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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取向矫正药水

性取向矫正药水

发表时间:2024-01-30 14:44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性取向矫正药水》,性取向矫正药水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啡枝儿所著的小说围绕温远钱方方两位主角开展故事:温远和钱方方都是因为矫正才在一起的,毕竟都可以赚钱啊!

性取向矫正药水小说
性取向矫正药水
更新时间:2024-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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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取向矫正药水》精选

钱方方往保温杯里倒入牛奶后快步离开公司直奔公交站,在挤下车看到校门口煎饼摊的那刻钱方方觉着被挤成肉馅儿都值。

拿着两套煎饼下了计程车后钱方方一路小跑到大厦一楼咖啡馆买了份浓缩兑入保温杯,随后从后门出去就见一个男的蹲在花坛边正冲花朵温柔吐着烟。

钱方方走过去掐掉那人的烟把煎饼塞进他手里,“温远同志,人类还不够你祸害又进军植物界了?”

“卧-槽......”温远慢吞吞说了句脏字儿,“校门口的煎饼?”脸上倏然露出的笑容把身后娇艳的鲜花生生比下去,“方妃啊,劝你别爱朕太深,朕也给不了你什么,除了床上活儿还成。”边说边满足地咬了一大口煎饼。

“你手怎么了。”钱方方看到温远拇指上裂着个红口子。

“无碍。”温远握紧煎饼没松手,“方才被A4纸暗算了。”

钱方方从兜里掏出了个创口贴。

温远看到创口贴时差点儿跌进花坛,“谁特么随身还带这玩意儿。”

“把手伸过来。”

“朕不贴那玩意儿。”温远一转身把后背留给钱方方。

钱方方“毫不留情”把粘在煎饼上的负伤大拇哥硬拽过来贴上创口贴。

温远耳根红艳艳,咬了口煎饼直摇头,“见你对朕如此痴情,那就准你给朕生个娃吧。”

钱方方低头从兜里掏出盒薄荷糖仰头倒了大半盒进嘴,咯吱咯吱嚼起来,冰凉薄荷霎那从鼻腔窜上头顶差点把钱方方眼泪逼出来,他抹了下眼角,在开口时喷出一嘴薄荷味儿:

"咱俩分手吧。"

温远眯了眯眼,饶有兴致伸手拿过钱方方半盒糖揣进自己兜里,“哪儿弄的药丸,我也嗑点儿。”

钱方方咯吱一声又嚼碎一粒薄荷,眼泪倏地辣出来,“远子,我没开玩笑。”

温远闭上眼深吸口气像在细细品味嘴里的煎饼,依旧慢悠悠着,“什么癌,还能活几天。”

“王八癌!”钱方方不知哪儿冒出的火,他就烦温远不紧不慢的性子,“我活个万八年不成问题。”

“......真撒比啊。”温远睁开眼柔柔骂了句脏话,随后三口两口把煎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紧咳了几声。

钱方方立马从兜里拿出保温壶拧开盖子递过去。

说来也怪,钱方方发现自己每次一听温远说脏话都像受了病,心里麻嗖嗖的,他就奇怪怎么再难听的话从温远嘴里说出来都像裹了蜜泡发了,即便温远这王八蛋从小到大没说过一次软话,更不懂甜言蜜语中文啥意思。

被温远冷落多年的钱方方也就像中邪似的从没觉着自己被冷落,但终归没人能战胜时间。

日子一长温远也知道是他自己犯贝戋,生生扛住俩人恋爱长跑的就是自己给自己洗的脑,而爱情原本真相则是他这书呆子爱上一个不停“温柔”骂他撒比的流氓发小。

又因为自己“强势”奉献了初吻初夜,其实也是夺走了流氓的初吻初夜,那流氓还挺传统,没抛弃自己,应该也是没招了......

“对,我是撒比。”钱方方的声音凉飕飕的。

温远喝了口咖啡,舒服地从喉咙里哼出一声,随后跳下花坛信手在钱方方屁股上捏了把:

“回家洗白等着,朕批完折子就回去。”

“你等等。”钱方方提高嗓门却没了刚才火气,声音抖成王八:

“我......我买那个药了。”

温远停了脚步却只转过半个头,嘴角勾出的柔和曲线让钱方方心底又一麻,“紧急避孕药?朕准你生,甭吃了。”

钱方方喉咙一滚狠狠吞下碎成渣的薄荷,千疮百孔:

“我买了矫正性取向的药。”

温远一整个转身看向了钱方方。

钱方方却骤然低头不敢再看温远,只隐隐听到温远从兜里掏出薄荷糖像吃了几颗到嘴里,温柔的声线竟透出了兴奋:

“终于等到这天了,我就知道你得矫正,毕竟这玩意儿能改命,其实朕早就想用那药了。”

钱方方的四肢刹那冻成了冰箱里的肉。

“哦对了,现在还给全额报销吗?是不是到医院做套检查就能开药了,周末你陪我去一趟,我高低得整点儿。”

钱方方扯了扯嘴角,嗓音像一点点撕开的纸,“温远,你赢了,这日子我熬不住了。”钱方方低头咬了口煎饼,像嚼了被水泡过的纸根本咽不下去:

“这些年算我祸害你了,对不起。”

“别撒比。”温远摇了摇糖盒,“我还得感谢你,不然我上哪儿改命去,对了,你矫正完以后,户口就能解决了吧?”

钱方方没说话忽然上前伸手要拿回自己的糖盒,却被温远眼疾手快塞回兜里。

“药水长啥样,给朕瞧瞧。”温远又把手伸了过来。

钱方方藏在衣领下的喉咙滚了两圈,“没带。”

“朕又不跟你抢?”温远边说边把手伸进钱方方裤兜里却不老实地掏着其他东西。

钱方方耳朵一烫立刻把兜里的咸猪手甩出两米远,猛地从大衣里拿出一个跟滴眼液似的药水按到温远身上。

温远拿过药水举起摇了摇,“这眼药水挺贵吧?好几千?”

“五十出头。”

“真特么贵,得亏给报销。用多少疗程?太久了国家也负担不起。”

钱方方偏开头,“早晚各滴一次到眼睛里,一周起效。”

“流弊了......所以七天后你见我就直不起来了?”温远边说边把钱方方揽到怀里,像忘了俩人正分手,嘴角依旧暖洋洋翘着:

“你说这药水该不会是给人施了障眼法,我在你眼里变成了姑娘所以你对我没兴趣,反倒那群姑娘在你眼里成了大老爷们儿,你就肾上腺爆棚了?”

