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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柏林的六月船歌

东柏林的六月船歌

发表时间:2022-03-29 09:20

《东柏林的六月船歌》by美岱,原创小说东柏林的六月船歌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莱茵尤利安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莱茵变成现在这样从来都不是什么意外,是他身边的人导致他变成现在的模样。

最新评论:因为有他们。

东柏林的六月船歌小说
东柏林的六月船歌
更新时间:2022-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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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柏林的六月船歌》精选

我低着头,局促地打量这间琴房,米白色的木地板上是一架瓷白的三角钢琴,绿丝绒罩灯和墨绿色的落地窗帘相得益彰,右侧摆着张沙发对着烧得正旺的壁炉,左侧则是一道拱形门,垂着一帘落地白纱,隐隐可见其后的卧房。

他站起身,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室内很暖和,他穿得很单薄。

我正准备解释,他却先开口。

“你淋湿了。”

声音浅浅的,带着冷杉林和雪原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普希金笔下的青年歌者。

这难道是关心?我愣了愣,低声说:“没,没关系。”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你应该去洗个澡。”依旧是清清浅浅的语气。

我抬头看他,满眼的不可思议。洗澡?我去哪里洗澡?不是应该赶我走吗?

我咽了口口水,躬身说:“我该离开了,将军。”

“我叫你去洗澡。”他走向窗前,看了一眼窗外:“雨还很大。”

他抿了一小口红茶,说:“浴室在壁炉的墙后,换好睡衣出来。”

完全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我深吸一口气,说:“是,将军。”

我走向壁炉侧边的门,推开后走了进去。浴缸和淋浴是分开的,我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套叠放在衣架上的棉质睡衣,走了出去。

热水让我很舒服,但我空空如也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他半倚在钢琴上,身姿优雅得一塌胡涂,那笔直修长的腿简直要伸进我心里去了。

唇角微扬,他内眼角向下一勾,魅惑得令人心惊,问:“没吃饭?”

我老实点头,的确没吃饭,但这并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突然想起艾伦说的一些话,什么他喜欢我,爱情是要上床的,我心脏咚咚直跳,千万不要啊……

只有上帝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紧张,我可不想和他睡觉。虽然他长得好看,但……但我并不觉得他会让我在上面……

就算让我在上面,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平静的面容之下,我在心里疯狂祷告,渴求圣子耶稣能够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际。他似乎对我这种反应很感兴趣,于是站直了身体,走向窗前的大理石桌台,说:“过来。”

我默默地走了过去,发现他拿起了一把刀……

我差点吓晕过去……

哦,还好,是把餐刀。他切下一片满是坚果的列巴,递给了我。

“我房间里一般不留吃的,只有这个了。”

我颤颤巍巍感恩戴德地接过,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起来。

他皱眉:“你怎么吃饭像个女人一样。”

上帝!圣子耶稣!救救我!什么像个女人,被他盯着我吓得要死,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我又开始哆嗦起来,心想万一他真的要睡我怎么办?虽然为了米夏我也不得不献身,但紧张总该是允许的吧。

看我这种扭捏的模样,他神色恢复冰冷,说:“三十秒吃完。”

又是命令……三十秒……我大口撕咬了起来,该死,为什么俄国佬的面包这么硬,咯得我牙疼。

在差点被噎死后,我就像受罪一样吃完那片面包。他斜睨了我一眼,指着钢琴前的凳子说:“坐下。”

我不明就里,但老老实实坐下。

“会弹吗?”

我扯了扯嘴角:“不会。”

“我教你弹。”

“啊?”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转头看他,猛然发现他俯身在我身侧,我这么一转头,鼻尖差点触碰到他的脸颊。

我吓得往后一缩。

“我,我很笨的……”

“没事,我教你。”

他说话时湿润的气流扑朔在我耳边,让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见我呆头呆脑的模样,他伸出手捏住我的头,轻柔一转,迫使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钢琴琴键上。

“现在开始,认真点。”

我抿紧了唇,缓缓抬起了手。

这一晚,他开始教我认谱,然后对我说,我要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六月船歌。

他说,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走到岸边——

那里的波浪啊,

将涌来亲吻你的双脚,

神秘而忧郁的星辰,

将在我们头上闪耀。”

