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罂粟

罂粟

发表时间:2023-11-30 15:05

作者尘鞅所著的广播剧《罂粟》正倾情推荐中,广播剧罂粟围绕主人公唐孝嘉卢凤楼开展故事,内容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微妙,而或许再很早很早之前,命运就再也没法让他们分开了。

罂粟小说
罂粟
更新时间:2023-11-30
小编评语:
推荐指数:
开始阅读

《罂粟》精选

民国十一年,深秋。

天津,汇金楼。

金丝盘枝绣的黑缎拿来当纸糊上了墙,地上铺的是透着金纹的墨云石,顶上吊的是八方琉璃乌木大宫灯,台上挂着绣金腥红幡,台下摆着花梨四方桌,桌上放着暗金珐琅彩的果盘。

唐孝嘉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却没想到京津一地,原本的天子脚下能奢华成这样。

他和孙副官坐在偏桌,喝着一壶刚沏的茉莉香片。三个月前,他还是长沙地头的督军,呼风唤雨,却不想一夜之间整只军队被打出了长沙城。现在,他的队伍只剩两千人,在土头沟啃泥呢。

想到这儿,唐孝嘉不禁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台上唱的是京韵大鼓,一口的京片儿,他一个湖南人也没听不太明白,更何况这会儿他也没那个闲心思琢磨。

“孙副官,你找的人靠谱吗?”

孙副官把喉咙里的香片咽了下去,点头道:“爷,您放心。卖消息的说了,今天那位就在汇金楼。”说着,他用眼神指了指二楼的独间儿。

唐孝嘉抬眼望向二楼,那里边有一个他想见却难见的人。

自打出了湖南地头,唐孝嘉四处收人□□,一路北上来了天津。

津门青帮的当家证是这汇金楼的老板,天津卫的凤二爷,卢凤楼。

这头唐孝嘉还在愁着,那边二楼的包厢里轰的一声,伴着破了窗板一个身影从二楼摔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墨云石板上,一口血喷出来溅了一地。

唐孝嘉转头望向二楼,先是两个冷脸的汉子站到了栏杆边,随后一个身影走近了窗栏。

长身而立,黑色暗纹高领长衫衬着一张白净的脸,他从容的整理着衣袖和领子,随手弹掉了袖口的一点灰尘,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微笑,眼眸里似是映着零星灯火。

“拖出去。脏了我的地儿。”

随后,几个跑堂的上前把那人抬了出去,取了布巾沾了水把地上的血擦了个干净。

唐孝嘉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发生的一幕,回过神来才发现,台上的京韵大鼓不曾断,台下茶客的闲聊没有停,仿佛没有任何人听到见到刚刚发生的事,到是他和孙副官显得特别傻。

“楼下的先生,让您受惊了。”

唐孝嘉寻声望去,楼上的公子哥正幽幽的笑着。

“请上楼来。”

唐孝嘉心中暗喜,等了三个月,总算是能上二楼会一会这天津卫的混混头子了。

二楼包厢十分雅致,金丝盘枝绣的黑缎墙面,紫檀桌上放着通透的月白胎瓷器皿,包厢四角摆着鎏金的铜质盘枝暖炉。

“姐,你先回去。”他正和对面的女子说着话,“晚上,我给你补上。”

语气温和,较之刚才的轻蔑判若两人。

随行的护卫几乎都随着那女子走了,只有一个冷面的站在墙边,一言不发。

对方抬手示意让唐孝嘉落坐,茶倌换了一壶新茶,满厢房的桂花香气。

“先生打哪儿来?”

“湖南。”

“哦。湘客。”

唐孝嘉是带兵的,不懂这些个江湖套话,于是想直来直往,可他还没开口,对方便先让见识了什么叫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两湖是富地,先生背乡北上,想来是遇到难事儿了。…您入津就四处找人打听在下的行踪,不知是想交朋友呢,还是做买卖呢?”

唐孝嘉苍白的笑了笑,原来自己一早被人家摸了底儿清。他叹了一口气,道,“唐某想□□。”

卢凤楼笑了起来,唐孝嘉却觉得他这公子哥儿的形容下,藏着的狡猾不只一星半点。

关于他的传闻,唐孝嘉也没少听。

卢凤楼的父亲卢兴平是津门青帮的龙头,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然而再是翻手云覆手雨,却终是死在了亲儿子手中,一枪穿了喉咙。

从那时起,天津就换了天,虽然还是姓卢。卢凤楼的手段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手里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贩卖鸦片、走私军火、买卖人口,如果这世上的恶人有榜可以评,他必是榜首。

