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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下河

冰下河

发表时间:2024-05-24 10:53

作者有有小兔所著的小说《冰下河》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冰下河围绕主人公周闻宇池川开展故事,内容是:池川以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闻宇,但后来才知道其实根本不是,他们早在很早之前就相见了。

冰下河小说
冰下河
更新时间:202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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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下河》精选

在池川闭着眼睛,数着头顶中铺男人的呼噜声到第816次时,些许睡意终于隐隐袭来。

他赶忙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把胳膊从脑袋底下抽出来,准备抓住已经三天没有光临的睡眠,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他似乎才刚刚睡着,就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下一秒,敲击车厢门框的嘭嘭声随着听起来就不情不愿的尖锐又有些沙哑的女声一同响起:“到z市下车的赶紧准备了啊,马上就进站了哈。”

手机在兜里适时振动了两下,好像也在提醒他要到站了。

隔着能容纳一个人的走廊,车厢的另一端的上铺已经窸窸窣窣的在从最上面非常艰难的踩着中铺和下铺床边的一小块凸起下床了。

原本在夜里沉寂着的车厢随着女人踩着高跟鞋渐渐远去而变得越来越喧闹:

小孩儿被吵醒不情愿的哭叫声,老人生怕别人听不见努力提高的说话声,还有从各个车厢里传出来的行李在地上拉动的声音……

池川刚陷入浅眠,就被这团乱七八糟的声音惊醒。

整个人猛地颤动一下,深呼吸,勉强抑制住扑通乱跳的心脏,连在心里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挣扎着从卧铺上坐起来,晃了晃因为刚睡着就被叫醒而变得非常昏沉而疼痛的脑袋,池川弯下腰去从床下抽出自己的行李箱。

坐在床沿,等车厢里要下车的人都去走廊上排队准备下车了,池川才从车厢里走出来。

火车似乎在减速,车厢有些晃动,他蹭着人群勉强挤到窗边。

站在走廊里的窗户往外看,乌漆麻黑的天空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再往远处看,隐约能看见随着减速而显现的凌乱的架在空中的电线。

从刚上车到现在为止,这样相同的景象一直存在在窗外。

即使时间已经从中午变成了夜晚,可是似乎从一座小城市去到另一座更小的城市,对这扇窗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它还会再次踏上归程。

旁边挨着池川的男人在不停地抽烟,烟雾升起到他的眼前,遮住原本就看不清的夜,让他变得更加不安。

他有些烦躁的背过身去,想往前走两步避开男人吞云吐雾的范围。

可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前后左右都挤满了要下车的人,车厢密闭的空气好像也随着拥挤的人们而变得更加污浊,让人呼吸不畅。

闭了闭因为太久无法入睡而变得干涩的眼睛,池川在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的时候改用一只手扶着行李的姿势,把另一只手从身前扯到身侧,贴着站在旁边的大爷的胳膊用两只手指头把手机从兜里勉强夹出来,再在大爷疑惑的目光中把胳膊扯了回来。

按开手机,看着几乎一天没有工作的手机信息栏随着屏幕亮起突然开始疯狂地弹出消息,他扫过一眼就按下了清理健。

在手机消停了之后,池川才慢吞吞把指尖移到微信上,看着各个消息条旁边干干净净的痕迹,点开了唯一一条带着几乎99+的消息。

几乎从他刚上火车开始,刘凡就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虽然他一直觉得刘凡人如其名——有够烦的。

但现在,在这种他百无聊赖,又不想把头抬起来看眼前挨在一起的各种各样的脑袋们肩膀们观察众生相,只能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刘凡的这些消息来的就显得格外及时。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也不说一声?”

“川?川?我滴川?你人呢?回个消息?”

“dd,川哥,川哥,一上午四节课都过去了你还没回我消息?你去哪了?”

“川哥,理理我。”

“你到底去哪了啊川哥…算了我叫你川爷吧。爷,回个消息好吗。”

“啊啊啊川哥!你到底去哪了!我去问老徐,他怎么也不说,啊啊啊急死我了!”

