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价铁只存在于强酸中》的主角是叶衡施语,是作者沈剪灯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三价铁只存在于强酸中主要讲述了:施语顺丰顺水的生活了一辈子,但大概是他这辈子实在是太顺利了,所以上天看不惯他,想给他的人生增加一点磨难。
《三价铁只存在于强酸中》精选:
施语怔忪地回到宴会大厅,长久地无法缓过神。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已经离自己而去,再也寻不回来。
周遭众人仍在唱曲闹酒,一片升平景象。
他听不分明,眼前的视线也模糊朦胧,仿佛隔着层层水雾,又仿佛笼罩着一帘青色的纱。
“施先生?”身后有个人叫了好几声,施语迟滞地转过头,呆怔着,毫无反应。
程简步行至他面前,眉头微蹙:“你还好吗?我觉得你有些不太对劲。”
施语摇了摇头,“不”,思维无法运转似的,半天才道,“我还好。”嗓音干涩。面庞低垂着,绕过程氏企业的二公子,一个人向酒店门口走去,身影落寞。
在夏季的夜风里,开着车独自回家。
晚上的空气有些凉,他的指尖、面颊被吹得失去温度,冰冷冰冷的。
抵达公寓时,甚至没有力气拉开车门迈下去。浑身的力量都被抽散了似的,无法汇聚,无法思考。
所有精力和体能,已经用到了极限。
施语疲惫地趴向前方,脑袋抵着方向盘,双臂脱力地垂下。
他和柳嘉之间,已经结束了。
再无其他可能。
一想到此,就痛苦地无法呼吸。
从胸腔向外生长的,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紧致的疼痛,翻搅着,缠绕着,如藤蔓般将他牢牢绞住,直至窒息。
打开公寓的门,在玄关发了很久的愣。
他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要向何处前行。
从前,柳嘉是他人生的标尺,是横轴上一个温暖的刻度,他看着柳嘉,就知道自己在哪里。
现在无论做什么,朝哪里走,都失去了意义。
他非常需要泡一个澡,吃点东西,但没有力气去做。
只好浑身冰冷地躺到床上,在黑暗中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柳嘉,柳嘉。
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这个名字,忘记曾经深爱过这样一个人,忘记那个在房前花下读书的身影。
尽管,尽管,一切已经结束了。
数日之后,公司内部完成竞标文件,经各部门层层审核,提交给施语。
施语在文件末页签下字,返还给助理,道:“今日务必发给客户。”
助理点点头,返身去了。
施语将笔帽盖上,手指摩挲着金属笔杆,指尖微微泛白,神情若有所思。
临近下班的时候,部门经理打来电话,据掌握到的可靠消息,衡天生命确认参加此次竞标,计划书已于昨日递交给客户。
施语关掉电脑,拎着公文包,单手抱一叠图纸出了公司大楼,驱车回家。
在客户的正式评定会议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需得挑灯夜战。对设计细节的掌握,对技术难点的分析,哪怕只是电流电压这样的小问题,一旦无法回答,也会给客户造成不可靠的印象。
所有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不能输。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竞标评定会议的日子。
除施语的公司外,当日还有其他几个竞标商到场,评标流程将在一个星期内走完,月底发布中标公示。
一大早,施语带领团队早早抵达会场,布置周全,严阵以待。不多时,客户的技术人员和部门经理陆续到场。
施语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衬衣,今日特意系了一条暗红色领带,配金色领带夹,暗暗希望讨个好彩头。
会场内灯光渐暗,身后宽大的屏幕亮起,施语深吸一口气,对着台下道:“针对乳制品生产的智能化与数字化,我将为各位介绍多层架构的能源管理解决方案。第一层部署UPS,工业传感器、交换器、电力仪表、水流计量、蒸汽仪表和天然气仪表,以高度的开放性和灵活性,对锅炉、空压、制冷、水处理区域的庞大数据进行实时精准的监控。第二层部署可编程的逻辑控制器和能源监控软件,在五秒内即可收集全部两百块能源仪表的数据,不但能够及时发现能源异常,还能通过上层管理软件和底层自动化系统的配合堵住漏洞,大大降低工厂的能源成本。
“对于企业管理者来说,面对几百台设备和若干条生产线,逐一手动记录或输入数据并不现实,异常情况往往无法被及时觉察,微小的数据偏差酿成严重故障,造成巨大浪费的情况并不鲜见。因此,系统及时追踪能源消耗,并将其与历史数据进行周期性的关联分析工作极为重要。我方部署的这一套系统,能够大幅提升运营效率,降低能源成本,并减少企业的碳排放量。”
台下有人翻看着材料,问:“关于边缘控制的那个部分,设计思路是怎样的?”
施语回答:“我方选择了功能强劲的逻辑控制器,通信功能强大,能对大量数据实现检测和控制,利用信息流将高度分散的各个系统全部打通并连接。将来如果工厂扩建,或是设备扩容,需要共享数据,这一套配置也能充分满足需求。”
又有人问:“关于食品安全的管理,能否具体介绍一下?”
