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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乡往事

春明乡往事

发表时间:2020-12-16 09:31

《春明乡往事》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布洛卡区,闻雪城宁无豫是小说中的主角,春明乡往事主要讲述了:宁无豫一直都在寻找闻雪城,他们在最落魄的时候相遇,然后又在最不能相爱的时候相爱,最后因为无奈而分开,导致宁无豫不断在寻找他。

春明乡往事小说
春明乡往事
更新时间:2020-12-16
小编评语:不断在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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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乡往事》精选

那时我还不叫宁无豫。

我的原名叫宁大宝,一个土生土长的春明乡乡巴佬,一天学也不曾念过,一句文雅话也吐不出口。但乡巴佬之间也有少许区别,我爸宁满地曾是春明乡的土皇帝,我那时理所应当是土太子,春明乡上千亩地、一百头牛、赛过尸堆高的农具全是我家的私有财产。

我爸还有三房媳妇,大房是我妈丽红,有一副宽大的脚底板,在我爸死后只一门心思给我张罗一个媳妇,时时坐在金黄的麦田头唉声叹气,粗糙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往外吐气音:“我家大宝啥时候能讨上媳妇呀……”说到后来她总要哭起来,头伏在膝盖上一晃一晃,“哪有男人不喜欢女人?那白花花的胸口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是病吗?是病可咋办呀!根要断在这儿啦!”

二房是春香,能写十个汉字,从前总吃我妈的唾沫星子。我妈那时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她清晨溜到村头唱歌时一把捉住她,眼一瞪,朝远处我家的老房里呼呼大睡的我爸放声大喊:“唱唱唱!唱你妈的屁!耕不出货的烂地,倒是爱假模假式!”

春香形容柔弱,一举一动文气得很,颇有文人女子的姿态——能写十个字一定称得上文人女子了。她闹不过我妈,只好哭,哭也不敢肆意哭,两只袖子掩住脸,泪就从那两圈纹绣的布里流出来,却掉不下来,最后也只浸湿了自己的袖子。

三房是我妈最憎恨的女人,叫兰花,模样腰身果然如同花一样美,她那张小而紧实的尖尖脸几乎是我妈那张方块脸的二分之一,即使不搽胭脂也称得上面若桃花。可她愈美愈是招人惦记和嫉妒,全村男人都惦记过她,我小时候在田地里捉虫时曾看到村里的模范男人二黑偷看她撒尿,那双偷窥的眼睛里烧起陌生的火光,把那女人和整片田地全要烧没了。

第二天二黑就叫我爸找来的人给打死了,死后又被挖了两只眼睛。我爸踩着他的脸怒冲冲骂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偷看?挖了你的眼再还给你媳妇!”

那时我以为我爸是管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可不出半年他就死在了春明乡村头。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春明乡被雪盖满了,全村人匍匐在雪堆里听新来的村长讲话。他和我们很不一样,穿夹棉的长袄,戴一顶毡帽,腰上挂一把牛气冲冲的枪。他说话时唾沫狂喷,脸上一如野草疯长般长着一种高热的气焰,像害了什么疯牛病。讲完话,他一脚把五花大绑的我爸踹在地上,鞋尖如耙一样耕着我爸的脸。

很快我爸的脸漫上血,村长却把他提溜起来,等他坐直后便拿枪口抵上他的太阳穴。紧接着砰地一声,喷出来的鲜血洒进雪里,竟让雪融化了一丁点。

那时我才三岁,颤抖着被我妈搂在怀里,却残忍地一直盯着那一小片浸染着鲜血的雪地。那是第一次见白与红的融合。

当晚春香踩着窗趁乱逃走了。她一盒胭脂也没拿,只包了几件换洗衣服,背着满满一兜从我爸柜里挑拣来的老书和剧本,踏着夜冲出了春明乡。

第二天天一亮,兰花拎着连夜收拾好的包袱跟了村长,临走前不忘润润我妈那张干燥的脸,往她脸上啐了两口黄白的浓痰,紧接着便扭着细腰往村头的村长屋里去,很神气的模样,两双秀气的脚把地踩得咣咣直响。

兰花走后我妈拿袖子揩掉脸上的痰,舀水洗了把脸。她前些年的尖酸刻薄消了个透,只剩苦苦艾艾一颗迂腐的心,把脸洗干净以后她忽地搂住我的脑袋大哭起来:“大宝,这春明乡再也不是咱家的春明乡,这长工短工以后要和咱平起平坐了,你要早早学会跟妈一起下地干活,干活才有饭吃,才有余钱,有余钱才能讨到媳妇,听到没?”

那时我以为下地娶媳妇都是再好玩不过的新奇事,便痴傻地朝她点起头来,咿咿呀呀道:“好哇!好!讨媳妇好!”

