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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见

明日见

发表时间:2021-04-27 10:50

现代纯爱小说《明日见》的主角是路鸣何枳言,是作者Shrimp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明日见小说主要讲述了:路鸣他觉得现在的他应该是在做梦,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何枳言呢?他怎么会来看他的演出呢?

属性:闷骚鼓手×败犬主唱。

明日见小说
明日见
更新时间:2021-04-27
小编评语: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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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见》精选

枉然,晚八点。

现场配备了奢侈的大乐队,铜管乐器与钢琴伴奏灵动地交缠着,路鸣唱着这里四年来的传统开场,妮娜·西蒙的《I Wish I Knew How It Would To Be Free》。

这种精品酒吧通常色调昏黄,光影绰绰,大家只是头靠头窃窃私语而已,因此声音都像是被揉碎的虫鸣,彻底被淹没在了潮水般的歌声中。

不少人注意到这是一位新歌手,他的嗓音远没有黑人嗓音的醇厚浓郁,还是青涩拘谨的男孩嗓音,但是也有几分味道,爵士里应有的律动仍然被驾驭地很好。

一曲罢了,掌声和口哨声稀稀落落,路鸣欠身鞠躬。

唱爵士乐的经验很少,路鸣空余着的手有点尴尬,他适应了半首曲子,发现还是扶着麦克风比较好,另一只手则跟着节奏的韵律打打响指。

于是慢慢找到了感觉,大约四十分钟后,开始了客人自由点歌的时间,像《离家五百里》《加州旅馆》之类的热门歌曲全都被预定了,这里不再是爵士乐手的专场,他们得空休息,各自松开领带,前往室外抽烟或去厕所放水。

路鸣则下台打开自己的木吉他箱子。

那把昂贵的手工木吉他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阿迪朗达克云杉面板在灯下显出迷人的质感,就像一层覆盖的水膜。琴颈是深色的桃花芯,呈现一个倾斜浅V的弧度,因此抚摸上去触感光滑,洁净,一尘不染。

几乎每一次,路鸣看到它都像第一次那样喉咙收紧。他对待它就像姑娘们拿出自己唯一非山寨的奢侈品耳环那样小心翼翼。

宝时华的vintage D,价格决定音色,而它的音色堪称完美。

不过他还没回过神,马上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试探着问他,“请问能点歌吗?”

路鸣把水放在地上,“当然可以,你想听什么?”

“涅槃乐队的《Come As You Are》”那个男孩笑道,“我帮我老板点的啦。”

路鸣的眉毛挑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在冷清的酒吧里点这首歌,他循着那个男孩所指的方向去看,只望见一片侧影。

是一个男人。

他正和林老头一起坐在吧台边缘,就是路鸣哼唱《丁香,啊丁香》时坐过的位置。两杯小巧可爱的吉姆莱特碰撞在一起,很快被一饮而尽。

兴许是嫌弃林老头的膝盖太硬,睡得不舒服,橘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抖擞一身乱毛,爬到那个人膝盖上蜷缩着躺下,他不轻不重地用食指捋着胖猫的下巴。

帽檐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外套披在肩上,而不摸猫的另一只手夹着烟,烟灰被轻抖在水果拼盘里,路鸣甚至都能看清他是将烟灰抖在了一片多籽的猕猴桃上。

可没办法看见脸,因为就那么巧,尽管吧台亮堂如白昼,可角落里那盆散尾葵长得太过茂盛,羽状枝叶爆散开,影子如同拉好的百叶窗,把脸遮地严严实实。

路鸣提着吉他往台上走了没两步,被那个男孩快步追上,“你把吉他放着吧,就跟着伴奏唱,我老板让我告诉你,你不该站在原地弹木吉他,你适合满场飞。”

适合……满场飞?

