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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耀玻璃锈

燃耀玻璃锈

发表时间:2024-01-03 11:24

燃耀玻璃锈小说在哪里看?纯爱小说《燃耀玻璃锈》由作者侃大刀倾心创作,主人公是沈耀李燃,燃耀玻璃锈小说主要讲述了:李燃是因为喜欢才会和沈耀在一起的,完全不是因为沈耀所想的那些原因。

燃耀玻璃锈小说
燃耀玻璃锈
更新时间:2024-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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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耀玻璃锈》精选

“叮——”闹钟刚响一声,就被床上的人伸手按关了。沈耀睁开眼,盯着窗帘缝隙中透过的阳光,一动不动地发起了呆。

“叮——”又一声闹钟响起,惊得沈耀睫毛轻抖,才唤回了他的神志。于是他又一次按关了闹钟,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闹钟是李燃定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所以再也不用维持那副温和有礼、自觉自律的表象了。自打进入大学搬出宿舍,除却学习,沈耀总爱一个人盯着窗外发呆,有时候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李燃怕他这么呆太久心理问题加重,就强行给他上了两个闹钟。

第一个是八点。

沈耀的生物钟非常准时,不论前一天睡得多晚,第二天上午七点半之前必然苏醒。李燃没办法,给他定了个规定:如果在凌晨一点后才睡着,第二天必须到第一个闹钟响才可以睁眼。

第二个闹钟是八点过五分。

中间五分钟是留给沈耀发呆的时间,八点五分一到,必须起床洗漱,之后再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今天是周六,李燃有兼职,从早上八点一直做到下午三点。

「他一定也很累」,沈耀想,「应付完课业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兼职,应付完兼职还得应付我。」

他盯着洗漱台上剩的那支白色牙刷,手上机械地刷着牙,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是他呢?」沈耀在心底问自己。电动牙刷早就停止了震动,他却依旧无意识地上下刷动,直到牙龈生疼,才吐出一口带着血的牙膏沫。

他盯着洗漱池里那口红色的沫子,突然就笑了——

“怪你运气不好。”

李燃回来的时候点了两份外卖,到家时刚好送到。

大少爷不喜欢外卖盒子,非要把饭菜都挪到盘碗里才愿意吃一口。

他把饭菜摆好,走进房间,看到沈耀正靠在床上看书——是他们专业几位大牛的论文集。

沈耀听见他进门,抬眼看过去,正撞上对方的视线。

“吃饭了。”

桌上摆着标准的两荤两素,却没备上汤,而是在筷子旁边又各备了一杯温水。

自从高三那年,沈耀让李燃送汤反而被十一班的同学恶搞一通以后,他就再也没喝过汤了。

李燃看着沈耀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喝了水,放下筷子,将眼睛移向自己。

“怎么了?”他扒了口饭,不明所以。

“你累吗?”沈耀的语气温温吞吞的。

李燃扒完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累,所以一会儿你帮我一起收碗洗碗。”

夜里,躺在床上。李燃感受到身旁人的体温,还是会觉得神奇:怎么就和沈耀睡一个被窝了呢?

沈耀闭着眼,听着身旁人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的声音,忽然问道:“你烦我么?”

点屏幕的声音停了。

“我——”

李燃话还没说完,却又被打断,“烦也忍着。”

李燃转过身,看着沈耀一如既往安静无波的脸,暗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在被窝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两只交叠的手。

沈耀明显地僵滞一瞬,于是他强硬地分开了沈耀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沈耀由他动作完,才把头也埋进对方胸口。

李燃感受到他轻微平稳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肌肤上,有些痒,让他猝不及防就想到了毕业那天。

毕业那晚,十一班的几位同学痛痛快快地玩到凌晨,李燃和江晴朗分头把两个女生送回家,正往雷鸣家走时,撞上了蹲在酒吧外死活不愿回家的沈耀。

他看到沈耀强撑着精神,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所有同学都送上滴滴,然后坐在酒吧门侧的楼梯上,把头埋到膝盖上。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沈耀面前,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沈耀抬起头,模糊中看到李燃的脸,和当初在山里找到被蛇咬伤的自己时一样,又拽又酷。

“怎么又是你啊?”他问。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又是我”,李燃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我真是多余管你。”

沈耀不说话了,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打车没有?”

李燃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可说出来的话却仍旧是关心。沈耀想,他果然是个好人。

李燃等不到他的回答,掏出了手机,“算了,我帮你叫车。”

这回沈大少爷终于搭理他了。李燃看到沈耀睁着微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柔软的醉意,“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酒店?”

