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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障碍交流中

有障碍交流中

发表时间:2023-11-08 16:24

主角为梁筠西莱斯小说叫《有障碍交流中》,作者:二十四始,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有障碍交流中主要讲述了:不同世界的人也是可以相爱的吗?问题是他们不仅不是不同世界还是不同世界的鬼魂。

简评:西方魅魔x东方艳鬼

有障碍交流中小说
有障碍交流中
更新时间:2023-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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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障碍交流中》精选

魅魔窝在梁筠怀里,梁筠混在人群间,把游乐设施逛了个遍。

神秘种借着灯光和玩偶身份加持,差点把这里搞成万圣节专场。

末了,他俩坐在摩天轮某只座舱顶,缓慢升空。

摩天轮正是末轮下客阶段,等所有游客安全离开时,其所在座舱正好处于最高点。

C市的夜景很美,可是这里太高了,那些灯光在梁筠眼里变成斑斓的像素块,像一片彩色的藻类海,轻轻荡着。

魅魔自他怀里抬起头:“你在发抖,是冷吗?”

梁筠闭上眼睛,轻声嗯道。

下一秒,怀间那团温热消失了。

——魅魔在半空蜷成一团,收拢双翼,黑红雾气自月下生出,将变化着的翼茧轻裹。

梁筠听见了某种声音,宛如古老美妙的吟唱,像是深谷瀚林间所有生灵在呓语……

他睁开眼,晕眩感在这一刻淡去。

月光模糊变形,翻卷着的浓雾中,一双巨大的膜翼倏然展开,雾气散碎,变成飞溅的火星。

成熟态的神秘种自空中启目,双翼开合,劲风避开梁筠直转而下,像巨龙的鼻息,闹响了街道上空所有悬挂着的风铃,伞具旋转,晃荡的水纹般的色彩里,人群发出惊叹。

欢呼声遥远而陌生,潺潺月色下,那些蜿蜒流淌的金色花纹像是缠绕的荆棘,发亮、变淡、渐至隐没。

高大俊美的魅魔坐回梁筠身边,扬了一下翅膀:“要吗?”

梁筠眨着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魅魔靠过去,单翼微微合拢,异形手臂般,半拥住他。

那上面覆着绒毛,遍布丰富而细小的血管。

它们有温度,它们在跳动,梁筠被失序滚热的搏动包围着,感觉自己快要跟着烧起来了。

“好漂亮。”他在魅魔如有实质的、饱含观察的目光下,抬手碰过翼端——那里被划破了,还没有长好,缺口覆着薄薄的黑雾。

“有些痒。”魅魔抖过尖耳,尾巴探过来,勾住了他的腰。

梁筠不由转头看它,神秘种稍显稚气的脸庞如今轮廓分明,眉目很是英挺。

那对犄角变大了,自银灰短发间支出来,环棱有种粗犷的美感,尖端略微下弯,滑稽地挂着南瓜。

“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梁筠轻声问。

“嗯哼,”魅魔稍稍对他低下头颅,暗红瞳孔由圆变窄,声音却是如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荣幸之至。”

*

魅魔抱着梁筠从座舱顶飞下去时,把鬼颠过一下,咕哝:“你好轻啊。”

“……”梁筠勾在它颈肩的右臂瞬间收紧,小腿反射性轻微上弹,转而被尾巴缠住,“我们回家吗?”

“还有焰火表演呢,”魅魔大笑,胸腔闷闷的振动透过布料漫出来,春水似的将他包裹住了,“先生!”

他们穿过燥热的夏风,轻悄落于侧巷。

那种绵延的、连续的心跳似乎消失了,梁筠整理过长发和衣摆,但指尖仍是颤的,像是隔空在和神秘种的心脏共振。

魅魔收好双翼和尾巴,戴上兜帽遮住犄角和太过显眼的发色。

这装束其实很奇怪,好在目前没人在意——所有游乐设施已然停止,人们正向中央广场聚集,等着看今晚的压轴烟花大秀。

他们一前一后,小跑着转出巷口,汇入主街人群。

悬于头顶的伞具如同倒放的永生花,灯光透过各色花瓣打下来,过滤成妩媚多情的彩絮,整个场地风情摇曳,无限旖旎。

风铃叮叮当当,他们踩过或大或小的色块,渐渐靠近广场中心,而后,听得“砰——”的一声。

宛如秀场开始的号角,地面色彩震颤,聚拢,尖啸着冲向夜空,怦然绽放,再在纷嚷喝彩里落回大地。

“你看——”