他可太想看清那个人究竟是谁,也明白这个人一定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不好意思。”路鸣解释道,“因为还有别的客人点了歌,你们得先排队……”

可他话音未落,《Come As You Are》的前奏却很不客气地率先霸占全场了。

路鸣还愣在原地,短短几十秒,短号、长号、单簧管以及萨克斯,甚至连钢琴和架子鼓都撤得无影无踪,原本稍显狭窄的舞台被清得空空如也,像是特地为谁腾出位置一样。

酒吧音响效果很好,电吉他的低音riff嗡嗡地在场内幽灵般回荡着,就像是机车引擎的低鸣,又像是左右滚动的气流,琴弦简单的来回触动就组成了令人血脉偾张的咆哮。

路鸣的后背被轻轻推了一把,那圆脸男孩在他背后微笑:“唱吧,前面好几句都过了。”

他几乎是赶鸭子上架般不知所措地被推到台前。

所有人都盯着他,而他只能看到吧台那里的一双手,一只手拿酒杯,一只手夹着烟,身体其他部分全都隐匿在黑暗中。

有人拍着吧台喊起来了,“不是应该唱我点的那首《离家五百里》吗?怎么还搞插队这一套啊!有没有道德!”

“对啊对啊,还有我的《加州旅馆》呢?”

林老头见状站起来,举着一支话筒用拳击节目主持人般的口气冲同样不知所措的人群喊道,“抱歉抱歉,各位稍安勿躁,忘记先说明了!A Special Rock ‘n’ Roll Night Just For You——从今晚开始,每周五晚‘枉然’都将奉上特别摇滚演出。”

说着,他又顿了顿,故意抬高声音,拍着身边人的肩膀,“第一晚的酒水消费全部由我身边这位神秘Mr.A买单!”

此话一出,全场都热烈欢呼鼓掌起来。

刚刚冒头异议的人不再说话,都讪讪地坐下。林老头扭头冲路鸣眨眨眼,路鸣则做了个夸张的“What”口型来表达自己内心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Special Rock ‘n’ Roll Night”了!喊他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事先通知过好吗?

可酒吧内的灯光都已经彻底改变了,镭射灯球闪动着,蓝紫色完全侵蚀了先前温和宜人的蜜糖色。

音乐被切断,然后再度从开头重播,仿佛只要歌手不唱,它就将会不断重复下去,直到对方开口。

路鸣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感觉电吉他所席卷的冷冽气流瞬间进入了肺腑。

那就摇滚之夜吧,管他呢!

牛仔外套脱下就甩在地上,他一把将话筒从静止不动的立式支架上拔了下来。

潮水般的欢呼声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起来,他们仿佛被这个动作所点燃了全部情绪。

.

路鸣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白天的疲倦已彻底一扫而光。

他唱得很轻松,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首结束,连气还没喘匀,紧跟着无缝衔接的就是深紫乐队《Smoke On The Water》的标志性前奏。

水上烟,他也的确看到那两杆烟枪凑在一起头顶上团团散开的蓝雾……

一首接着一首,一首比一首更加躁,像是Hard Rock金曲串烧似的,深紫,齐柏林飞艇,枪花,Kiss…… 重型布鲁斯就像混合着石子的雨滴一样朝摇晃的人们劈面砸来。

酒精,烟草,再配上摇滚乐,没有比这一切更令人纵情燃烧的了!

仿佛有谁将话筒直接塞进路鸣的喉咙里,说:唱吧,让你一次唱个够!

路鸣原本还想下台蹦跶几圈,最好能挤到吧台那边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惜酒吧里的躁动的人群已经把窄小的舞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激动挥舞的双手差点把他的裤子给直接拽下来,他只能退守回属于他的领地。

酒吧在热烈的气氛下已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小型的Livehouse,这奇妙的感觉,并没有其他乐手在这位歌手身边,他只是一个人跟着在台上唱着,摇晃,转圈,任由汗如雨下。

可这一个人就已经制造出足够多的热闹,整个摇滚世界已彻底被某只强有力的手攥住,他们在仅存的罅隙中竭力喘息着,像世界末日一样狂欢着。

他的呼吸带动着大家的呼吸,他的心跳即是大家的心跳。

他们在台下仰望着这歌手,光从后背投射过来,就像洪水冲刷,纠缠勾勒出一圈迷离的灰色轮廓。

一个高举麦克风,令人崇拜的剪影。

唱完之后还有人在继续呐喊“安可安可”,路鸣尚未想好,但贴心的背景音乐又率先帮他做出决定,最后一首《Heaven's On Fire》也响起来了。

.

