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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均力敌郑锦年

势均力敌郑锦年

发表时间:2024-06-19 09:42

主角为郑锦年周玉程的小说《势均力敌》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势均力敌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寅子南所著,内容是:郑锦年小的时候经历了很多很多,于是养成了阴郁的性子,可这样的人他也有朋友。

最新评论:阴郁偏执受X顺风顺水豪门太子爷

势均力敌郑锦年小说
势均力敌郑锦年
更新时间:2024-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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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均力敌郑锦年》精选

宁市这几天暴雨雷鸣,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港珠澳大桥灯火透亮,江水映衬长灯萤辉,烟雨阑珊,大批队的巡警和救护车在紧急避让通道上疾驰,高速公路上一连发生数起交通事故。

郑锦年搭乘好友赵灿的私飞,从澳门返回宁市,预计8点半准时到达华尔庄园。

在大雨倾盆中,私飞如同45年末太平洋上狂轰乱炸的战斗机,铁皮壳冲锋陷阵,在寂静的深夜,万里高空,穿过积水的云层,跌宕起伏,一路直冲目的地。

赵灿拿郑锦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这位好友的秉性他最熟知。

别说在狂风暴雨中冲刺,要是耽误他办正事,他能撇开飞行员,自己飞。

赵灿召回公司高级管理层主飞国际航班的那位俄罗斯老兵,给他临时派了新活,送郑锦年回宁。

老兵有过开战斗机的经验,开起赵灿的私飞,一股兴奋劲像是狂欢夜喝了十瓶冰维吉,同郑锦年担保,哪怕电闪雷鸣,天空砸冰雹,他也一定准时滑进宁市上空雷达交通线。

私飞七点飞进宁市上空,半个小时后预备在华尔庄园顶层迫降。

郑锦年手持平板,翻阅资讯,机窗闪过一道蓝色羽翼。

一架造型如同F-22猛禽的绝美大物从郑锦年身边穿行,郑锦年专注资讯的视线被吸引,他目送这辆蓝鲸一样俊秀的宝贝极速滑进轨道线。

飞行室里惊起一道粗粝的骂声。

五分钟后,私飞上的空姐确定详细,来同郑锦年通报。

“郑总,接到地面导航台最新传达,落地台被抢,本次航班需要转换航线,于最近的城市嘉北机场降落,请问郑总有无指示。”

蓝鲸号整个亚洲都寻不出一架,郑锦年已得知抢航线的人真实身份。

“几点落地?”

“最快预计晚8点。”

“嗯,转告主飞,准予嘉北降落。”

“好的,郑总。”

8点后,郑锦年携带私人助理莫萧转坐汽车,劳斯莱斯在高速上疾驰飞速,二人共同赶赴宁市。

嘉北高速接连发生三起交通事故。

电台广播正播放着高架桥最新的新闻资讯。

莫萧坐在郑锦年身边,手速飞快,一刻也没停,给多项报表做归纳整理,发送邮件,两台平板十三个界面来回切换,莫萧英法粤三语交替,行事有条不紊。

窗外的大雨和起火狂轰惊不起他一丝注意。

一通私人电话打断莫萧的临时会议,他暂停手上工作,将西装内袋里放的发热的手机递给郑锦年。

“郑总,赵先生来电。”

郑锦年敲着架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双手速如同弹奏钢琴,快得叫人看不清他的手影,他换成单手敲击,接过手机。

电话里,赵灿艹了一声。

“怪不得浮金公馆闭馆三天,你知道谁要来宁市吗,你tm想都想不到。”

郑锦年放下手机,开了外音,淡声道:“周玉程。”

“哎哟,我艹,你怎么知道??”

“他抢了我的航线,开着他那架招摇过市的蓝鲸号今晚抵达华尔庄园——”

嘭!

砰砰砰砰。

赵灿吓一跳:“什么声儿?”

“撞车了。”郑锦年往窗外望去,就在他前方不到100米的地方,一辆小型跑车撞翻栏杆,半个车身挂在桥上,险些坠海。

赵灿慌神:“谁撞车了?你撞车了?你怎么还有气说话?”

“不是我,”劳斯莱斯穿过主路线,从交通事故现场驰过,郑锦年收回视线,继续疯狂敲击键盘,“是一辆吉达超跑。”

“吉达?哎,那不是周玉程26岁时创业,在美国造的小汽车吗?外观可炫了,翻版法拉第,”说到这,赵灿感叹,“妈的太子爷脑子就是好使,人家是天才,小超跑刚上市三个月,就在美国赚得盆满钵满,他可真牛逼,真TM会造汽车。”

郑锦年哼笑出声:“他会做个毛线的汽车。在美国待了几年,嘁,只会读莎士比亚。”

“嗯?莎士比亚不是英国的吗?”

郑锦年懒得理人,手上动作依旧没停,却在刹那瞬间,思绪凝神。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能造出辆安全性能达到极致的超跑。

赵灿见郑锦年没理,喂了两声,小声嘟囔:“再怎么说,人家少年成名,毕竟是公认的天才,智商超过150,读点莎士比亚怎么了?不准人家太子爷有点私人小爱好么?”