沈耀不回答,只是慢吞吞地摇头。

李燃急了,他抓了下不长的头发,又问:“那你想去干嘛?”

沈耀不想干嘛,他只是…“不想一个人。”

他说“一个人”的时候,声音已经被酒精缠绵得几乎听不清了,李燃只看到他通红的眼里蓄满的泪和话说完时扑簌簌滚落的泪珠。

于是他耐下性子,蹲下身又问,“那我陪你去酒店住好不好?”

这下沈耀总算同意了。

大少爷看不上酒吧附近的便捷酒店,所以李燃有幸蹭了一晚星级酒店的床。

喝醉的沈耀话依旧不多,但是比平常坦诚许多,也粘人许多。就像屋子里明明有两张床,他却偏要和李燃挤作一团。

李燃对他无计可施,只能任由他倚在自己旁边,轻微的呼吸扫着自己的手臂。他听见沈耀问他,“你可怜我?”

他凭什么可怜沈耀呢?他想着,凭他受挫后发疯的父亲、隐忍至出走的母亲、年迈依旧操劳的奶奶,还是那张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不到六位数的存折呢?

可是他总会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起夜经过客厅,看到电视上放着沈亮的童年录像,微弱闪烁的灯光里,他看到客厅的落地窗玻璃上倒映着沈耀模糊的满是泪水的笑脸。

还有后来,在地下室的帐篷里,他蜷缩的身体和空洞的眼神。

沈耀没等到他的回应,伸手抓住了他的背心,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又说道:“你可怜我吧。”

李燃轻轻叹了口气,垂眼看着他湿润的睫毛,“那天,你去地下室干什么?”

沈耀再没回应——他睡着了。

李燃揉了揉埋在自己胸口的那颗头,轻声答道:“烦不烦的,我不还是在这儿么。”

沈耀这才安心了。

那晚那句“你可怜我吧”,像一个诅咒,刻在了李燃心里,让他无法强硬地面对沈耀一切惶恐与示弱。

高三毕业那个假期,十一班的同学们一起办了一个小型补习机构,场地是老雷帮忙找的。有赖于当初学习直播的热度和几人优异的高考成绩,报名的学生很多,收益也相当可观。

每天下午五点结束补习,从机构出来,他总会看到沈耀坐在对面的咖啡店。

禹洋很怕沈耀,每次看到他都会瑟缩着肩膀快速离开。其他人看到禹洋这样,都不免更讨厌沈耀。

连续在咖啡店看到沈耀的第三天,李燃找到了他。

“你天天在这儿干嘛?”他一向很直接干脆。

沈耀勾起嘴角,抬眼看着他,却瞟到不远处站着的程雨杉,又飞快冷下脸,“我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燃皱起眉头,看着他明显不快的脸,问道:“你看见禹洋,就不会有哪怕那么一丝愧疚吗?”

沈耀敛下眼神,不再看他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在咖啡店见过沈耀,直到开学前一天。

孙子要去青北念书了,葛奶奶比谁都开心,早早地帮李燃收拾好行李,让李燃快快乐乐地去和同学聚餐。

虽然都在北京,但毕竟不是一个专业一个学院,等开学后只怕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了。所以江晴朗和边晓晓张罗着,再搓一顿大的。

刚吃好饭,众人正要转场去唱歌,李燃却忽然接到了沈耀的电话。其他人勾肩搭背地在前面走着,只有与李燃并肩而行的程雨杉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的“沈耀”二字。

她看见李燃皱紧的眉和慌张的表情,听到他说:“你给我在那儿好好待着,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李燃一边打车一边和大家说着抱歉的话,只说突然出了点事儿,得先走一趟。大家虽觉遗憾,但看他焦急,也只能让他注意安全。

李燃赶到天台的时候,沈耀正坐在地上喝酒。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堆酒瓶,沈耀就坐在酒瓶中间,看到他竟然还笑了出来。

他说:“你是不是怕我跳楼啊?”

沈耀站起身,歪歪扭扭地走到他面前,“李燃,我不会死的。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喝点酒。”

李燃扶着他软绵绵的身体,一起靠在墙上,也开了一罐啤酒。

“那天你问我,看到禹洋有没有一点愧疚”,沈耀忽然开口,“我不知道。”

他捏着半空的易拉罐,发出咔咔的响声,又说:“沈浩逼疯了我妈,我妈又逼疯了我,可他们都没有愧疚,依旧那样心安理得地生活着,折磨着所有人。

“禹洋,是他先弄脏了我的鞋子,是他让我被所有人耻笑,他甚至都没有和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只是,把他给我的都还给他,我为什么要愧疚?”