梁筠眼瞳里都是飘摇的色彩,那么细碎,那么热闹,那么富有生机,他回头想跟魅魔说什么,却没寻见对方身影。

人群挤挤挨挨的,挽手搭肩,说说笑笑,从他身体间穿过去。

“……”他向上飘,远离人群,又往来处寻回去,唤出魅魔告知的假名,“西莱斯?”

“砰——”

新一轮焰火映亮夜空,欢声笑语间,没有神秘种回应。

三分钟后,海盗船附近。

这里远离烟花秀,没有游客,只亮着盏路灯,昏沉沉的。

设施匍匐的阴影里,有不规则的团状物在细细耸动,像焦黑的油脂,咕叽冒出来,直冲来者后脑袭去。

“我因伤休假,”梁筠偏头旋身的同时,抬手拔出银簪,驱力一甩,“现在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

簪身银白透亮,瞬间化成细鞭,嗡鸣不止,绞着如练月华,唰地抽散了那团油脂。

剩下的团状物窃窃私语,往四周逃窜,又在凛凛交错的鞭影下,尖叫着化为数股青烟。

直线距离七百米外,同样清冷的游乐场一隅。

周遭血腥气浓重,附近座椅上下瘫睡着不知死活的游客们。

西莱斯蹲踞在旋转木马顶部,双翼稍稍合拢,垂伏于身后,如同旧王破败却依然威严倨傲的披风。

底下半跪着几位模样各异的恶魔,齐刷刷行礼,恭敬道:“吾……”

而后被填了一嘴鸦羽。

“听着,先生们,我对你们的伟大事业没有丝毫兴趣。很高兴各位将我从深渊引来此地,”西莱斯尖牙锋利,笑容轻慢,镰刀抡出森寒月弧,“但献祭召唤这种事,到此为止了。”

*

烟花秀接近尾声,梁筠解决完异端,找到神秘种时,对方正混在一堆玩偶里。

他俯身敲敲娃娃机玻璃:“你在干什么?”

西莱斯又变小了,尾巴稍稍一动,拉着声音道:“消耗太过,动不了。”

梁筠笑出声。

他长发暴长及地,垂帘似的将自己裹住,再打开时,变成了与魅魔同等大小。

额发细软,双颊圆润,甚至带着点婴儿肥。

“噢,”西莱斯坐起身来,尾巴一甩一甩的,“你这样真可爱。”

“没有你可爱。”梁筠咕囔过一句,飘进娃娃机,坐在它身边,长发正同比例缩短。

机器前晃过来两个人,乱摆的尾巴被他一把按住。

“诶,这只玩偶,”编辑凑上来,指着西莱斯,深栗色的头发贴上玻璃,赞美道,“好酷!”

“不点都不本土!”小说家表情崩坏,在后面拉他胳膊。

“那这只国风。”编辑又指指梁筠,感叹道,“蕴秀!”

“这顶多算混搭!”小说家用力拽他,“好了,快走,还有最后一波烟花。”

“你好挑剔啊。”编辑被拉远,略有孤疑,频频回头,“不过它……嘶,它们有些眼熟……”

“玩偶多多少少总会撞脸的!”小说家冲两只假公仔使眼色——走走走!

西莱斯没搭理他,只用尾巴卷住梁筠,一并滚进了玩偶堆深处,暖呼呼挤在一起。

自游乐场回来第二个晚上。

小说家奋笔疾书的间隙,瞥去一眼:“你们吵架了?”

西莱斯甩着尾巴,翻过一页书,罕见沉稳道:“没有。”

“我旧手机的休息时间已经超过36小时了。”小说家拆穿它。

“嗯哼,我们能做到无障碍交流。”

“是嘛,放下你的语法书!”

