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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火

盗火

发表时间:2023-09-05 15:20

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盗火》,由作者LilyConcerto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吴成蹊何望讲述故事的盗火小说主要内容是:吴成蹊和何望现在的关系认真说起来应该是仇人才对。

盗火小说
盗火
更新时间:2023-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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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火》精选

莱城作为全国电力供应的中心,其建筑风格带有浓厚的机械元素,落日夹在高楼大厦的间隙之中,道路高低起伏,以及一个复杂多变的下水道排水系统。根据塔内将近一个月的分析,排除多种猜测后,瘟疫的源头被锁定在莱城西北郊区,那里原先是下水道的总控制中心,现已废弃,被用作周转的货物安置区。大部分货车都是经过此处后才被确定携带病原体,周边的居民也最早染病。

一个队伍踩着余晖,轻快地潜行进入了这片区域。绝大多数货物已被清空,前来探测情况的作战小队肉眼所见唯有空荡荡的仓库。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能动用的五感并不仅限于此。

“展开搜索。”为首的人下令道。

队伍中有六个人随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他们各自相对应的向导则展开精神屏障,防止下水道的气息令哨兵当场呕吐。

这是一支由十三个人组成的作战小队,汇聚了塔培养的精英,如果说一个哨兵理所当然的与一个向导搭配,那么作为队长的那个人就显得有点特立独行:按照那只匍匐在他脚边蓄势待发的黑豹来判断,他应该是个哨兵。但他没有自己的向导。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没有配对。他身姿挺拔,看上去将近三十,快要结束服役,就算戴着防毒面具,也遮不住面容的英俊,以至于到了让人感叹天理难容的地步。显然,他是队长,没有代号,没有称谓,直接叫他的真名——吴成蹊,就可以了。

探查完毕的其他队员过来汇报:“传言部分属实,地底的确有呼吸声,不属于老鼠等小型生物。”

传言,是指那些退役后居住此地的哨兵声称自己听到了“来自地底的嘶吼”,但由于这场瘟疫对哨兵与向导具有非凡的威力,他们高烧中的呓语可信度并不高,所以没人当回事。

吴成蹊没有犹豫:“那就下去。”

仓库后部有可以打开的管道口,通向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世界。吴成蹊做了个手势,他的精神体随即动身,仿佛一滩黑水渗入地表,被简化的信息迅速传入大脑,他点点头,示意所有人跟上。

结成稳定配对的哨兵与向导的组合冲在前方,吴成蹊收尾确保周边没有其他动静。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他在考虑如何分配任务结束后的固定假期:回首都探望家人,关心一下妹妹的学习,然后休息一段日子。再有就是,惯例的心理咨询。

塔会给每个失去搭档的哨兵安排类似的心理咨询,但他的搭档……或者换个词语,他的伴侣并非出自塔的配对系统,而是因缘际会的结果。但从某些方面来说,那是一场孽缘。

一场害他平均每个月都预约一次心理咨询,并且毫无收获的孽缘。

吴成蹊盖上管道口盖,轻快地落到地面。打量环境,追踪线索,任务里要做的无非是这种事情。事前准备的管道线路图发挥了作用,吴成蹊让每四个人结成一团分别走不同的道路,他跟着一队人走主干道,而其他人也会在大约二十分钟后汇合在一处节点。

下水道内回荡着细微的水声和脚步声。这种环境之下,最小的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得很空旷,与其让向导费心构筑屏障方便哨兵发挥听觉,还不如采取最简单的体力探索的方式。

每个人的精神体也在探测追寻。

管道湿滑黏腻,墙壁长满墨绿色的苔藓,藻类植物四处漂荡,水也呈现出一种不大自然的浑浊的暗青色。仿佛他们正行走在一片森林的沼泽之中,而非高科技都市的下水道。

一个队员拿出试纸检测了下脚旁边的水,白色的试纸在接触到绿波幽幽的水面后立即变成鲜红的颜色。吴成蹊说道:“高浓度。”但无动于衷。

出发前他们已经注射了短时效的加强抗体,高浓度的病原体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其次防毒面具的过滤性也很好。