……

看完了所有消息,池川一只手非常别扭地拿着手机,努力把指尖悬在了屏幕上。

直到键盘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发现自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股莫名其妙又好像一直堵在他心口的烦躁感猛地涌上来,他按熄手机,闭了闭眼睛。

从母亲对他随口一提:“你要不去你罗姨家住几天。”

到他站在这里,一切都似乎还有些不真实。

但他又确确实实的站在这里,感受着前后左右挤着挨着的人,也感受着从南方猛地来到北方,远离家乡的这种无法形容、突如其来让他无所适从的难受。

大概不是因为换了地方,只是他的不开心需要找个宣泄口,而所有出路全都被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感受到自己情绪因为想了两下这件破事而即将要达到一个不稳定的高峰,池川迅速把这些不断冒出来的想法全都扔好锁在心底。

叹了口不知道为什么而叹的气,最终还是又点开了手机,随便回复了刘凡两句。

他一边打字一边感觉到火车的速度在渐渐降到最低,于是又勉强挤着旁边人的后背,再把手机塞回到口袋里。

结果旁边的人又因为火车的减速而开始骚动,他拿不回来自己的手,干脆直接把手也插进口袋,感受着火车因为减速在轨道上晃晃悠悠的向前滑行,最终伴随着“哗啦”的一声停了下来。

就连池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挤着挨着就从火车上下来的。

刚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他就打了个颤:

过于干冷的风毫不体恤的劈头盖脸冲他袭来,甚至在拍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还能清楚地听到风吹时的像哨子一样打着卷向前冲的响声。

顾不上在这个没人看的破地方还保持形象了,池川一边被风打的东倒西歪,一边迅速从箱子里抽出一条和自己身上的大衣完全不搭配的、却非常保暖厚实的围巾围到了脖子上,顺便也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这才感觉到被冻的冰凉的鼻尖有了些还存在在他脸上的迹象。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把围巾整理好,就被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阿姨拉住了:“帅哥?住店吗?30块钱一晚,就在附近,我带你去啊?”

那阿姨手里还举着一个非常质朴的看起来像是从纸箱上直接剪下来的纸板,上面写着:

住店30元一晚,有车接送。

接字好像还写错了,但池川没来得及看清。

因为旁边停着的疑似“接送”的车,是一辆敞篷三轮车。

他被吓得往旁边蹭了一下才躲开。

池川只在机场大厅见过有些出租车拉客,不过没有这么直接热情发的,最多只是远远的招呼一声,现在这方式也基本上很少见了。

所以乍一见到这种粗犷的、直接的拉客方式,他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看那人还要再叫他,他才反应过来,从嗓子眼里挤出短暂的“额”后,摆了摆手赶紧往前走了。

又挤过好几个和刚刚那姨如出一辙的朝他伸出的手,池川觉得自己这待遇跟那些被接机的明星似的,实在是有点太受欢迎。

躲开热情的“粉丝们”,他才终于从站点门口挤到了外面的路上。

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这站点下车的人没有那么多。

他早就知道这里只能算临时停靠站,不过亲眼看见一共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拖着行李箱和他一样艰难的往外挤还是觉得有点辛酸。

难怪刚刚就只可着他一个人薅呢。

拖着箱子往旁边的角落里站了站,虽然好像并不能躲开什么风,但心理上稍稍有了些安慰,池川这才勉强有精力去打量这个接下来他要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北方的冬天总是干而冷,灰蒙蒙的天空被残破的电线割裂成无数个小块,呼出的气一下子就被散在风中,和充斥着灰霾的空气融为一体。

周围的人都像感觉不到冷一样低着头顶着风闷声不吭的往前走,只有池川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从他走上火车再下车到现在,加上刚刚“挣扎”的那一番,池川感觉自己仅剩的力气也都被用光了。

迷茫、愤怒、失落……

心情一直都烂的不行,可周遭突然安静下来,那些被刻意避开的情绪便瞬间涌上来包裹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那对从小到大一直在争吵的爹妈为什么非要凑他高三的时候离婚,还非得把他不远千里地送走。

他就这么碍他们的眼吗?