“我说了这小子嗓子好着吧?根本没出毛病,你还偏不信……”

林老头冲身边的人说道,可惜对方并不搭理他,只是双手交握着,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舞台上歌手的表演,像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与眼睛上。

“不是不信。”对方又咽下一口搀了绿茶的芝华士,“总得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

“怎么样?”林老头笑道,“值不值你花这个价?这个Rock ‘n’ Roll Night够不够Special?”

对方没说话,只是翻出手心中记载成语的袖珍卡片。

“奇货可居。”他看着释义,若有所思,低声念出来。

“什么奇货可居啊,你不要学了一个新成语就滥用。”林老头教导他,“该说物有所值。”

“是物超所值。”他扭头认真道,“所以要奇货可居。”

.

原定的打烊时间推迟一个小时,结束时已经很晚,因为气氛格外热烈的缘故,散座和吧台到处都是醉鬼,今晚的特别节目让所有人都很尽兴。

反正不用自己付账,林老头自己也趁机灌进去不少好酒,在酒精和喜悦的双重浇灌下,整个人散发着喜气洋洋的红光,他用力拍着路鸣的背,“唱得真不错啊,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能行……”

“行了。”路鸣出了一身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刚刚从找他要微信和签名的人堆中挣脱钻出来,不少人将他错认成了陈扉,他还答非所问了许久,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此刻他左顾右盼,试图找林老头旁边的那个人,却发现早已不见踪影,“之前跟你坐在一起的人是谁?已经走了吗?”

“额……你说谁?”林老头喝得晕乎乎的,往路鸣指的地方去看,“哦,那人家可是大明星啊,人家可忙啊……”

什么明星?看来已经醉得神志不清,都开始胡说八道了,路鸣本想好好追究一下这个摇滚之夜的事,见状只能先搁置。

他不打算继续跟醉鬼交谈下去,找来侍应生来把醉醺醺的林老头抬走。

八十岁的老头子喝成这样可真是罪过,也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吧台上乱七八糟,镭射灯已经不再乱闪,得以看清那些裹着淀粉炸过的花生米抛得到处都是。还有好几根没熄灭的烟头,在它们引燃餐巾纸之前,路鸣率先伸手一一按灭。

他注意到那个人坐过的位置刚被呈上一杯螺丝刀,伏特加混合着橙汁,还没有被喝过一口,那个人就已经走了。

一阵穿堂风从外面袭来,只穿着汗湿T恤的路鸣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抬眼去看,那道偏门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夜色还很浓重。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直觉催促着他现在赶紧朝那里走过去。

但是好巧不巧,正在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过来倒在他身上,拿着手机求合照与签名,“陈扉,你今晚唱得可太好了,我每期《新星唱将》都看,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路鸣花费不少口舌解释自己不是陈扉,可惜对方就是听不进去,搂着他的脖子一通热情表白,死不撒手,碍于女孩穿着热裤和吊带衫,他出于男性的身份也不方便大幅度推阻,手稍一碰,触及的全都是赤裸肌肤,于是连忙收回去了。

这种难以脱身的窘迫感,让路鸣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看上去没有别的朋友在旁边,整个人又醉得一塌糊涂。他不放心,便只得好人做到底,像抱什么瓷做的物件似地将女孩半抱半推到沙发上,又捏着对方的手指一个个试着解锁。本以为通知对方通讯录里的朋友来就结束了,但对方女孩醉得很厉害,一动就醒,很没有安全感地拢着他的整个小臂。