这位人送外号太子爷的天才神童周玉程,恐怕还不知道他人才刚至宁市,小迷弟遍地跑,就已经醉得找不着北。

——太子爷?哼,家里有皇位继承吗就太子爷。

郑锦年抿唇:“天才,呵。谁不是呢。当年要不是被迫辍学,横贯华尔街的新秀指不定是谁。他周玉程算个屁。”

“喂喂喂,锦年,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斯坦福毕业的,你的梦中情校啊,你不是死也要上吗,高考考五次都没进。我知道你有些地方是厉害,但人家这点本事,你总归要承认的嘛。”

闻言,身旁的莫萧朝他们郑总投来一记意味不明的视线。

郑锦年无语:“听他胡诌,高考只考了三次。好了,挂了,我忙。”

“好吧——哎,锦年,别挂,周六上我家吃饭啊,我亲自给你下厨,海鲜大餐——”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

华尔庄园的老板曾良小曾总冒着大雨亲自在庄园门口接人,赔罪来了。

劳斯莱斯到庄园门口,乌泱泱的人头和黑影堵在正门,见郑锦年推开车门下车,曾良被保镖严密护着,接过黑伞,亲自给郑锦年遮雨。

“郑总,没办法的呀,人家毕竟是周玉程是吧,我微信上给你发消息,你也不见回的,这弄得,我都没心情玩了,撇了欢儿就到门口接人来着,你别不信,我等了得有半小时了好吧。”

郑锦年被密闭空间不流通的空气压得脑门发疼,呼了一口气,接过了曾良手中的伞。

“赵奕还在等着吧。”

“等着呢,您约了人在这谈事,我哪敢叫他走,还好还好,刚刚8点40,也没迟多久嘛。”曾良心虚。

郑锦年拿出手机,当着小曾总的面给他往微信上回了个知道了。

小曾总松了口气,郑锦年将手机丢回莫萧怀里,不在意道:“好了,玩去吧,谈完事找你。”

“好捏好捏。”曾良一口南方吴侬软语嗲死个人。

合作进展却不如预期。

赵奕突然改口说改日再谈。

前阵子,这人见着郑锦年恨不得跪在他鞋边舔鞋,今天一改常态,男人的硬气莫名其妙像是找回了北,跟郑锦年说话都不带客气的。

郑锦年面上和气,说不妨事,全程没有一丝芥蒂模样,改天再谈就改天再谈,还让赵奕今晚吃好玩好。

出了厅堂后,天空才转小没多久的雨势,这会儿瞧着像是又要发作。

陈锦年骂了句脱线后,便站在廊下侯雨不急着走。

莫萧连着轮轴转三个日夜没休息,此刻累得在廊下柱子边倚靠着吸烟。

他一双腿修长,左手边夹着老板的电脑,随意拿着,没有站姿的模样,骨头架像是散了。

郑锦年随便他,他自己精气神很好,同样几个日夜没睡,也不见困倦。

雨有点大,落在台阶花盆里的大红牡丹上,郑锦年伸出手玩了会儿雨,一手湿漉,又玩了会儿花,来回duangduang地推,没舍得揪花瓣叶。

转身来,郑锦年神色便变得很淡,哪有之前室内的一点和气。

他做事一向果断:“谈不妥就不跟他谈了,一点微末的肉腥不值得我花心力,跟总裁办招呼声,这单子直接丢了,接他的对家,加百分之0.5的利润同他们谈。”

莫萧将香烟别在嘴里,身子渐渐站正:“郑总你心软才给他最后一点颜面,这厮不知道好,还拿腔拿调上了。这要是知道谈崩了,不得哭死。”

“有的机会叫他哭,他女儿不是在美国读书吗,使个绊子,叫他们一家移民下辈子见戏。哭坟哭够了,安排私办法务部和谈判组去他那小公司强势收购。”

要不说他们老板就是狠。

面上总是装的人五人六,背地里那可是蔫儿坏呢。

他要是看上哪家小公司,人准没活路。

莫萧失笑,笑赵奕蠢,在宁市待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们郑总行事作风。

有人给莫萧发消息,莫萧捧着手机看得仔细。

片刻,他取下香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眉头皱了半边:“就说赵奕怎么胆大了,20分钟前,你大姨那小情儿找他谈话了。嘿,沾了周玉程的势了,人家给带进来的。”

郑锦年眼神淡漠:“周玉程?怎么攀上关系的?”

“内部消息,说是周玉程来宁市,不是来玩的,为他前妻来的。”

“嗯?”

“他前妻老爹病了,脑中风,周玉程过来探望,塞进了本市最好的公立医院,那小情儿他爸做的手术。”

郑锦年一双深邃的大眼即便做表情,也是不见愁的模样,好看的很。

他低声倒是又骂了句:“脱线!”