直到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时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终于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被冻的已经发僵的眉心,开始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倒计时——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的脾气没有那么好,所以在自己的情绪起伏超过自己认为的阈值时,他就会这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个数,池川,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调整好你自己。

他想着,不管怎么样,不管要面对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都不是办法,在数过三个数之后,你就要继续往前走了。

三,

二,

一。

他终于弯下腰试着拎起行李箱,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在风里冻透了似的,连胳膊伸出去都带着疼。

皱着眉勉强伸直胳膊,用感觉已经被吹干裂开了的嘴呼了一口气,看着白气随着刮过的冷风缓缓淡去,听行李箱的轮子在坑洼的地上向前滚着,池川终于慢慢地踏入了这个偏远到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识的地方。

火车站周围似乎是一栋又一栋的废弃的厂房,透过建筑还能看出他们曾经的繁盛,这一片地方似乎只有这个也破的不行甚至可以和那些废弃的地方融为一体的火车站还在被使用着。

而挨着火车站出站口的这一栋厂房显得格外破旧,就连门口的标识牌都已经腐朽,还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蒙在上面,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池川凑近了眯起眼睛:“……服装厂。”

如果仔细看还是勉强能看出是服装厂三个字的,虽然确实有点儿勉强,但再往前走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了。

他只能又站住了脚,靠在挂着服装厂牌子的墙上挡风,按开了手机试试看能不能在这种烂地方打上个车。

在刷新了十多次屏幕上那个正在加载中的圆环依然还在一圈圈转着之后,池川终于放弃了打车这个想法。

难怪刚刚那边全是用三轮车接客的呢,原来是因为信号不好。

要不回去找那个姨?

但她好像只是负责把人送到她的旅店里,不负责充当出租车司机。

那还是算了吧。

“妈的……”

狠狠戳了两下手机屏幕,池川张了嘴想骂人,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低的可怕。

如果低沉的嗓音是一杯酒,也不知道谁会被我给灌醉。

池川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猝不及防地想起刘凡之前在他嗓子不适的时候说的这句装b的话。

现在大概因为一路都没开口,加上在寒风中风干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嗓音比对方嗓子不适的时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说来,他现在应该是瓶酒精吧,杀菌消毒威力第一的那种。

小酒精池川同志一边佩服自己苦中作乐的能力一边拎起行李箱,想借着这股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劲再刷新一下网页,如果还是不行就往前走走,却发现衣服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皱着眉转头才看到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正伸着胳膊扯着他的衣服,看他转头看向自己,那人挑了一下眉,“这里打不到出租车的。”

这人都快贴到自己身上了他都没反应过来,池川被自己无比低下的警惕心震惊了两秒,简短地反省了一下。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哦,然后呢。”

又低头看看仍然锲而不舍的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能松开了吗?”

“你是谁。”那人没理他也没松手,只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池川在说这两句话的时间里打量了一下对方:

看起来年龄和他差不多,但比起他穿着大衣又围着围巾,对方只着单薄的黑色毛衣,下巴埋在高高的领子里,单手看起来很轻松地拽着他的袖子。

池川还没见过这么标准的脸型,当然,他自己不算。

对方的五官也很完美又集中,鼻梁高挺;

个子很高,站的直挺挺的,因此显得很沉稳,和这里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眼睛是稍显细长的平行四边形、或许更像一颗细长的杏仁。

眼神又黑沉沉的,凌厉而缄默,看不清楚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池川把注意力从他的眼睛里挪开,皱着眉,回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被这人轻而易举的破坏的一干二净。

池川想反手拽住对方的胳膊让对方放开,可黑毛衣愣是没松手,甚至连胳膊都没动一下,这让他有点丢面子,也让本来就烦躁的心情在顷刻之间达到了这会儿的最高点。

对方长得挺好看的,可是在这种烂的让人格外烦躁的心情里,哪怕是天仙下凡来拽他衣服他都想给对方来一拳。

默念了很多句法治社会要做个讲文明有礼貌的人,池川才强行压下拎起行李箱给对方脑袋来一下的想法。

黑毛衣听到他的回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还是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不动,池川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说松手!你没听见吗!”