于是他又继续等。

下班的侍应生们因为从路鸣这里路过,皆露出暧昧的笑,说你小子今晚可有福啊,又赚钱又招桃花的,他却只能苦笑,因为半蹲的姿势有些难受,只觉得腿都麻了一半。

等女孩呼吸平稳,再到真正睡着,大概又过去二十多分钟,路鸣这才小心翼翼地抽走自己的手。

嘱托清洁阿姨注意照看之后,他已经累得快站不住,背着沉甸甸的吉他箱从侧门里晃出去。

铁质的楼梯很高,外面有风,月亮看上去皎洁明亮,触手可及,路鸣觉得那个人已经走了,叹了一口气。他仰头望夜空,再一低头,只见何枳言正站在楼梯下面,风正吹着他额前的头发,敞开的外套下摆轻轻地摇晃着。

好似一个梦。

有一瞬间,路鸣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或许这只是墙上的画报,他从前也不是没有错认过,因此还闹过几次笑话。

他有点不确定地下楼梯,颇有点步步惊心的味道,等双脚落在地面才试探着喊对方的名字,“何枳言?”

对方没应答,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凝在自己的右脸上,路鸣不明就里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借着路灯瞧见指腹上沾染一团黏糊糊的红色唇彩,自己也登时愣住了。

“哦,这个是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解释。

可何枳言只是递给他一包纸巾,他道谢,接过去胡乱擦了一圈,抬头问“还有吗”,何枳言平静地指向自己喉结和下颌连接处,“这儿。”

路鸣心中尴尬,难怪刚刚那群下班的家伙一直在笑自己,那姑娘未免太生猛了些。

他一边用力擦拭着脖子一边问,“你是凑巧在这里……还是说……”

“你出来得够慢的。”

何枳言就是在等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方才他站在路灯边抽了好几根烟,看着“枉然”打烊后下班的人从窄门涌出来,都在低头刷手机讨论着刚刚刷新出来的微博。

接连几个热搜正在蓄力,冲击着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Asumi 解约#,Asumi 天价赔款,#Here解散#……围绕着这位大明星的新闻就像不间断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一样璀璨夺目。

这星娱放大料的时间未免太阴间了吧,他们这么大声吐槽着,看清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高挑影子,只是从装束认出是刚刚坐在林老头旁边的人,“嘿,Mr.A,你等谁呢?里面没人了。”

“还有。”他就这么简短地应了。

等他们走光了,何枳言将口罩扒至下巴,墨镜推到头顶,清风从脸上徐徐滚过的感觉很好,如同一种温和亲切的抚摸。有一瞬间他认为自己不再需要这些东西,打算随手扔到垃圾桶里,但是鉴于现在媒体满世界寻找他,他又缓缓把手挪回口袋。

龚畅不久前开着何枳言的法拉利走了,他把头探出车窗,镜片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唉,真挺舍不得的。”

何枳言冲他开玩笑,“今晚谢谢你了,不过这辆不能送你,到我车库里挑别的吧。”

“哥,你知道我说的是舍不得你!”

他只是抱了一下对方,“有什么舍不得的,该见面的人,总有再见的时候。”

何枳言扪心自问,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很有耐性的家伙,他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忍耐,这也是他今晚就来到这里的原因。

两人立在巷子中,外面有车辆行驶过去,几道稀稀落落的光柱像蛇一样从双腿之间快速游走,只把侧影照亮一瞬间,何枳言眯着眼睛,捕捉到路鸣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何枳言自己率先发话,“什么时候来北林的?”

“有段时间了。”路鸣回忆了一会儿,伸手扶额,“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他这段时间过得昏天暗地的,确实没有什么时间概念。

两人又卡壳了一会,互相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何枳言慢慢道:“我是‘枉然’的股东之一。”

“难怪。”路鸣终于如释重负笑了出来,“这也太巧了吧,我还以为你看了《新……”

“新什么?”