钱方方从温远怀里走出来,抓眉毛时抹了下眼角,“恩,八成是这原理......你真特么智慧。”

温远左手转着药水右手又把钱方方搂了回来,口中吐出的热气丝丝拂过钱方方耳畔,温暖和煦:

“这药你还没用吧,朕来帮你滴。”

整个世界被温远一句话冻成冰窖,只剩滴剂里的药水还在流动,钱方方知道温远治愈系的笑容里永远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我有手。”钱方方一把抓走药水也忘了该先从温远怀里出去,“我早滴了,一股薄荷味儿。”

“哦。”温远一伸懒腰松开钱方方忽然转身走了。

“你去哪儿!?”钱方方下意识叫住温远。

温远回头看了钱方方一眼,满眼笑意像三月的风,仿佛所有事在他眼里注定化成轻风淡云,“朕还一堆活儿呢。”

“等下。”钱方方的声音又抖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接下来的问题,明明已毫无意义:

“你刚才说你早想用这药了,那是有多早。”

“哦,是我爸。”温远转身站定歪歪头:

“当初他发现咱俩的事儿就一直要带我去医院拿药,你也知道我奶奶老中医向来抵制西药,害怕给她宝贝孙子吃傻了,所以一直拖着,其实我也是想等你什么时候追求上进了,我也紧随其后陪你一起,毕竟别的男的我也瞧不上。”

最后这句话倒是钱方方这些年来听温远讲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钱方方局促低头咬了口煎饼,“年底的大学聚会,还有答应参加老周的婚礼怎么弄......”

“该去去啊。”温远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回钱方方身前,“朕的方妃没就没了,但兄弟必须有。”

“谁特么跟流氓做兄弟。”

温远伸手抓了抓钱方方的脑袋笑了一声,“走了。”

“等下。”钱方方惊讶自己竟又喊住温远还没头没脑问了句,“这回你可算解脱了是吧?”

“擦。”温远没心没肺伸了个懒腰,“被你绑票十年可特么算解脱了,咱以后也步入正轨好好找个姑娘品品。”说完又伸长胳膊搂住钱方方低头吻上去,“让朕再最后亲一口。”

“滚!”

钱方方猛地推开温远率先跑走,他莫名觉察到刚才那个吻的危险,但推开温远的那一刻,钱方方虽护住了颤巍巍的世界,却被泪水烧了个面目全非。

从温远公司出来后钱方方一口气跑上过街天桥,在高处狠狠吸了几口空气,满满汽车尾气把他的双脚终于拉回地面,结结实实。

钱方方飘忽的心回归了现实,忍不住“擦”了一声颤巍巍的世界,但擦翻天的声音却立刻被桥下车声淹没。

钱方方掏出兜里药水高高举起像温远一样摇着瓶身,透明液体把远处高耸的奢华建筑融了进来,又把鹅卵石般五光十色的车流融进来,更融进了CBD的繁华陆离。

这些钱方方称不上向往却遥不可及,虽然他没觉着这些东西有多好,但毕竟没得到过,且所有人都说好,所以这些玩意儿应该差不了。

钱方方和温远俩人这些年其实混得也还行,双双进了大厂,钱方方总觉是自己当初把温远培养成了流氓堆儿里学习最流弊的,拯救了他。

但尽管在大厂工作,钱方方和温远的世界依旧是每日拥挤的地铁,臭气熏天的地下通道,更少不了没日没夜的加班,不过循环往复的日子倒也让打工人没空去想生命的意义。

可能也只有周日楼下的煎饼果子在把温远从床上逼起来后,俩人才在突然安静的世界里迟钝地咂咂嘴,一起“擦”上几句苟日的世界,苟日的班儿。

和温远比起来钱方方其实更惨点儿,他虽然出生在这个城市还有一口流利的当地口音,但始终没有本地户口,终归是外人,从小到大他酸了脖子都在执拗仰望着,他也没办法。

性取向矫正药水,如果这种药有外号一定叫“第三者”,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在钱方方心里生根发芽,毕竟钱方方想要的一切都能在用药身体“康复”后轻易得到,且不会有任何损失,更没心理负担,无非变回正常人传宗接代罢了。

钱方方倏地拧开盖子把药水滴了两滴到眼里,冰冰凉凉有些辣眼睛,但没有钱方方以为的薄荷味儿,竟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看来良药都得苦,苦了才治病。

钱方方再看向这个世界时,所有繁华映进眼中,亮晶晶的,从未有过的清晰。

“温远……你个流氓。”钱方方嘀咕着,觉着脑子晕沉沉像喝了酒,但也像喝了一大罐多巴胺心情顿时无比飒爽,他突然冲桥下扯高了嗓门:

“温远,你特么要幸福!我们都要幸福!”

钱方方从和温远一起租的房子里搬出来回到了自己爸妈家,随后在用药的一周多时间里他除了早晚滴药时觉着头晕就再没其他异样感受,而平时钱方方忙得脚不点地,也就没时间体会自己身心的变化。

倒是住在自己楼下的甘玲玲最近天天被爸妈叫来家吃饭,这个喜欢自己多年又被自己拒绝多次的甘玲玲据说在得知自己用了矫正药后当天就买了机票飞去五台山还愿了。

周末这天加完班钱方方回到家一头栽到床上,没一会儿只觉身边挤来一人。

钱方方迷迷瞪瞪翻个身,嘴里骂骂咧咧,“远子你给爷滚远点。”

“远子?你还想着他!?”

听到甘玲玲的声音钱方方瞬间睁眼从床上弹起来,“谁特么想他,我那是梦话。”

甘玲玲瘪了瘪嘴,把一个红艳艳的大枕头摆在钱方方枕头旁边拍了拍:

“我把被褥搬下来了,以后我就跟你住一起,我都跟叔叔阿姨说好了,你钱方方以后要娶媳妇必须是我甘玲玲,毕竟老娘特么等这一天等得人老珠黄了。”

钱方方把自己枕头挪了挪,“你不是也交往了几个......”

“他们能跟你比?再说他们可都有着共同的名字:钱平替。”甘玲玲边说边扯过钱方方的枕头套上了同款的红色枕套:

“我看你这药水也滴完了,咱俩今晚就抓紧把事儿办了吧,老娘来帮你脱胎换换骨。”

说完甘玲玲突然抓起钱方方的手朝自己胸脯按上去,“咋样?不比飞机场强?”

钱方方嗖地抽出手脸吓白了,“姑奶奶,你咋比温远还虎,咱就不能姑娘点儿?”

“你还提温远那个祸国殃民的玩意儿?当初都怪他把你掰弯了。钱方方你记住了,现在你变回来了,变回我的钱直直哥哥了,知道不?”