卢凤楼大概听了唐孝嘉的事儿,面儿上没什么变化,吮了口桂花香片,抬眼看着唐孝嘉,仿佛要把他映在眼珠子,到是唐孝嘉被他看的却是有些不自在。

“唐督军这是害羞了么?”卢凤楼问着,笑出了声。

唐孝嘉听着很是不通快,可虎落平阳想要翻身就得忍。他一向看不起混帮派的,一群没见识的乌合之众罢了,因利而聚无利则散,就像刍狗食肉,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

“枪,我这儿正有五车皮。三万大洋为定,您事儿成了,我去长沙收尾款。”

“你这不明抢吗?”孙副官一听火了。

卢凤楼笑着摇了摇,还没等唐孝嘉反应过来,耳边枪声炸响,孙副官大腿中枪跌坐在地,卢凤楼随手把枪撩在了桌上。

“你是什么东西,我让你张嘴了么。……唐督军,您这治下有些不严啊。”卢凤楼脸上的笑容只消失了一瞬间,转而又面露微笑的对唐孝嘉说道:“您打仗,我做买卖。长沙你打下来了,一半儿是我卢凤楼的。”

卢凤楼说着把唐孝嘉杯子里的冷茶倒进了盥钵里,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的。

唐孝嘉脸上溢出了愠色,料到卢凤楼贪,却没料到他竟如此贪得无厌。“卢爷,您这价,开的未免有些太高了吧。”

“高?”卢凤楼微微一笑,眼睛里透出的光亮到似是有勾子一般,“坐地起价理所当然,难不成你还指望我雪中送碳么?”

唐孝嘉攥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放在从前,他怎么可能如此任人宰割,现在他失了长沙丢了根基,要在这里被一个流氓头子羞辱,可除了忍,别无他法。唐孝嘉暗下决定,待到他翻身之日,必定要向卢凤楼双倍讨还。

自打汇金楼见过之后,卢凤楼就把他和孙副官安置在了卢家大宅的通院里,小小一座院子和大宅一径相通,宅子里的人也方便照应。

那晚,卢家很热闹,唐孝嘉隔天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卢家大小姐卢雁堂的生辰。

卢兴平生前娶了九房姨太太,卢雁堂是他原配太太的女儿,而卢凤楼是三姨太生的,是卢兴平独子。

整个天津卫都知道卢凤楼是个连亲爹都杀的畜生,可是却没人敢得罪这个畜生,卢凤楼到也不在意,而且似乎更乐得看到那些恨他恨的牙痒痒的人,对他敢怒不敢言。

唐孝嘉对卢凤楼很有兴趣,他周身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看不明的感觉,你看他笑吧他似乎根本不高兴,他杀人杀的轻描淡写,唯利是图心狠手辣。

恶人最怕精明,而卢凤楼就是那种精明的恶人。

可就那么一回,唐孝嘉看到了卢凤楼真心的笑容,就是他和卢雁堂说话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眼中没有精明,只有清澈和干净,甚至是温暖而善良的,就像一个孩子。

唐孝嘉有些恍惚,汇金楼的卢凤楼和此刻的卢凤楼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我心疼你。”

若不是那个寒冬的雨夜,唐孝嘉做梦都不会梦到,他会对卢凤楼说这样的话。

因为孙副官受了伤,唐孝嘉不得不留在天津,他心里早就想带着那五车皮的军火回土头沟重整旗鼓了。

有几回,卢凤楼请了他到宅子里吃饭,其实唐孝嘉一早就注意到了,卢凤楼一个三十都不到的人,总是拿个手杖杵来杵去。起初,他以为他是为了玩派头,后来才发现,原来卢凤楼的右腿有些不利索,特别是天越冷越明显。

卢家宅子里,无论堂屋还是花厅都燃着暖炉,大大小小无处不在,把屋里烘的温暖异常。天越冷,卢凤楼越少出门,入了冬之后,他几乎都不出屋了。

天津入了冬,又干又冷,风吹的像刀子似的刮脸。

唐孝嘉见孙副官已经好了七八成,便到大宅跟卢凤楼辞行,虽然他心里堵着气,可是他也明白眼前的局面只能忍,他指着这五车皮的军械打回长沙,比起卢凤楼他更恨董学武,而且他心里也有盘算,他唐孝嘉也不是吃素的,卢凤楼想占一半儿长沙,也得看看到时候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匆匆路过花厅,就见管家正在打发人办事儿,不知为何今日的卢宅显得有些忙乱。

听说唐孝嘉是来向卢凤楼辞行的,林管家显得有些为难,事先卢凤楼已经嘱咐过他,唐孝嘉若要走一定要通报过他,毕竟没有他的手令谁也不敢放那五车皮的军械出城。

“唐军爷,要不你再等两日。……今儿,有些不便。”

唐孝嘉一听,觉得是林管家在敷衍他,卢凤楼这个人精明狡猾,又不知道还要耍什么手腕。

“林管家,这已经入冬了,我的兄弟们还等着我回去。要是二爷不方便出来见我,我去见他可行?”