“好吧,”西莱斯故作矜持的冷静终于破裂了,露出焦躁苦恼的底色,“是这样——”

末波焰火盛放的时候,梁筠在看它。

他总是这样,好比深渊王座上被荆棘钉缠的天使,眸光半垂,专注而温柔,但皮脂散发着甜味,还带着点腥,如此美味,闻之口滑。

“流淌着奶与蜜。”

——它莫名想到这句形容,浑身的花纹亮起,连瞳色都泛出猩红。

“嗯哼,”它凑首过去,同时尾巴在他腰间收紧,“我想你现在需要一个吻。”

犄角隐隐发烫,尖牙刮破了梁筠柔软的发颤的唇瓣。

小说家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鬼先生很激动,”西莱斯回忆道,“头发乱长,撑炸了机器,玩偶撒了一地。”

小说家捂着额头,魂飞天外:“居然没找我索要赔偿。”

西莱斯叹气:“他在躲我,为什么?他明明很高兴,我感觉到了。”

小说家跟着叹气:“听着,尊敬的西莱斯阁下,这里没有焰火下同人亲吻的传统。更何况,那天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周末!”

“那天是情人节。”梁筠突然从窗外倒吊下来,搭话道。

他的长发还没恢复,无风自动,四处飘扬,银簪没形象地歪栽在头上,整只鬼很有索命的气质。

小说家冷不防被他一吓,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捂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嘴里蹦出句脏话。

梁筠说的方言,西莱斯没明白,只翻着电子日历:“好吧,你们最近的节日是哪一天?”

小说家觉得迟早要被这两只倒霉玩意吓出心脏病,没好气道:“中元节!”

*

当晚,梁筠躺在沙发上,正想办法让头发恢复原状。

房门被什么东西顶开了,西莱斯闭着眼睛飞过来,落在他胸口,迷迷糊糊道:“我好热。”

头发飘摇的速度更快了,梁筠捏着它翼根,想把它提远,神秘种咕囔着:“不要,好热……”

尾音拖长发黏,像在撒娇。

梁筠手指一转,点过它头顶揉了揉:“你怎么了?”

西莱斯有些不清醒,指爪抱过他脖颈,下意识蹭着他冰凉光滑的皮肉。

贴热了,就滚去另外的地方。

“好热。”它喃喃,叼住锁骨处一小块肉,用牙齿轻轻吮磨。

尖牙无意间擦破肌肤,梁筠吃痛哼声。

“抱歉。”神秘种低声道着歉,伸出舌头碰过伤口。

梁筠本能一抖,偏开脖颈想躲,被尾巴缠住。

西莱斯念叨着抱歉,双语交替,无助又混乱,顺着他脖颈向上舔舐,最后犄角抵着下颌,含住了耳垂。

梁筠听清了,大抵自始至终,它呢喃的都是——

“我好饿。”

*

月色经由衣袍,折出潋滟摇晃的光来,银簪被碰到茶几底下,头发总算安静,但泛滥成海,快把潮湿麋艳的客厅铺满了。

梁筠的瞳孔有些翻不回来,眼白里全是跳动的红纹,如同经络一般,他横臂来遮,被一只指爪粗暴拿开,按回沙发里。

亲吻落在薄薄的冰冷的眼睑上,西莱斯轻笑:“很漂亮,真的。”

梁筠总算泄出一点声音,近乎羞恼地道:“你的尾巴在干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西莱斯拨开他汗湿的额发。

“不,”梁筠声音都在抖,他没有呼吸,全身却在起雾,寒玉正化成柔软的羊脂,“不要放进去。”

神秘种佯装听不懂,略一歪头。

梁筠伸出另一只手去够旧手机,快碰到时,被西莱斯恶劣地捞回来,强硬制住。

双翼合拢,细密的吻和甘甜哭声都罩在里面。

“太闷了。”梁筠细声抗议。

西莱斯抱着他翻了个身,双翼打开些许。

“放轻松,亲爱的,”西莱斯抚过他温凉柔滑的后颈,抬首吻住他,瞳孔快收缩成竖线,“按照你们的文化,我正在炒糖色。”

“两位,据我所知,跨国籍是需要报备的。”小说家靠在门边,摘下一边耳机,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揉掐着鼻根,难以置信,“我在通宵赶稿,而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天呐,这太让人心寒了。”