莫萧抽完烟,在脚底碾碎了烟灰,熬不住了:“回家了,郑总,补觉去,饿得头发昏。”

偏偏郑锦年就是不如他的意,临时又改了主意:“回公司吃夜宵去,今晚就跟赵奕那对家谈,10点前给我信。坐我那辆劳斯莱斯,让司机送你回公司。”

莫萧无语:我真是谢谢你。

他复想起,问:“您怎么回去?”

“老金来接。”

“行。”

——

雨小了很多,郑锦年没撑伞,脱下西装随便罩在头顶,他在庄园偏门门口等金叔来接。

不承想,才过三分钟,雨又大了起来。

没处躲雨,郑锦年懒得走路到台阶上的亭子里避雨,他双手撑高西服,盖过头顶,就这样护着脸和身,等金叔来。

哗啦啦,从亭子那边熙熙攘攘来了一堆人,众人簇拥着,说笑着,送太子爷出门。

雨势渐大,保镖将这帮少爷围成一圈,周玉程被2米高的保镖用最大的那把黑伞罩着,他往下望去,怔了脚步。

众人便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郑锦年半转过身,朝上瞅去。

台阶有个三米高,一层叠一层,周玉程一张皮相在尽是人的人堆里也显得扎眼。

他是典型的香港人长相,高眉骨,眼窝深,浓眉上扬,鼻子挺得能撬破天,混了不知道多少国血,一双大眼透着浓密的长睫毛,布灵布灵闪光。

——册那,比他还港。

郑锦年粤语低声骂了一句,视线不咸不淡的,高高抬起头,认真打量起周玉程。

小赤佬模样确实生得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眼睛还是很大。

区别就在于,个长高了,肩膀宽了,胸也大了不少。

要说郑锦年怎么看出来的——

想不看出来都难。

这人穿了一身透纱的银闪低v背心,雪白的胸肌露出来都快炸了,脖子上挂了块红绳穿的玉佩,怎么看怎么怪。

还有他身上,随便照了一件黑色大衣,半耷拉着,像古惑仔。

那头发。那头发都不好叫人细说,乱七八糟垂着,到肩膀,跟姑娘似的,梳着个大背头,头顶扎了个小揪揪,给他脑门倒是全露了出来。

郑锦年撇开视线,粤语:“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十年如一日,土逼。”

周玉程盯着底下的郑锦年看了半天,人家给他介绍说,那是陈家老爷子的大外孙——郑锦年。

周玉程摇头说不认识,但还是没挪动脚。

他嘶了一声,纳罕:“这人真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年总在宁市很出名的,周生是在新闻报道上见过吧。”

“好像不是。”

想不起来了。

周玉程摇摇头,没再管,看着雨中被淋得透心骨的郑锦年,他好心,让贴身的保镖去送伞。

“这样淋,要感冒的,把伞给他送去。”

“好的,程董。”

郑锦年收到伞,周玉程已经坐了车从另一个门早走了。

乌泱泱的人群也散去,随着周玉程的车前后开出,一次性开走了十多辆。

郑锦年举着这把伞柄上都刻着周的私人专用伞,在雨里又等了10多分钟,终于等到金叔开着那辆破车出现在他眼前。

金叔笑嘻嘻撑着把破伞下车:“少爷。嘿嘿。”

“地球炸了吗,路上给你炸死了,这么晚?咩啊,来收尸啊。”

金叔憨笑:“这不是,不是去接女儿了嘛,耽误了会儿。”

郑锦年拿手指着他,生气:“我特么开了你。”

金叔拉开车门让大少爷进去,才不信呢:“少爷啊,您都说多少回了。头一回说开了我,我吓死了要,可这么多年了,不也没开嘛。”

“车门关上,想淋死我你直说。”

金叔关上车门,转身回了驾驶座发动车辆。

“少爷,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想开我,你也不敢开的。这年头哪有人拿着这么点工资,还十年如一日地跟着你干啊。您是真抠啊,开了我,上哪找这么廉价的劳动力。”

郑锦年木着脸不说话。

金叔还在喋喋不休:“还有这破车,开多少年了。白占一个奔驰的标,人家还以为是老古董呢,都说您守旧,这都改装修了多少回。你们公司配的车,还有莫助理,他私人开的车都比这个好。你堂堂一个老板,不要面子的啊。”

郑锦年松开脖子上发紧的纽扣,冷脸:“车我自己装的,大大小小零件,全是进口设备,性能拉到最满,他们懂个屁。”

“是是是,他们不懂,您最懂。”金叔叹气。

郑锦年说下次再迟,扣他工资,金叔也不在意,从一旁拿起打包保温好的饭袋,伸手递到后面来。

“老太婆煮的,三个菜呢,全是肉菜!还没吃吧,快垫吧两口。”

