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相见欢》的主角是伏钧谢映白,是作者扶舒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相见欢小说主要讲述了:伏钧表示他从来就不相信命运,他知道他和谢映白两个人以后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一直都相信这件事。
属性:你相信命运吗?
《相见欢谢映白》精选:
我从未想到空无修的竟是欢喜佛,更未曾想到佛门未言的所托之事竟是应情劫。我本以为他修的是慈悲之心这一类,毕竟佛门中鲜少有欢喜佛的弟子,这一门隶属佛门密宗的分支鲜少现身于人前。
情劫此事,无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或是两情相悦难善终。
我与谢映白是后者,而我如今心有所属,所爱非人,若此为情劫,当是前者。
可空无看起来极有常人眼中的佛门风范,我连以杀业缠身之命待在他身边都觉得冒犯,不敢直视他眼眸,更何况与他谈情爱之说。
以我看来,空无绝不似修欢喜佛,反似是修慈悲之心的佛修。
慈悲众生,眸中生莲,见人间悲喜,悲人之苦,予人以喜。端坐高台却俯眼看人间,是清风明月,是以己渡人,拈花观轮回。
我是能看出来的,他的眼中清朗明澈,一心向佛,未有其他。
但我纵有万种念头,空无也不再言此事,只是嘱咐我放下念想,否则咒术缠身,易伤根本。
我自然也不会提起此事,我是不信命,也觉得不可能,或许他也是如此觉得的。
毕竟,我若是能不念不想,便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身无灵力我便无法修炼,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偶尔我同空无一起出去助人,但我笨手笨脚徒添麻烦,最后只好抱着兔子在一旁看他。
如此一来,我越发羞愧。
他似是什么都会,而我只能给他递个东西,但我如今只是少年身量,有时候连递东西都勉强。他给人修屋顶的时候,我连东西都送不上去。
我在墙根仰头看他,默默将抬高的手故作无事地放下。
我不敢抬头看他,却似乎听闻他低笑一声,而后悄悄以灵力拿走我手上的东西,对我道:“多谢。”
我不知为何,有些半羞半恼的,背过身去,思忖了一番自己是不是该上街舞剑来卖艺挣钱。我与空无虽然都辟谷了,但行宿仍需费用,而空无帮人大都无偿,遇上些富裕人家才得些钱财。
我身无长物,写字作画都难看,不通琴艺,唯有这剑术还可拿出来看一看了。
何况,我还养了一只兔子。
我给这只兔子取名为长情。
人间百年,不离不弃,风雨相依,同舟共济,是为长情。
我与自己说,我念此情最多百年。百年后,谢映白重入轮回,此情足够长了,该断当断。
我依旧是每夜受绞心之痛,这日待我睡醒,空无已经出门去了。我想了想,摸出收在角落的长剑,抱着长情去街上了。
从前谢映白带我去看过街上卖艺的,但这还是我头一次想自己来卖艺。可我站在街头,看人来人往,众人神色匆匆,似乎各有私事,我呆愣愣不知要从何开始。
我与怀中的长情面面相觑,最后想了想,将长情放一旁墙角,自己将剑抽出来了。
长情自从跟我就不怎么乱跑,于是我不必当心它丢了,专心运剑。
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谢映白,却仍记得他曾为我舞剑时的每一个动作,挂撩斩挑,回身收剑,腾跃旋身,衣袂翻飞。
最后一式,我旋身落地,收剑回鞘。
看似洒脱,却唯有我自己知道,最后一式,我几乎握不住剑。
我身上的咒印,又开始起作用了。
我舞剑入神,如今抬眼再看,或许注意到的人都寥寥无几,唯有一人,在不远处定定看我,目光宁静温和,却又极专注。
是空无。
我想起自己的初衷来,于是讪讪一笑,先开口道:“我只是,想出来练练。”
他点点头,应道:“好。”
我不知他这个好夸的是什么,但我也不愿追问,从地上捞起长情走到他身旁去。
他不多问不多言,带我去街角吃了一碗混沌。
我这才想到,我几日前躺在床上看游记,说有些想吃混沌,不想他还记得。
我并不饿,但吃这一碗混沌入胃,全身温暖,似沐朝阳。
我与谢映白分离时是春末,如今已然是秋末,原来六个月年岁,竟短至如此,就连我与空无,原来也相识一月有余了。
我想着这一点,听到空无开口问我:“我想明日启程,前往黎都。”
黎都便是都城,但如今,风雨欲来大厦将倾,草原将士骁勇善战,已然打到了黎都附近。战乱四起,百姓流离,越往黎都走世道越乱,众生逾苦。待来日兵临城下,黎都被弃,草原之人与中原素来两看两相厌,想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我心知肚明,空无入世是来修行的,往黎都走是定然的。但我又不期然想起许多,想我曾在黎都四五年,想俞青不知去了何处,容玉是否还在黎都,想我曾说要在黎都等一个人,但如今也不必了。
此为伤心地,我本不想去,却又想眼见这人间到底成了如何模样。
我曾在那场边关之战中,以雷劫伤一万三千四百九十二人,这数字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杀业一字一字刻在我命盘之上,是我之过错。
我想还有许多人,如这万人一般,在这场天命里丧命;我想知道,人间到底是多苦,才要佛来渡都渡不得。
于是我应声:“好。”
他沉默一瞬,又问我:“一起么?”