西莱斯自交缠着的黑白袍子间探出个脑袋,不要脸地说:“如你所见,在提供素材。”

被梁筠一巴掌按进抱枕里。

“我突然发现,你有时候有点暴力,亲爱的,”西莱斯话音闷在布料和枕芯里,“但是我很喜欢。”

“闭嘴。”梁筠哑声嗔道。

有堆头发又开始动,他出手按住后才发现,是因为里面裹着的桃心在蹦。

是的,他的黑发已然恢复原有长度,但缠在犄角、翅膀和尾巴上。

西莱斯足足解了一上午,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梁筠在靠着它睡觉,它怕吵醒他。

这日午后,鬼魂揽着抱枕缩在沙发角,神色发恹,暴露在外的皮肉却透着艳色,眼波流转间具是春意。

小说家没忍住瞟一眼,再瞟一眼,在神秘种渐渐加快的尾巴拍打频次里,奇怪道:“不对啊,现在是白天,你怎么能出现的?”

梁筠一愣,探指捻过阳光,倏地望向西莱斯。

后者的膜翼半开,还没把他遮全。

*

梁筠在发霉。

字面意思上的,皮肤上簇着一团一团的霉斑,深灰质。

“我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了,”他有点懵圈,又有点放空,轻声自言自语,“灵体也会腐烂吗,我是不是快要消散了……”

西莱斯把他从抱枕堆里挖出来,抱在怀里,飞去树上晒月亮。

梁筠原先的皮肤是一片卡白——不同于西莱斯的苍白,神秘种好歹有矿脉般的青筋,或浮或平——非要形容的话,大抵是雕塑专用那种白,漂亮却沉闷。

霉点剥落后,新生肌肤白腻光润,但十分细嫩,西莱斯不敢用力碰他,任由梁筠攀着。

“我其实很爱晒太阳,暖洋洋的。”梁筠在它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可惜,做人的时候总拘在宫里,常年不见天日,未到及冠便病死了。做鬼的时候又晒不得太阳,冥府阴冷潮湿,连火摸上去都是冰的,虽然我也很冰……”

或许是月下谈心,他今晚的话说得很有年代感,西莱斯没怎么听懂,暗自记下,打算找机会去听中译中。

“你呢?”梁筠在它怀里转了个身,捏抬起它下巴,在神秘种张嘴时,探指碰过里面的断齿,“为什么有一颗尖牙是断的?”

深渊杀戮不歇,生灵互相吞噬。

魅魔的血统太弱,它前期混得很惨,这是某次战败后,奄奄一息时,暴起咬断那些企图分食它的暗黑生物的颈骨所致。

西莱斯就着这个姿势笑了一下,很张狂的模样,又怕实话吓到他,玩笑道:“乱吃东西,太硬,磕断了。”

梁筠被它逗笑。

他以前笑起来很清艳,说得狎昵些,像是含露的摇坠花枝,现在笑起来霉粉乱扑,惹得神秘种偏头打了好几个喷嚏,瞳孔形状都在跳。

于是梁筠笑得更厉害了,还撑身过去,把脸往对方面颊上贴。

西莱斯索性抓着他亲吻,坏心眼地想让他试试缺氧的滋味,结果忘了对方根本不用呼吸,反倒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

小说家在赶稿的间隙,掐着鼻梁偶一抬头。

镜片那头,银杏树盘错的枝桠间,神秘种半展的双翼像是搭了个巢,鬼魂闹够了,趴在它怀里。

月落日升,双色霞光清冷又瑰丽,跟亮漆似的,一点一点刷到他们身上。

糜烂着,却也鲜妍着。

事实证明,文字工作者大抵是时不时热衷伤春悲秋的物种。

毕竟后来发现,那只是鬼魂稍显异常的褪皮,对灵体无害。

中元节这晚,小说家要去烧包,出门还是黄昏,等走到专供焚烧的荒山坝子时,天早就黑透了。

西莱斯瞟见他发抖的裤腿,念出刚刷过的短视频文案:“你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见不到的人。”

“朝思暮想,是什么意思?”神秘种十分好学。

梁筠边解释边在人类面前倒着飘,意图给他脱敏。

小说家快疯了,面红耳赤憋出一句:“两位,这种生物也分好坏的,能不能少看营销号!”