郑锦年说要扣工资的语声愣住,接过饭袋,拿出饭盒,吃起饭来。

金叔问现在回家么,明天一早老宅要祭祖,热闹着呢。

郑锦年埋着头吃饭,吃相斯文,说不回,先去南边分公司。

金叔又叹了声气。

少爷是劳模,拼了命地赚钱。

没人比他更知道,他们少爷是有多拼。

一夜大雨后,万籁俱寂,外间空气也变得清新。

公司园区的桃花开得粉艳,一场倒春寒没有折损桃枝的骨气,春日盛景,绿得依然发脆,粉得依旧秀丽,郑锦年隔窗看了半晌,一整夜的疲惫消散,心情转好。

昨晚工作到凌晨5点,天将将亮,后半夜雨势颓散,雷声收敛,郑锦年伴随着莫变的雨势在办公室敲击键盘,直到春雨也熬不住,失了声。

郑锦年头顶的灯却一直亮着,如同他的心境,一展光明。

他因为身体缘故,很少觉得累,早晨睡到7点,不到两个小时,醒来后,喉咙微微发痒,像是感冒了。

轻微的感冒郑锦年是不会在意的,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体面的衣服,郑锦年开车直奔陈家老宅。

6点左右,陈瑞发身边的昌叔给郑锦年来电,郑锦年那时候在深度睡眠没接上。

7点半左右,昌叔拨来第二通电话,郑锦年隔了10秒接通。

昌叔知道郑锦年恐怕要迟,问道:“锦年,还有多久到?”

郑锦年说10分钟后到。

本家的祭祖,19岁之前,郑锦年还没有资格祭奠。

19岁之后,陈家像是有了郑锦年的存在。

祭祖是陈家一年一度的大事,落在开年之后的春季举办,是老爷子的规矩。本家的祖宅是四进式的大院,为了办宴,四角门全都大开,正门大院办了上百桌的宴席,客人全都候着,只等祭祖仪式结束后开宴。

门口的舞狮子红红火火,鞭炮声从6点后就没断过。

郑锦年下了车,昌叔和一众人领着他穿过四进院,郑锦年双手作揖,抱拳欠身同一众人问好,就这样热热闹闹进了宗祠后院。

到宗祠大院后,郑锦年免不了一番折腾。

在水盆里净过两遍手,拿毛巾擦了三遍,郑锦年高高抬起手臂,昌叔挥挥手,专门侍奉的小师傅拿来开襟的长袍,为郑锦年妥善穿上。

院子里全是陈家这一脉的子嗣,30多个人,随着郑锦年脚步迈近,一众人往两边散开,给郑锦年让路。

几位上年纪的族老还在世,因着老到挪不动身,便靠坐在两边的红木椅上,从辈分上来说,他们算是陈瑞发的叔伯。

陈瑞发身子骨却很健朗,一身长袍和郑锦年那身相似,只是图案上的蛇蟒有些出入。

郑锦年走近,喊了声外公,而后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长香,在阔大的炉子边点燃,郑锦年附身朝正门陈家宗祠的牌匾拜了拜。

身边人接走他手里的檀香,又端来水盆,郑锦年拿手点了点水,捧高手。

老师傅端来一碗盛了水的青瓷碗到郑锦年手上。

一声锣鼓震响。

外围有人高声唤:“捧碗,开祠堂!进——”

座上的老人依次开始被人扶起,按照辈分先进,陈瑞发随后,再就是郑锦年捧碗迈入高门大院的门槛,身后人排成队伍缓缓涌入。

院子里露天的场地上,又是一番仪式。

这一套下来,怎么着也要半个小时。

三跪九拜的,上香也不知道要上多久。

陈家四小姐凑在陈家大少爷身边,拿手掩着唇瓣,不满已久:“郑锦年好本事,他一个外姓人,快赶过你这个正牌大少爷了,事事都由着他先,连祭祖这么大的事也要等着他来。老爷子这些年,是越来越昏头了。”

几位少爷小姐都聚在后边。

前方是叔伯辈的,正在祭奠祖宗。

大少爷陈殊看向前头后郑锦年一步才能接香的父亲,看着前面几位叔伯在做跪拜,他温和发笑:“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我爸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陈四无语:“咱们家人都好脾气,心地善,所以这个家快被他郑锦年接手了。”

陈殊性情温润,带着金丝眼镜,面上总是和气模样,别人说什么他也不恼。

他劝道:“他接手也是应该的,8年前要是没有他,这个家都要散了。这些年家族生意被他打理的这样好,是有目共睹的事,也不知道你在不平什么。”

陈四骂他蠢,头一撇,不理他了。

吃过早饭,众人返程回老宅,几位十多岁没成年的小姑娘陪陈殊等车,又说起这事。

“细说来,这位大表哥,我好像一年只见过一次,非得是这样的场合他才出现的,过年吃年夜饭,也不见他的踪影,他在这个家里,好神秘。”

“神秘什么呀,这个大表哥的破事可多了。你们知道吗,他高考考三次都没考上,大学读了一半就肄业了。一会儿要好好问问大哥,他读书这样差,为什么外公还那么器重他?”