我抬眼看他,终于敢接触到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一片清明。
“一起。”我如是道。
我与空无在次日出城,天光刚起,启明星尚且不曾轮转落下。
途中我们经过了一处乱葬岗,这乌鸦盘旋,百草寂寥生长,不知何人在此种的松柏,只留了孤零零两株,却遮天蔽日,枝干遒劲。
空无在此驻足看了许久,而后念了一段佛经。
我想那应当是超度用的,可怜我对佛家着实所知不多,只觉那声声庄重,安人心神。
我抱着长情在一旁听,似是头一次如此专注,专注到忘却我所爱所念。
万物皆空。
我们前往黎都的路上常有停留,一则是因我身上咒印,二则是因空无的修行。
我不知道空无的修行要做些什么,但我喜欢看他与人说佛法,助人行诸事。我跟着他,自然也开始学着做一些琐事,诸如要怎么修凳子,学些医术,研究一下做饭。
我忽而想起,从前我也是喜欢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后来师父在洞府中待的时间多了,我顾忌他在,又渐渐开始有些怕他,便不去折腾这些事情了。到如今重新拾起这些事情,我手上还是有些生疏,于是看了半天他人做饭。
厨房里烟熏火燎,等到饭点我从里头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沾了一身灰尘。
长情本来就是只姜黄色的兔子,这会儿头上毛都灰了,从我衣襟钻进怀里,扒拉着露出个小脑袋。
空无回来时,我正在房间里与长情作斗争,非要给它按水里洗干净了,结果反被扑腾了一身水。
我见空无便下意识一愣,手里没用力,长情就蹦了出去,跐溜一下就撞到空无怀里。
空无倒也不嫌这小东西,伸手接住了,给它顺了顺毛。
我有些尴尬地擦擦手上的水,小声道:“我就是给它洗个澡,怎么这么麻烦?”
平日我虽然喜欢喂长情吃东西,但洗澡这等事情都是空无做的。
空无只是笑了笑,道:“我来吧,你最近好些了吗?今日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我摇摇头,“不用了,一直躺着也不会好,我就是想找点什么事情干。”
说着,我想起我今天做的桂花糕来,于是从桌子上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我今天做的,你要不要试试?”我问他。
对于我们来说,口腹之欲已然很寡淡了,鲜少有人会花时间做吃的,也很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找吃的。空无是佛修,佛门多有忌口,想来他吃凡间食物的时候也少,我只是做了出来就问问他而已。
我从前也是问过师父的,然而师父只是似笑非笑睨我一会儿,问我:“这么喜欢下厨?”
我不明这问话里的言下之意,但明知他问此另有目的,我仍是认认真真答:“喜欢。”
“可我不爱吃甜食。”他托着腮,凑在我面前,笑盈盈道,“不如阿钧让我一口吃掉好了,阿钧看起来就不甜。”
我涨红了脸,觉得他字字句句都像是淬着蜜又含着毒,调笑般的话似是而非。师父的媚术登峰造极,便是不动用灵力,也自带妖娆多情的风姿,那张秾丽容颜含笑铺陈我眼前,我便思绪都转不动。
手上一抖,那盘桂花糕就被我自己打翻了,于是师父终究没有吃。
而我如今,问空无这相似的话,他笑了笑,应声道:“好。”
我有些愣怔,竟没来得及回话。
“我去给长情洗干净,回来试试。”他如此道。
我这次反应过来了,想起这是我之前做的了,便开口道:“现在就有些凉了,算了吧。”
空无抬头,目光温和地看我,轻声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做的吃食。”
或许是因他那放轻了语气,如同云出远山,清朗温润的嗓音缓下来,我便好似陷入了什么魔障里,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似乎反驳他便是我的过错了。
我转过身,将那盘桂花糕放回桌上。
这时我忽而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人总归与故人不同。
他只是这般轻轻一句,连劝都不必劝,我都不愿冒犯了他。我想起当初,师父看着那碟打翻了的桂花糕,如同看遍地百草,我便脱口而出一句:“算了。”
“屋子里的应当也凉了,不来师父这儿献丑了。”我如此道,用了个术法收拾了一地狼藉,转身的时候宛若落荒而逃。
我那时便想,我在师父眼中,大抵便如同那砸在地上的桂花糕一般,是他看不起也不在意的。
然而,如今他在我身上种下这般情咒,我竟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我这般想着,待回过神来,忽而发觉近日来虚软无力的四肢似乎好上一些,并不似之前那般疲乏。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大抵是因我在想施咒之人。