施语点点头,道:“对于食品和饮品的生产而言,安全参数非常重要。乳制品企业更是需要每天进行巴氏消毒,我方基于这一点做了充分的考量。通过集成访问控制、视频监控和网络安全解决方案,为现场工作人员和工程师提供数据支持,确保生产线和各个设施不会被未经授权的操作篡改,为生产保驾护航。我方设计了多重参数监控和防护措施,以求增强现场安全性,确保原材料、加工和包装的过程符合食品安全现代化法案,并防止掺假和生物恐怖主义。”
一场会议结束,施语走下台,随手取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瓶。许久没有站这么长时间,说这么多的话,说不累是骗人的。
他弯腰将电脑塞进公文包,抱着材料走出去。
助理正在外面打电话,一见人出来,忙快步上前:“总算结束了,大家说等会儿一起吃个饭,餐厅都订好了。”
施语疲惫一笑:“刚才里面客户的问题有些多,我怕他们晚些时候再联系我,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助理点点头:“那我帮您推了。”
施语眼睛环顾走廊,这里还站着其他几个竞标商,正等待入场。
助理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刚才打电话,接到一则内部消息,衡天生命居然和我们同一天竞标。您说巧不巧,我们团队一个销售在楼下抽烟,正好看到衡天的人开着车过来。”
施语微微蹙眉:“真的?”
助理用力地点头,目光不时朝两边乱觑,“千真万确,人已经到大堂了,随时可能上来。”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电梯“叮”一声拉开,一小簇人应声而出。
施语下意识看去,为首那人眉眼细长,五官深邃,身着做工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系着烟灰色领带,胸前的牌子清清楚楚印着“衡天”二字。
那人并不急于入场,目光逡巡一圈,而后大步迈出,不偏不倚,直直朝施语所在的方向走来。
施语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场,默默向后退出一步。
那人在他面前立定,眼眸细细描摹片刻,略带玩味,微笑道:“施先生为何如此惊讶。我曾经说过,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施语面无表情:“叶先生真是深藏不露。”
对方唇角带笑,颇有内容:“我早就给过施先生名片,是施先生一直没看。”
施语干笑两声:怎么变成他的错。
真是颠倒黑白的能力一流。
人生最大的失误,就是那晚在酒吧买醉,阴差阳错,误上贼床,孽缘深重。
大概是之前的二十多年过于顺风顺水,得意过头,怠慢了诵读经卷,奉侍佛法,以致佛祖看他不爽,派一个姓叶的搞死他。
真是惊心惨目,惨绝人寰。
明日起一定八关斋戒,沐浴净身,手抄心经,布施行善,远离恶道。求求老天赶快放过他吧!
叶先生细细打量施语,笑眯眯地:“施先生在想些什么呢?”
施语内心翻个直达马里亚纳海沟的白眼,手向旁边大门一指:“还请叶先生即刻入场竞标,切莫误了良辰吉时,一刻千金。”言罢不做停留,抬脚就走。
再待下去,此处就要成为第一案发现场。
施语出了大楼,大口吸气,忍住狂踢街边垃圾桶的冲动,打开自己车门坐进去。
如果他是一只哥斯拉,现在已经四处喷火了。
驱车返回自己居住的公寓,踢掉皮鞋,扯开领带,身躯重重地砸倒在床上。
好累啊。
好艰难啊。
每次完成竞标,都像打过一场战役,人困马乏,心力交瘁,精疲力竭。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只想倒在床上狠狠睡一觉,昏天黑地,最好一直睡到发布中标公示的那天。
有时候很迷茫,他是不是选择了一条崎岖的,荆棘密布的道路?
人生或许本可以容易一些,轻松一些?
但竞标成功那一刻的兴奋,和巨大的成就感,也是真切的。
当他投入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打磨出的方案被客户认可,奔涌而来的,无可比拟的快乐。
施语长长呼出一口气,实在过于疲惫,衣服也没有换,趴在床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施语揉揉眼睛,下意识伸个懒腰,打开床头柜上的灯。身上还穿着上午那件衬衫,他慢吞吞地起身打开衣柜,翻找合适的家居服。
手指不经意碰触到和叶先生一起在餐厅吃饭那天所穿的外套,施语心中一动,伸进口袋。果不其然,那张名片还在。
指尖夹住那张小小的,触感优良的卡片,送到眼前。名片烫金凹纹,字迹清晰——
“衡天生命首席执行官:叶衡。”
施语只觉得两眼一黑。
真是惨痛的教训,今后接到任何东西至少看一眼。
施语仰躺回枕头上,悔不当初,浑身力气通通被抽空了似的。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尖锐刺耳铃声不绝,好似追魂夺命。他勉强伸手按下通话键,有气无力地:“喂?”