他俯身摁着琴键,用俄语说了一段话,见我满脸的懵懂,他转用德语念了出来。

“是六月船歌的题诗,来自普列谢耶夫。”

他耐心为我解释,声音轻柔得好似伏尔加河上的碧波,在星辰下微澜荡漾。

别说学琴了,我整个人都麻了。

恍惚间几个小时度过,我脑袋快要支撑不住,眼皮都开始打架,他突然说:“睡觉吧。”

我睁大眼睛看他:“我……我还是回去好了。”

“已经凌晨了,莱茵。”

他走向卧室,掀开白纱帘,也不回头看我,只是说:“你睡沙发。”

他的身影没入卧房,随后灯光逐渐暗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走向沙发。沙发很柔软,丝绒的表面很暖和,壁炉里氤氲着最后一点火光,提供着恰到好处的暖意。疲累在瞬间席卷了我,我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这一晚,我睡得很安心,梦里总是有一双修长的手在飞舞。

那时我尚未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开始,便是在这个东柏林的雨夜。

直到很多年后,我也一直会怀念这个雨夜。

他第一次教我弹琴,第一次为我念诗的——

这个雨夜。

翌日我醒来,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我小心地叠好就想偷偷溜下去。他从浴室里走出来,裸着上身,银金色的发丝上还缀着水珠,仿若深秋的朝露。

“下周六晚上继续学。”

他甩下一句,穿过琴房步入卧室,看着他那洁白如玉的后背,雕塑般的肌肉线条,我的脸又不可避免地羞红了起来。

啧,好一个斯拉夫美人儿,简直就是雪地里的精灵,空灵的不像话,无关乎欲望,仿佛纯洁的化身。

莱茵啊莱茵,你昨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下楼后,我开始工作。不久后安索洛夫说为我在一楼后的偏厅里留了间房。

“是将军吩咐的,说你过来卡尔斯霍斯特太远啦。”

我点头,这倒也是,几乎横穿整个东柏林,每日耗在电车上的时间差不多都要三四个小时,为了能够准时抵达,我不得不每日凌晨就出发。

在诊所照顾病人都没这么累的……

于是从这周开始,我顺理成章地在白色宅邸拥有了一间小卧房,每周六我都被允许在这里留宿,但没人知道的是,我从来都不在一楼的偏厅睡觉,因为我会在他的琴房里学琴,学完之后睡在沙发上。当然,这都是他的命令,虽然令我不解,但我从未想过违抗。

从未想过,甚至有些期待。因为他说,等我学会演奏六月船歌时,他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明白他在说什么,那双深绿的眼眸里露出的狡黠的光,让我觉得自己被玩弄在手心。

就像艾伦时常把玩在手心里的那只小老鼠。

我是他的小老鼠。

白色宅邸的周末是冬日的梦,而在萨沙的诊所里,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以为凯瑟琳在得到萨沙的回应之后会变得很愉快,但这个奇怪的女人却总是站在窗前默默流泪,面对我的关心,她默然不语。

我想不通萨沙那样温暖明媚的人为何会使她伤心,但我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高兴,因为萨沙对我是很好的,他会和我一起用午餐,会细心地教导我各种护理知识。

他还说,如果时机成熟,他愿意支持我去读医学院。

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思索之后我还是拒绝了他。

我对他说我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让我的好朋友现在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如果我那么轻易地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那对我的朋友来说也太残忍了。

萨沙只是温柔地笑,他总爱抚摸我的头,说:“我知道莱茵是善良的孩子。”

我已经快二十岁了,但萨沙总说我是个孩子。我们踱步在教堂前的宽阔广场上,我仰望着他,想把他的笑容一辈子刻在心里。偏斜的日光将我们的身影拖得很长,长到纠缠在一起,让我以为那些时光可以永恒。