林管家见劝不动,便让唐孝嘉在内堂候着。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唐孝嘉被林管家领着进了卢凤楼住的独院。

转过影壁,穿过左右耳房进了主屋,撩开厚重的门帘了股浓烈的香气便涌了过来,那种香甜的醉人,唐孝嘉下意识的掩了口鼻,转眼望向沉香木帘子后面的卧房,卢凤楼穿着衬衣,披了一件麦尔登呢的外套撩开帘子缓缓的走到厅里的榻上坐了下来。

唐孝嘉虽然不沾这东西,可也知道是什么。他侧目向卧房瞄了一眼,那窗边的卧榻上放着的烟枪,还有那袅袅而升的烟,整间屋子弥漫着的那股子甜腻香气,是鸦片。

“唐督军今儿就走?”

唐孝嘉的注意力被卢凤楼的说话声拉了回来,直到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唐孝嘉才确定林管家并非敷衍搪塞。卢凤楼本来生的白净,可今天他的面容却显的异常憔悴苍白,几天没见他好似在大病中。

“来向二爷辞行。”

屋里燃了五六个紫铜炉子,暖的有些闷人,卢凤楼从紫檀盒子里取了一块小牌子,丢到了唐孝嘉怀里,“凭牌子去南郊取货吧。”

唐孝嘉觉得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不过反正也没打算和他继续打交道,三万银元早已交了给他,长沙的事儿也根本只是虚晃一招,日后就算他真来讨要,那时手下有人手里有枪,难不成还真怕他么。

想到这儿,唐孝嘉笑了笑转身便要走,却和冲进屋的林管家撞了个满怀,一纸书信飘落在地。

“爷,……大小姐,大小姐被人给绑了。”

卢凤楼闻言猛的站了起来,却没站稳猛的向前倒了下去,唐孝嘉身手敏捷一把揽住了他,吃住了他整个人的力气,差点摔在一起。

怀里,卢凤楼周身散发出鸦片的甜腻香气,脸色比刚才还苍白,皱紧的眉间洇出一些细汗。

林管家赶忙上前来扶,和唐孝嘉合力把他扶到了榻上坐下。

接过信,卢凤楼的脸上凝着怒色。

“备车。”

“爷,眼看要下雨了。还是让仇爷和裴爷去吧。”

卢凤楼根本不理会林管家,草草穿上外套,从抽屉里取了枪,杵着手杖走出了屋子。

唐孝嘉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明明跟他没半点儿关系,他却鬼使神差的开着车一路跟着卢凤楼往北城的旧码头去了。

林管家说的还真不错,车才开出去不到一刻钟,雨就落下来了,寒冬骤雨,坐在车里都觉得手脚冰凉。唐孝嘉跟着卢凤楼的车尾灯,身上染着他的鸦片烟味,浓郁甜腻,手上残留着他的触感,细汗微温,只是一瞬,他的眼中笼着焦急与担忧,只是一瞬,唐孝嘉觉心头稍紧。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雨也越下越大,唐孝嘉望了一眼后视镜,后面远远的跟着几辆车,看来青帮的人还是跟来了。

旧码头荒废了很久,早已没了泊船。

“我来了。”

卢凤楼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准备,既不带钱也带人,明摆着绑卢家大小姐的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他的命。

破漏的仓库里亮起了灯,卢雁堂被推出了门外,身后一个男人举着枪顶在她头上。

“卢二爷,我可说了要你一个人来。我胆子小不经吓,万一我手一哆嗦,只怕大小姐的命就没了。”

卢凤楼转头看了一眼尾随而来的车,举枪崩在了当头的车前,车里的青帮兄弟只得发动了车子,掉头往回开。

唐孝嘉一早把车停在了百米开外,寻着树荫跟了过来,此时正蹲在离卢凤楼不远的废木箱子后面。

“放了我姐。”

一声枪响,卢凤楼手里的枪飞出好远,子弹打穿了右臂,鲜血随着雨水淌下来,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子弹根本不是打在他身上。

唐孝嘉自问是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吃枪子儿的滋味儿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放了我姐。我让你活着走出天津卫。”