话落,路边还没烧完的纸钱堆突然蓬飞起来,灰烬纷纷扬扬,有的还带着火星,跟被一股风牵着似的,绕过了他的腿。

他看上去快哭了,小声念叨:“非礼勿怪,非礼勿怪。”

小说家战战兢兢烧完东西,抱住胳膊,举着手机往回走过一段,不确定地哆嗦道:“这条路的灯,来的时候,是亮的吧?”

西莱斯停于半空,张了一下膜翼,冷眼盯着远处,目光幽沉。

梁筠骤然转身,抬指搭上银簪,眼中温和笑意荡然无存。

蝉鸣声止歇,空气里翻卷出水腥气,冰冷阴湿,像条肥厚软腻的舌,自脚踝向上,把人细细嗦吮过一遭,小说家狠狠打了个寒战。

*

七月半,鬼门开,有异端联合内外,趁机闹了个大乱子。

它们从冥府打到凡世,好巧不巧,把小说家一行网了进去。

荒山坝彻底变样,冷得跟冰窟似的。

四处都是飘摇鬼影和幢幢鬼火,红白交杂,偶尔飘过朵灰漆漆的绿光,东方鬼魂加上西方幽灵,叽里咕噜正在对骂。

黑雾里走出几只长着犄角的外来物种,手里拎着呜呜乱叫的阿飘,脖颈面条一般,长及拖地,但它们身边安稳飘着些本土灵体。

很混乱,甚至分不清谁和谁是一头的。

“好可怕。”西莱斯唤出的鸦羽锋利如刃,瞬间切碎了数只咔咔乱跑的骷髅。

“好可怕。”梁筠头发迅速生长,拧成细股,把几只鬼魂粗暴钉扎在树干上。

小说家弱小无助地抱腿蹲坐在路灯下,还要接受编辑的电话轰炸:“你明天再不交稿,我就抱着露露去你家蹲你了。”

那两只“瑟瑟发抖”,背靠背待在一起,咕咕哝哝。

“我……我……”小说家舌头都没捋直,耳边就被什么东西吹过一口气。

他冷汗直流,颤颤巍巍转过头——

有鬼魂搭着他肩膀咯咯笑着,血盆大口,青白双颊,一对眼鼓出来,红惨惨的,眨着眨着还掉到了他怀里,洇了一路血痕。

他嗷过一嗓子,翻着眼白晕过去。

与此同时,梁筠与西莱斯各自向前躲开——他们原先所处之地裂开条深长的豁口,不同光芒的传送阵漫出来,一左一右,瞬间将两方卷了进去。

手机倒扣着落入草丛间,当中传出编辑逐渐拔高的问询,夹着呲呲杂音:“你怎么了?喂?喂!方恕生?!”

半小时后,荒山坝被暴力清空,清扫人员制服挺括,胸前戴着统一的联会铭牌。

其中一人按过耳后,面具上下分开,露出张英俊的脸。

方恕生已经醒了,怂兮兮扫开眼珠子,哆哆嗦嗦戴好半坏的眼镜,艰难辨认过一会,瞪着那人控诉道:“好啊江诵!原来你也不是人!”

“我本质上还是人,只不过觉醒了某种血脉,”对方笑,冲他身边的同事摇摇头,示意不用记忆干扰,“不然编辑那点工资怎么可能养得活露露。”

“什么血脉?”

深栗色短发间抖出一双狼耳。

方恕生又兀自消化了一会儿,目光扫视过一圈,后知后觉:“西莱斯和梁筠,一只魅魔,一只艳鬼,应我召唤过来的,救救他俩,他俩不见了。”

“梁哥很强,”江诵面色古怪,目光飘移,“不用救。”

方恕生愣愣地“啊”了一声。

“至于那只魅魔……它是深渊之主。”江诵道。

“一年前不是达成合作了吗?”方恕生有些崩溃,为此,他还作为外包人员,熬夜改了几十版发言稿,得到一块召唤牌,“难不成深渊有很多魔王?”

