢了,不过是时候你该担心一下你们的信道 。”

“啧,真是没趣的紧,怕不是阎王当的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从何处来的。”假道士不知何时早已经解开了绳索,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在万俟朗衣襟上游走,“我特意为了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干巴巴地讨论他搭建的信网。”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万俟朗眸光一暗,钳住道人的腕骨,“西陲流沙十六军的血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个干净,半分线报也没有,你真当我无知无觉,当这金阶上尽是些死人?”

“这只能说明他做的太好了,”道士浑然不觉威胁,他挣了一下手腕,没有挣开,微微皱了皱眉,抬起眼挑衅地望向万俟朗,“不然仅仅靠着一重身份怎么可能坐上黑翼的主位?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血统都是狗屁。可惜啊,死的早了,要不寺卿还有份掣肘在我手里。”

他用空着的手掸了掸衣袖,慵懒地玩着刚刚缚在身上的绳索,“这屋子布置还真是熟悉,对故物思故人,连香都要用他制的,寺卿好长情。”

“但是你把我引到这间屋子做什么呢?我看过大理寺最初的建造图纸,这里的空间只够一间密室的建造,你不像是会亮出底牌的人。”道士玩味地笑着,“今日大将军同你说什么了?”

“金光门是云归的人,你们的信道可能已经被人截了。”万俟朗放了手,“可近日倒是反常的消停。”

“那只小鹰截下的?”道士挑眉,“一面是外戚,一面是卫国公府,两边都沾着还有闲心管这么多,不怕撕破脸了两面不是人?”

“是别人,多提醒你一句罢了。我的东西跟了尾巴,那家伙胃口不小,怕是想要趁乱一网打尽。”万俟朗正色道,“现在只知道和秦氏有关系,不见得对上黑翼的残部,但总归是个契机,我不希望信网的耳目断在你的手里。”

“这么快?”道士的神情也严肃了,“秦氏茶楼崛起之速不是没有人怀疑,大多猜测以为是沾了张家的光,想不到黑翼的头上。正好,城主说这段时间不会再联系你。”他沉吟片刻,轻笑了一下,“你倒是放心,心上人一手造起来的信网随随便便就交给我。”

“为了你的消息罢了。沙州旧部鱼龙混杂,往上走的关系也极乱,我如今不比以往自由,少不得要借力。”万俟朗冷冷道,“我是个搅局的,别想拉我下水,也别把不相干的人拖进来。沙州役的细情一日不清,谁都有嫌疑。你应该知道我疯起来是什么样子,要是他一手布下的局有一分一毫毁在旁人手里,你知道结果。”

道士凝视着万俟朗,唇角勾着一丝探究的笑意,“我都分不清你究竟是深情,还是为着有一个绝佳的挡箭牌?‘闻说寺卿是个痴情种,一十七州军情在握,只为了找一人’。”他缓缓道,“有时候我真要以为这是你们两个布下的局,以‘鸾’的本事,怎么会栽如此得彻底。”

“你看着他被一剑穿心,还问我什么?”万俟朗抬起头,云淡风轻地说着,声线平静得听不出一丝变化,“你既叫我一声阎王,不若我派你下去替我寻他?”

道士恍若没有感受到万俟朗的敌意,他仿佛自嘲地低声笑了,“我好像没有资格这么问?可你们太像了,一样的疯狂一样的冷静,一样的不择手段,真是荒谬,居然可以在你们之间找到除了互相利用以外的关系。”他叹了口气,“名单给你了,剩下该核实该处置就是你的事情,现在平衡的局面还没有被打破——”

“那就添把火。”万俟朗突然打断,面色阴沉,“趁这艘船还没有烂到千疮百孔的时候。”

“毁灭了重建?”道士低声道,“真是一模一样。”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北疆世子要来云都了,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入质,好一块肥肉也不知何方圣贤能吃得下。”

“你想让谁吃下呢?”万俟朗似笑非笑地看着道士,“北疆南接流沙,东连洛川,这些年兵戈止于两道屏障,放任北疆的势力在野蛮生长,且不说吞并了临近的邦国,又有多少力量向流沙和洛川渗透?如今突然低头做小来入质,究竟是是安了什么心思?谁吃谁还未可定,即便说是肥肉,云都一干锦绣堆里养出来的贵胄也得有命吃下去。”万俟朗微微笑了,面上闪过一丝玩味和狂热,“我倒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小世子,怎么同我想到了一处?特地选在这个节点入局,做压倒盛世平衡的棋子,倒是省去了我许多麻烦。”

“是啊,从始至终你都是干干净净的,哪一件事都查不到你的头上。”道士深深地看了万俟朗一眼,缓缓站起身,“你可能真的没有心。”

“好不容易把自己送进来,不多住几天?”万俟朗不置可否,稍侧了身挡住了去路。”这么着急离开,可是有什么线索?”