“我就服你。”钱方方一伸胳膊拍拍甘玲玲肩膀,“咱慢慢来,成不?你就先从我妹妹做起吧。”

“我做你妹!”甘玲玲突然一伸脚给钱方方踹下了床。

被大姑娘踹地上的钱方方觉着面子挂不住,当即翻身到床上反击,“丫头片子在我地盘儿还敢撒野!”却冷不丁被甘玲玲一把抓住了命木艮子。

钱方方:“......”

下一刻甘玲玲却尖叫起来,“钱方方!”

“擦。”钱方方往后一缩身子掐着嗓儿,“你叫个哪门子!?”

甘玲玲嘴角抑不住飘起来,“你直了......”

钱方方下意识抄起被子盖住了甘玲玲的脑袋,在当甘玲玲把被子拽下来时,钱方方已经出了屋子,随后传来撞门的声音......

“终归是有反应了。”甘玲玲跳下床打开桌上电脑,“慢慢来吧......急个球啊急。”

钱方方出家门后一口气爬了十多层楼直接来到天台大口喘着气。

好像这一刻他才猛然觉着胸口空落落像丢了东西,此时双腿一软瘫到地上看着天上无边无尽的黑暗,只有一个被撕开的裂缝幽幽发着光。

“被撕裂了才有光。”钱方方往后一仰躺到地上,他掏出裤兜里的药水滴了两滴到眼里,再看天空时觉着月亮也泪汪汪的。

“你哭个啥,是残缺成就了你。”钱方方揩掉眼角淌下的药水,“狗屁的圆满,城市上空就特么没有满月!”

“方哥。”

钱方方一仰头,见甘玲玲抱着枕头走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我往你笔记本里传了百十来G的毛片,你先从泰国人妖看起吧,慢慢来。”

钱方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好好看了两眼甘玲玲,跟不认识她似的。

甘玲玲踹也不踹地伸脚蹭了下钱方方的腿,“你先看着,有想法了就在屋里跺两脚......随跺随到。”说完甘玲玲倏地转身“嘶”了一声,“忒冷,我先走了。”

钱方方看着甘玲玲跑走的背影像一枝孤零零的睡莲,执拗等待着黑夜。

晚风拂过甘玲玲的白色睡裙,温润柔美的曲线霎那绽放,钱方方睫毛轻颤着似听到了倏然而起的心跳伴随睡莲一同绽放的声音......

之后的日子蒸蒸日上,很有点儿否极泰来的意思,钱妈妈拍着钱方方的手说这是顺应天道诸事顺遂,事业爱情都圆满......

落户、升职、加薪的确称得上一条龙了,不仅如此还有钱方方之前没考过的证也为他这种“同性恋康复者”生生降低分数线,在证件到手那刻钱方方的薪水再次翻番,而他也在准备更高一级考试。

工作虽比以前更加忙碌,钱方方心里却没了抵触还莫名顺心许多,毕竟进入了领导层,下头的人哪怕心有不服但依然会因为“敬畏位置”而敬畏他这个人。

钱方方觉着好像是一瞬间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他知道未来的路也只会越走越宽,毕竟就连下一代都有各种优待。

转眼到了年底,忙得热火朝天的钱方方本来是想不起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或人,直到微信群里突然发来一条大学聚会的位置定位。

脚下生风的钱方方感到被一个有力手掌生猛地薅住胳膊让他在原地生生站了半钟头......

次日一早,甘玲玲穿得英国贵妇似的优雅敲响了钱方方卧室的门,在敲到第三遍时甘玲玲垮了身子撸起袖子开始凿门:

“方哥快开门,今儿的聚会我得给你好好捯饬捯饬。”

没一会儿钱妈妈贴心递来一把卧室钥匙并冲甘玲玲挤了挤眼。

甘玲玲才一进屋就把钱方方被子一掀,“今儿你听我的啊,咱就走老钱风,来,试试衣裳。”

“快给我盖上,冷。”钱方方眼皮不抬蜷起了身子,“晚上才聚,急个哪门子。”

“怎么就晚上?大家下午就陆续去租的大别野里了,赶紧起床,来不及了。”

钱方方艰难撩开眼皮看到了床前的贵妇,他一把拽走被子裹成个蛹,仅露出俩眼睛,“是我聚会又不是你聚,瞎折腾啥。”

“甭来这个,都说了能带家属。”

“你啥时候成家属了。”钱方方小声嘟囔的一句话没能被褥子成功裹住。

“钱方方,你可真够方的!”甘玲玲一个转身把门撞上随后嗖地跳上床骑到茧蛹身上:

“你宁肯在房里鼓弄飞机也不找你妹,你说的对,现在我立刻给你办了,名正言顺当你家属。”

“不是......”钱方方瞳孔放大了,“......你买了听楼器?!”钱方方嗓子都劈了。

“少打听。”

“甘玲玲你可真变态。”

“才知道啊。”甘玲玲上下齐手:“喜欢你的姑娘哪儿有不疯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倒也好,没人跟我争。”

随后一身痒痒肉的钱方方七扭八扭认了怂,“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你快手下留情!什么老前锋老中锋的全听你的,你就是我家属,从小到大一直是,未来也是!”

甘玲玲停了下来,“叫我宝贝。”

“......你啥时改的名。”

甘玲玲眉毛一棱,“叫媳妇儿!”

“宝,宝贝,你真是我大宝贝儿。”

甘玲玲嘴一抿露出俩酒窝,低头在钱方方脸上狠狠咬了口才把他拉起来,“告诉你啊,从今往后但凡你不叫我宝贝,我就给你就地正法喽。”

悍妇变回贵妇没一秒的甘玲玲却在把钱方方拉起四十五度位置时定住了,猛一松手,钱方方又摔回床上。

“钱方方......怪不得你不想带我参加聚会,是不是因为瘟神也去!”

“......想多了,宝,宝贝。”钱方方从床上爬起来拉住甘玲玲的手,“我哪句话说不带你去了,另外温远也矫正完了,他现在稀罕丫头。”

“他也用了药水??”

“恩。”

“他跟你说的?他嘴里可没一句实话。”

钱方方捏了捏甘玲玲的手,“是真的。”

郊区一片别墅区里静悄悄,零零散散能看到一两个遛狗的老人,很多间院子里杂草丛生没人打理,年久失色的一栋栋建筑像迟暮美人般无声落着泪。

甘玲玲看着车窗外的一片萧瑟,幽幽叹口气,“别墅其实就是鬼屋。”

钱方方怔怔看了甘玲玲一眼,像又闻到一股睡莲的幽香,“恩。”

钱方方的眼睛陷在窗外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鬼屋,那也是别墅。”

“那我把嘴涂红点儿吧。”甘玲玲翻包找着口红,“打扮得女鬼似的才配得上这鬼屋。”

“别涂。”钱方方下意识按住甘玲玲的手,咧了咧嘴角,“涂了就不好亲了。”

“说得跟你亲过似的。”甘玲玲扒楞开钱方方莫名其妙伸来的手,刚想再说什么却噤了声,颤悠悠抬手指向远处:

“这瘟神要是不祸害人间就真见鬼了,你快看!”