“哦,没…… 没什么。”路鸣及时刹车住口。

两人沿着巷道慢慢向外踱步,方才热烈的表演就像是一场梦,何枳言身上萦绕着酒气和烟草味渐渐弥散开来,还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香气。

路鸣猜测或许是某种香水,真是属于成年人的味道啊。因为脖子有些酸,他抬手调整吉他箱带子在肩膀上的位置,却不料何枳言直接伸手探过来。

跟读书的时候互相帮忙拎书包是如出一辙的动作,手指碰到脖颈皮肤的感觉激得他一躲,连忙摆手客气道,“不用不用,我背得动。”

说起来……这把吉他正是何枳言送路鸣的。

“你确定?”何枳言手指没挪开,“你唱完最后一首下来的时候看起来不太好。”

“你还知道啊。”路鸣笑了一下,“Rock ‘n’ Roll Night 是你的主意吧?够缺德的。”

好久没这么又唱又跳了,确实很爽,但累得慌也是真的。下台的时候还好人很多,不然他一个踉跄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他不愿意让何枳言帮他拎,对方也不强求,手慢慢挪移开了。到路口的时候路鸣忽然想起些什么,伸手拦腰截断何枳言的步伐,严肃道,“等等,你是不是应该把脸遮一下。”

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像黑暗中的移动发光体,看了让人有种想脱了衣服帮忙罩住的冲动。

何枳言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他没扔掉的墨镜和口罩,“好了。”

旧友相见,没到沉默的地步,但尽捡些不痛不痒、避重就轻的闲话来说,什么B市转凉太快了,这里的夏天真是比江城要短得多之类的,最终将话题拐在林老头身上。

何枳言和林老头是旧相识这事倒是令路鸣很吃惊。

何枳言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大约是在六年前,他还在读大一的时候,两人在加州139号公路启程徒步旅行的时候遇见的。当时队伍里有几位亚裔,但华人就只有他们一老一少,孤零零的背包客自然而然就结伴一块儿走了。

他们一起走过一小段旅程,点燃篝火,搭起帐篷,携手穿越火山渣堆与红杉林。然后林老头前往北海岸的门西诺多参加为期十天的螃蟹嘉年华,何枳言则回到国内。

路鸣听完一时有些失语,因为这件事他也知道。

因为当时何枳言邀请了自己,而他拒绝了。

可以说这件事是他们这些年来生疏的分水岭,凡事总需要一个由头,毕竟从竹马级别的亲密走到逐渐陌生,绝不只是时间与距离一手造成的,其中还有很多将说未说的……

不过现在提起来倒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从他们开口第一句开始,就在向彼此释放一种疑似“冰释前嫌”的信号。

少年时期总是容易轻易钻牛角尖,吵架,冷战,再到勉强和好,产生裂缝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但时过境迁,以前看得太重,握得太紧的东西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见到何枳言,路鸣只觉得有些放在心中很深的东西变得松快。

眼前这个像从画报上走下来似的人,已经蜕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路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他没话找话,“你是‘枉然’的大股东,那你现在岂不又是我的老板了?”

之所以用了“又”,是因为何枳言在初三暑假时期养过一只德牧Sam,说是路鸣这个男保姆亲手带大的也不为过。路鸣那时每天负责尽职尽责地喂狗,逗狗,溜狗,洗狗,而何枳言则是付他工资的“老板”,他整日戴着鸭舌帽,穿着汗湿到半透明的T恤,沉迷于在两堵墙之间蹿上蹿下,反复在酷暑下苦练各种跑酷技巧。

现在Sam也不知怎么样了……路鸣想,至少在Asumi的新闻中从没出现过,有时候他很想念Sam,可在Asumi的社交平台也找不到分享的照片。

“是啊。”何枳言也在口罩后闷声笑道,“保持这个水平,不然我会解雇你的。”

叫来的车终于来了,远光灯照亮何枳言的轮廓的同时阴影愈加幽深,墨镜上反出刺眼的光弧来。路鸣抬手遮住眼皮,叫他的名字:“何枳言,这几年我一直有在关注Here,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一些你的消息……”

何枳言还以为路鸣要向他求证传闻虚实,没想到却是一句安慰。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很轻地拍了拍。

路鸣眼珠黑亮,干涸的汗水黏住额发,又被风重新揉散,露出白净的额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你不要管网上怎么说,总会好起来的,爱你的人总比恨你的要多。”