在家里时,我会和艾伦讲我在白色宅邸和诊室的双重生活。我说那两个人简直是极端,每当谈起尤利安时,我的表情总是很复杂,而说起萨沙时,我总是欢欣雀跃的。

艾伦很喜欢听我讲述我在诊室里的工作,他说等他毕业了之后也会开一间诊室,我劝他可以去和萨沙聊聊,而艾伦则是耸耸肩,说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萨沙的竞争对手,所以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我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双重工作并未将我完全割裂,在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中,我们迎来了圣诞节。

1950年的平安夜,东柏林下起了大雪,光秃秃的榉树上落满了白皑皑的一层,雪让街道变得泥泞,混杂着泥水总是弄脏人们的裤脚。广播里有几个频道放起了圣诞歌,尽管我们已经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我们大多数人都保留了信仰。

诊室和学校都放了假,我和艾伦在家度过。我站在窗前抽烟,在家是我为数不多可以抽烟的时间。诊所自不必说,白色宅邸内,安索洛夫告诉过我,那里除了将军和索尼娅之外,任何人都不被允许吸烟。

勃兰登堡门掩映在漫天大雪中,模糊不清,在冰天雪地里孤独地屹立着。我出神了很久,心中挂念着不知在何方的米夏,就连艾伦亲手做的起司蛋糕在我口中都索然无味。

艾伦说,照这样下去我会有心理疾病的。我说任谁都无法轻易将心上的担子卸下去,这半年来因为我的一时冲动改变了太多,多到能够改变米夏的人生,我的人生。

“可是,他给了你机会,你得怀抱希望。”艾伦说:“如果只是学会六月船歌那首曲子,我想对你来说并不难。”

我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的,学会并不难。当我在某天完整弹奏下来,充满期待地望向他时,他却只是站在窗前,冷淡地看我,碧色眼眸里隐现失望,或者一些我看不清摸不透的情绪。

“没有感情,很难听。”

他走到我身边,合上了钢琴的盖子。

“如果你的目的那么明确的话,以后就不用学了。”

他离开了琴房,第一次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哑然望着钢琴手足无措,随后扑在钢琴上狠狠哭了一场。

其实我谁都不恨,我只恨我自己。

索尼娅对于尤利安允许我在琴房里弹奏一事感到十分震惊,因为在某个温暖的冬日下午她和尤利安站在院里时,居然听到琴房传来演奏声。安索洛夫跟我说那天索尼娅罕见地跟尤利安发了脾气,美艳绝伦的上尉小姐气得脸色通红。

“他们是上下级,但更是朋友。”安索洛夫说:“是很好的朋友。”

他看了我一眼:“可是将军都不允许她上三楼。”

我啊了一声,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他们俩之间……

我不安地搓了搓手,安索洛夫只是无奈地摇头和叹气。他拿着扫帚,将落在喷泉池里的梧桐叶挑出来:“杜涅奇卡同志应该认清现实的,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的从来不是将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她的。”

我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我隐隐感觉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令人庆幸且意外的是,索尼娅对我的态度仍和以前一样,她依旧对我满含热情和关心,因为她说,尤利安既然允许我去弹琴,那么就有他自己的理由,如果他有自己的理由,那么就值得尊重。

经历最初由于不解而带来的愤怒后,索尼娅认为尤利安有做出任何决定的权利,而她,也同样拥有这个权利。

我知道她是一名优秀的苏联女性,她们从来都和男人处在平等的位置上,不卑不亢。战时,她们是可以和男人一样上战场的士兵,和平年代里,她们也能为共产主义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她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在是尤利安的秘书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来到1951年的三月。

法国梧桐褪下了斑驳的棕黄色外衣,抽出了点点嫩绿。

花园里烧红了一片虞美人,铃兰的清香顺着白色宅邸蔓延,欧石楠在风中肆意地盛开。

丘比特的箭矢上跳跃着初春的暖阳,一只归北的白鹳优雅地站在喷泉池旁。

它舒展修长的脖颈,阳光下张开洁白无瑕的羽翼,就连尖端处那一层深邃的黑都泛起独有的光泽。火红色的鸟喙朝天扬起,又缓慢落在池水中,涟漪交叠,它的身影变得晃荡。

春天到来了。

东柏林快要从阴沉的寒冷中苏醒,迎来新一轮的勃勃生机。卡尔斯霍斯特变得温柔起来,白色宅邸则是漂亮得无以复加。

而我却无暇欣赏这些美丽,对米夏的思念和愧疚,已经沉重到快要让我喘不过来气。

一个周六的夜晚,我就像着了魔似的弹奏六月船歌,琴声承载不住心底的悲伤与悔恨,弹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我抬头看向站在窗前默然无语的尤利安,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绿色眼眸里流淌出少有的温情。