那头传来助理刻意压低,无比神秘的声音:“施总,您猜怎么着?刚才得到内部消息,今天代表衡天生命去竞标的竟然是他们的CEO,啧啧,老大亲自下场……喂?施总,您有在听吗,施总?”
施语内心绝望地按掉通话键。
内部消息来得太迟,仗已经打完,情报才送到。
这日施语在公司看报表,销售团队近期拿下不少小单子,业绩表现勉强还过得去。临近六点,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路过前台,小姑娘瞧了他一眼,有些要笑不笑的意思。
施语觉得奇怪:“怎么了?”
小姑娘朝玻璃门前努努嘴:“有人来找您,等好久了。”
施语面带狐疑地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那张令他血压飙升的脸。
叶衡长身玉立,西装外套剪裁得体,伸手拦住施语去路,笑道:“施先生为何装作不认识在下?”
你还有脸问。
叶衡笑眼盈盈,继续道:“施先生说过改日请在下吃饭,我一直在等,至今也没等来这一顿。”
施语气绝:难道你还受委屈了。
没好气地:“叶先生,你知道成年人的语境里,改日,过两日,有空再聚是什么意思吗?”
叶衡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
施语面无波动:揣着明白装糊涂,脸皮厚过城墙。
绕过这条老狐狸,径自向外面走。
叶衡快走两步拦住他,道:“那么让叶某做东,请施先生吧。还请施先生多赏脸,勿要叫我下不来台。”神情认真。
施语止住脚步,定定地瞧着那张他想要揍扁的脸,而后道:“既然叶先生开口,施某怎敢推辞,海鲜吧。”
我吃不垮你也要让你大出血。
叶衡笑笑,甘之如饴的表情。
二人驱车抵达市中心一家颇具声名的日料店,在身着和服的女子引领下,进入铺着榻榻米的独立包厢,一盏竹灯,又安静又雅致。
叶衡将菜单递过去,语带调侃:“施先生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施语不客气地接过,开口便道:“海胆刺身,金枪鱼大腹,其他刺身七品,握寿司五品,烤银鳕鱼,煎鹅肝,碳烤牛舌,嗯,再来一个牛肉寿喜锅。”
叶衡有些好笑地:“施先生要不要点一瓶高级梅酒?那个比较贵。”
施语抬起头,面无表情道:“和叶先生一起,我可不敢喝酒。”
别以为我会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
叶衡但笑不语。
旁边身着和服的女子转向叶衡:“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叶衡略扫一眼菜单,回答:“鰤鱼。”
不多时有人端来一大盏白雾流淌的器皿,各色刺身盛放于滚滚云海之上,色泽鲜明,招摇夺目。施语夹起一块大腹,在灯光下纹理清晰,有如霜降,放入口中,肥厚多脂,口感顺滑醇厚。
各色小盏、竹盘依次呈上,精精巧巧,十分好看。
叶衡用小勺取一块明黄色海胆,送到唇边,若有所思道:“再过几日,乳制品企业的竞标结果就要公示了。”
施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默默翻个白眼:“叶先生御驾亲征,想必衡天做了万全准备,何须把施某这种小虾米放在眼里。”
叶衡笑了笑,道:“你可是在责怪我?”
见施语不言语,又道:“衡天设计的方案大大超出客户预算,胜算并不大。况且衡天生命并不擅长乳制品、乳饮料这一块,施先生大可不必介怀。”
“哦?”施语挑眉,“耗费几何,说来听听。”
叶衡伸出手道:“灌装线,几十万,包装线,也是几十万,光这两条线就要花去将近一百万。还必须特别订制符合食品级别的轨道,最后的价格是天文数字。”
施语瞪大眼睛:“客户没当场朝你扔矿泉水瓶?”
叶衡忍不住笑:“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对乳制品行业一窍不通,只是过去了解了解情况。”
施语咬着半块肉,一脸狐疑。
叶衡笑眯眯地:“施先生不相信在下?”
施语乜斜着眼:这个人的话,信三成都嫌多。
叶衡表情轻松,怡然道:“施先生如果能够顺利拿下项目,将来可要不吝赐教啊。”
施语呵呵干笑两声,敷衍地:“如果施某拿下项目,必定擂鼓鸣金,风樯阵马,通知衡天。”
叶衡笑笑,颇为好脾气。夹起一块鰤鱼刺身,不急不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结完账走出日料店,月朗星稀,二人步行至停车场。
施语掏出钥匙打开门,正要弯身钻入,胳膊突然被一把拉住。回头一看,还能是何人。
叶衡的面庞浸在月色银辉中,不甚真切,许久才道:“施先生,我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很早就给过你名片,我以为你至少会看一眼。”
言语间一丝黯然。
施语立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真是要命,明明是姓叶的腹有鳞甲,居心叵测,怎么搞得好像他才是辜负人心的那个。
叶衡上前一步,半边面庞从阴影中探出,笑容不散:“那么,施先生要如何补偿在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