正在倒车的钱方方顺着甘玲玲手指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两个超模似的男人勾肩搭背正朝一栋别墅走去,身上穿的土绿色军大衣愣是给穿出了炸街范儿。

更冒尖的温远此时把嘴里抽了半截的香烟递给怀里一个秃头的男人,那人先是亲了下温远的手指才把香烟叼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这就是你说的‘他稀罕丫头’,你瞧他怀里那丫头不能再爷们儿了吧?”

“毕竟别的男的我也瞧不上。”

温远当初一句话此时在5平米车内来回震荡。

钱方方再倒车时把路走成斜线,横在了两个车位上,停稳之后他低头从一个格子都没有的巴宝莉外套里掏出一盒糖。

“这世上也就你一人信他的鬼话。”甘玲玲的声音加进车厢里跟温远的声音掐着架。

钱方方忙不迭旋开盖子倒了近半盒药丸形状的薄荷糖到嘴里飞快嚼碎,这才掩住耳畔的聒噪:

“宝贝啊,我觉着咱们跟两个土鳖共处一室实在跌价,要不咱回去?”

“真就是流氓找流氓,那秃子指定蹲过牢。”甘玲玲像没听到钱方方说话般猛地推开车门,高跟鞋啪嗒一声踩到地上,“走,带你进去看清楚那瘟神的真面目。”

在别墅的一下午时间里钱方方没正眼看过温远一眼,连余光都没给温远和那个秃子留位置。

钱方方扎根在棋牌桌,因为他知道温远只玩带钱的,但自己眼前虽干净了却止不住耳中不停传来台球的碰撞声,更有温远独具的低频声线不时震颤着耳膜。

一直输牌的钱方方真有心抓来旁人问问是不是温远的声音在他们耳中也是这种强买强卖的流氓音效。

钱方方豁开衣领最顶端的扣子,他知道如果再脱衣服就特么一件儿不剩了,但悬在桌上那盏小灯跟个大火球似的烤得他浑身焦灼脑瓜子嗡嗡响。

晚餐开始后钱方方终于握上酒杯,找到了能“洗眼洗耳”的好东西,他一直偏身坐着把视线全部聚焦在甘玲玲身上,愣把伶牙俐齿的甘玲玲盯成结巴,雪白睡莲盯成红牡丹。

“远子,到你抽牌了。”

真心话大冒险的两摞卡牌转到了温远面前。

温远杵着胳膊肘晃晃悠悠伸出两根修长手指从真心话那摞卡牌里抽出一张,引起旁边一男的起哄,“呦,怂了啊远子,不敢选大冒险?”

另有一人冲那男的直使眼色,“远子又不是一人儿来的。”

温远的嘴角温温地扬着,已经慢悠悠念起来,“一个月几次性生活。”

念完温远顺势撩起胳膊环住身旁人,歪着头轻轻问了句,“几次?你数过吗。”

热腾腾酒桌像刮过一阵秋风,整桌人都被吹得一哆嗦,桌子一隅的钱方方随后迎来众人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偷瞟,既短又长。

下一刻那个秃头男人伸手做出个“八”的手势。

先前起哄的男同学脱口而出,“才八次啊。”随后被人连捅两下不说话了。

“数字8横过来。”秃头男人又伸出另一只手摆出两个零的手势对到一起。

8横过来就是∞,代表无限大,没人不知道。

钱方方再一次迎来了“万众瞩目”,只是从偷瞟变成了长久注视。

被一根根长刺扎成刺猬的钱方方伸手拿过一块儿点心放到甘玲玲盘子里附耳嘀咕了一句,随后甘玲玲粉嫩小嘴立刻抿出俩酒窝,又用肩膀羞答答撞了下钱方方的身子,把钱方方撞得醉眼腥红,色气满满。

钱方方干脆拿起盘子里那根长形泡芙喂给甘玲玲,当甘玲玲羞红脸咬了一口后,白色奶油流出来,甘玲玲嘴角也沾了些,钱方方葱尖般的指尖轻轻一揩,把全桌人的脸都揩红了。

看着眼前莫名有些色情的场面,被灌狗粮的同学们却都忍不住翘起嘴角,纷纷互通眼神似都在深深佩服钱方方。

“来。”主持人重新推动转盘又举起酒杯,好像在恭喜钱方方扳回一局,“让它继续转着,咱们喝!”

几轮过后,当甘玲玲冲钱方方努嘴时钱方方才看到转盘上两摞牌不知何时停在了他身前。

主持人笑出一个酒嗝,“轮到咱钱总啦!”

钱方方并没把眼睛从甘玲玲身上挪开,“帮我抽一个,宝贝儿。”

甘玲玲眨巴着眼愣了下,估计也没想到钱方方能当这么多人面儿叫她宝贝,酒桌上的人瞬间炸锅开始起哄,仿佛没一人照顾温远的情绪,不过大家也知道温远没心没肺就是白眼狼。

毕竟大学几年谁都能看出钱方方是付出最多的一方,一直都把温远照顾得舒舒服服,但钱方方却总像在用热脸贴冷屁股还总被骂,任谁都看不下去,这回钱方方把温远甩了倒大快人心。

甘玲玲从真心话里抽出一张卡牌直接递给了钱方方。

钱方方扫了一眼后再次解开衣领一粒扣子,嘴有些打瓢,“最想和谁,结婚。”

钱方方念完后抬起眼皮终于看向温远坐的方向,桌上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

下一刻钱方方却倏地笑出一排皓齿,抬手指了指坐在温远另一侧的男人:

“老周啊,婚礼时一定让你媳妇把绣球抛给我们家玲玲啊。”边说边搂住了甘玲玲。

寂静的酒桌霎那又沸腾了,比钱方方岁数小的人开始纷纷举杯管甘玲玲叫起嫂子,还有人嚷嚷着让钱方方干脆在老周婚礼那天跟甘玲玲求婚。

钱方方醉醺醺擎着酒杯盯着甘玲玲咧嘴直笑,“姑奶奶,您瞧他们这点子成不?”