盖着春明乡的雪融干净了,金灿灿的麦田又露了出来。我渐渐学会抗耙耕地,十岁跟着我妈一同下地干活,十二岁就能一个人背箩筐上山砍柴,日复一日劳作在新春明乡的天地里。可我妈紧紧拧成树根的眉头却从未打开过,无论我做什么、多勤劳能干她都不满意,只因为我长到这年龄还没对女人有过心思。可这事哪里是我能做主的?我妈搞错了我和我的生殖器之间的因果关系,天天以泪洗面,一看到田头弯着腰耕地的我便哭:“一天到晚耕耕耕!你倒是当一头能耕地的牛去!”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回头朝她大喊:“家里这么穷,人家黄花大姑娘来了咱这儿不受罪?就咱母子俩还难吃上口饭呢,我才不要媳妇!”

这话一出可叫我妈发了疯,她叉着腰,怒瞪着眼朝我走来,边走边吼:“我累死累活、有一顿没一顿给你攒了一千块买媳妇,你说不要就不要?”

可我是真不想要媳妇,具体原因我说道不清,但大约跟十八岁成人那晚的噩梦有关。

那晚跟了村长的兰花在夜里偷跑回来,沿窗爬进我屋里,三两下把袄子全脱光,哧溜一声钻进了我被窝。那会儿我睡得正熟,梦里以为自己抓到条滑溜溜的巨型鱼,想着这货炖起来管我和我妈吃一礼拜,忍不住笑得直流哈喇子。那梦还没进行到刮鳞烧水,底下忽然一阵热辣辣的异样感。我被刺得猛然间睁开眼,就见黑夜里一双亮堂堂的女人眼睛望着我,她的脚正垫在我那玩意上来回搓。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转头“哇”地吐了一地。

兰花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好像遭了极大侮辱一般,竟坐在炕头哇哇大哭。

我吐完以后不打算搭理她,心想到底谁欺负了谁?随手披了件衣就飞快跑下地,只管收拾自己刚吐完的一地烂摊子。

可她光着身,也不拿衣服被子裹一下,就那么坦然地坐在炕头,抽泣间隙不忘痛骂我:“日你妈宁大宝!老娘送到炕上了你都不要还要啥?别以为你有个好皮相就能羞辱人!要知道当年想偷看老娘撒尿的男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我点好桌上的煤油灯,弯腰去拿簸箕,面对她闷闷地说:“你以前给我爸当过小媳妇,现在是咱村长媳妇,咱俩不道德。”

说到村长,她哭得更大声,喉咙口喷出的声音跟着她两条腕子抖得不成样:“别提村长,他不是人是畜生哪!”

这时候我正端着簸箕往门外走,抬头正好瞧见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斑点,胸口竟还有几处发黑的烫伤。烫伤我太熟了,从前我爸打长工时总爱拿烧红的烙铁往人胸口上烫,那滋滋作响的皮肉熄灭后就变成了一块死黑的肉。那斑点我也认得,村里总有人隔三差五去城里嫖一趟,有时回来便带上一身斑点,要是当晚和媳妇睡上一觉可不得了,第二天保管全村人都知道。后来我在田头听人说起那斑点是风流病,大夫医不好,还得土方子来,要么就只能挨到浑身溃烂,直到入土见了阎王爷才能医好。

这下我恍然大悟,于心不忍了,扭过头支支吾吾说:“不然你去问问土方子……”

“我这不就在试土方子么!村里除了那十四五岁的狗蛋和不会说话的小孩,只有你宁大宝还是童子身了!”

我赫地一吓,后背嗑在桌上,心想你这不是害我也得病么,使劲摇头:“我不跟你做那个啥,那是封建迷信,没有用,不如就逃吧,逃去城里找好大夫医,要是没钱就跪在地上给大夫磕头,他们医者仁心,总归不忍心看人烂身子。”

这件事对我实在冲击太大,我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具恐怖的身体,从门外回来以后一直捂着嘴咳嗽,咳得喉咙口几乎要渗出血来,一个劲给兰花往窗外指,“春香你还记得么?那晚春香就是从这儿趁乱逃走了,你逃吧,逃吧。”

兰花不哭了,呆呆地望着我指的方向。

第二天兰花不见了,村长急吼吼地叫一帮人去掏井底找田地,可哪里都没有兰花的影子,只有我知道她像抹幽灵一样飘出了春明乡。

那以后我再也碰不得女人了,我妈给我说了许多媒被我挨个搅黄,她那张干巴巴的老树脸又被眼泪泡得更加发皱,可奇怪的是她日复一日哭丧似的嚎叫没有在我内心掀起丝毫妥协的波澜,我反倒憎恶起她来。

下地前我总要提前把手纸揉成团,再塞进耳朵里来抵御我妈的例行哭闹,可区区两团手纸能顶什么用?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法子——一门心思想春香和兰花,她们出去以后到底去了哪里?给人唱戏?在街上卖馍馍和冰糖葫芦?兰花的病治好没?她俩过得比在春明乡时苦没?我每天变着法想这些问题,世界竟愈发清静,我妈凄厉的嗓音我再也听不清,能听清的只有田里窸窸窣窣的虫叫声和天上飞鸟划过的声响。