随着行走,三条管道最后汇聚在一处,这里是地下工事的一处连接点,向前则只有一条更为宽阔的主干道。吴成蹊没有犹豫,率领队员前进。

作为一个失去伴侣的哨兵,他拥有这样冷静果断的判断力,似乎证明了在塔内热度颇高的一个传言:他是这个时代诞生出的黑暗哨兵。天之骄子。但只有吴成蹊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他和自己的心理医生描述过那种异样的温馨感:就好像那个和我结合过的向导还陪在我身边。吴成蹊困惑且不确定地说着,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

他给我建筑的屏障似乎没有完全坍塌。

您和您的伴侣的案例,可以说在整个中央医院的病例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

吴成蹊面色不虞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他不是我承认的伴侣。他——

管道里的水愈发得绿了,并且闪着怖异的荧光色泽。吴成蹊的思绪和他回忆中自己的话语一样戛然而止,他指示队员暂停取样,带回塔内以便血清的进一步研究。

寂静的下水道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然而,那呼吸声中似乎夹杂着奇特的频率……就像有只庞大的野兽受伤了,蜗居此处,苟延残喘。吴成蹊不动声色,展开地下干道的设计图,上面显示这条管道的尽头有一处中央处理室,原本负责维修管道的工作人员会在那边撰写报告和休息。而他们的位置距离那儿大概有五百米的距离。

他示意每个人抬起枪,检查闪光榴弹,准备作战。

整支队伍全副武装,快速向前推进。预估还剩四百米。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明显了。

吴成蹊脑中紧绷的弦忽然颤了一下。仿佛要有什么破土而出,又像一些行将朽木的东西快要断裂,一种无法言喻的轻微的兴奋感在他的神经末梢打转,他几乎无法抑制住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他的精神体,那只豹子,也用尾巴无端地抽打着地面。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心想。他对自己断然的判断感到实打实的困惑。

据说哨兵能预知到发生在未来的事情。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止前进。现在只剩五十米了。中央处理室紧闭的大门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惨白如一张人脸,能够引发人对未知的全部恐慌。就在此时,门后忽然传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金属大门被踢开了,一个浑身脓包的人四肢着地,以一种惊人且怪异的姿势朝他们飞快袭来。他——它到底是否算是人类,或许要等科学家的界定,但它拥有一条猩红的长舌,口中的涎液滴落在地便腐蚀了砖块。

吴成蹊吼道:“闪光弹!”

暴烈的白光应声而出。它敏捷地躲开了朝它飞去的榴弹,但随机而来的光芒让它发出人类一般悲哀的哭泣声,停止奔进,转而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下水道的生物通常畏光。

“换弹,歼灭!”他继续下令。但对子弹打在敌方身上的效果,吴成蹊不得而知。

如果抱着活捉对方作为研究对象的想法,那么有可能就抓不到了。

做事绝一点才好。吴成蹊压枪消减了些后坐力,注意到敌人的脓包破裂后,流出了类似下水道中流淌的荧光绿液体。他有点恶寒地猜想: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病原体。

他还在想的是紧急撤退计划,哪怕淬火的高温子弹对敌效果尤为明显,一阵扫射后,敌人明显状态有所削弱。

水面浮动的波光反映在两岸的墙壁之上,怪人的呜咽嘶哑而恐怖,然而,就在一瞬间,吴成蹊敏锐的感官便察觉到他们头顶的异样——毫无征兆的,土石松动,穹顶下陷,剧烈的爆炸声被管道壁阻隔,传到他们耳边便成了沉闷的钝响。坚固的地下工程迅速坍塌,大量的砖块砸在他们的头顶,将吴成蹊为首的作战小队都埋在激荡的污水之中。

怪人的嘶吼声反而更加高昂了。黏腻的青苔和潮湿的砖块让吴成蹊无从脱身,他被埋在废墟之间,浑身上下的味道和触感都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恶心。他顾不得太多,竭力挣扎着想要爬出石堆,并且大声询问着:“它还活着吗?”