他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落在我肩上。

冰冰凉凉的,冒着寒气。

“莱茵,够了。”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已经很好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他,张了张嘴,想问,却不敢问。

没想到他突然叹了口气,走向床边的大理石台,拿出玻璃杯倒了一点伏特加。

我很少看到他喝酒,但我知道俄国人都很喜欢喝这种烈性酒。他喝下一口,看向窗外。玻璃窗映照出他微凝的眉头,他的目光飘入沉沉黑夜里,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他很安全。”他转身看了我一眼:“没有受苦。”

我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猛,让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递过来一杯酒,说:“你还年轻,但你得学会成长了。”

我接过那杯高浓度的伏特加,想也没想就一口闷掉,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住他求他允许我见见米夏,结果他只是轻轻巧巧地把我从他身上摘开,扔到了沙发上。

他捏起了我的下巴,说:“如果你那么想见他,就得先让自己变强大。”

“那……那他在哪里呢?”

尤利安苦笑,随即说:“不知道。”

我一愣,抓住他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在骗我!”

他无奈地摇头,撇开我的手,站起身:“莱茵,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很多。”

我不让他走,我想我可能是醉了,否则不会胆子突然变得那么大,我从后把他环住,搂着他的蜂腰,把额头埋在他的后肩上,好闻的冷杉林味道涌进我的鼻腔。

“我不管,你得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会缠住你,我不让你走……”

我哭哭啼啼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像个撒泼的女人一样。他身体嗖嗖冒着凉气,提醒着我他的耐心正在耗尽……

可生气也没办法,因为莱茵醉了,醉了之后他就是个难缠的小流氓。

他轻轻掰了掰我的手,没掰动,于是轻叹一声,下一秒,我感觉到我整个人都腾空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狠狠砸在地上。

我一阵鬼哭狼嚎,心想这人至于吗?至于对我用近战格斗术吗?

我踉跄地爬起来,冲向大理石台就拿起伏特加往嘴里灌。我的心情很复杂,米夏还好好活着,可我却找不到他。而眼前这人明明知道他在哪里,却死也不告诉我。这真是无解,我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敲开这个人的嘴巴。

“如果你吐在这里,请提前联系好医生。”

他半倚在沙发上,双手插在裤子兜里,一双碧眼饶有意味。

我怔怔地放下酒,晕晕乎乎地问:“你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他眼睛里的光芒突然明亮起来:“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

“真的?”

“真的。”

我嘴角一撇,心里满腹委屈,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和我又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被你玩弄在手心的一只小老鼠。呜呜呜,我只是你无聊时候拿来打发时间的小老鼠而已,呜呜呜,我后悔了,我后悔我做的一切,我不该招惹苏联人的,不该招惹你的……”

我蹲下身哭,哭到他有些不耐。他一把把我拎了起来,扔进浴室里:“如果你要哭,在里面哭个够,把自己洗干净再出来。”

说完他就要关门,我用脚抵住了门,恶狠狠地说:“洗干净了又怎样?你要睡我吗?!”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刹那间脸色变得冰冷如霜,我心底一沉,完了,我把心里藏的最深的话说出来了……

原来我还在担心他对我图谋不轨,可刚刚明明是我一直缠着他。

我以为又要挨上狠狠的一下,没想到他突然松开了门,整个人就走了进来。

冰冷的表情全部褪去,换上了一副让人看不透带着几分玩味的神色。他关上了浴室门,啪嗒一下,还上了锁。

绿色的眼睛就像长在了我的身上,微扬的唇角勾起令人心惊的魅惑。

我咽了口口水,害怕到不自觉地往后退,退了两步,砰咚一下跌坐在浴缸里,登时水花四溅,浑身湿透,薄薄的衬衫变得如蝉翼般透明。

我霎时清醒了……

这这这……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是你在勾引我。”