“是啊,大表哥脾气好差的,打招呼都不理人的,总是板着脸。吓死人了。”

“岂止啊,他当着爷爷的面,都敢直接骂大伯父大姑呢,还说要把三伯赶出陈家。”

“真的啊,我的天!”

“真的,我妈说的,我妈还说了,大表哥就是因为脾气差,他老婆才不要他的,订婚前一天,他老婆跟人跑了,我妈说,是因为他家暴。”

“嘶——”几位小姑娘吓的面容失色。

陈小五一向是郑锦年的小迷妹,她年纪稍长这几位小姑娘,听到这些丫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人挨着脑袋一个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郑锦年可是地地道道的天才好吗,他大学是没读完,可后来自考本科拿了毕业证,去美国读了硕士,哦,不对,是博士。人家是博士,你们是什么,是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小学鸡。”

“五姐,你!哼!”

打发走了几位小姑娘,陈小五走到陈殊身边,和他一道目光看向被人群包围送进车里的郑锦年。

小五刚想劝大哥不要伤心难过,大表哥将他赶去分公司采购部做小经理,确实很打击人,但总归是有他的原因。

话还没说出口,陈殊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神情也不是很伤心的模样。

前方传来一阵哄笑声,两人俱都闻声朝那处看去。

郑锦年被人群包围着,上车不成,被拦下又同几位长辈在说话,那位在商会政要职干的叔伯和郑锦年拥抱,拍着郑锦年肩膀,在这样的场合里,郑锦年应对自如,面色如沐春风,与人谈笑风生,很是吃得开。

一旁的老爷子拄着拐杖,笑看着郑锦年,神情要多慈和就有多慈和。

而后郑锦年被送上了车。

陈殊渐渐收了视线,也挪动步子,挪了几步,他又看向那辆郑锦年已经开远的车。

画面一闪,记忆里有道少年阴鸷怒到极致的面孔。

那时候的郑锦年是绝没有半点人情味可讲的,他双眼猩红,掐着陈殊的脖子,陈殊的力气没有他大,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要死。

现在的郑锦年,脾气收敛了很多。他站在人前,连笑意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嘴角扯着笑,细看才知道,那眼神其实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同他打交道久的话,应该清楚,而今郑总的脾气很难摸,他像笑面虎,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在为什么事计较,等你反应过来,你连自辩的机会都没。

在这个家,他想叫谁生,谁就生,想叫谁死,谁就得死。话听上去挺二逼的,但理确实是这个理。

陈殊收了那些零碎的片段回忆,低了低头,忽然叹了声气。

陈小五问他叹什么气。

陈殊摇头:“锦年也就是看着光鲜亮丽,你不知道,他这些年,其实过得不容易。”

大哥一副惺惺相惜的神情和语气,让小五觉得有瓜吃:“丢个耳朵,细说,殊哥。”

陈殊弹了弹陈小五脑门,收了伤风秋月的感触,面色正经:“我还同情他,我被他害惨了,什么年代了,他还给我指个包办婚姻,我上哪说理去。怪不得他那个初恋要甩他,你们还不知道吧,他那个初恋,听说是要回来了。”

小五吸了一个长气,对于大哥被指婚的事,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却对大表哥初恋这事惊讶至极:“我的天啊!”

*

祭祖后,郑锦年忙着同人应酬,早上那顿饭等于没吃,这会儿饿得惨,在老宅谈事的书房大快朵颐,一口气喝了两碗暖胃的汤。

就着几碟小菜糕点和米粥,一屋子里的人在议事,郑锦年全程一言未发,只专心吃饭。

老爷子的书房重地,除了被郑锦年整治的陈三叔不在,几位年长他的长辈,这个家姓陈的男女都在。

众人商量了几件大事,其中一件便是陈殊的婚事。

事情敲定完,老爷子也累了,挥了挥手,让众人先都出去。

家里的老大陈荣却不急着走,他见郑锦年已经用完饭,正在拿帕子慢条斯理擦着嘴,身边下人端着碗碟出去,又拿来湿毛巾,让郑锦年擦手,陈荣问了一声。

“锦年,婚事的细节这都梳理得清楚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郑锦年拿湿毛巾擦了擦下颚,在家里,就用不着装,他面上神色生冷,是没表情的模样,淡声道:“没什么补充的。等婚事办完,就叫陈殊回总公司来,到时候直接去财务部接任。”

陈荣吃惊。

不光他吃惊,屋里的一圈人都吃惊,连陈瑞发也因为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而暗了眼色。