卢凤楼冷面,没有半点服软,更像是在命令。

绑匪大声的笑了起来,把卢雁堂推了出去。卢雁堂是卢兴平的女儿,也是见过大场面,她神情到也淡定,缓步的向卢凤楼走了过去。

“姐,你上车,回去。”

唯有和姐姐说话时,他的声音才是温柔的,眼中的神色也多了许多担忧。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预料。

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握着枪的正是他的姐姐卢雁堂。

卢凤楼满眼充满了疑惑,怔怔的转头看向她,枪口就那么抵在了他的眉心,嘲笑似的笑容在姐姐的脸上绽放。

“很意外吧。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姐姐,居然会拿枪,居然要杀你。”卢雁堂看着弟弟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格外的得意。

“生在卢家,活着是多不易啊。”卢雁堂微微一句感叹,说的淡然,却也悲凉。

“卢兴平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儿女看待,在他眼里,你我不过是养在卢家大宅子里鸟儿,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想弄死谁就弄死谁。姐姐不想一辈子都被人摆布,好弟弟,你活着太碍眼了。”卢雁堂最后的一句话,比刀子还要锋利,一刀捅进卢凤楼的心窝,深不见刃。

曾经的记忆随着心底的痛楚涌上来,耳边听到的还是姐姐温情关怀的声音。

“你也不小了,该有个贴心的人了。姐姐知道……总之,女也好男也好,你喜欢,姐就喜欢。

“你以后出入要小心些。别让姐担心。”

此刻卢雁堂一句冰冷的话,击碎了所有的曾经。“你那个妈,空长了一副美丽的皮囊,却没有半点脑子。卢兴平那么喜欢你母亲,不也照样勒死了她。”

“你给我睁眼看清楚!”卢兴平的怒吼激荡在脑中,那双像恶鬼似的眼睛,一直瞪着,他的双手紧紧的掐在母亲的白皙的脖子上,指节发白,母亲拼命的挣扎着、挣扎着,直到双眼发直,眼珠子仿佛突了出来,直挺挺的死了。

那时的卢凤楼,被家丁押在地上,揪着头发仰头看着这一幕。

“她心心念念她那个师哥,我答应她帮她逃出卢家,可我没答应她让她活着出去。”卢雁堂说着,笑了两声,十分满意此刻卢凤楼的样子。

卢凤楼苍白的脸庞被雨水拍打着,分不清眼里流出来的是眼泪,还是滴进去的雨水。

唐孝嘉躲在一旁听的真切,这卢家简直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女儿出卖姨娘,老子当着儿子的面杀了他母亲。

“我就是要你看着她死,她不死在你眼前,你又怎么会去杀卢兴平。”卢雁堂的话比刀子还狠,一刀刀的往卢凤楼的心里捅。“我要你杀了卢兴平,我也盼着他杀了你。他捅进你后腰的刀子是我递的,就像你打穿他喉咙的枪也是我给的一样。”

当时的惨景,在卢雁堂看来却是无比美妙。

那年的除夕家宴,她计划好了一切,给卢凤楼备了一把枪藏在椅下,卢凤楼那时年青,又对卢兴平心存恐惧,于是卢雁堂便在敬酒时从袖里拿了刀子要伤卢兴平,故意事败,卢兴平大怒便要杀她,卢凤楼这才一怒之下拿了枪向卢兴平连开三枪。

“那时倒在地上,伸手拽了一把你的衣角。”卢雁堂回味似的笑道,“你便转了身,他才有机会拿了我掉下的刀子,捅了你。”说着,她明显有些不悦,愤愤的嗔道,“老东西真没用,他拼得一口气,扎深一些,你就能和他起去死了。……你命硬,死不了。不过死不了也有死不了的好处。”

卢雁堂冷冷的看着她相依为命的弟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年,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为了止疼连大烟都抽上了。”卢雁堂的眼中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我的好弟弟,看到你疼,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有多恨你活着。”

话说完了,只有雨声敲打着一切。

唐孝嘉看着卢凤楼的失魂落魄,那个不可一视的凤二爷,那个蔑视众生的青帮当家,他不该是现在这样儿,至少不该就这么死了,那会让唐孝嘉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经被他胁迫牵制。唐孝嘉抬手一枪先干掉了卢雁堂雇来的绑匪,回手又是一枪打中了卢雁堂的手腕,她手中的枪随之被抛向一边。

卢凤楼回手将手杖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额角,卢雁堂跌倒在地。

唐孝嘉愣住了,没想到他下手不留半点情面,就算那是他曾经那么在乎的亲姐姐。

紧接着,唐孝嘉看到了这世上最残忍的杀戮,他手里的枪被卢凤楼夺了去,一连二十几枪,每一枪都打在卢雁堂的胸口,血肉飞溅,沾上身又被雨水冲掉,再沾上,再冲掉,周而复始。直到枪里的子弹打完了,卢凤楼的虎口早已裂开,胳膊上的血、手上的血都被雨冲散了。

散乱的车灯把码头照的透亮,领头的仇爷和裴爷看以雨中卢雁堂血肉模糊的尸体,当下也懵了。

“大小姐这是……”

“没有大小姐。”卢凤楼冷冷的打断了仇爷的问,随手把枪丢还给了唐孝嘉,“卢家有过大小姐么?”