他轻笑一声,双手撑在浴缸边上,凑上前来,银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往前洒落,绿眸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朦胧,唇瓣仿佛沾满了虞美人的汁液。

他在靠近,越来越近……

我浑身战栗,缩在浴缸里,紧靠在墙上,吓得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静止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但也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发生,我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

“莱茵。”

他念出我的名字,轻柔之音就在耳边。他是那么近,近到他的发丝飘在我的脸上,呼吸的气流涌向我的耳边,我甚至可以听到发自他喉咙深处的沉吟。

“相信我。”

他说:“你要相信我。”

我讶异地看他,他却迅速站起身,不再言语,只是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手,转身走出了浴室。直到他关上门,我才缓过神来。

他叫我相信他。

即使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相信他,可他说叫我相信他。

这一晚,当我再出去时,他已不在琴房里。我站在他卧室前的白纱帘前很久,仿佛有满腔的话语,却无从言说。

“Спокойной ночи。”(晚安)

我用的俄语,特意学来的俄语。

没有回复,只是灯光渐暗,黑暗缓缓笼罩下来,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却更加明亮。我转身走向沙发,睁着双眼,久久无法入睡。

我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和他之间总是环绕着一股奇异的暧昧氛围。这种暧昧时而明显,引出流淌在我与他之间的情愫,时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做了一场梦。

他喜欢我吗?

而我,也喜欢他吗?

眼前仿佛又出现沐浴在阳光下的教堂尖顶,暮色中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白鸽掠过普伦茨劳贝格区上方蔚蓝的天空。

我曾以为这一切都很清晰。

静谧的白色宅邸,月光弥漫,我半撑起身看向落地纱帘,朦胧的银白。

心里升起一股不清不楚的情绪,感觉一切都糟透了。

翌日,我在擦拭一楼旋转楼梯处的巨大青花瓷花瓶时,安索洛夫突然从楼梯后现身跟我说话,我正出着神,手一抖花瓶就开始晃荡,慌乱中我一把扶稳了花瓶,结果听到里面传来微不可察地细碎响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来滚去。

我朝里望了望,一片漆黑,和安索洛夫商量了一下,我们两人便一起将花瓶抬起倒了过来。

抖了抖,居然滚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安索洛夫捡起来一看,脸色变得唰白。

“是窃听器!”

我睁大了眼睛:“真的有窃听器?!”

安索洛夫神色严肃,走向二楼,不久后索尼娅匆匆而下,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好样的莱茵。”

说完她便径直走了出去,肩上的红星闪烁在阳光下,铿锵的步伐中带着一股狠劲儿,我知道这位漂亮的苏联女军官正在压抑怒火。

望着她的背影,安索洛夫说:“杜涅奇卡同志负责将军宅邸内的情报秘密安全,这算是踩在她的红线上了。”

我点头,心想谁胆子这么大,能在驻德苏军总司令的宅邸内安置窃听器,安索洛夫摇了摇头,说:“周一到周五将军和杜涅奇卡同志都在军区的司令部,白天只有我一个人,照看这么大的院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可是外面不是有守卫吗?”我问。

安索洛夫拍了拍我的肩,慈爱地笑道:“小莱茵,我们都不能百分百信任任何人,如果不是你找出来这枚窃听器,第一个接受调查的就是你了。”

我脸色变得惨白,嗫嚅地说:“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安索洛夫笑了笑:“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没人会拿着枪当街去袭击将军的,说实话,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以为你是个傻子,小莱茵,东柏林的天空上都是眼睛……”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人能逃离那些眼睛。”

我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怔怔地问:“这么说,将军早就知道我会去袭击他了吗?”

安索洛夫耸了耸肩,没有回我,他布满沧桑的脸颊上挤出一道道皱纹,意味不明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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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柏林的六月船歌》by美岱,原创小说东柏林的六月船歌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莱茵尤利安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莱茵变成现在这样从来都不是什么意外,是他身边的人导致他变成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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