春香和兰花走了,我和妈还留在春明乡。这件事没让我耿耿于怀,反倒觉得理所应当——我是土地的孩子,在田里滚烫的太阳下出生,跟着田里的虫鸟一同长大,理应一辈子耗在田里,日复一日地耕地、砍柴、喂牛,再跟着黄昏破败的太阳一同沉进土地里。

直到十九岁那年。

那年春天妈拿一千块在别村给我买回来一个女人,身材矮小,长着一张可人的鹅蛋脸。我和她被我妈找来的几个彪形大汉强制换了火红的婚衣,再强制被按在村口那台屹立百年象征着丰收与财富的石柱前咚咚响地磕头。

“大宝娶媳妇了,咱春明乡有后啦!”

我妈眼里闪着一种信徒似的热情,我只那么一瞥便被她眼里的火烧得再也不敢去看。

村里那些好事的农民们杵在路边,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妈话里可怖的深意,只管呦呵呦呵地瞎起哄,再鬼笑着吹起口哨来。

就在这时,连接春明乡与县城的那条大土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响,远处一辆灰蓝色的大卡车轰隆隆朝我们村口开来,那辆庞然大物背后载着一车活生生的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这帮人很嫌弃这里,整整一路都在忽闪忽闪地扇空气里扬起的尘土。

原本看热闹的村民们忽然对我们失去了兴趣,一个个咧着嘴伸着脖往快要驶到村口的大卡车上望。

“是公社新来的知识青年,要分给咱们乡!”神通广大的五狗高仰着脖子叫道。

他的话刚落地,那辆飞驰的卡车和着他的声音在村口发出一声巨大的呲——

载满人的卡车在飞扬的尘土里停住了。

我忘了自己此时正穿着红婚衣跪在地上,竟然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往刚刚停下的卡车上探头探脑。

车上先下来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身板直挺挺的,穿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裤,鼻梁上架一副文人才戴的黑框厚玻璃片的眼镜。这个人我认识,是公社里的干部老陈,前几年调来春明乡整改,别看人长得文质彬彬,却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刚来一周就给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村长一个下马威,白天指挥人掀了他家院,又把我们全村人集到他家,看看他究竟偷藏了多少袋白面和油。

第二个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裤子兜里露出半拉粗糙的书,可惜我统共也只识得七个字,我的大名“宁大宝”和“你我他她”,那书上复杂的笔画把我看得晕头转向,显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头顶阳光忽地变大了,我的脸被大太阳照得热辣辣,有种中暑前的眩晕感。但这新奇事百年难遇,我警告自己可不能晕,强忍着燥热往上看,看到这个年轻人穿了身与老陈不同的白衬衣,布料该是硬挺材质,几道褶子深深凹陷,最上方几颗扣随意散着。

天太热了,我额头上涔涔冒汗,那个年轻人大概也觉得燥热难耐,手伸前来抚了抚自己衣服上的褶,又把胸前的扣子解了两颗。

“哟,我们正要挨家挨户送人呢!”老陈朝我们这边瞧了一眼便转头向后面陆陆续续下车的年轻人喊道:“慢着点,别急!来之前我都分配好了,等会儿把你们挨家挨户送,别忘了我跟你们说的啊。”

后面一帮年轻人稀稀拉拉应了声。

说完这番话,老陈忽然揽住打头年轻人的肩,朝我们的方向一推,热情道:“正好哇,雪城你就住大宝他们家,可以跟着他们走了!”

“谁是大宝?”这个叫雪城的人好像很不乐意,一只手插兜,不停地摸他那本破破烂烂的小书。

我那时身上穿着红婚衣,红衣上绑着几条粗麻绳,跪在地上既没法举手也没法挪身子,只好怯生生地应了一句:“我是大宝。”

他居高临下瞥了我一眼,又转去看我身旁同样装束的新媳妇和瘦骨嶙峋的我妈。接着我在他眼里看到一种克制的嫌恶,好像我们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

最后他的眼神又转回我身上,我俩在毒辣的阳光中对视了几秒,不知为什么竟一同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身后的老陈已经领着大队人马往村里走了,一伙没见过世面的城里年轻人一边走着一边使劲往我们这边张望,一个个全瞪圆了眼,走两步就要回头来看一眼。

雪城脱了大部队,歪着脑袋站在我们仨旁边,一会儿挽起一截衬衣袖子,一会儿徒拿手背擦擦额头的汗,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那意思大概是要等我和新媳妇拜完堂一起回家。

我又侧头隐秘地看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他把裤兜里露出的一角书彻底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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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乡往事
《春明乡往事》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布洛卡区,闻雪城宁无豫是小说中的主角,春明乡往事主要讲述了:宁无豫一直都在寻找闻雪城,他们在最落魄的时候相遇,然后又在最不能相爱的时候相爱,最后因为无奈而分开,导致宁无豫不断在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