仇爷和裴爷互相看了看彼此不再多言,于是吩咐手下把丙具尸体装进了麻袋,沉进了河里。

卢家有过大小姐么?没有。

终于变成孤身一人。卢凤楼用一双冷透了的眼睛看着曾经珍视的人被河水淹没,如果说卢雁堂曾是他唯一可以停一停歇一歇的码头,那么从此以后,他身边除了永远止境的惊涛骇浪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唐孝嘉看着雨中卢凤楼的身影,没有颓废,没有软弱,依旧昂首俯视着一切。唐孝嘉掏出手绢包了他胳臂的伤,他全身除了流出来的血是热的,其余全是冰冷的,他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却还推开了唐孝嘉。

那晚,卢宅所有的下人都早早的回屋了,细碎的闲言碎语在安静的夜里弥漫着,卢家阴郁的像一座鬼宅。

穿过耳房,唐孝嘉走进了卢凤楼的屋子,屋里充斥着大烟的味道,他像一具尸体似的靠在床脚边,直到唐孝嘉撩开沉香木帘子,他的眼珠子才缓缓的望向了走进他卧房的人。

蓦然扬起的嘴角,戏谑似的问道:“大半夜的找我。是想跟我睡么?”

唐孝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那么想和他撇清,却越陷越深,深到已经分不清是在可怜他,还是为他着魔了。

“来啊,我跟你睡。……爷我刚抽了大烟,这会儿可精神了。”

“别糟蹋自己了。”唐孝嘉把他拥进怀里,只想要焐热他冰冷的身子。

卢凤楼不回应,也不靠近,只是在他耳边冷冷的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过了今晚,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那是理智绷断的声音,清脆短促,引燃了欲望,瞬间翻天覆地汹涌而来,把他们淹没。

唐孝嘉把无数炙热的唇烙在卢凤楼冰冷的背脊上,腰窝上醒目的伤痕刺痛着他的眼睛,耳畔只有他戏谑的笑声。卢凤楼深吸了一口大烟,转头贴上了唐孝嘉的唇,烟雾在他们的唇齿间萦绕着,苦涩、辛辣、甘甜,撩拨着舌尖,撕扯着心脏。

他浓烈、冷酷、疯魔。他是鸦片,他是唐孝嘉再也戒不掉的毒。

刺眼的光亮把唐孝嘉从睡梦中唤醒,冰冷的床褥,寒意弥漫的屋子,连大烟的味道都淡的难以嗅不到了,昨晚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回到通院,林管家把装着三万银元的皮箱子交给了唐孝嘉。

“爷吩咐,那五车皮是送给督军的回礼。”

“你们爷呢?”

“去北平了,今儿天一亮就启程了。”

林管家走后,唐孝嘉独自一个人坐在厅里,望着那装银元的箱子发愣,心里只有说不出口的郁闷。

“卢凤楼,这算什么?是我把你睡了,还是你把我睡了。”

打下长沙是在半年后,董学武死在了督军府门前,暴尸三日。

唐孝嘉原以为他和卢凤楼之间只是一场荒唐的梦,梦醒了他还是长沙的督军,他也只是天津的青帮头子。可是自从那日卢凤楼的回避,自从收了那五车皮的军械,唐孝嘉觉得自己就像是卖身的窑姐儿,心里的愤恨和憋屈让他没有一天能舒坦。

自从收回了长沙城,他就天天在等,等着卢凤楼来,等着把一肚子的气撒给他看,他要让这个眼高于顶不可一视的卢二爷尝尝被人羞辱的感觉。

他让孙副官往天津发了很多封电报,却没有半点回音,唐孝嘉觉得自己就快发疯了。

直到有一天,孙副官把一封只有“择日前往”四个字的电报交到他手上,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已经无可救药的中了他的毒了。

他一个督军,仪表堂堂,文能通墨、武能执枪,可他却栽在了他卢凤楼手里,每天就像一个怨妇一样,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回敬卢凤楼那时的折辱,然后又盼着他能回个信。