甘玲玲的眼睛亮晶晶,愣了几秒突然抄起桌上酒杯和钱方方胳膊相绕喝起了交杯酒,直接把氛围拉向高潮。

喝完交杯酒后钱方方脑子昏沉沉,脸上笑容迟迟没下去,在他听到手机铃声时已经响了好几下,甘玲玲帮他接了。

“让你挪车的,把钥匙给我,你醉了。”

“胡说。”钱方方拿走手机扶着甘玲玲的肩膀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

门外一阵冷风钻进衣领,钱方方缩缩脖子觉着真有点儿上头,他深一脚浅一脚踩棉花般来到自己车前,刚一坐进驾驶位就听后车门被人打开,随后一个黑影钻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钱方方的嘴堵了个瓷实。

感受到熟悉鼻息的钱方方酒醒大半,一边破骂一边反抗,“你大爷温远,放开我!”下一刻钱方方竟被温远直接拉到后排强行按到了腿上。

“方妃啊,当年你就是用这姿势把朕强尖了。”温远掐着钱方方的腰,“咱姿势不变,这次换朕强尖你。”

“我草你大爷!”钱方方挣扎着大骂,双手却被温远一只胳膊牢牢束缚着。

温远嘴里虽说强尖,但似非要做足前戏让钱方方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浆才罢休。

“哈哈哈哈。”钱方方却突然卸了劲放声大笑,笑声在漆黑夜里像悲凉的啜泣。

钱方方眼角噙的泪花应该是刚刚笑出来的,温远此时也松了手静静看着钱方方,但嘴角依旧温温扬着,钱方方有些无力的竟是主动握住温远的手按到自己的车欠物上。

“远子,你信不信就算你用嘴亲,它也不会直起来。”钱方方嗤嗤笑起来,声音又猛然变得粗暴,“我喜欢女人,女人!”最后一声嘶吼没等爆裂就已碎成千万片把温远的嘴角震出了裂纹。

几秒过后温远也噗噗笑出声,笑得没心没肺,这让钱方方立刻明白刚才温远脸上貌似划过的悲伤百分百是错觉。

“这药水还真特么管用。”温远修长的手指被窗外残月映得惨白,他开始一粒粒系着钱方方身前扣子,动作迟钝,僵硬。

钱方方盯着温远的手愣了神,片刻后像在说梦话,“你为什么没用药,该不会在等我,怕我会......”

话一脱口钱方方猛又想起别墅里那个秃子,刹那偏开头攥了攥手心,“你以为我会后悔,再回来找你?”

“别撒比了。”温远拍拍钱方方的衣领,随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瓶药水晃了晃,“以前我看新闻说有人用过没效果还有副作用,我其实是想找机会看看你用完后成果咋样,现在看来还真不错。”

说完温远拧开瓶盖扬起头,“现在我能放心滴了。”

钱方方鬼使神差竟一把抢走温远的药水猛一推门跳下车,趔趄着没走两步就被自己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吓住了。

钱方方鼻翼僵硬,头皮发麻,他急忙站定声音发紧,“早特么过期了,还滴什么滴。”说完拔腿就走。

然而“逃”出没多远钱方方就听到温远追上来的脚步,钱方方骤然刹住步子一个转身不待温远说话就把药水狠狠按到他身上,直接给温远按了个踉跄,钱方方只觉妖火掀开天灵盖,扯起嗓子:

“滴吧滴吧,滴死你算!”

下一刻钱方方忽觉腿一凉,温远冰冷的手须臾伸进自己裤兜里,钱方方倏一下心头乱跳,后来才发现温远跑来只是为把车钥匙给自己,并不是急着要用药。

钱方方猛地转身干脆跑起来,此时他才感到胸前还残存那人乱亲时的余温,腰间仍留着那人手指掐下的力度,钱方方一头冲进别墅经直来到桌旁一拍甘玲玲的肩膀,声音灌风一嘴焦灼:

“走,回家。”

甘玲玲开车带着钱方方缓缓驶远,汽车尾灯消失在了道路尽头,像把别墅区零星几点路灯也一起收走,整个世界落入黑暗。

温远费力地吸了口烟,烟蒂却没燃起火星,因为他根本就忘了点烟,打火机还落在了别墅,下一秒这根香烟便像一具僵硬尸体被温远横在地上碾了个粉身碎骨。

“我没喝酒,把车钥匙给我吧。”那个秃头男人裹着军大衣走上前顺势搀住温远的胳膊,“我送你回家。”

“我没车。”温远甩开那个人掏出了手机,在输错几次密码后进入了界面,“钱转给你了,走吧。”

秃头男人却再次一伸胳膊拉住温远的手,“我叫辆车,一起走。”

温远突然扼住那人喉咙,嘴角碎满刀子:

“再碰老子,我弄死你!”

忘掉那晚的事,钱方方没费多长时间,毕竟年底人人忙成狗,就连除夕当天都得上班,随后又是风风火火的新年,走亲访友各种聚会不知不觉就又开卷下一年。

“方哥快起床!”甘玲玲假模假式敲了下门后转动钥匙冲进屋,“今天妙云观有法事,你得亲自去请个符牌,犯太岁可不是闹着玩的。”边说边把被子一掀往钱方方身上扔衣服。

钱方方在衣裳下头缩成一团,“我不信那玩意儿。”

“你懂啥,你也不能每年都让阿姨帮你请啊,你得自己去一趟。”

“我妈?”钱方方噗嗤一下乐了,终于睁开眼,“她信基督你不知道?”

“啊?”甘玲玲刚拉起钱方方一只胳膊又扔下了,“不可能,有一年我还看见阿姨拿了整整一铁盒符牌,说都是这些年给你请的。”

“记错了吧,我妈只信基督。”钱方方伸个懒腰坐起来慢悠悠套衣裳,“她现在就在教堂呢,每周一次礼拜雷打不动。”

甘玲玲歪着头杵在原地一会儿“嘶”一会儿“咦”。

“行了,别想了。”钱方方跳下床拍了拍甘玲玲的脑袋,嘴角嵌着暖阳,“我收拾完了跟你去,不过从妙云观回来我得去趟公司。”

“啊?周日还加班!”

钱方方所谓的去趟公司其实是想抓紧时间买对儿情侣戒,年前那场大学聚会大家起哄说什么让他在老周婚礼上跟甘玲玲求婚,但其实两人连恋爱关系都没确定。

这次钱方方打算借着下周日老周婚礼之际跟甘玲玲表个白然后正式交往,也算彻底翻过旧书页开启新篇章。

转眼到了周六这天,钱方方加完班回家本打算倒床回血,却见他床上被褥全被他妈掀了起来,而此时他妈妈又把垫子上的拉链拉开,正伸手在橡胶垫里摩挲着。

钱方方饶有兴致坐到转椅上,瞧着在垫子里摸来摸去的老母亲,“妈,找藏私房钱呐,我爸不是那人。”

钱妈妈翻了钱方方一个白眼,随后从垫子里掏出一张金色卡片扔到钱方方身旁写字台上,那张金卡钱方方上周才见过,正是道家消灾祈福的符牌。

钱方方一把抓过符牌还没待反应又见老妈轻车熟路的相继抬起床头和床尾的垫子,又各掏出一张符牌,嘴里嘀咕着:

“年年老三样儿,封建迷信。”随后把钱方方手里那张符牌倏地抽走一起揣进兜里,叹口气后拨弄着钱方方的头发:

“方方,咱家得换锁了,远子一到年底就趁家里没人时给你放符牌,我以为他今年不会来了,谁知道又来放了,这件事可绝不能告诉玲玲,知道不?”