“你是来找罗姨的吧。”就在池川忍无可忍开始在心里比划着怎么一下子把对方抡晕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又开了口。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池川猛地有些错愕。

罗姨……是他那个远方亲戚没错,既然知道他是来找罗姨的,那这个神经病不会是罗姨派来来接人的吧?

有这么来接人的吗?

但出站口真没有罗姨的影子啊?

简单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看到的那群人,池川确认自己没有见到看起来是在接人的中年女人的身影。

自从被通知说要到这边来之后,池川接到了罗娇兰的好几通电话,基本上一天一通,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对方絮叨着问他喜不喜欢这个,需不需要那个罢了。

不过这两天他都没接到电话了。

池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

对哦,所以罗娇兰人呢?

大概是看出他的茫然,黑毛衣拽着他的手的力气稍微卸了一点。

池川借这个机会回过神,甩开了他的手,把被风吹的已经冰凉麻木了的手塞到了大衣口袋里。

“是不是又怎么样?”

他背过身去,没有转过头再去看对方,只是一边拉着行李一边慢吞吞地往前走,同时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一眼看到的对方的样子。

那人比他高,看上去和他年龄差不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长得真的还算是不错,和天仙也稍微能比一下……

哪怕他没真的见过天仙,也知道黑毛衣可以算得上是挺拔帅气。

而且,那双眼睛让人完全看不穿,也给他添了不少很深沉的气质,让池川有点捉摸不透。

这么一个看着很深沉的人,却用格外傻逼的动作跟个晾衣架似的勾着他的衣服,让池川想到这里就觉得他根本不是天仙下凡而是神经病出院。

气的他想转头扑上去和他揍一架。

于是池川又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虽然有些幼稚甚至完全不是他平时会做出来的事情,但他现在是一瓶小酒精嘛,先把自己醉倒了倒也说得过去。

池川生的干净,和他有些暴躁的脾气不符合的是他精致的长相,精致到甚至可以用漂亮形容。

因为懒得剪而半长不长的头发被掩在帽子里,有几缕从额前垂下来,米棕色格子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衬得他的肤色更白。

他一只手藏在口袋里,一只手拽着行李箱,手指纤长细白在黑色拉手的映衬下像一块精致的玉。

但就在刚刚,这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还用他漂亮而圆润的眼睛,用与他长相完全不符的、尖锐又带着点烦躁的眼神瞪了一眼仍然锲而不舍跟在他身后的人。

可对方却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而是自顾自地跟着他。

直到池川实在是忍不住了,觉得他可能是脑子真的有问题自己或许可以大发慈悲地试着原谅一下精神病,于是转过身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对方又突然笑了一下,伸出手:“你好,我叫周闻宇。”

“池川。”

池川对他点了点头,看样子对方可能脑子真的不太清醒,或者他自己也不怎么清醒,才会在这里和一个神经病浪费这么多时间。

于是他放弃了继续和对方沟通的想法,转身便往前继续走。

无奈这里的建筑实在是很杂乱,让乍一来到的人根本摸不着头绪。

他想找人打听怎么去到主街,又实在不想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多交流。

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拐了弯,绕过这个全是厂房的区域之后,再转身就发现刚刚还跟着自己的人突然消失了。

“妈的…不会真遇上神经病了吧……”

感叹了一句,池川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毕竟神经病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来找罗姨的呢。

一边想,一边把手伸进了口袋,下一秒便不怎么在意刚刚在想什么了——

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母亲给他的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随手放到了之前几天穿着的外套口袋里。

那件外套此时此刻大概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卧室的衣柜里又或者是搭在他的椅背上,反正不会在他能随手就拿到的地方。

“……操啊…”

池川不死心的里里外外把外套口袋摸了个遍,最后只找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已经吸掉了三分之二的烟。

这种感觉让他既觉得丧气又觉得愤怒,最后汇聚成一股火气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他憋了又憋,才勉强把那火给憋下去。

在这种时候跟自己生气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池川于是选择掏出手机来找到那个前两天频繁通话的电话号码。