李燃让他的歪理气得不行,一把捏扁了喝完的易拉罐,狠狠扔在地上,起身就是一句,“你简直无药可救!”

一低头,却发现沈耀又是泪流满面了。

他只觉得无可奈何,那句“你可怜我吧”蓦然在脑子里回响起来。

沈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李燃,笑道:“你才知道啊?”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却被酒瓶拌了个踉跄。李燃赶紧伸手揽住他,却听他说:“你走了以后,再也没人能看到我了。”

两人又重复了一番订酒店的流程。沈耀依旧粘人,且比上次更甚。

之后的所有记忆都混乱不堪。

李燃只隐约记得沈耀颠三倒四地抱怨自己擅自闯入他的生活,擅自看到他的狼狈不堪,擅自让他这样的在意。

记得自己忍不住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珠,用尽各种方法只想让他停止悲伤。

一个是醉后无意识的撩拨,一个是酒后不过脑子的冲动。直到第二天两人醒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时,才深感覆水难收。

闹钟响了。

沈耀感觉到身旁人起身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李燃去洗漱,也跟着起身。

坐在桌前,看着李燃在灶台熬粥,心理医生的话突然出现在他脑中,“既然这么害怕,那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呢?”

「我为什么不能对李燃好点呢?」他想。

一直以来,他都怕极了李燃离开他这件事,所以不断地试探着李燃的底线。他已经是这么丑恶的人了,李燃真的还会一直陪着他吗?

李燃搬去雷鸣家的第三天,沈浩和蒋梦瑶又大吵一架。沈亮在房间里睡得安稳,因为亲爱的妈妈是不会让他发现父母不和的。只有他,坐在书桌前,听着客厅里越来越大的争吵声无所适从。

争吵声从耳中穿过。他恍惚中明白他们在为何争吵,又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好像那几双被他掰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被丢在房门外,只有在需要穿时才会发现它已经完全坏了。

「我是他们的儿子吗?我是真的人吗?那他们为什么看不到我呢?」他在心中反复诘问自己,手臂上的疤又一次被抓破,他低头看着涌出的血液,恍然大悟,“原来我是活着的呀。”

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关门声让他恢复了意识,是沈浩走了。蒋梦瑶在客厅呆坐半晌,也回了房间。

沈耀穿着袜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器材室。他蹲在墙角,拿出美工刀,熟练地在左手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

刀片很薄,可以轻易地割开手腕的皮肤和血管,他得沿着皮肤纹理一点一点地划过,才不至于真的割破动脉。

他不想去死,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想确认自己是真的还活着,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呢?沈耀已经忘记了。一开始只是在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用指甲抠手臂,直到某天手臂破了皮流了血。他惊慌失措地贴上创可贴,唯恐被爸妈发现,却直到伤口结痂,也没人问他一句。

「我真的生活在这个家里吗?他们真的能看到我吗?」他总是这么怀疑着,又揭开刚刚结的疤。

后来,他越来越习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真实感。他会在无人清醒的深夜或凌晨,在杂乱的器材室或卫生间,用疼痛寻获真实。

他一面畏惧被发现,又一面期待着被发现。

蒋梦瑶不是没有发现过,只是她不在意,礼节性地问一句“手怎么了?”就不再理会。

直至李燃贸然地闯入,看到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千疮百孔的手臂。

李燃搬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不堪,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找出纱布包住流血的手腕,不知不觉地走进地下室,钻进李燃睡过的帐篷里。

还没等他回神,地下室的灯却蓦地被打开了,惊得他手里的刀都掉落到地板上。外头的人好像也听到了声音,安静了一会儿,才走近帐篷。

他惶恐地抬起头,却看见李燃正弯腰看着他。

「你又找到我一次」,沈耀在心中道,而后低下头不再看他。

李燃却钻进了帐篷,看着他手腕上乱七八糟的纱布,拉过他的手重新缠了一遍。

“以后…”李燃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和沈耀还不到可以说这种劝说的话的关系,于是收了口,帮他缠完手,拿着东西就离开了。离开时还没忘记帮沈耀关灯,以免被人发现他还在地下室。

李燃把熬好的粥放在沈耀面前,敲了敲碗,打断了他的神游。

沈耀向来食不言,今天却破了例。他看着对面吃着粥的李燃,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要参加学校的创业大赛?”