在钱妈妈走后,钱方方觉着自己像长在了椅子上,甚至变成了这把日夜守在床边的椅子,只痴痴望着那张床。

妙云观当天钱方方见识过那些开光的符牌,甘玲玲当时还带他把几种符牌全请了个遍,有保健康的,还有保事业和财富的,而其中有关爱情的是用符纸做成的三角符,甘玲玲当时还偷写了一行字才让道士把符纸包成了三角状。

想到这里钱方方像爆竹般从椅子上炸起来,抓来枕头把甘玲玲塞进枕套里的符牌全倒出来数了下,果然是三张符牌和一个三角符。

钱方方的嘴唇干裂得像枯叶,轻颤着,“三角符。”

话音随风落地时,钱方方变成个没头苍蝇开始在房里东冲西撞翻找着三角符,翻找着大概率不会存在的温远给他俩求的有关爱情的三角符。

当钱方方也像枯叶般飘落在地闭上眼时,他知道自己太贪心了,温远一个没良心的流氓能数年默默给自己请符牌就足以让整个世界刮目了。

然而现在他竟还抱着幻想,认为这十年来温远也会为俩人的爱情祈福。

“别傻了,温远就没爱过自己。”

钱方方睁开眼,嘲笑着翻身起来,却瞥见了床板下挂着的那一片三角符......

淡黄符纸很多已褪去颜色,此时像一朵朵白色雪花在黑夜默默绽放,悄无声息,圣洁端庄。

下一刻,钱方方如虔诚信徒般匍匐在地,颤抖着摘下了一朵又一朵雪花,却迟迟不敢打开,直到把所有三角符整整齐齐码好后,才端正了身子,小心翼翼打开符纸。

在拆开一个个三角符后,钱方方发现符纸也只是外表看着脆弱褪色,然而纸上字迹却笔墨清晰刚劲有力,似一瞬间就能刻进人的灵魂,留下抹不掉的烙印。

【勒令钱方方只喜欢温远一人。xxxx年x月x日

勒令钱方方永远喜欢温远。xxxx年x月x日

勒令钱方方对温远一心一意。xxxx年x月x日

......】

读到一半时钱方方气笑了,喃喃骂着,“温远这龟孙,敢情这些年一直给我下咒呢?怪不得每次听他骂我都觉着心里痒,每次看见他目光都觉着像亲吻,原来是中他的邪了!”

【勒令钱方方永不变心。xxxx年x月x日

勒令纠缠钱方方的女人从地球消失。xxxx年x月x日

勒令钱方方永远爱温远,爱到宇宙毁灭。xxxx年x月x日】

“岁数越大越不着调。”温远气出眼泪,流个不停,像山间潺潺小溪。

【“勒令钱方方每天都想嫁给温远。xxxx年x月x日”】

在读最后一张符纸时钱方方脱口骂道:“擦!你不求婚我特么怎么嫁?!”

钱方方被自己的口不择言吓着,火燎般扔下符纸。下一刻他重新看了一遍日期,没有找到今年的那张三角符,他知道他找不到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因为他和温远已经结束。

日月交替星河倒转,十年时间倏忽而过,溪水干涸大地枯竭,也只有裂纹埋葬在钱方方的眼角,时隐时现。

【勒令钱方方每天都想嫁给温远。】

这张符是温远去年写的,钱方方竟不怕烫的重新攥进手里,与此同时他心里猛然充斥了无数问题,像汹涌海浪要冲破胸膛。

温远是不是有了想结婚的念头......

他难道想和自己成家?

他有跟自己求婚的想法?

是不是因为自己用了矫正药水,所以......

难道......

......

......

当天夜里作为伴郎团的钱方方提前入住老周安排的宾馆里,临出门前他把情侣戒揣进外套兜里,在来到地库钻进车里后,却生生坐了半钟头,随后鬼使神差又冲回家里把那张让他魂不附体的三角符塞进兜里,拉上了拉链。

钱方方不想再折磨自己,他觉着想破头倒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来的痛快。

钱方方害怕听到真相,但他又迫切想从温远口中听到答案,因为他知道温远那张嘴永远只会吐刀子,钱方方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求一死。

毕竟那整整一铁盒的符牌太不真实,那些三角符更像落地无痕的雪花,不知是否真曾来过。

次日一早钱方方像吊起嘴角的行尸走肉,四肢僵硬却忙忙叨叨。

他左侧西服兜里放着昂贵的情侣戒,右侧兜里则揣着轻薄的三角符,轻得让人根本感觉不到,却又沉得让钱方方坠下半个身子,走路都是从未有过的艰难。

钱方方的目光一直在密密麻麻人群中搜寻那个最高的身影,那个在他生命中像灯塔一样屹立却又常年熄着灯的流氓。

在看到温远那刻,钱方方眼神有些失焦,这是他第一次见温远穿西装,身后新郎团里响起一片骂声,“远子这家伙,比新郎还抢眼!”

周围姑娘们一片骚动,麻雀似的叽喳不停,都说老周是不是把哪个明星给请来了。

钱方方攥了攥拳,手心汗津津的,这下他算找到了搭话理由。钱方方大步上前来到温远面前狠狠瞪他一眼把他拽出去,“砸场子来了!跟我出来。”

温远摘下墨镜,被钱方方硬扯胳膊也不急不躁,嘴角又弯起柔情蜜蜜,“呦,咋请个弱智来看场子,我怎么也算穿了西装来,别狗眼看人低啊。”

钱方方此时好像对温远的出言不逊更加受用。

他恨不能温远干脆拿起刀子捅进自己心脏,让自己真正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用思考,不用感受,只需在城市游走,只需跟着尸群一起游走,走到世界尽头也不会死,但也永远不会活,不会真实的活。

“今年你怎么没给我床板下咒了。”钱方方掏出三角符甩到温远身上。

“呦,这都十年了才发现,骂你撒比不冤吧。”温远把三角符随手扔进烟盒里,“谁说我今年没写,就放在乐高柜子上,欢迎钱总来家品读。”

钱方方的心果然被捅了下,却不是他想要的捅法。钱方方倏地低头掏出胸花若无其事往衣服上别,“你还没搬走?不怕屋子里全是我的鬼影儿?”