江诵摊手:“这里面有个历史遗留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多年前,有只魅魔为了不被奴役吞噬被迫打架,把自己打成了魔王。”

“可它没兴趣当,但是没有魔物打得过它……旧王不死,新王不立,如此百年,深渊不得已承认了两只魔王。”

“西莱斯,它现在叫这名是吧,西莱斯从不管事,闹到它面前的除外,虽然都被直接吞了。”

“深渊新生这几代估计不知道它的性格,只知某处沉睡着一只强大的魔王,于是它们现下企图拉大旗。”

“偷渡……”方恕生问,“那它怎么来这儿的?”

“有一撮势力不满合作,用献祭邪术强制把它拉过来了。”江诵想了想,补充道,“改良的还是我方老祖宗的邪术。好巧不巧,那一脉和梁哥有些龃龉。”

方恕生惊恐:“所以梁筠是来抓它的?”

“不算是。由于术法渊源,西莱斯苏醒时直接砸到了正在后方指挥的梁哥身上。他俩语言不通,干脆打了一架,还上了新闻。我也搞不懂他们后来是怎么碰见的。”

方恕生木了几分钟,忽然起身朝他走过去,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

江诵受宠若惊,身体很诚实地张开双臂,嘴角压都压不住:“我知道你被救很感动,但是拥抱这种事,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太嗷——”

方恕生跳起来暴扣他脑袋:“我就说怎么召唤出来这两祖宗!你们给的牌子根本就是假货吧!”

“又不是我所辖部门监制!”江诵捂着头,委屈不已,“关我什么事!”

*

与此同时,荒山坝南面一公里外,某座山头。

恶魔领主嘴角抽搐,环棱气得冒烟:“什么,谁是幼崽?”

“我的伴侣,梁筠。”西莱斯不顾底下众魔物越发扭曲的外貌,学着吟游诗人特有的腔调,甜腻而深情道,“他死时还未成年,如此柔软,噢,菟丝子般纤细脆弱……”

“不不,他不需要您保护!”有只恶魔看上去想把它生嚼了,但迫于威压,连脊骨都直不起来,犄角尖端被迫变化,正缓慢指向自己的目外眦,“他是十殿阎罗之一!连心脏都没有的肮脏家伙!凶残阴狠!奸猾恶毒!”

“他蓄意接近本就不安好心,”角尖戳破眼球,镰刀落于颈项,汗液与鲜血共同顺着下颌砸上去,它仍是恶意地嘶声离间道,“如若他背叛您呢?”

“那就咬断四肢,叼回巢穴,”西莱斯回味着什么,猩红瞳孔收缩成竖线,它愉悦地笑起来,獠牙开合,缓声道,“再一点一点吃掉。”

与此同时,荒山坝北面一公里外,另一座山头。

“弱小无害,连猫咪都打不过?远离故土,被哄骗拐带至此?”下属露出一副妖妃祸主、君将不君的表情,沉痛万分地顿挫唱道,“您不要被它的拟态所欺骗啊!它是魔王,深渊之主,残暴邪恶,虚伪狡诈!”

“不,”梁筠很温和地解释,眼底因某些回忆泛起纵容的情绪,“幼稚黏人,偶尔很得瑟,还总是违反食品安全条例。”

“不排除这一切都是伪装,它还蛊惑魔物制造自身无辜的假象!”下属深觉自己就是冒死谏言的忠臣良相,“如若他欺骗辜负您呢?”

“我会把它锁起来,细致到每一根骨头,再绞断双翼,砍去犄角,”长鞭穿胸而过,打散了某只偷摸靠近的异端,梁筠歪了一下头,含情眼温柔动人,半掩于乌发后,厉鬼相倏而半露,扬起一个美艳瘆人的笑来,“然后慢慢教导,不劳诸位费心。”

下属们纷纷大骇,齐刷刷后退半步,低头致礼,不敢再言。

“还有几处?”梁筠问。

下属们七嘴八舌报区域。

“全市作祟。我不过休个假,你们能把自己懈怠没。”梁筠收回长鞭,笑盈盈交待道,“A到E区交给我,剩下的带人自己分,零点结束,否则去领罚。”