李燃拿着碗等他说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

李燃笑了,他放下碗,“说句好话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啊?”

沈耀闭嘴了。

李燃想到学农那天晚上,他背着沈耀在乌漆麻黑的山路上走着,沈耀也是别别扭扭地道谢,现在倒是比那时候长进多了。

在一起久了,他竟也能从这种别扭的示好中觉出一些可爱来。

他起身收了碗,擦干手来到沈耀身边,问他,“下午去天文馆吗?”

沈耀抬眼看他,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好。”

周末的天文馆异常热闹,他们并肩行于其中。

宇宙浩瀚而神秘,承载了几十亿人的地球在其中竟如此渺小。而地球上的他们,更是渺小中的无限小。

沈耀站在通红的太阳黑子模型前,偏头看到李燃被映成红色的脸,轻轻把手放在了模型上。

走出太阳厅的时候,沈耀远远地就看到江晴朗和边晓晓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他猛然停下脚步,转过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李燃。

李燃也看到他们了,但他不敢打招呼。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沈耀曾经对禹洋做过多么不好的事,而他此时却正和伤害禹洋的罪魁祸首在天文馆…约会。

他们显然也看到李燃了,江晴朗笑着冲李燃挥手,拉着边晓晓走近,看到李燃身边的沈耀,脸上的笑就突兀地收回去了。

沈耀看着他们变幻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

李燃看着他的背影,仓皇地往前一步,却撞上了江晴朗的眼神。

他沉默几秒,终于说道:“等你们逛完,一起吃个饭吧。”

江晴朗还要说什么,边晓晓拉了拉他的手,率先回答,“好,我们逛完给你发微信。”

李燃感激地看着他们,点点头,朝着沈耀离开的方向跑去。

沈耀坐在车里,靠在座椅椅背上,眼前是李燃仓皇的表情。

十一班的人讨厌他,正如他讨厌他们。

他是精美花园里的一根恶草,而十一班是烂泥里长出来的向日葵。在要求李燃面对他和十一班的选择中,他永远没有自信。

明明应该是他俯视曾借居在他家的李燃,可他却分明觉得是李燃在怜悯他。就连第一次和解,也是李燃在找边晓晓的途中顺道捡到他才促成的。

“咔——”

车门被打开了,李燃钻进来,“别多想,我今天…”他顿了顿,“我今天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是我利用你的善良,逼你和我在一起,说清楚什么时候摆脱我吗?”

李燃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半晌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逼我了?”

空气凝滞片刻,还是李燃打破了安静,“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你自己点外卖,不想收碗就留着我回去收。”

沈耀看着他,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李燃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腕,才关门出去。

他在大学城附近的饭店预约了个包间,把定位发到了群里,艾特全员,请大家务必来吃饭。

和沈耀的事儿他隐瞒太久了,一直不知怎么开口。每次看到禹洋,和沈耀在一起的愧疚感就汹涌而来,让他无所适从。

那晚的事情发生后,他一直逃避和大家接触,就像雷鸣说的,逃避是最简单的事。

后来,还是程雨杉先给他打了电话。

那个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和程雨杉对彼此的好感并不隐晦,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对爱情的羞赧,还是他莫名其妙的别扭,两个人都没有戳破窗户纸,沈耀的突然闯入则让他们本就只是暧昧的关系变得更为分裂。

程雨杉坐在学校靠椅上,手上拿着一杯奶茶。见他来了,又把手边的奶茶递了上去。

他接过奶茶,听程雨杉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最近没在群里说话,是因为沈耀?”

李燃被她的直接惊到,赶紧咽下奶茶,坐到了程雨杉旁边。

程雨杉意会了他的默认。

十一班和沈耀的梁子不小,当时被江晴朗看到自己看的是沈耀的竞赛辅导书时,李燃就有着说不清的愧疚,仿佛自己背叛了十一班。

但十一班的大家显然不这么认为,程雨杉唯恐李燃为了借那本辅导书受到沈耀为难,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他找来了一堆学习资料。

他看着程雨杉,心中仍有青春的悸动。但和沈耀纠缠不清的关系,又让他不敢放任这种悸动。

沈耀说得对,他可怜沈耀,就放心不下沈耀。

“沈耀其实…”他犹豫着开口,“没有那么坏。”