郑锦年不在乎众人什么反应,这时已站起了身,转身去拿书桌上备好的一应材料。

一沓厚重的文件夹。

陈荣愣愣看向陈瑞发,陈瑞发点头,眼神示意一众人都先出去。

众人出去后没多久,郑锦年将摊开的文件夹推到陈瑞发面前。

陈瑞发不看,装作看不着。

陈家是做百货大楼发家的,旗下有几个著名的运动品牌,卖鞋子卖的很好。

郑锦年接手家族产业后,几年功夫,就转做了房地产投资和办起了互联网科技大楼,等于是将陈家的实体经济一路带上高速,和新时代接轨。

如今的陈家,早已不是当年在城南偏安一隅的小企业模式,陈家现在的投资越来越多,几乎横跨半个南江一带,8个重点城市,都有郑锦年建立新大楼的驻点。

家里的生意,郑锦年是打理的很好的,陈瑞发也渐渐想放手,有些事他想管,也没有精力管。

郑锦年很有本事他知道,他听说他最近又开始倒腾起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投资,不免要问。

“你这阵子,在各个高校实验室投钱,是要搞什么数字化ai软件?我听不懂,你这些年个人的投资投了不少,两年前办的一个什么知识付费网站,这才倒闭多久,怎么又想起弄这一出?”

郑锦年从私人腰包里掏钱做的投资,陈瑞发便不管他,他喜欢折腾这种东西,陈瑞发由着他,就是怕他被这些事占了时间划不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少干点,不如干点正事,抽空啊,到底下工厂下巡下巡,看看机器,看看生产环境。”

陈瑞发又想起:“现在直播带货很火的,杭城那边出了好些带货的达人,这方面你研究研究,我们也可以做一个试点的网商ip孵化,实转网,这是现在的大环境,我都懂这个道理,要是真弄起来,想必又是一个突破。”

郑锦年靠在书桌边,继续翻着桌上的文件夹,哼笑了一声。

陈瑞发不懂这些,毕竟年纪在这,他就是再懂大环境,也不懂得这么细,突然说起这话,那就是谁给他吹了点风。

郑锦年道:“陈殊结婚后,回来总部,这事你交给他办。”

陈瑞发头发花白,可一双模样却是俊秀的,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容貌斐然的小伙。

就是他这双眼睛,在铜臭味里浸淫得太久了,上了年纪,便显得愈发浑浊。

他不高兴郑锦年最近总是跟他打太极,一着急,气性便上了脸:“你主意越来越大了,现在我说话你都不听了?”

“哪的事,你说的那模式,我不在行,那点盈利,说实在话,我也瞧不上。”郑锦年实诚道。

陈瑞发脸色这才好点,他刚在座里坐下,要拿几个印章给郑锦年,郑锦年将摊开的文件再度推到他面前,这下子,是逼得他不得不看。

“老爷子,您装看不见,我总要给你说句实心话,陈殊我派到底下历练,早晚是要回来的,这个家怎么着都姓陈,我一个外姓人,占了这么多年虚名,也该还了。这些分公司的资历备书我都记录在这,等陈殊回来后,再一点点拨给他。”

郑锦年替陈瑞发翻着页,陈瑞发一只骨瘦嶙峋的手盖住郑锦年手背,他扶着桌面,慢慢站起了身。

两人四目相对,老爷子眼里多年不见的狠厉幡然而起。

他像是佐证自己那时候果然没猜测,这就是个白眼狼,对郑锦年的厌恶和憎恨嫌弃全都迸了出来,可两秒后,眼里情绪又变得复杂。

郑锦年瞧着,这老头像是伤着了。

这么多年,再怎么着都是有情意的,陈瑞发现在是依赖他比别的多,他许是从没想过,这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想着从这个家抽身。

啪——

陈瑞发狠狠给了郑锦年一巴掌。

郑锦年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脸颊生疼,脑袋被扇得侧到了一边。

陈瑞发声线发狠,身子发抖发颤:“不孝子。你那些打算趁早给我清空,去祠堂跪着,给我跪到天黑,好好反省反省。”

家里的小祠堂漆黑黑的,这样的天阴冷又潮湿,家里的孩子只要犯了错,都在里面跪过。

但谁都没有郑锦年跪得多,跪得久。

表少爷被老爷子惩治罚跪的事很快在屋子里传开,依次传到几个小辈耳朵里。

今天是大日子,各地方散着的人,甚至连在国外的孩子都回来了,就等着吃晚上这一顿团圆饭,老爷子却安排郑锦年到祠堂罚跪。

到了傍晚六点,堂厅的席面摆上桌,众人都在等老爷子入席。

陈瑞发冷着脸,叫昌叔去喊祠堂里罚跪的郑锦年,昌叔晦声道:“走了,天将黑,锦年便开车走了。”

昌叔扶稳陈瑞发的手,陈瑞发脚步颤了两下,虚虚坐回沙发里,静了半天,他沉了声,没再提这茬:“通知外头,开宴吧。”

从老宅出来后,郑锦年去了趟公司开大会,晚上10点后,他又去律师事务走了一遭,忙了一些事。

莫萧陪郑锦年一起清算私人基金会和私办的财产详细。

这一忙就到了凌晨四点。

莫萧黑眼圈和熊猫一样深,离开事务所时,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老板的肩膀:“郑总,任重道远。”