下属们被他笑得一哆嗦,连忙称是,再抬头时,鬼魂已然没影了。

梁筠骨子里大抵是有点自毁倾向,要不然就是某种美学爱好者,不管是诛杀异端还是疑似追捕偷渡,总能把自己搞得看上去很是凄绝,纵使他没受伤。

西莱斯飞过大半个城区找到他时,那鬼正在大杀四方,身上衣裤沾血变色,与脸颊溅上的血线应和着,像飘摇末世里依旧怒放的玫瑰。

他手里的恶魔领主没了半边脑袋,濒死不忘致誓:“吾主——”

“你主知道它自己搅和进来了吗?”梁筠听得烦了,收紧鞭身拧断脖颈,反手把尸体丢进蓝绿色火焰里,“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打着旗号自作主张还战败的家伙。”

剩下那几只异端在火焰外怨毒又谨慎地盯着他,脚下慢动,企图将之合围。

他随手在腰侧擦掉血,却见那些东西目光越过他往上飘,像是看见什么,兴奋叫起来,嚷嚷着他听不懂的称呼,但神情足够癫狂。

下一秒,鸦羽铺天盖地,火焰陡然高蹿,金红色泽犹如岩河暴怒,顷刻覆盖了这方焦土。

梁筠目光一动,长发回缩成束,骤然转身。

周遭恶鬼尖啸,烟海卷沸,那只神秘种傲然停于半空,巨镰森寒,膜翼大展,身背朗朗月辉,除却那头嚣张的银灰短发,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双翼扇动,长风铺开的瞬间,镰刀与长鞭铮然相撞,裹缠在一起。

耀眼光芒爆开,西莱斯来势未减,单臂顺着镰身绞握过细鞭,用力一扯。

梁筠后撤的动作被迫一滞,顺着可怖拉力离地不过半米,便被俯冲而至的神秘种抱住了。

他们在地面滚过几圈,双翼展开时,露出当中互抵着对方命门的两位君王。

“记得向我求救,亲爱的。”西莱斯没管直戳心口的指甲,粗粝指爪抹过身下鬼的面颊。

那上面却没有伤口,仍是白腻温凉的肌肤。

它略一挑眉:“我当然知道你能完美解决,但你得让你的伴侣明白,你需要它。”

梁筠没有动,长鞭如同细蛇,浮空攀绕着神秘种的双翼,仿佛只要它说错一个字,便能立即同陨。

“正如我需要你,”西莱斯定定看着他,忽而一笑,侧颊花纹浮现流转,显得异常邪性,“我们分开好久了,你却不来找我,我很伤心。”

它说着伤心,镰刀却没有收回去,依旧抵在梁筠侧颈不过半寸的位置。

那上面沾染的气息腥寒慑人,藏着灵魂的哀鸣和求饶。

在近乎漫长的对峙里,梁筠终于开口了。

“那并非处心积虑的围剿,也没有情感诈骗,”他收回指甲,轻抚上神秘种跳动的心口,“我去方恕生家,只是因为无意间被你身上的气息所吸引。西莱斯,你就像太阳掉下来的种子。”

“嗯哼,我喜欢这个答案。”西莱斯覆过他的手背,倾身与他碰过额头。

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幻化成某种不存于世的语言,梁筠又听见了那种吟唱,古老磅礴,亿万生灵的呓语编织成一个名字,刻进他灵台深处。

火焰在他们周围燃烧,炽热的,冰冷的,融合相契,双翼收合,镰刀与长鞭作吻,灰烬盘旋往上,交织成璀璨流星群,飒沓掠过夜空。

血液声汩汩而清晰,穿过两具相拥的灵魂,虚空间,星河下,无形的契约正在缔成。

“我能听见,无论在哪里,只要你叫我的名字。”

“宵夜你想吃什么?”方恕生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敷衍征询道,“热德卤?”

江诵笑容有些奇怪:“我最近养生……”

方恕生已经拨通了电话:“喂,老板,诶对老规矩,有一份不放辣椒,是啊,我朋友那啥又犯了。”

“那种事就不用说了啊!!”江诵脸颊爆红,扑上去意图堵嘴。

窗台上,梁筠抬头靠月亮分辨过时间:“还不到十点,处理得真快。”

“因为不同意的都被杀掉了。”西莱斯微笑,“看来深渊很好管理。”

“……”梁筠轻轻摩挲过它的侧颊,“还是留给那位魔王管吧。”

西莱斯:“?”