程雨杉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李燃匆忙收住了话头,这话说的,像是在给沈耀开脱。

“我和沈耀…”他又不知如何往下说了,忖度许久,才试探着说,“他看起来活得完美无缺,可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心疼。”

“他要你心疼?”程雨杉的语气飒得一如既往。

“可能吧。”诅咒一样的“你可怜我吧”又冒出来了。

李燃看着奶茶杯,“我每帮他一次,就觉得对不起大家一次。可看到他那样,我又忍不住想帮他。”

“随你吧”,程雨杉把喝完的奶茶丢进旁边垃圾桶,对李燃说道,“你心疼他,是因为你是好人,所以你不用觉得抱歉,没有人应该为自己的善良感到抱歉。对不起禹洋的,只有沈耀。”

饭桌上的氛围不像以往那么热闹,禹洋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见人说话,起身给大家倒了饮料,期期艾艾地打破沉默,“吃…吃饭吧。”

江晴朗接过饮料道了谢,把饮料放在桌子上,还是没忍住,“李燃…”

李燃打断了他的话,“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敢和大家说。”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又有些紧张了,禹洋温和的眼神反而让他的愧疚感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于是他干了一杯饮料,才视死如归道:“我和沈耀,在一起了。”

一时死寂。

禹洋放下手中的筷子。

李燃挪到禹洋旁边,垂着头不敢看他,“我知道,他对你很坏很坏,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他,甚至可能会讨厌和他在一起的我。

“但是禹洋,我不想再欺骗你了。之前我一直不敢告诉大家,今天在天文馆遇到晴朗和晓晓,或许就是天意。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他欺负过你,欺负过我,我也讨厌他的睚眦必报,

可是我放不下他。”

最后他说:“禹洋,对不起。”

禹洋听不下去了,他起身拿起书包走出包厢,其余人都追了出去,只剩李燃坐在原地,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底,默默捂住了眼。

等他走出饭店,却看见程雨杉、江晴朗和边晓晓仍旧站在旁边。他走过去,“禹洋走了吗?”

程雨杉看着他,摇了摇头,“沈耀来了。”

几人追着禹洋走出来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耀。禹洋几乎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江晴朗抢到禹洋面前,“你来干什么?”

沈耀没搭理他,只看着禹洋,缓缓道:“禹洋,我想和你聊聊。”

“你休想…”江晴朗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衣袖被人扯住了。

禹洋轻声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沈耀面前,“走…走吧。”

他们走到旁边无人的角落,沈耀看着禹洋,他已经不像高中时那样总是佝偻着腰了。

“当时的事,对那时我来说,不过是有来有往。你弄脏了我的鞋,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嘲笑,那我就让你也被大家嘲笑。”

沈耀盯着鞋尖那颗石头,“但是我刻意忽视了你原本的处境,故意让你长时间遭受欺凌,确实是我的错。”

禹洋抬头看着他,听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许久的“对不起”。

沈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燃,却没有吸,只是夹在指尖看着它慢慢变短,又说,“你别怪李燃。”

禹洋抿紧嘴唇,又听他继续道:“你比谁都知道,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在看到你的帖子时费尽心思查发帖人ip。”

沈耀想起当时他还有意拦住禹洋,问他到底给了李燃什么好处。那时候的他哪里会想到,世界上还真有李燃那样纯正的好人。

他撩起左手的衣袖,伸到禹洋面前。禹洋被上面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伤痕吓了一跳,抬眼却发现沈耀还是笑着的。

“李燃不敢丢下我”,沈耀也盯着这些疤痕,“他怕他走了,我会去死。”

“是我,利用他的善良,逼他和我在一起。”

他抬头盯着禹洋的眼睛,“所以你别怪他。”

禹洋一时说不出话。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沈耀匆忙把烟摁在墙壁上,丢到身后,才转身看向他。

禹洋看着他的举动,又看了看李燃,匆匆留下一句,“我…我先走了。”

经过李燃身边时,他听见李燃又说了一次,“抱歉。”

沈耀站在墙边,看着李燃走进墙面的阴影中,不自觉地抠起了手指,脸上却依旧一派淡然。

李燃牵起他的手,用纸巾擦掉了沁出的血珠。

“沈耀”,李燃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沈耀看着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边,“我没那么善良。”

“我还没有善良到,可以用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来拉住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一开始确实是可怜,是心疼。大学入学后,他偶尔会在食堂和宿舍楼偶遇沈耀,每次看他都是独来独往的,左手还总是戴着护腕。

直到某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偶遇过沈耀了。

他不会出事了吧?