随即他听到一个缓缓到来的脚步声。那一定是长靴。一个人径直踩过他埋身的土堆,踩过他的手臂,却又轻盈地走了过去。

“还活着。”那个人回答道,声线婉转,且充满愉快,“只是,我不知道你问的是谁。”

他怀抱着重型机枪,这也许是导致管道部分塌陷的罪魁祸首;接着,这个人转过头来,露出吴成蹊分外熟悉的一张脸。微笑的脸。死在他枪口下的脸。他曾经想要共度余生的向导的脸。

“你还活着。”吴成蹊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愤怒和憎恨,其实更像一种迷惘的怅然,“何望。”他看着那张脸。

“你听起来好像很不高兴。”何望说道,“那我就高兴了。”

重型机车飞驰在宽阔的国道之上,路线指示牌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一些幻影,奈韦集团的新款产品广告也被抛在身后,道路的尽头就像只有一轮月亮,并且永不落下。一个人如果一往无前地行驶,那意味着他心中已有方向。

但是吴成蹊不知道自己是否归入其中。

代号潜水的任务行动已经结束了,三天之前,以他们不算彻底的失败落下帷幕,因为他们带回了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类,作为病原体的研究样本。正在传播的病毒活性在逐渐降低,变异概率也大大降低,仿佛失去了统率它们前进的领导,这些病毒便不再冲锋陷阵。这很奇怪。这不符合自然界中所有病毒演变发展的规律和原理,没有哪种自然诞生的病毒会无缘无故突然减退威力。

他猜想,这一切或许都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哨兵有关。许久不见,何望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了许多出入,最大的莫过于他的性征。一个人难道死过一次,就能从向导转化成哨兵吗?吴成蹊对此保持怀疑。

那时,他被埋在废墟中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何望接近他们的任务目标——那个外形奇特的人类,接着用一把烧得发红的小刀精确割下那人后背一块血肉,并将其放进了一个类似培养皿的维生装置之中。他没有再跟吴成蹊说什么话,离开得悄无声息正如他来时也没通知任何人,仿佛影子,仿佛水流,消失在了吴成蹊的视野里。哪怕他的五感再怎么敏锐,也无法捕捉到更多的线索。

迎着月亮倾洒的绸缎般的银色辉光,吴成蹊提快了车速。

这是一辆型号相对崭新的重机车,来源于他正在首都最好的大学念书的亲生妹妹,吴瑭。她用奖学金给她亲爱的哥哥买了这份二十七岁生日礼物,两年前,就在那个雨夜不久之后。

雨。

他不想再看到雨了。然而他出生的夏季总有太多突如其来的暴雨。

这条国道联结着塔的西部辖区与首都城市。一个是吴成蹊服役的地方。一个是他的家。

“我看见了他。”

吴成蹊说。

假期的第二天,他坐在心理咨询室内,双手平放桌上,十指交叉相叠。整个咨询室采用了温馨的装修风格,米白色的墙壁,触感细腻的木桌上摆放着沙盘和一些解压小玩具,旁边还有一座沙发可供睡眠。他比他预约的时间早了一天,所以原来的医生没能抽调出合适的时间。坐在他面前的医生换成了一个新的,女性,姓沈,看起来比吴成蹊还年轻,戴着一副眼镜,笑起来在脸颊左右各有一个漂亮的梨涡。

这挺好的。吴成蹊早就觉得原来那个医生不靠谱了,但不意味着他就会对着这个新的敞开心扉。

“你看见了你已经死去的向导,”沈医生温柔地重复了一遍,慢慢地引导着,“当时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吗?”

吴成蹊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他……不再是个向导了。”

“退化了吗?”沈医生有点诧异。

“不。”吴成蹊说,“他成了哨兵。我确定。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同类感,他没有掩饰。”

“我是个心理医生,对这方面其实不怎么了解……”沈医生朝他略表歉意地笑了笑,“或许你可以谈谈他的出现和转变。你有什么感受吗?”

吴成蹊沉默了。他交握的手张开来,像是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仿佛在他体内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识正在拉扯,所以在他冷漠的脸庞上逐渐展现出困惑和迟疑的神色。他低头握住桌面上的一支钢笔,指腹摩挲着笔的尖端。

“我很……惊讶。”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有点无力,仿佛说话对他来说很困难,“因为……”

“因为什么呢?”