郑锦年和陈瑞发旧时签过一些条约,要想从郑家真正抽身,就现在的处境来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莫萧想了想,说:“要不把你手里那几个亏钱的项目给停了吧,年年都亏,不是个小数目。”

郑锦年不说话。

莫萧替他敲主意:“就那个,周山上的赛车场,和赵灿一起投资建的那个,他只知道玩,不知道打理起来多难,见着合适的买家转手就卖了吧。”

郑锦年还是不说话。

莫萧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给小赵总打个电话。”

郑锦年阻止:“几点了。”

“四点半,没事,赵灿是玩家子,这个点他准没睡,呐,这不接通了。”莫萧打开免提,客气道,“早上好,赵总。”

“啊,莫萧啊。”赵灿听起来中气十足,身边炸着声,混合音响和dj声不断,“都TM闭嘴,别影响老子接电话。”

几秒后,那边安静下来,赵灿笑声嘻嘻:“萧儿,怎么给我来电了,是锦年找我有事吧。”

郑锦年拿起莫萧手里的手机,关了免提,粤语:“早晨,灿。”

“年宝——”赵灿好欣喜,说起自己这一晚玩的多开心,会所里新来了什么人,有什么新的花样,足足说了两分钟,才想起正事,“锦年,你起这么早啊,个么,找我有什么事的呀。”

郑锦年说起周山上的赛车场,刚起个头,赵灿忽然激动起来:“我正要给你说呢,都忘了。还记得周玉程伐,他在宁市还没走呢,咱们家赛车场对面的那座山头,宁市最大的赛车俱乐部,这位爷在山里玩了有两天,各路豪车竞飚,那场面,啧啧。”

赵灿找到群里的照片,转发给郑锦年:“都是好车,给孩子馋得流口水。”

莫萧收到赵灿转发来消息,将郑锦年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递还给他,郑锦年一边听电话,一边打开看。

赵灿口若悬河:“太子爷牛逼不啦,要不说人家斯坦福的就是厉害,来宁市一趟,给宁市世家的公子哥全聚齐了,我这辈子没在赛车场见过这场面,都是上赶着来巴结的,知道太子爷爱玩车。”

郑锦年收了自己的手机,又丢给莫萧,讥讽:“你怎么不去巴结?”

“啊,我爸最近不让我玩车,”赵灿想起一件大事,“咱馆里那辆你组装的迈凯轮720S,被人借出去开,还回来引擎像是坏了,你抽空要不要去看看?”

郑锦年骂:“你借给哪个小情儿开撞了车?”

“屁。你装的车我哪敢轻易借啊。这可是咱场子里的大宝贝,多少人想借,我都推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要挂电话时,赵灿又问:“太子爷估摸着要在宁市再待几天,你真不去巴结?这可是周玉程,斯坦福毕业的周玉程。”

“滚。”

“哎呀,锦年,机会难得嘛,我总觉得你要把握住,人家家大业大,家里卖飞行器又做飞机的,不都是你喜欢的吗,我有预感,只要你花功夫,你俩准能聊到一块去。”

“闭嘴吧你,傻缺。”

一通电话结束,郑锦年也没说关场子卖地的事,莫萧一脸无奈,问郑锦年现在去哪,是不是回家补觉。

郑锦年思了思,说到赛车场修车去。

莫萧担心他猝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像是又要下雨:“唉,你就惯着赵生吧。修完车,赶紧回去睡吧,郑总,你该睡觉了。”

“晓得,走了。”

*

郑锦年开着自己那辆古董奔驰往周山的赛车场去。

路上放着平缓的音乐,窗外有风声在响。

如今市面上在用的飞行器多半都是周家的,飞行器的改版周玉程在22岁那年做了升级,自他之后,市面上的飞行器全用了他家的技术。

周玉程怎么不是天才。

他做什么都赚钱。

哪像他。

郑锦年将迈凯轮拖到场子外头的空地上倒过来修,他躺在车子底下,一躺就是两个小时,修着修着,天都亮了。

早晨和着微微细雨,山上吹起了北风。

郑锦年修车为图方面,脱了西装,身上只穿了一件露臂的白色背心,汗水浸透了身体,这会儿背心紧巴巴贴着胸膛,风一阵阵吹来,有一骨透心的凉。

忙了半个早上,郑锦年饿的头发昏,工作人员拿来面包和热水,郑锦年和一道修车的师傅两人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就着热水啃面包,像是都饿惨了。

郑锦年哪怕再饿,吃相也是好的。

吃过早后,郑锦年罩了一件一次性的塑料雨衣,又钻到车子底下修车去了。

远处山上会馆里,周玉程拿下望远镜,镜头在手心里哆了两下,他又重拾起望远镜,朝远处看。

咦,啃面包的人不见了。

“周总,打点好了,周山赛车场的负责人说那辆镇馆之宝的奔驰能借,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玻璃室的沙发上躺了一堆通宵达旦陪玩的公子哥,他们谁都没有周玉程精力好,消耗了一整晚,这会儿还有劲。