担心一旦生起,就很难熄灭。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给沈耀发去了问候,“最近没课?”

过了一天,才收到沈耀的回信,是一条沙哑的语音:请假了。

李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又一条语音发来:李燃,我想见你。

李燃才知道沈耀已经搬到校外了。输入密码打开房门时,他还是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大少爷,真有钱”。

沈耀病得挺重的,脸缩在灰白格纹的被子里闷得通红。李燃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药,推了推被子,“你几点吃的药?吃饭没?”

沈耀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李燃起身到处看了看,在客厅垃圾桶里发现了几个即食三明治的包装袋。

他又回到卧室,推醒沈耀,“你烧了多久了?”

沈耀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两天?”

“烧死你算了。”李燃无语,把他从被子里拉起来套上外套,打车去了医院。

是急性胃炎和扁桃体炎引起的高烧,医生安排了吊瓶的床位,李燃看他伸出右手,乖乖给护士扎针,很快又睡过去。

李燃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他这样乖巧且可怜了。等沈耀退了烧,他把人送回去,踌躇半天还是交待了句,“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沈耀有仇必报,有恩也一定要还回去。不久后,他就给李燃推了一个做人工智能的学长,说是学长自己开工作室,目前正缺人,李燃如果想找兼职,可以试试。

李燃承了他的谢意,学长也很开心能有李燃这样有能力的学弟来兼职,不时就张罗着几人一起聚餐。

沈耀不爱说话,却每次都会到场,只坐在李燃旁边。有人和他搭话,他也能相当得体地应对。李燃每次看他在人前温文尔雅的样子,都不觉佩服沈耀这双面人的本事。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李燃要回星洲去陪奶奶。临走前,沈耀找到了他,说自己有车,可以顺路送他去高铁站。

李燃放好行李,坐到副驾。

车子一路飞驰,他看着窗外的建筑和绿植模糊地后退,忽听沈耀说道:“李燃,你还没和程雨杉在一起吗?”

“啊?”李燃被他问得当头一懵,因为那晚的关系,他始终不敢和程雨杉表白。后来又总是和沈耀碰面,仔细想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喜欢程雨杉”这件事了。

“如果你不准备和她在一起的话”,沈耀看着面前的道路,捏着方向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和我在一起吧。”

“啊?”李燃看着他的侧脸,沉默许久。直到车子开到高铁站,他才道:“谢谢,我先走了。”

李燃回到星洲,去鸣龙看望雷鸣。他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但是路过的学生问好时他脸上的笑却格外真实。

他和雷鸣坐在烧烤摊前,吃着牛肉串,东南西北地扯着闲话。雷鸣喝了口酒,猝然问道:“你还没和程雨杉表白呢?”

李燃被口中的酒呛到,转过头疯狂咳起来。咳完了,才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雷鸣“哦”了一声,“上大学了,想法不一样了。”

“老雷”,李燃放下手中的啤酒,“假如有个人,他做过很不好的事,但是又很让你放心不下,那你会怎么对待他呢?”

“不要问我”,雷鸣咬掉一块臭豆腐,“你得问问你自己,假如以后都用不管他,你开不开心。”

“我不知道…”

雷鸣脑子里闪过雷立州的身影,“有些人,你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他做过的事,也没办法理解他,但是你如果真的放心不下,那就带着那种不原谅,以让自己无愧无悔为目的,去做决定吧。”

李燃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烧烤串的照片,发给了沈耀。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沈耀手中的刀,距离手腕动脉,就差一点点。

大二开学,李燃搬进了沈耀租的房子里。除了上课和小组会,沈耀几乎没有出过门,只是安静地坐着发呆。

李燃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发觉出他的诸多可爱,那些曾经被他用完美的外壳遮掩住的部分,越来越多地向他展现出来。

沈耀总觉得自己暴露给李燃的真实面是狼狈的、丑陋的、满是疮痍的。他不知道,李燃早已在他的伤疤后,看到他安静、柔和,又可爱的一面了。

沈耀跟着李燃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才倾身紧紧抱住李燃。

李燃抬手回抱着他单薄的脊背,听到沈耀的声音在自己颈侧响起。

他说:“李燃,谢谢你。”

李燃微微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笑道:“你如果还是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吧。”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他温柔的吻。

接着,他用额头轻轻抵住沈耀的额头,温声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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