唐孝嘉愤愤地把电报拍在了桌上。

卢凤楼像是事先盘算好了似的,在唐孝嘉最焦灼、最烦躁的时候造访,来的不着痕迹,从容不迫。

那晚,长沙城全城宵禁,唐孝嘉一身戎装身姿挺拔站在督军府门前,一站就是一个多钟头,卢凤楼的车从远处驶了过来,停在他眼前。

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下了车,藏蓝色的三件套西服剪裁合体,他习惯性的整了整衣袖和领子,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鹰头鎏金黑酸枝手杖,抬望向台阶上等了许久的唐孝嘉,扬起了一弧微笑。

唐孝嘉压了压火气,把卢凤楼让进了督军府。

客套,除了客套没有半句唐孝嘉想听的话,花厅里只有他俩人的酒宴,却只有那些客套。

“督军打算仅止于长沙一城吗?”

唐孝嘉的酒杯停在了唇边,卢凤楼幽然一笑,继续说道:“生逢乱世,不正是枭雄逐鹿的好时候么?”

在那一刻,唐孝嘉看到了卢凤楼眼中的野心和欲望,他不禁觉得自己落入了一张网中,那一夜真的只是荒唐的迷乱吗?

“你想要什么?”

卢凤楼取过唐孝嘉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饮尽,又斟满了一杯递了给他,“民国了,可又怎么样。天津的租界里,住着的清朝遗老和那个退了位的皇上,天天盘算着复辟。租界外边儿,今儿是皖军来了,明儿奉军来了,后儿直军又来了,这若大的中华民国就像块儿糖糕,谁都想多占点儿。……你有军队,我有枪炮。乱世相逢,这是机缘,更是机会。”

唐孝嘉接过他的酒一饮而尽,他有他的盘算,卢凤楼的话也合他的盘算,长沙是他的根本,可如果就此止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董学武。

“所以那五车皮军械是什么?回礼?落定?”

卢凤楼笑了起来,眼中映着屋中的灯火明亮清澈,“自己琢磨。”

唐孝嘉起身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把他推到了墙角,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伸手要解他的扣子,一只枪却顶在了他的肋间。

“别以为睡过一回,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唐孝嘉从没觉得顺从这东西会出现在卢凤楼的身上,他一直是呛口的烈酒。

“放开。不然就在你肠子上开洞。”

唐孝嘉带着五分醉意,已经把这些日子积淀的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卢凤楼就在他的眼前,那么近,那股鸦片烟的甜腻香气还依稀可以嗅到。

“怕死就不会睡你。”

话音落在他们疯狂的拥吻间。唐孝嘉要证明他们之间不是大烟带来的迷乱,不是一时迷失理智的冲动,他要征服他,彻彻底底的把他占为己有。

几日的醉生梦死耳鬓厮磨,满屋子的鸦片烟味,唐孝嘉觉得自己也快染上大烟瘾了,又或者说卢凤楼就是他的鸦片,他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卢凤楼起身穿上衬衣,唐孝嘉从身后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侧,问道:“腰上的伤,还疼吗?”

“习惯了。”

声音很轻,轻地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

“我心疼你。”唐孝嘉说着,把他搂的更紧了。

卢凤楼浅浅的扬了扬嘴角,“我不信。…我谁也不信。”

战争不是简单的单打独斗,而是一场势力与势力之间的角逐,各方人脉需要拉拢,唐孝嘉直来直往不屑与那些帮派势力打交道,而卢凤楼则深谙此道。

督军府安排了一场夜宴,唐孝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他看着卢凤楼和那些帮派头子、土匪散兵推杯换盏,那些看起来肮脏恶心家伙,仿佛都在用猥琐的目光盯着卢凤楼,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早听说津门卢爷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啊。”说话的是九燕山的土匪头子,马胡子。

他一脸横肉,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卢凤楼,趁着倒酒的功夫还特意往他身上蹭,唐孝嘉立马就想把枪,硬是被卢凤楼在桌子底下用手摁住了。

“马当家的太客气了,九燕山六千兄弟,您敞开一条路,咱们自然通达。”卢凤楼微微一笑,马胡子看的都眼都直了。

酒过三巡,唐孝嘉再也忍不住了,但他不能真的杀了这些家伙,于是他重重的放下杯子,把卢凤楼拽出了花厅。

卢凤楼被他拽着,一路踉跄的来到他的房间门前,还没进门,唐孝嘉就开始吻他,不顾他此刻的恼怒。卢凤楼挣脱了他的拥抱,拿起廊上的花瓶,把一瓶子冷水泼在了他的脸上,终于让他烧着的脑子冷静了稍许。