这坦诚的眼神与多年前无异,像是在说:不管发生什么,我始终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过了今晚恨我的人更多了。”何枳言静静地回望他的眼睛,“但也不重要了。”

路鸣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但却有种踌躇之感。总感觉何枳言今晚找他并不是那么简单,想必藏在口罩墨镜下的脸是一副深深的倦容,即便沿路他们气氛逐渐破冰,可始终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或许他们应该继续再谈谈的,可时间太晚了,路鸣把吉他箱塞进车后座,钻进去之后带上车门,他们隔着玻璃挥手“再见”。

何枳言招手,食指和中指弯了弯,这动作路鸣无端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儿见过。

车辆驶离酒吧街,路鸣从后视镜瞟一眼,这家伙在他上车关门的瞬间就将口罩拉下来,一团飘摇的火猝然亮起,何枳言用手拢着挡风,凑近火机点烟,蓝雾四溢。

烟瘾怎么这么大。路鸣心想。今晚都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那些姑娘为何对Asumi越发狂热,使得少年变成男人的正是这种忧郁,而忧郁伴生出的脆弱感又使得他变回少年。

女性总是善良且富有拯救欲,容易痴迷于这两种类型的男人,若是二合一就更了不得,她们既管他叫“宝宝”,也管他叫“老公”。

就连路鸣见了何枳言,也不由得产生一种发乎本能的安慰。

直到回家看手机,路鸣才晓得何枳言那一句“过了今晚恨我的人更多了”是什么意思。

在何枳言本人还在酒吧里热火朝天进行着“Rock ‘n’ Rall Night”的时候,星娱,Asumi,以及Here官方就同时发布了Asumi的解约公告。

真是爆炸新闻。

路鸣听着隔壁深更半夜还在响的吉他声,不管是生理还是精神都饱受折磨,他再度失眠了。

他开着灯盘腿坐在床上想,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何枳言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忘了索要联系方式,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路鸣睡不着,索性打开播放器里Here出道的第一张专辑,《Black Sun》,从Intro开始播放。

这是Here迄今为止无法超越的神专,也是路鸣唯一喜欢的Here的专辑,出道即巅峰,圈子里很多人会黑Here,但绝不会黑《Black Sun》。

热门评论第一明晃晃地写着“黑日是能和吞日相提并论的神专,不用解释有多牛吧,Asumi自己都没办法再复刻了,要不Here每人都去一次加尼福尼亚找灵感吧?”

何枳言在和星材签约后无故消失大半个月,Here成员当年还在微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发微博“刚出道就咱就弄丢了鼓手怎么办,在线重金寻人啊……”

后来才得知这家伙一声不响自己跑去加州旅游了。

尽管这事干得特别不厚道,可旅行结束带来的回馈无疑是丰厚的,何枳言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一口气写了好几首歌,这些零碎曲子没有一首作废,全都从Demo制作为成品,最终收录于Here出道的第一张专辑。

发行之后,当年的乐评人一致给予厚望,说Here可能是继Kiwano之后最具潜力的摇滚乐队,一个《Swallow The Sun》,一个《Black Sun》,一轮太阳落下了,可一轮新的太阳却又冉冉升起了。他们的存在共同照亮了国内摇滚,噢不,甚至可以说照亮了亚洲摇滚未来的出路。

事实证明实在吹过头了,后续的发展路线完全偏离大众想像,表达赞许的陈年老帖也时不时被人挖出来重新讽刺一番。

因为Asumi突然宣布退出Here,今夜又激增了几千条新评论,粉丝们无疑都是流泪大哭的表情,表示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路鸣叹了口气,听着板栗在耳机内嘶吼着“The redwood trees have collapsed.The black sun was setting,setting,setting down……”

加州的阳光是黑色的吗?

台灯的光橙黄一片,而路鸣抬手遮住了眼睛,这光就凝成了一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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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纯爱小说《明日见》的主角是路鸣何枳言,是作者Shrimp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明日见小说主要讲述了:路鸣他觉得现在的他应该是在做梦,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何枳言呢?他怎么会来看他的演出呢?

属性:闷骚鼓手×败犬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