“懒得折腾,再说也租不起更好房子,不过我女朋友倒不嫌弃。”

钱方方的大拇指倏地被别针扎了下,冒出一滴血他自己却没发现。

“擦,老周是不是穷疯了,谁特么胸花还用别针的。”温远一把扯过钱方方的手吸掉血珠,从裤兜里掏出个创口贴贴上了。

钱方方看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拇哥,感觉自己也被裹成了木乃伊,连眼睛都动不了。

“我有话问你。”木乃伊觉着自己没张嘴,但心里话却不知死活的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想后悔都来不及。

“等一下,我女友电话。”温远匆忙放下钱方方的手转身接起电话。

随后“逃走”的钱方方感谢那通电话,真是千恩万谢,因为他当时看到远处一个女孩正冲温远挥着手......

钱方方在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几把脸,防水创口贴被他硬拽下来扔进马桶无情冲走,他随后又洗了一遍手,郑重地按在左兜凸起的那个戒指盒上。

他看着镜子里洗白的自己,喃喃自话,“雪花会消失,但睡莲不会,她只会一直等待黑夜。”

走向甘玲玲的那条路既短又长,钱方方觉着已看不到周围人,只有黑夜里那朵为他绽放的光。

一串焦躁铃声让步伐越来越快的钱方方刹那间停了脚步,他背过身接起电话,“喂?”

“钱总,我是大学聚会那晚给你打电话让你挪车的人,也是温远身旁那个秃子,但我不是他男友,是假扮的。”

男人声音略显局促:“原本我没想打电话,但想起当晚大家说让你在三月三这天跟女朋友求婚,我不是想搅局啊,只是想告诉你真相,不然我心里总不舒坦。”

电话里男人像吸了口烟又吐出去,“我交往过不少男人,我能看出温远是口是心非的人,也能看出他爱你爱到骨子里了。”

钱方方放下电话的一瞬间似乎才发现诺大宴会厅里早已人头攒动满是宾客,四面八方都传来人们逢场客套的声音,还夹杂着瓜子不停被嗑开,汽水被拧开的杂乱声。

此时的钱方方看不到甘玲玲的身影,他只迫不及待想逃离人群,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时才能把乱成麻的思绪捋清。

在套上外衣匆忙跑出大厅后,钱方方好像感受到甘玲玲幽怨的眼神,听到朋友们失望的叹息,但钱方方没回头,他甚至都不想去看人群里那个亦真亦假的温远。

钱方方现在只迫切想寻找答案,寻找温远这些年对他不冷不热的原因,难道全是为了自己有朝一日在后悔时能没负担的离开,能心安理得的使用“矫正药水”回归正途?

温远找来假男友的事似乎隐隐证实了他的猜想,温远无非是想让自己对他彻底失望。

如果是这样,那么温远目前这个女友应该也是假的,而温远说他放在乐高柜上的三角符应该是真的,钱方方要亲自去看看。

钱方方几乎是一口气跑回车里又迅速启动车辆开往他和温远之前合租的住处。

当他爬上五楼,在看到管道井的一根暖气管的胶套里依旧藏着那把备用钥匙时,钱方方手都有些发颤,他就知道温远不会换锁。

在钱方方打开房门的那刻,他在心中似也完全认定温远这些年的“假面”。

钱方方觉着用假面这个词也不妥,因为温远对他展露的那些柔软笑容,那些如亲吻般的深情目光,全是真的,只有伴随而来的冷言冷语,戏谑嘲弄是假的,是温远故意的。

十年了,十年了钱方方都没看出温远是个口是心非的人,钱方方承认自己是真的撒比。

神经依旧紧绷,甚至有些兴奋的钱方方在进屋后扫视一圈,见一切似乎都没变样,他迫不及待脱掉皮鞋,连拖鞋都顾不上换就大步要去卧室的乐高柜上寻找三角符。

已经跨出两大步的钱方方下一刻却嗖地定住,猛一回头看到鞋柜下方静静摆着一双女士拖鞋。

钱方方的脑袋像卡壳般转不回原位,就那样扭曲着脖子直愣愣盯着那双印着笑脸图案的粉色拖鞋。

钱方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那张笑脸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发出一声又一声轻蔑的笑。

不知站了多久钱方方突然回过神后跑进卫生间,他看到洗漱台上和温远的白色牙缸并排放着一个粉色漱口杯,里面立着一根牙刷。

尔后钱方方像个醉汉般摇摇晃晃从卫生间出来,又像踩在泥坑里一步步艰难走回门口,临出门时差点忘记穿鞋。

在婚礼宴会上,温远似没发现钱方方的提前离席,只是不停在和女伴低声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似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温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完电话后重新戴上墨镜,在大厅内来回扫视几圈,从一侧大门的门缝里看到伴郎团似都在门后等待婚礼开始。

温远和女伴耳语两句后匆忙离开宴会厅。

他打了辆车赶回住处,上楼之后他先去看了眼管道井,见那把备用钥匙还依旧藏在原位。

他进家后把门口那双女士拖鞋扔进了垃圾箱,又快步走到卫生间把那套粉色牙具同样扔进垃圾桶盖好盖子。

做完这一切后温远窝进沙发,他从烟盒里缓缓倒出了那张三角符。

在宴会厅时他接到了那个秃子的电话,知道那人把事情原委全都告诉了钱方方。温远知道钱方方应该也猜到自己女友同样是假的,且以温远对钱方方的了解,钱方方定会跑回这里戳穿自己和女友同居的谎言。

虽然一切都藏不住了,但温远反倒长长舒口气,像卸下了重重枷锁。

他把弄起那张三角符,嘴角像小船一样微微翘起,在水面轻轻摇曳,等着钱方方的到来。

不多时温远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给他打电话的是那个女伴,也是他曾经的同事。

“刚才你接完电话就走了,你问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吧。”

女人的声音透着洒脱与高傲,却总觉有些刻意,“三年前我用完矫正药水后就没再找过她,甚至想起自己曾跟个女的上床都觉反胃,就更不会有一丝留恋或丁点怀念了。”

挂了电话后,女人看了眼手机屏保,上面依旧是她跟前女友的合影......

温远的手机在跟女同事结束通话后没一秒再次响起来。

“喂?”