深呼吸,点下拨通。

这还是他接了这么多次对方的电话后第一次主动回拨。

不过电话那头只滴滴的响着,一直响到了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池川蹙了眉。

或许是在忙没听到?他想。

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又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声仍然嘟嘟嘟的响,池川一边听着电话的声音一边在心里考虑着,现在再给他妈发消息或打电话问地址是不可能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她会说出来的话——

无非是根本不听他要说什么就说我在忙一会再说,哪怕她大发慈悲听了他说什么也会冷嘲热讽好一会才把他想要的地址发过来。

不如不联系,对他们两方都好。

电话一直到了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来接,池川拧着眉把手机收了了起来。

只是在这站了一会儿,脸颊就被风刮的生疼。

池川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来,把帽子随便挂到行李箱把上,拿出了一根烟夹在了指尖。

虽然最近一直在戒烟,不过在这种烂的随便什么人来他面前他都能跟人干上一架的心情里,抽一根烟也没什么的吧。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打火机,可直到这时他才又想起来,戒烟的自己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打火机这种东西。

“操!”

把烟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池川不顾路过的行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抬手拽下帽子扒拉了两下头发。

又蹲了下来,抠着那盒已经被他捏扁的盒子的边边,勉强从里面抠出来一根烟,百无聊赖的在指尖转着,最后还是放到了嘴边叼着。

刚刚给自己给自己打的气都随着这些破事被丢的一干二净。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转身回火车站,看看能不能买上个票,去随便什么至少比这里要繁华一点的地方住上几天。

反正他爸妈也不会来问他,也就不会知道他到底在哪。

可同时他又一动也不想动了,就想在这里蹲下去,随便什么也好,蹲麻了就坐着,坐累了就躺着……

就这样当个在冷风中蹲在路边凌乱的神经病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他真就蹲在路边,开始试图从乱的不行的大脑里揪出这么一丝丝思路。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来的时候池川其实听到了,但是他没回头,也没动弹,就这么叼着烟蹲在马路边,跟个犟种似的盯着面前那一亩三分地。

就算从衣服下摆源源不断往身体里灌的风都要把他吹麻木了,他还是坚持着一动都没动。

直到视线里映出一双运动鞋。

下一秒,在池川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向在自己面前站住的人的时候,眼前的光就被什么给遮住了。

在北方的冬天被风吹得他反应都慢了好久拍,感觉到有人凑过来慢慢靠近他的脸的时候已经推不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脸上,接下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烟,池川感觉被自己叼着的烟蒂晃了一下,一触即离。

在离开他的脸之前,那人还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借个火。”

借借借借你妈个比,看不见老子的烟没点着吗?

池川愤怒地想把烟吐出来直接起身跟对方进行一场属于神经病之间的搏斗,却发现自己刚刚叼着的烟被点燃了。

起身的姿势由于过于震惊而在半途中停顿了几秒,错愕地抬起头,黑毛衣的脸就这么大啦啦的映入了他眼帘。

“我他妈真是操了,”他把烟吐出来,还是没忍心把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烟丢掉,于是只能憋屈的夹在手上,“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抱歉。”这人刚刚还神经兮兮的拉着他不让他走,现在突然又开口道歉。

池川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冲上去和他揍一架,但他突然变得这么讲文明懂礼貌,让池川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是张了张口,没说出来话。

“没,”池川那口气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抬手又折磨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把刚刚夹在自己指尖的那根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之后才勉强让自己能平静下来和对方交流,“你到底要干嘛。”

他其实本来想叫对方名字的,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叫什么,索性继续在心里叫他黑毛衣了。

“你是来找罗姨吧,”黑毛衣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

“是是是,是!”池川实在是佩服这人,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三番五次在别人的底线上不停蹦哒还毫无知觉的,“到底怎么了!”