“唐大督军,你到底生的哪门子的气。我就愿意对着那些土兵头子陪笑脸吗?…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不愿做的事,我来。今天只是让你出个面,陪个坐,你就不能忍忍?”卢凤楼不是不明白唐孝嘉的不痛快,他也是个傲气的人,可要立足就不得不放下傲气跟这些人打交道。“我这是为了谁,你难道不知道?你不去拉拢这些人,别人就会去。到时候,你就成了孤家寡人、成了众矢之的,那是凭你有多少人、多少枪都难保全自己的局面。”

“所以只要是有利的,你就不分高低的巴结拉拢。你今天陪他们喝酒,明天是不是还能陪他们……”

那个睡字还没出口,卢凤楼的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扇在他脸上了。

唐孝嘉快步追了上去,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胳臂,可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卢凤楼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下额。

“别逼我开枪。”怒气冰冷的凝在他眼中。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唐孝嘉的酒醒了。

三年。他没有想到那一次的分别,足足让他等了三年。岳阳、湘潭,襄阳、宜昌,打仗成了唐孝嘉唯一排解烦躁的方式。除了电报,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卢凤楼发来电报,也不曾长过五个字,无非都是公事上的消息往来。

“湘潭城破。入冬天寒,心有牵念。”

“襄阳围城数日,久攻不下。多封电报未得回音,甚念。见信如面。”

“已知。勿念。”久待数月,等到却只有卢凤楼的四个字。

“一别有年,日夜思念。当日失言,悔恨至今,望凤楼拨冗来湘,静候。”

唐孝嘉电报了不知多少封,卢凤楼始终没有来。

半年后,只发来一封电报,“军需已备。”

卢凤楼总是知道用什么方法最能让他倍受折磨,唐孝嘉就像一个抽不到鸦片的大烟鬼。

武汉一场恶战之后,剩下的是断壁残垣饿殍遍野,清晨的寒意涌进心窝,唐孝嘉不由得咬紧了牙根,乱世之中,谁的命又金贵的过谁。

看着城门前插在尸体堆上的军旗,军旗下站着一个身影,深灰色的麦尔登呢大衣,用手里的鹰头鎏金黑酸枝手杖撩起军旗一脚,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土。

唐孝嘉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可当看到那人从容的整理着衣袖,轻轻弹掉袖口的灰土,转脸对他昂首一笑,他才确定,那真的是卢凤楼。

可是他的喜悦却在一瞬间迟疑了。他很清楚,卢凤楼的野心和欲望是无休无止的,为了他的欲望唐孝嘉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自己就是他的枪,为他驱除挡路的障碍,为他取得更大的地盘和利益。

深深的自我厌恶涌了上来,疲惫溢满身心。唐孝嘉很久没有这么累了,终于他支撑不住,病倒了。

梦境像镜子的碎片浮在脑海里,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影象,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拖出燥热的辗转反侧。

唐孝嘉适应着灼眼的光亮,手里的触感真实,略显苍白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寻着望去,卢凤楼一身单衣靠在床边睡着了,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伸出手,手指轻轻地勾勒着他的轮廓,不争吵、不猜疑,这是唐孝嘉想要留住的最安静、最美好的时刻。

“三年。你不见我一面。只有几封电报。”唐孝嘉看着桌子对面的卢凤楼,手边的粥已经凉了。

卢凤楼往他碗里夹了些小菜,笑道,“你打你的仗,我当我的流氓。你我,何必见。”

“那你现在来了,为何?”

“来收红利。”卢凤楼浅然一笑,傲气的瞄了唐孝嘉一眼。

唐孝嘉喝了一口半冷的粥,卢凤楼问道,“现在湘鄂都是你的地盘了。你打算,就守着一亩三分地了?”

唐孝嘉沉了面色,搁下了勺子,抬眼看向卢凤楼,许久,只是无奈。

目光向下移了几分,桌子遮了卢凤楼半截身子,问道,“腰,还疼吗?”

“死不了。”卢凤楼淡然一笑。

湘鄂两地都收进了唐孝嘉的地盘,他成了这乱世舞台上的一方名角儿,想要拉拢他的,想要消灭他的纷纷向他投来注视的目光。

除了无休止的宴请和暗杀之外,他似乎已经无暇和卢凤楼相处。

“督军,你说姓卢的会不会过河拆桥。”

孙副官的一句话,点燃了唐孝嘉心中一丝怀疑。他不只一次的告诉卢凤楼,他累了,他不想再折腾了,然而每一次的谈话都在争执中休止。

如果有一天,唐孝嘉不再能为卢凤楼的野心和欲望效力了,那还有留在他身边的价值吗?唐孝嘉没有自信,长久以来一直是他在向卢凤楼索求,而对方却不曾有过动容,甚至连一句相信都不曾给过。

“当初,如果我没打下长沙,你要怎么办?”一顿晚饭,吃的格外安静,唐孝嘉故做谈笑的问道。“毕竟你算是白给了我五皮子枪,什么都没捞到,岂不是赔本。”

卢凤楼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看着唐孝嘉,看了许久,唐孝嘉被他看的很不自在。

“那时,你命都没有了。那枪,就当我们相识一场,我给你随的份子。”卢凤楼说着,笑了笑。

唐孝嘉也放下了筷子,问道,“那要是我没有听你的接着一种打下去呢?”