“是我,甘玲玲。”

就像是温远的等待真起了作用,钱方方鬼使神差调转了方向盘,又一次开回了那个老旧小区。

钱方方从热水管上取下钥匙打开门,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就是去卧室看一看,尽管从目前来看温远说他今年写了三角符放在乐高柜上,应该是句彻彻底底的假话。

进屋后钱方方低头脱鞋子,看到了旁边那双“笑脸相迎”的粉色拖鞋。

他木讷转身往前走,这才从余光看到沙发上竟坐着个人,那人腰板直挺挺的倒不像坐在沙发上,更像坐在硬板凳上。

“你怎么回来了。”钱方方佯装镇定,整个身子却僵住。

“自己家还不能回了?”温远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笑一边点燃一根烟,“怎么,你这是想主人了,回来瞧瞧?”

钱方方声音轻颤,“内急,借用下厕所。”说完快步钻进卫生间撞上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远盯着手里香烟,那一缕慢悠悠升起的青烟像不散的魂魄,无休无止缠绕在他身上。

“抓紧时间。”温远倏地把烟蒂按进烟灰缸,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女朋友一会儿就回来。”

钱方方猛地把门打开,熟视无睹越过温远坐到了沙发上,“我陪你等。”

“你把牙缸拿出来干嘛。”温远指着钱方方放到茶几上的粉色牙缸,“弄脏了她一会儿回来可骂你。”

“我等着。”

“还有等着挨骂的人,多撒比。”温远弯了笑眼歪在沙发一头,随后撩起两条大长腿像看不到钱方方也坐在沙发上似的直接压在他身上,随后闭上眼:

“起来点儿,别碍事儿,老子睡会儿。”

钱方方没动窝,只是脱掉外套盖在了温远身上。

“呦?”温远饶有兴致睁开眼,把胳膊交叉枕到脑后,“砸场子来了?我女朋友可不是吃素的。”

钱方方始终没看温远,他朝茶几上那个粉色牙缸扬了扬下巴,“商标还没揭。”

“又不妨碍用。”温远再次闭回了眼。

“牙刷是新的。”

“刚换的。”

“牙缸里全是灰。”

“她用手接水漱口,牙缸只用来放牙刷。”

钱方方没再接话,忽然沉默了。

温远舒服地伸个懒腰笑嘻嘻看着钱方方,“钱警官还有问题吗?没问题赶紧滚回家找媳妇儿吧,哪儿有人刚求完婚就开溜的。”

钱方方沉默半晌后站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感到温远的两条腿像两根冰冷的生铁沉沉压在他腿上,钱方方费了些力气才把温远的腿推开。

钱方方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人的嗓子有些哑,“撒比,外套忘拿了。”

钱方方其实并不是要走,而是弯腰拿起其中一只女士拖鞋,轻声说:“鞋上都是灰。”随后翻了个个,“鞋底纹路清晰,没有穿过的痕......”

“钱方方你特么来我家探案来了。”温远打断钱方方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是见不得老子好吗?”

钱方方看着笑容在脸上消失殆尽的温远,知道那人的伪装已被自己揭穿。

“我没有求婚。”钱方方扔下拖鞋从西服左兜里掏出那盒对戒,边走边说:

“我甚至都没跟她确立情侣关系,这盒子里只是一对儿情侣戒。”

钱方方边说边打开盒盖放在茶几上,精致的白金戒指和裂缝的破木茶几有些格格不入,“温远,十年前是我掰弯了你,这次换你了。”

温远轻薄的嘴唇隐隐泛白轻轻发颤,虽然屋里十分暖和,但他却像在雪地里般冻得肩膀都在抖动。

温远缓缓从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倒进几颗到嘴里嚼起来,嘴唇这才又恢复血色,下一刻又陷进沙发里笑了两声:

“你可真撒比啊,是不是饭桌上吃到毒蘑菇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矫正药水有个缺点,就是不能抹掉记忆,也战胜不了记忆。”钱方方一字一句着朝卧室走去,“如果说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就是让我更想你。”

温远一仰头倒了一嘴薄荷糖,劈里啪啦嚼着,唇角又勾起来,“钱方方你是不是中邪了?官儿不要了?户口不要了?放着高薪不要想回来过穷日子了?想回来找我?”

“外在越富足,我心里越空。”钱方方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握着一张三角符,声音更加斩钉截铁:

“温远,我们和好吧。”

“草,你怎么找到的。”温远脸一白从沙发上跳起来。

“卧室垃圾桶里。”钱方方轻轻回复,手指却不停在发抖,他笨拙地拆着三角符,紧张得话格外多:

“你也是真拧巴,在我面前装得跟个捂不热的石头似的,背地里偷偷摸摸各种写小符勒令我只爱你一人?真够两面三刀,你简直就是......”

钱方方骤然噤声,只因看见手中三角符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力透纸背:

【钱方方,我想娶你。】

当钱方方听到温远叫他时,感觉像是从云端飘来的声音,一点儿不真实,直到他感到手腕一紧,像被温暖毛巾紧紧缠绕。

“你真的想好了?”温远的声音似还飘在空中。

钱方方的睫毛飞快颤动,变成了个大脑停转的傻子。

温远又极具耐心的放慢语速,“钱方方,你真的想跟我和好?”

钱方方像终于回过神猛地重重点头。

“我给过你机会了。”温远小声嘀咕一句,随后从兜里掏出个创可贴。

钱方方丈二和尚地看着温远就像刚才自己拆三角符般笨拙地揭着创可贴,下一刻竟突然单膝跪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温远并没说什么就把那个创可贴在钱方方无名指根部上颤抖着绕了一圈,脸上还露出了钱方方从未见过的郑重与严肃的表情,温远的声音沙哑却滚烫:

“钱方方,嫁给我吧。”

钱方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只有温远笔直高挺的鼻梁在一滴滴冒出汗珠,还有他的喉结在不住滚动。

头一次见到温远紧张成这样的钱方方噗嗤一下笑出声,在伴随眼角一滴泪的滑落,钱方方一拳捶到温远肩上,把温远捶得身子一歪。

“就没见过用创口贴当戒指求婚的,你特么可真邪性。”

钱方方说完见温远又摆正身子依旧跪着,“你到底答不答应。”

钱方方随即笑成了乱颤的花枝,“别人求婚都是先等对方答应了再给人戴戒指,你这都给我手指缠上了,还特么舔着脸问我答不答应?你个流氓。”

钱方方话音还没落地就被温远一个打横抱起直冲卧室按到了床上,温远像头饿狼般急不可耐扑到钱方方身上。

“先入洞房吧,朕想你想疯了!”

“远子,你知道咱俩名字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

钱方方的身体和温远的身体深深交融,埋在钱方方身上的温远不舍地抬起头,“温,钱......烧钱?”

“是远方。”钱方方的眼睛漫着清凉的水汽,身子起起伏伏像坐上一叶扁舟:

“远子,只有你带我去的地方才叫远方,也是我真正想抵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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