“罗姨最近不在家。”黑毛衣一边说一边吐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烟圈,跟用圆规画出来似的,噗的一下,突然出现在池川眼前。

而池川根本没时间欣赏,他被对方这句话搞的愣在原地,直到那个烟圈在他面前随着风散去,才回过神来。

刚刚好像被冻结了的感官似乎才再一次回到了他体内,北方刺骨的风划过他的脸,让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几乎也要被吹得皲裂开。

为了避风,他把半张脸埋进了围巾里,感觉本来就有些发懵发胀的脑子里的思绪随着这句话变得更乱了,太阳穴也被风吹着一下下跳着,让他几乎没办法思考。

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约好了吗?

她怎么会不在家?

那前两天她打电话来听起来兴高采烈的准备东西是什么意思?

耍他玩吗?

池川的眉不自觉的皱的更紧了,他明白自己不能偏信面前这个神经病的一面之词,可事实是他刚刚确实没有打通罗娇兰的电话。

所以她是真的不在家还是只是不欢迎自己呢?

池川不想细想。

好像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像倒霉透了似的,哪哪都跟他不对付,池川已经气到没有力气再生气了。

他早该想到的:正常人遇到客人出远门到家里来,怎么都会不来火车站迎接一下吧。

算了,就算罗娇兰在家他也不会去了。

干脆先去找个旅店住一晚,实在不行就回去去找火车站门口的姨好了,至少她们还来给他接站了。

虽然接的不只有他一个人。

简单理了一下思路,池川才强行从围巾里把自己的脑袋扯出来,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旁边默不作声地抽完了一支烟的黑毛衣说:“附近有旅馆吗。”

“没有旅馆。不用想着去找火车站门口的那些人,他们都不靠谱。”黑毛衣吐出最后一口烟,看着池川又垂下的头,不知道出于什么莫名其妙的心理补充了一句,“来我家吧。”

池川被他这句话惊的猛地抬起了头,盯着旁边和他一样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的人看了很久:

他实在是想不到居然有人真的会在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就带回家里。

还火车站的那些人都不靠谱,他看起来和他们一丘之貉如出一辙的不靠谱好吗!甚至论神经病程度,这人都已经遥遥领先了!

而且他就不怕他晚上趁他睡着了把他捅了吗。

好吧,他也不会。

但他要是个小偷怎么办?这也太不安全了吧!

大概是他的震惊实在是太大声了,又或者眼睛瞪的也太大了。

总之池川注意到黑毛衣的唇角轻轻翘了一下,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像根本没笑过似的:“你又打不过我,也没地方去。”

虽然池川常常和别人打架,也总是在打之前听到对手对自己撂狠话挑衅说他不行,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平铺直叙的语气对他说他打不过他。

但这比那种叫嚣式的挑衅更让他恼怒,黑毛衣的语气太平静了,让池川感觉他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个发现让他差点没忍住想给黑毛衣来一拳。

不是说打不过吗!来打一架啊!

战吗?战啊!

真男人就是要用实力说话!

刚刚的震惊这会儿随着一句话就被挑拨成了攀比心,池川连在风里哆嗦都来不及了。

果然心静自然凉的反义词是心焦自然热。

不过他勉强憋住了,没真把自己的手往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人的脸上招呼。

冷静了一下,池川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

除了睡大马路或者转身去找火车站门口的那些人再或者买张回去的票之外,跟着面前这个前几分钟他还想和他揍一架的人回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了想火车站门口停在那里的破三轮车,池川确实觉得她们没有那么靠谱。

尽管对黑毛衣的话仍然持有怀疑态度,池川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

“好。”他说。

随便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会大晚上起来捅死别人的人,他也有自信对方捅不死他。

而且和同性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住在一起,要比和不认识的陌生阿姨住在一起方便一些,那就去吧。

大不了他明天一觉醒来就买票,换个有宾馆的地方住。

实在不行他还能回去申请住校,虽然会被他爸妈骂。

不过他都住到陌生人家去了,还用担心别的吗?

听到他说这句话,周闻宇直起身,对他说:“走。”

然后就真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哇靠,真是冷漠啊。

池川一边想一边把还没吸几口的烟按灭在墙边,拎起行李箱,跟在了周闻宇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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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有小兔所著的小说《冰下河》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冰下河围绕主人公周闻宇池川开展故事,内容是:池川以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闻宇,但后来才知道其实根本不是,他们早在很早之前就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