卢凤楼的聪明不是一星半点儿,唐孝嘉这闲聊可一点儿都不闲。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呛人的一句摔在了台面上。两个人都冷着面孔,看着彼此。

“我累了,不想再打了。”

“你这是摊牌还是拆伙?”

唐孝嘉被卢凤楼的话激怒了,喝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买卖?合伙?”

“唐孝嘉,你到底认不认得清?现在是你说不想打下去就能不打下去的吗?湘鄂是富地,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脚下的地盘儿,你觉得你守得了一时,守得了一世吗?”

卢凤楼从不将怒色显在脸上,可只是听他那冷到彻骨的声音,便知道,他心里也窝着火。

“这么乱的世道,你想居一方,安稳过日子。你醒醒吧。……要杀你的人,外头排队等着呢。”

“别人我不管,我只问你。如果就是不打了,你要怎么办。”

唐孝嘉凝视着桌子对面的卢凤楼,那个他恨不得揉进骨头里的人,此刻对方只是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

怀疑就像炸弹里的火药,积的越多,杀伤力就越大。

又一次的暗杀,唐孝嘉还没来得急抓到杀手,对方已经死在了卢凤楼的枪下。

“为什么杀了他?”

“不该杀吗?”

卢凤楼疑惑的看着唐孝嘉,他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让他心寒了。

“你是真要救我?…还是杀人灭口?”

“你怀疑我?”卢凤楼眼中透着寒厉的光,是质问,是恼怒。

唐孝嘉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于是他也执拗了起来,明知他的倔强,却偏偏故意要拿话来互相伤害,“你不也不信我吗?”

然而,他低估了他的固执和倔强。

卢凤楼掏出枪塞进唐孝嘉的手里,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面对唐孝嘉的措手不及,他仍旧咄咄逼人,“开枪。你怀疑我派人杀你,怎么不开枪打死我?…下不了手么?”

唐孝嘉皱着眉头,想要收回枪,这样的场面不是他想要的。

“你下不了手,我来。”

话音还未落,卢凤楼已经按着唐孝嘉的食指扣动了扳机,枪声在耳畔回响,子弹贯穿了胸膛,打进了他身后的墙里,滚烫的血溅了唐孝嘉一脸,眼中映着卢凤楼倔强的眼睛。

唐孝嘉的脑子也像被子弹打穿了一样,一片空白。他后悔了,后悔了那一句质问,后悔了那一丝怀疑。

你不愿做的事,我来;你不屑杀的人,我杀。唐孝嘉恨自己,恨自己怎么能忘了他曾说过的话,忘了他犟的不要命的性子,忘了他容不得半点怀疑。

病床上,卢凤楼的脸色像一白纸,唐孝嘉就这么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只是眨间的功夫,他就没了,脑子里除了他什么也容不下。还好,还好老天爷没有把他带走,唐孝嘉庆幸。

卢凤楼微微的动了一下,皱着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

唐孝嘉顾不得他身上的疼,把他搂进了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怕了,我不敢了。你要什么我都给。”

背后传来他掌心的微冷触感,肩头他轻轻的依偎,唐孝嘉怔住了,第一次,卢凤楼回应了他的拥抱。

“别死在我前头。”

卢凤楼那轻地的还没出口已经化在唇齿间的声音,像刀一样划开唐孝嘉的心。

唐孝嘉已经不记得自己几时落过泪了,这一刻滚烫的眼泪翻滚着涌出眼眶,原来一直不明白的人是自己。

在唐孝嘉为了他拼命的时候,卢凤楼又何尝不在为了他挥霍着自己。

有些事,也许一开始已经注定了。

他们早已是彼此命中的毒,谁也戒不掉了。

罂粟小说
罂粟
作者尘鞅所著的广播剧《罂粟》正倾情推荐中,广播剧罂粟围绕主人公唐孝嘉卢凤楼开展故事,内容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微妙,而或许再很早很早之前,命运就再也没法让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