“不劳费心,我自有归处。”道士格开万俟朗,“不出所料的话,后日倚红阁花魁选会非常精彩,消息我带到了,余下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你最好做到。”万俟朗让了身,眸色幽暗。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追查‘鸾’的死因,或是在接着做他没有完成的事情,可我越来越看不清你的目的了。这局棋里你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道士走过万俟朗身侧的时候顿了下,用极低的声音附耳道,“我很期待和你在阳光下相遇的那天。”

“那你最好换一个赏心悦目点的脸。”万俟朗并不看他,淡淡道,“猎人不都在棋局里。”

万俟朗站在暗室,目送着属于暗处的人披着一身虚假的皮相离开,当他再次走在光下,或许又会换上另一身伪装,每个从那个组织走出来的人似乎都是如此,一些淡得快要看不清却又刻骨铭心的画面没由来地涌现,万俟朗吹熄了灯光,和一室的黑暗相对,共同久久沉默下去。

一片叶子落下来要多久?

云都街头的树木虽不见得寿命更长,叶子落得倒是比旁处晚,北风凉雨雪雱,即使是已经被抽走所有的生命力,也依然站在枝干上,风摇雪压,摇摇欲坠间死死抓住自己的锚点,做着顽强而悲情的挣扎。

开远门向里走,沿着祆寺的外墙,这条被马蹄和骆驼踏过最多的路上,夜来纯白的积雪已在车辙的碾压下变得泥泞而稀薄,一只高傲的黑猫踮着脚跳过,颇为嫌弃地呜了一声,三跳两跳跑上了对面的屋檐。

褐色的雀儿成群结队地落在枯瘦的树枝上,枝干回应着雀儿的蹦跳,那片倔强的枯叶最后一点牵连终于挺不住上上下下的震颤,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伴着清脆的崩裂声,熬过四季的细密纹路就此折断在岁暮凝霜,微弱而干瘪的木香顺着参差的纹理爆裂开来。

在这一声生命的妥协与衰亡里,从这一次无可奈何的撒手里窥见的离别,不过发生在一弹指的瞬间。

在这一弹指的叹息里,马蹄降落未落,胡商喊起晦涩的口令,牵动浸满污渍的缰绳,骆驼们摇着头,脖颈上的铃铛还未响起——

旌善街上疾驰的青骢马扬起了雪珠,凝滞在空中,一领白裘边缘翻转着,修澜方下马递了缰绳给门口的小厮,理了理衣裳站定,纤长的手指轻轻触上尚书府的黄铜门环。

笔杆落在案上,遒劲的笔画洇开墨迹,顺着纸面的纹理爬动着,依然湿润新鲜,云归方写完了给万俟朗留下的书信,月律在一旁偷偷托腮打盹,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

在下一个瞬间,木叶划过风的痕迹,陷落于一滩泥泞。马蹄落下,喑哑的哀鸣,碎裂的叶脉按压在泥土中,镶嵌在无边的黑暗里。

驼铃响起,拖拽着沉重的货物,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浑浊的呼吸。

掌心的温度在冰冷的黄铜上氲开一片白雾,尚书府的门环响起,随着艰涩的吱呀声,大门缓缓拉开,修澜方的靴子踏在尚书府的青石阶上,白裘消失在朱门里。云归站起身,木椅在地上拖出声响,月律骤然惊醒,险些碰翻了桌上的砚台——仿佛刚才一瞬的寂静只是幻觉——叫卖声此起彼伏,马蹄哒哒驼铃阵阵,各种语言混杂着将每一寸空气填满,喧嚣和热闹,有序的混乱,在日光下,在佳节前,尽情恣意地狂欢。

那冰冷遥远的地底,黑暗的深处,谁曾看见或是听闻?黑暗在枯叶上腐烂,往事在回忆中消散。

尚书府的门复又阖上,阶前只余下了些许萧索枯败的叶子,很快被洒扫的役使清理;云归向着月律叮嘱了一番,大理寺西房门同西回廊的角门一道道先后开合,黑色的披风和雪白的马儿一并消失在转角处,也许不久之后这马蹄也要踏过波斯胡寺外的行道,向着光昭的前路行去,把那片叶子踏进更深的黑暗里。

密室里的灯依然没有亮,疏离的冷香充满屋子,仿佛那人还在怀中,衣带交缠,轩窗竹影,烛光并月影浮动,伸手便能触及散落在肩头的发丝。一些消亡,一些鲜活,一些真实,一些虚妄,谁说的清,谁又忍心分清?

每个人沿着自己的轨迹出发,却不一定能到达梦中的彼岸。

万俟朗坐在桌边,坐在一片黑暗中,他绝非轻易被牵扯了情绪的人,也绝不该放任自己耽溺于过往。三年,足够让他从沙州来到云都,施展抱负有一片安身之地,却不足以让他忘记一个人,也不足以找清当年所发生事情的真相。

这个梦,他不想醒。

贺兰湮已经故去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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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灭》by鹤皋,原创小说明灭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万俟朗月律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万俟朗是假装自己忘掉一个人,但他根本没法忘记,毕竟他所喜欢的人不多,爱的人也不多,那个人最为之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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