周玉程不光有劲,他还兴致中来:“甭折腾了,我自个儿去。”

太子爷想一出是一出,众人只能作陪。

这时候天上下着细雨,身边三个保镖给周玉程罩着伞,一帮公子哥跟在身后,萎靡不振,一人罩着一身黑大衣,频繁打着哈欠。

周玉程被人领着,往正门里去,走到近门口处,周玉程停了脚,往后连着退了四五步,身边人不明所以,20多个人随着他的步伐往后退。

众人顺着太子爷的视线往下望,也望不出什么名堂。

底下是缺口,像是悬崖削了一块峭壁,留作修车的空地用,空地上还停了好些车。

周玉程站在缺口处不到五米的地方,往下足足望了一分多钟。

斜风细雨不须归,车子底下的郑锦年抹了一把被雨水糊湿的脸,拿手腕又擦了擦下颚处的细汗和雨珠,攥着扳手,一个翻身,他从车底下跳了出来。

扳手随手扔在工具箱里,郑锦年面上含着点畅快的笑意,伸手摘黢黑的白手套——

一点点零星的笑意也彻底散了。

郑锦年慢慢抬高头。

峭壁上方,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向他招手,唤:“锦年。”

奇怪了。

雨势分明也不大,可怎么一阵阵发斜的雨串垂在他脸上是那样的疼,像针扎一样。

片晌过去,郑锦年望着上方一片的人头,实在是挤不出一点僵硬的笑。

周玉程就伫立在众人中间,身后的保镖将他围得很紧,他穿得整齐,长腿的工装裤,身上粉白相间的长T恤,再往上看,上回落肩的长发剪短了,染了颜色,和他那身花不溜秋的T恤一样,一半染了白。

一半白,一半黑,碎发向两边垂着,像个混不吝的摇滚青年。

对视不过两眼,郑锦年喉咙发痒,摘手套的速度越来越慢,手上如同滴了胶漆,染了大片的脏东西,怎么也摘不下。

周玉程就站在高处,像以往无数次那般,和郑锦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和难以横跨的鸿沟,他高高在上,干干净净,洁洁白白,区别就是,这一回,他竟然舍面,别开脸,多看了郑锦年一眼。

这和那晚在华尔庄园暴雨中的对视没有什么区别。

接二连三的丑态被周玉程撞见,郑锦年体内躁动的因子在发作,在暴动,比上一回还盛。

重重摘下手上白手套,郑锦年狠狠撇过头去,留下一个倔强的脑袋和气性的背影,躁怒着转身走人了。

走了好几步,郑锦年摘了头上罩的雨披,一阵乱扯,扯得西八烂,淋了一身的雨,身上彻底被打湿,他快步离去。

身边喊话的朋友嘿了几声,说锦年怎么装不认识他。

周玉程微微垂着眉,往前不由得迈了两步,身后保镖再度紧追他,将雨伞给他罩紧,生怕他淋了雨。

把眼睛一闭,周玉程细细一想。

他记性是最好的,100个人里面,有100.5个人都不如他,他能记得2岁以后的所有事。

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只要他肯花上功夫好好一想。

想起来了。

周玉程睁开眼。

十二年前的7月初,那个燥热的夏天,达尔威工厂,他来宁市的第一回,在贫民窟接二连三撞上的小孩。

彼时,这小孩在工厂车间外头暴晒的水泥地上,蹲着身正在给人擦鞋。

但那不是最后一次见,最后一次见,是他蹲在马路牙子边双手捧着帽子,长手长脚的,像在乞讨。

他叫九叔给他送了一些港币,500块钱。

原来是他,怪不得觉得眼熟,没想到,一晃。

“那个穷小子,竟然长这么大了。”周玉程感慨。

比之前白了好多。

那时候九叔还说,这个地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很好了,别说读书不读书。

可现在一看,那还是他说得偏颇了。

身边人打哈欠,说笑:“啊?你说谁穷?说锦年啊,大少爷在宁市呼风唤雨的,什么时候穷过。周总,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啊。”

错不了。

周玉程目光笃定,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几个人的眼睛能那么好看,像黑幕里的亮星星,闪闪透着光,很能抓人眼球。

一行人随太子爷进了屋看了车,负责来接待的经理姗姗来迟,刚从床上爬起来,笑着说招待不周,还说你们赶着巧,东家之一的郑总就在山里,大早上专门过来修车的。

又说这辆镇馆之宝的奔驰,鲜少外借的跑车就是出自郑总之手,是由他一手改装的,连图纸都在保险箱压着,别人就是想看图,也没有那个本事看懂。

周玉程便是为这辆名不经传的奔驰而来,闻及此,还感到微诧,叫经理唤人来。

经理说去请了。

片刻后,小助理来回话,面含歉意,说郑总有事先走了,车免费借给周总用,不收费。

周玉程沉了眸,问:“他还说什么了?”

“郑总说,已经到早上了,他就请周先生你吃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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