然而,发觉此事,我却又忽而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我唯有想那一人才好受一点,可人生百事,眼里心里只有一人,如此偏执,岂不可怕。可我偏偏要变成这般,眼中只有一人,此生只爱他一个,若有偏移便要受苦。
或许是因我神色更改,空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出声询问。
我摇摇头,镇定道:“没事。”
我本也无需坚守什么本心,我爱谢映白,曾用尽了我所有的力量去爱,只是未得善终。我还可爱他许久,纵使他不知,我也该赐予他百年。这百年之后,一切物是人非,爱恨当断,放不下也该放下。他已然入轮回了,我总不能流连不去,至于所爱何人,那都是来日之事。
我说无事,空无也不再问我,但我隐约感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道尽了他未言的话语。
可我,并不敢看他眼眸。
自此之后,每夜痛不欲生之时,我便下意识去想师父,只要我想他,这疼痛便会缓上两分。
待我大汗淋漓,从绞痛的苦海中脱离出来,我便只能无奈苦笑。
笑我为这日复一日的痛意摧折爱意,笑我自己软弱退缩,笑我竟要靠思念他来缓我疼痛,而我思及他时,总想着他待我原来也是好的。
他从不阻止我做什么,也不对我要求什么,但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看上了他人的本命法器,但那只不过是觉得那东西好看罢了,也不懂什么,师父却生生夺人所爱,从他人手中抢来给我了。
年少无知还不懂善恶,我并不知晓师父送我东西这等事情还差点要了他人性命,只是觉得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开怀不已。
诸如此类之事,并不少。
他以爱恨还我开怀,以我那时并未曾发觉的任性杀业全我贪念,以他的方式为我师长。
因此到如今地步,我并不恨他,只是有些迷茫。
迷茫我之爱恨糊涂,不懂他喜怒,也看不透天命纠缠。
我本以为我们能早日到达黎都,因而被困在江北时,我还有些诧异。
只是如同平常那般停留,但这几日城中患病之人越来越多,不久便听闻封了城。
那时我还在客栈,等空无回来,便发觉他神色有些凝重,并不同往日。
我想询问,他却先一步开了口:“是疫病。”
疫病于凡人,无异于必死的病症,更何况疫病的传染性强,会封城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来,要出城便不太可能了,就算我们有出城之法,但我知以空无心性,绝不会弃这一城百姓不管。
纵使他不可以灵力相救,或许徒见灾厄降临。
次日,我便与空无一起前去帮忙照顾城中病患。
我等终究是修道之人,并不会染上疫病,并不须害怕。但城中大夫都是凡人,此刻也都应城主之命,探看病人,研讨解决之道。
空无通晓医术,不久便得城主信任,听他建议。
这是我第一次见空无插手人间事务,可他的建议点到为止,调度众人也井井有条,让我见而叹为观止。
我以为他本佛门弟子,六根清净,不问世事。这时候才发觉,他不仅精通许多技艺,与人打交道也极有分寸。
我将这话说与他听的时候,他似是忍不住般笑了笑,而后道:“这些都是修行。”
我有些迷惑,“佛修什么都要学的吗?”
“并非如此。”他一边抓药一边道,“若想救人,就应学医术;要渡众生,便要知人心;要助苍生,便应当习百术。”
我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似懂非懂。
我想问他,可天底下这般多人,许多遗憾难全之事,他从何寻得双全法?
可到最后,这话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原以为他是稚子,不知人间繁复,如今才明白,他是人间神佛,大智若愚,返璞归真。
他的路,他应该比我清楚。
疫病的药是须慢慢调整试用的,便是空无也无法一朝一夕寻出解决之法。城中逐日有人死去,所有人将希望的目光寄托于空无,又似隐隐埋怨他尚且未有解决之道。
我帮着照顾病人,偶尔会想,这些人与空无并无什么关系,他们的生死皆有命数,能改则改,不改便是天命。他们何不怨天,非要怨佛不渡人。
这些话,我都藏在心里。
我如今已然学会少说少错,不必因人愚钝多做计较。
但后来,我见有人以仇相待,手执利器要伤空无之时,从前我藏住的诸多戾气与恼恨翻腾而起。
那人说:“你若非真有办法,为何迟迟不见药方?我娘子就是喝完那药后死的,你就是个骗子!还她命来!”
“那是她的命数!你又为何非要怪罪他人!”
自犯下杀业后,我第一次抽剑对人,语气冷肃,含着长久未曾化去的憎恨凶厉,一字一字道:“若无他在,你娘子甚至活不过这几天!”
这话说出口,我才恍然发觉,我对这人世,对这芸芸众生,原来也是有怨有怒的。
若非众生盲目,谢映白何须受人指点;若非众人私心,我所爱之人何须奔赴边关;若非众生偏见,他又为何要还清情谊,爱而不得。
只是,我敢执剑对众人,却不敢回头看空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