“我枪毙了他。他泄露了我几次任务的行动坐标,后来被我发觉,我上报后,与其他队伍追击他到勘瑟城城郊。他当时多处骨折,而且……”

吴成蹊平稳地讲述着这些事实,他亲历却又仿佛与他无关。说到最后,他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其他的向导摧毁了他的精神屏障,我猜他陷入了混沌。最后,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开枪射击他的左胸,他倒下了。没有呼吸。”

沈医生安静地聆听着,没有对这些事情做出一丝一毫的评价,只有她皱起的眉头稍微泄露了她并不安宁的心绪。

吴成蹊总结道:“看到一个人死而复生,除了惊讶,我还能有什么感受?”

他一直握着那只钢笔不放。它像他唯一能握住的一根稻草。

沈医生对此不予置评。她给吴成蹊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花茶,吴成蹊摇摇头:“我不喝。”

“那要来点什么吗?”

“不。”

“我还想听听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沈医生小啜了口热茶,“而且,吴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从你走进来开始与我讲述,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提过那位向导……或许现在该改称为那位哨兵了——你都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吴成蹊愣了一下。

“我们有职业操守,不会和其他的心理咨询师交流同一个咨询人的信息,所以我能拿到的只有你最早填写的表单,那还是你两年前提交的,上面写着你失去了结合过的向导,需要疏导。”沈医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吴成蹊最终说,“我只是……”

他终于肯舍得放下钢笔了。他的坐姿从前倾转化成后仰,有点放松地靠着椅背的软垫。陷入回忆的人才有他那种有点出神的样子。隔层铺设的管道正兢兢业业地制造着白噪音,潺潺水流的声音就像时间正在回溯。

“我念出他的名字时,会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清楚。我忘不掉。”吴成蹊喃喃地,“他叫何望。我和他正式认识,归功于心理医生。”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你闯进来,我吓了一跳……又惊又喜……你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那时候你看见我的工牌,然后问……”

“问,‘你叫何望?’然后把你赶了出去。”

“是的。我就从研究所的大门走了出去,没有任何阻拦……没有电网,也没有持枪的巡逻机械,在你的保护下,我直接走了出来。我本以为我会被判刑呢。”

公寓二层的卧室。上午八点。鸟鸣清越。双人床,吹冷风的空调,凌乱的被褥,相互依偎的恋人。光的影子雾蒙蒙地在空气中起舞,尘埃飘浮,就像星屑。

他们拥抱着。何望用双手挂住他的脖颈,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洗发水的香气弥留不去。吴成蹊和他靠得很近,能闻到那股气息。何望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这种振动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的心。他平和地说:“塔不会对有精神疾病的向导做出判决。”

“过度地依恋你,这算一种病态吗?”何望反问他,“我记得我只是有点后遗症。”

“医生说,你会一天一夜不进食,蜷缩在角落里喊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那时候唯一告诉我了名字的人……不敢想象,如果你没说,心理医生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我想要见到的究竟是谁。”

吴成蹊吻了一下他垂在脸旁的头发,再吻了下他的唇角:“我本来正在假期,塔临时召回我,让我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不重要吗?”何望笑起来,故作生气地撒娇,“我很重要,哪怕你不知道。”

“你很重要。”吴成蹊也轻微地笑了一下。

何望看着他的微笑入了迷。他目不转睛地:“再叫一下我的名字吧。那让我感觉我和你就处于此时此刻……”

“何望。”吴成蹊答应他。

他满意地靠上来蹭了蹭:“好。今天没有工作?”

“假期。”

“那再睡一会儿。”

“好。”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真是假。我基本上查不到他的资料。”吴成蹊说道,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医生说:“按照描述来看,这位何望先生似乎先前都在这个神秘组织的邪恶研究所中工作,没有信息也很正常。”

她说完话以后,吴成蹊看了一眼钟表。“两个小时。”他说道,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想这次咨询该结束了。”

“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吴先生。”沈医生诚恳地说道。她开始整理东西。

吴成蹊检查了下通讯终端,发现他妹妹在半小时前邀请他共进晚餐。他有点懊恼自己沉浸回忆太深——实际上,他甚至觉得那是一种轻微的神游状态。但在临走时,他仍然不可避免地继续想着。

也许何望这个名字是真的。吴成蹊猜测道,然而除此以外都是假的。他的喜好。他的性格。他的身份。他对他的感情。这些通通都是虚假的。

也许只有何望这两个字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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