那晚,一人类一半人类一鬼魂一神秘种,凑在出租屋里吃了个宵夜。

江诵喝醉了,抱着方恕生喊露露,胡乱说着:“我会好好养你的,不要跟别人走好不好。”

方恕生眼镜都被蹭掉了,大喊:“当初说好跟我的!”

西莱斯也喝醉了——虽然神秘种就因为好奇沾了一口酒——抱着梁筠嘟囔。

“重。”鬼魂轻轻扯它头发。

它哼哼唧唧变幻形态,缩成手偶大小,坐在梁筠手掌间,开始控诉:“今晚你先出鞭了,我本来就是想要抱你的。”

“初见那晚,是你先动手的,”梁筠有点微醺,带着点懒洋洋的鼻音,“你的镰刀斩断了我的头发。”

西莱斯已经忘了这鬼的头发是可伸缩的:“嗯哼,我会负责把它们养回来的。”

“刀刃拉出的光芒伤了我的眼睛。”

“你还意图烧毁我的翅膀,把它们弄得破破烂烂的。”

“你当时下手根本没轻没重,甚至想吃掉我。”

“然而我最后只是在打架中途吻了你的手背,但你毫不犹豫给了我一脚,还追杀我至此。”

“那是因为——”

“别解释亲爱的,”西莱斯可能忘了现在的形态,露出个自以为桀骜不羁的斜嘴笑来,“现在只需要亲吻我。”

梁筠合掌捧高它,敛目低眉,吻了那对犄角。

*

事发后第四日,天刚蒙亮。

合约依旧有效,深渊为表诚意,乐意将不管事又暴戾无序的魔王献给冥府联姻。

“联姻?”来谈判的判官一脸这是什么新型阴谋的表情,“话说回来,你们那位魔王呢?”

“质疑我们的诚意?”来谈判的魔物不屑一笑,“可是贵方阎罗殿下也不在呢。”

剑拔弩张之际,有人挥手奔来。

“跑了跑了,”方恕生气喘吁吁,把信纸拍进江诵怀里,“筠哥留给你的。”

“什么?”后者粗略扫过内容,情绪猛然激动,被手下人按住,“不是!我一个半人类为什么要任代理阎罗啊!”

十条街外,还绿着的银杏大道上。

“我们要私奔吗?”梁筠被神秘种牵着飞。

“不,亲爱的,”西莱斯自手机页面中抬头,冲他亮出帅气的尖牙,“婚契已然生效,直至我死亡。”

“亲爱的,”梁筠学它的腔调,“我听说神秘种死亡后,哪怕只剩一小片灵魂,也能养回来。”

“嗯哼,饲养,你是要饲养我吗?”

梁筠不知道这又戳中它哪个点了,神秘种兴奋过头,桃心几乎蹦出残影。

“总之,”西莱斯突然给了他一个略显漫长的吻,而后宣布道,“现在,我们要去度蜜月!”

梁筠又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了,如此鲜活有力,像是种子发芽破土。

他跟着它笑起来:“所以第一站去哪儿?”

“随便哪个海滩,”西莱斯把屏幕示意给他,同时稍显生涩地念出广告语,“去看流动的倒伏的层叠山脉。”

“好啊,”滤镜和剪辑手法无不彰显着神秘种大概率会被欺骗,梁筠扫了一眼,乐不可支,“可是我们在往内陆走。”

“噢,是吗,”西莱斯面不改色,揽着他在空中跳起舞步,意图调整方向,“你知道的,深渊不靠东南西北辨别这个。”

“我知道的,”梁筠没跳过,旋身时不小心踩了它一脚,“你当时是不是迷路才到方恕生家里的?”

“可以换一个说法。”西莱斯低头,与他蹭着鼻梁。

有些痒,梁筠后仰稍许,笑容可掬:“比如?”

神秘种又笑着凑上去,鼻尖抵着伴侣面颊,慢慢滑到耳际。

私语被鸟雀啁啾盖过去,太阳照旧升起,光芒万丈,镀过还没泛黄的银杏树道。

他们裹在煌煌灿金里,共同奔赴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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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评:西方魅魔x东方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